“为何回来?”古见刹的声音空荡荡地飘浮,如一缕将散的魂魄发出来的呢喃,“又是被骗来的?”平笙感受到他的手轻抚了抚他的头,“真是笨哪……平笙。”
29、死约
平笙浴身在法鎏池的圣火里,他的妖眼倒映着漫天纯净的火色,无声无息地,只有古见刹的脸清晰可见。
他的胸口血淋淋地空着一大块,他的妖丹被人夺走了,无数金色的轻羽从他身上快速飞散开来,如暮春里从山峦上纷纷凋零下来的桃花,在迫不及待地奔向死亡。
他很快将魂飞魄散了。
他听到古见刹说:“对不起,平笙,别生气了,‘我从来没有爱过你’那是假话,我大概很早之前就对你心动。”
平笙静静听着,觉得这是自己出现的错觉,但古见刹俯下头来,在他脸上轻轻吻了吻,他感受到冰冷而稍显柔软的嘴唇,带着真实的爱意。
“对不起。”古见刹笑着,平笙却看到他眼里分明有眼泪,“我活了很久,遇见过多人,很多妖,但没有一个像你。但我是注定就要困守在此处的人,没有办法给你想要的,你予我是滔天大罪,我予你更是天理不容。我没有办法……我生来为此。”
平笙静静听着,周身的圣火突然炽盛起来,如狂风般绕着他旋转,他听到雪女声嘶力竭的嘶吼声,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他看着古见刹,吃力地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脸,古见刹轻笑着看他,道:“平笙,你若爱我,何不随我一起入玉殊塔?我们永生永世在一起……”
他的声音温柔,如诱人的清凉的泉水,丝丝扣扣钻到人的心里去。但他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突然就顿住了,一声血肉翻搅的声音,古见刹低头往下看,平笙的手已化成了利爪掐进了他的胸口。
“不。我不会被你骗第二次……”平笙看着他,虚弱的妖眸在火光中凌厉异常,那脉脉流金的眼神并没有丝毫情意,“我现在只要你把我的丹元还给我……”他手中用力,整个手掌毫无阻碍地没进古见刹的胸口里去,将他的佛心舍利挖了出来。
那心脏还在跳动着,没有鲜血四溅的惨像,这心是黑色的,还没有半个拳头大,被平笙握在手中,如一块滑软的黑玉。
古见刹僵了一僵,他低头看着平笙,却又笑了。“你不必抢……这颗心也是你的……”他握住平笙的手,将那佛心拢在平笙空荡荡的胸口,那佛心便如水般轻软开来,丝丝如流水入到平笙的身体里。
平笙感受到一阵巨大的痛楚,佛妖两气不容,他觉得万般难受,但他的身体却快速地苏醒过来,好似一瞬间他的丹元真的回来了。
“舀去吧,平笙……”古见刹道,“我不后悔……”
平笙站起来,跌跌撞撞往玉殊塔外跑去。漫天的圣火如狂风袭卷,平笙长长的羽衣如流水从古见刹怀里离去,古见刹静静看着平笙背影消失在怒火般的火光里。他撑着身体走出两步,在玉殊塔阶前停下了。
塔外有重起的降妖阵,平笙破火冲出玉殊塔,胸口的剧痛猛然加剧,他一脚刚踏入阵中,便有一股寒流朝他倾天冲击过来。他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地又被击倒了。
平笙倒在阵中,塔前左右金刚的雕像对他怒目而视,他浑身是血,头发凌乱。雪女从他来时的出口冲将进去,却被强盛的佛气弹压回来。“古见刹!古见刹!!”雪女仰头看那万丈火光,发疯似地喊话,“你出来!我要给我一个交待!你给我一个交待!”他声嘶力竭地喊了几声,竟如孩童般萎顿在地,失声痛哭出来。
“雪女……”突来一声呼唤,古见刹隐约从火光中现身出来。“古见刹!”雪女只看到一个模糊地光影,连忙起身飞奔了过去。那是古见刹将散的一缕魂魄,常人无法触到,却被雪女一把抱住了。
古见刹拭了拭雪女的脸颊,眼光又落在平笙的身上。“平笙……”古见刹轻唤了一声,平笙趴着,听到了却没有回头。古见刹的胸口空着,扯破的白色沙曳下可见血肉模糊的影像。
众僧眼光落在他的胸口,神色不免骇然,古见刹穿过众僧,一路轻挑起那些指着平笙的降妖杵尖,他伸手下去扶起平笙,道:“此妖本无过,只因贫僧不能持。我自愿受罚,但愿众人放他一马。”
平笙抬起头来,看到古见刹脸上带着轻笑,那眉眼清淡,神色从容,便如同第一次见着他一般。
“此妖以后若再害人做孽,我定然会再出山杀他。”古见刹看着平笙道,“我再出之时,就是你的死期,平笙。”
平笙愣愣看着他,须臾伸了伸手。却不防古见刹一个转身,迈步往玉殊塔中去了。“雪女,随我回玉殊塔吧……”古见刹朝雪女伸了伸手,那雪女便破涕为笑地跟着古见刹去了。
那人一脚踏回玉殊塔身形便与雪女一道飞散开来,漫天的圣火瞬间如收覆水般回旋进玉殊塔去。火光渐灭,那塔身遍附红色的粗藤,如血脉般将整个塔身桎梏住,片刻后尘归法,土归土,安祥如灯前焚香,寂静如千年古刹。
平笙觉得混沌不堪,周围的僧侣警惕地看着他,却无人敢出手制住他。平笙便转过身往前直走,一路跌跌撞撞,却是没有回头。
他浑浑噩噩地走了不知多久,终于瘫倒在树底下。有人从他身后走上来,轻手将他翻转着靠到怀里。平笙睁开眼,看到罗灱正在低头看他,难得的,这人没有带着平时幸灾乐祸的笑。
平笙不知缘由地流下眼泪来,身体也随之颤抖。“救我……救救我……”他不知所谓地呢喃,好像此刻他还身在玉殊塔中,周身火光炽热,将要魂飞魄散。
罗灱闻言忍不住又笑了,他将平笙往怀里使劲揽了揽,道:“好,我救你。”
平笙醒来时不知身在何处,他的身体仍是难受,那胸口的佛心舍利灼痛着他,几乎要将他的心口烫穿了一样。
这应该是深夜的时候,四周都暗沉着,平笙转过头,看到不远处的窗口有月光洒进来,就落在他身下不远处的地方。他心下愣,才意识到这是古见刹很久以前在青海湖边筑的小屋。
他心下立即剧烈起伏起来,连忙挣扎着要离开,伤心,厌恶,甚至恐惧的心境侵袭着他,令他站立不稳,才走两步便摔倒了。他现在的身体,简直像个大病初愈的凡人一样。
木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平笙警惕地抬头望去,从那门口走进来一人,银发简束,身披沙曳,走到平笙面前蹲下来,将手中一碗温热的药汁递到平笙唇边,轻声笑道:“喝药吗?”
平笙整个人都眩晕了,他愣愣看着面前这人,如说梦话般问:“古见刹……?”
“嗯。”古见刹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道,“快起来。”他说着便拽住平笙将他拖到了床上,将手中的药碗递了递,道:“喝吧……”
平笙看着他不说话,“不喝?”古见刹笑了,道:“那我喂你啊。”他说着含了一口药汁,捏过平笙的下巴便凑了过去。平笙身子一僵,突然手化利爪往古见刹咽喉狠抓过去。
“哎呀!”古见刹立即侧身,他退开几丈,于黑暗处变幻了身形,道:“这样不好玩吗?平笙?”
平笙听那声音便知是罗灱。他心下气愤不已,骂道:“你无耻!”
“哈哈……”罗灱笑着,一手扔了药碗道,“我还可以更无耻~”他说着飞扑上来,一把便将平笙按在了床上。平笙挣开手,弯起手肘撞开罗灱,骂道:“滚远点!!”
30魔情
罗灱一仰身跌落到床下,但他立即又锲而不舍地重新扑回来了。平笙受了重伤,此时的气力对他来说还不如一只小猫,他轻而易举地将平笙拖回来重新按在床上,努着嘴要来亲平笙。
平笙又气又恼,如果眼神能杀人,此刻早把罗灱戳成了筛子。他瞪了一会,罗灱才有点反应过来,问:“怎么,你不高兴?”
他说着想了一会,身形幻化,那坚硬丑陋的五官又成了古见刹的模样,连纠结在身体骨骼上的硬壳都化成了水色沙曳,软软地顺垂在平笙的身侧。他低头笑看着平笙,问:“换作是我,你就高兴了?”
平笙如遭重击般僵了一僵,却更为猛烈地挣扎起来,罗灱泰山不动地摁着他,笑道:“你干什么,你不是那么喜欢我,不想和我做点快乐的事吗?”他说话时眼睛微阖,清淡的眉目流波不动,把古见刹那份神韵学了个十成九,平笙看着他,竟一时心跳如鼓。他一时不知应该用什么样眼色去面对,明知那只是罗灱的化影,但一瞥到这熟悉的面庞,痛恨之情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平笙挣扎了一会,扭过头闭上了眼。
“平笙,我喜欢你。”罗灱努着嘴在平笙脸上吻了一口,平笙被抽光了力气似的静躺着,皱着眉的无奈模样真是诱人。罗灱想,自己若是和尚,定然早为他还俗了,守得那青灯黄卷干什么,哪里及得上眼前这样明墨重彩的漂亮。
他摸了摸平笙的脸,手指滑到平笙的胸口,他的手掌附着上去,滑腻的皮肤下,是佛心舍利在有力地跳动,那是罗灱期盼已久的物什,他执着了千年的东西,现在就在他的掌下,只隔着平笙一层单薄的血肉。
罗灱盯着着平笙的心口,激动地不能自持。 “平笙……平笙……”罗灱将平笙紧抱在怀里,温香软玉在怀,佛心志在必得,古见刹化身为塔,再也没人追杀欺压他了,以后他这只魔罗终于又可以自由自在的祸害四方了,想到此处,罗灱高兴得简直要哭了。他紧紧箍着平笙,丝毫不察觉平笙的胸骨都被自己箍得咯咯响,血都从嘴角溢出来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平笙啊,要不是因为平笙,那和尚何以落得如此下场。
“平笙,你真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妖物。”罗灱在平笙耳边轻喃了一句,顺势就咬住了平笙的耳垂,平笙呻吟了一声,这一声落在耳里,令罗灱血气上涌,几乎控制不住一口猛咬了下去。这一口咬得罗灱满嘴鲜血,他伸出舌头舔了一舔,甘沁甜美,再美味不过。
“我要吃了你……平笙……”罗灱咬着平笙的脖子,平笙哼了一声,轻轻挣了一挣,罗灱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昏迷过去了,但他心中噬血的本性已被激发开来,根本收不住了。
他扯掉平笙的羽衣,伸手在平笙的身体上流连了一阵,他坚硬的魔爪都化成了古见刹那般修长的手指,所过处没有留下血痕,倒有一种情人爱抚着的错觉。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便是将平笙开膛剖肚,将里头的五脏拖出来塞进嘴巴里去,最好弄得血溅满屋,惨叫震天,才最爽快不过。但他看着平笙,却生生将这种想法压制下来,这是他第一次为一只妖物收敛起本性。虽然平笙对他来说,不过一顿美餐,一具可供亵玩的美丽玩偶,但就是对这美餐,这玩偶,他未尝没有一点“真情”在,即便那真情其实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怜悯。
但这点怜悯便足够多,起码足够感动罗灱自己。对于一只生来没有七情的魔罗来说,还指望他能在平笙身上生出更多的爱情来么?他毕竟不是佛祖,生来就是为爱人的。
到底爱为何物?才让你为那和尚做到这样的地步,伤心欲绝,生不如死,牺牲几千年的修行,连自己的妖丹都弄没了,平笙啊……
罗灱一边想着,一边拨开平笙的双腿,将勃发的夏身硬挤到平笙的身体里去。平笙身体瞬间绷直了,眼泪从闭着的眼睛里簌簌落下来,眉头越发紧皱,发出轻弱地呻呤,好像梦中正做着什么不得了的恶梦。
罗灱忍不住停下身来抚了抚平笙的眉头,如果是古见刹的话,应该也会这么做吧。他想到此处有些动情,低头在平笙身体上落下一个个轻吻。平笙的身体在他的轻吻下慢慢放松下来,不久后连眉目都舒展开了,罗灱松开他的手腕,平笙抬起手,迷梦中将罗灱抱住了。
他这毫无意识地一揽令罗灱心花怒放,只觉夏身瞬间又肿大了几分,他再也顾不其它的,抱着平笙就猛烈地抽送起来。平笙又皱起眉,却抵不住梦中的意乱情迷,即使身体剧痛,大汗淋漓,难受到窒息,仍觉得甘之如饴。
罗灱最后一个挺身,平笙发出一声满足又似痛苦的喟叹。罗灱盯着他的面庞,看到他的嘴唇微动说着什么,他俯下身去,听他道:“别离开我……”
“和尚……别离开我……”他道。
罗灱抬起头来微笑,修长的五指重新化成利爪,他轻拍了拍平笙的脸,道:“醒醒,平笙,你看清楚了,是我,我是罗灱。”
平笙微微开了眼,罗灱笑了笑,手指猛地插入平笙的胸口里去。他便是要平笙死前做个美梦,在最后一瞬又让他清醒。他要挖走平笙的佛心,已失去妖丹的平笙再失去佛心,将在一瞬间灰飞烟灭,所以清醒之后他来不及感受到痛苦便会死去了。
罗灱想:他对平笙是多么温柔。
他手中猛地用力,平笙的妖瞳蓦地睁开,正当罗灱准备扯出佛心时,他的手却突然被什么缠住般僵在了平笙的胸口里。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突有一股强盛的佛气从平笙身体里如潮水般嘭然炸开,罗灱只觉好像瞬间受了雄浑有力的一掌,哗然一声便被击飞了出去。整个木屋四处飞散,连屋顶都不知掀飞到了哪里。
罗灱跌落数丈之外,他哎哟一声坐起来,看到几尺之外掉着一只胳臂,他觉得挺眼熟,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他走过去将那胳臂捡起重新安回肩膀上,他没敢再靠近平笙,站在几丈外远远地看着。
平笙静躺在草地上,全身没有一点事。罗灱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那佛心舍利作祟,那和尚明明死了,这佛心竟还有这么大的灵性,方才的一击,如同是从古见刹身上发出的怒盛一般。
他试探着走过去,许久后蹲下身碰了碰平笙的袖尖尖。四周无风,没有一点动静。他于是大着胆子捏了捏平笙的脸,许久之后,也没有什么佛气再突然迸发出来。好似刚才的那一下是幻觉一般,若不是被击飞了的木板茅草还四处散落着,罗灱都要怀疑是自己高潮时产生了错觉。
罗灱正想着,平笙却悠悠睁开了眼。罗灱看出他的气色好了几分,伤势也没有先前那么重了。罗灱盯着他,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平笙没理他,只慢慢站起身来,将褪到下身的羽衣重新穿上。罗灱注视着他,“平笙,”他重重捏住平笙的下巴转过来,微笑着一字一顿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那四指在平笙的下巴上掐出了血,平笙抬起眼睛看他,淡道:“你装成古见刹的模样上了我。”
罗灱噎了一声,道:“我没问这个。”平笙闭了闭眼,皱眉道:“我不知道。”罗灱看得出平笙并未撒谎,于是放了手,平笙拢了拢衣襟,拖着身体走到树底下,倚着树干坐下来。他的神思仍混沌着,方才他做了个梦,也知道现实中罗灱正在舀他的身体取乐,只是醒来时看见罗灱跌落在外,他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下身湿腻腻地难受,心口剧痛,浑身血渍,恶心得简直要吐了,但他已全然没有心力去理会这些,尾巴一甩又蜷起了身体。
他重伤下心如死灰着,能不能熬得下去都不知道,就算罗灱此刻再扑过来扯他的衣服,就算睡下去就要死了,他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