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响——空窗

自己拐进了另一条岔道，现在前路崩盘，不得不退回到原点，难保不会变得比之前更乱。

就这样一路烦乱地走回了家门口，一片漆黑的房间让邱书眯起了眼，没回来吗，把钥匙插进锁孔，还没转动门却从

里面自己打开了。一个只看得见模糊影子的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吓！”没设防的邱书下意识地后仰。

影子打开门后自己走开，邱书看了两眼才确定是邱墨，却悄无声息的，在黑漆漆地房子看着异常的诡异，如同鬼影

。

邱墨也不说话，邱书在门口站了两秒，才走进房间‘啪’地一下把灯给打开，骤然亮起的灯光让人有些不适应，邱

书用手遮了遮眼，却突然间愣住了。

冰凉的触感绕过脖颈，一个冷湿的身体从背后覆上来，一颗头靠近他的颈窝处，呼出的热气喷在皮肤上。

像是被攫住了心脉，恍然间动弹不得。邱书停止了思考，被动着等待身后人的动作。房间里除了两人重叠的呼吸声

，再无其他。直到——

“哥，和我上床吧。”带着沙哑的声音掠过耳廓，掀起一阵颤栗。

第二十四章

“你装鬼啊！”一把抓住胸前的手把邱墨从背后拖上来，然后甩开，邱书不悦地瞪着邱墨。全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

了，那种被鬼附身般的毛骨悚然感。

邱墨浑身湿淋淋的，袖口还在往下滴着水，缠在一起的刘海贴在脸上，黑发与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越看越

是诡异莫名，邱书不禁打了个寒颤，特别是透过那发的缝隙看见的邱墨黑深的瞳孔，扮水鬼都没有这么像的。

邱墨不说话。

迟疑地伸出手，邱书看着邱墨的这幅鬼样子，心里不由得发毛，好像有冷气从脚底面直往上升，不会真遇不测现在

索命来了吧。虽然还是有点七上八下的，邱书深吸一口气，果断地揪住邱墨的领子把他往房间里拖：“快把你这鬼

样子给整清楚。”随即迅速地从柜子里抽出一条白色的浴巾从头开始把邱墨给包住。

天上又没下雨，湿成这样到底是怎么搞的。邱书狐地盯着邱墨，看他慢吞吞地开始脱衣服，怪是怪了点，好在今天

还挺听话的样子。

被邱墨的鬼样子惊吓到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后，邱书回想起刚才的情景，邱墨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那声音沙沙地响

，被一层薄雾给蒙住，窥不见真面目。

“你刚才说了什么？”

邱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缓慢地抬起头。

邱书又感觉到一股冷气，随后看见邱墨把抓着毛巾的手放到身侧，迈开步子朝他走过来。邱墨在邱书面前蹲下身，

仰头看着坐着的邱书：“哥，我们上床吧。”平板没有起伏的叙述，当中的内容却可以是邱书今晚受的第二个打击

。

“发神经啊！”想也不想邱书挤一脚踹了出去，本来就不是很稳当的邱墨随即跌坐在地。

邱书冷眼看着摔坐在地上的邱墨，无法平复胸中骤然腾起的翻涌浪涛，疾言厉色道：“要发情滚远点。”

“哈，哈哈……”无力虚弱的笑声传过来，邱书的胸中一恸。

邱墨断断续续地开始说起来：“男的也可以不是吗？你可以正大光明地接受那个人，这样算什么呢，你为什么要把

他带到我面前，明明是我那么早就开始喜欢的，凭什么他可以，凭什么，凭什么，因为我们有血缘关系吗，因为我

是你弟吗！！”最后一声是带着宛若巨大的愤恨吼出来的，红丝爬上了邱墨白色的瞳仁。

呆立片刻之后，邱书面无表情地回答：“就是这样，你不是很清楚吗？”

“他是男的啊，他是男的啊，怎么行呢……”双手抱住头，邱墨呐呐地说着，重复着这两句。

“我都要放弃了，骗人的，怎么会这样。”无神地睁着眼，透明的液体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邱书站起来，邱墨果然是知道了阳西的事，只是又有挥之不去的不协调感。邱书说不出来那是什么。

邱墨变得安静下来，泪痕干涸在脸上，双目没有焦点地睁开着。

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邱书咬住唇，被烦躁侵蚀着神经末梢。去外面静一静吧，再和这样的邱墨呆一起他也要窒息

了。

就在要跨过邱墨的刹那，脚踝被抓住了。

“呐，哥，和我做一次吧。”邱墨的眼睛没看着他，就像是对着虚空在说这句话。

所有的线，像都要断掉了。

没理睬邱墨，邱书只想着把脚从他手中挣脱。

“反正男的也可以接受吧，你就勉为其难一下？”没有温度的笑摇摇欲坠，邱书觉得脚踝生疼，邱墨加重了手上的

力道。

“放开。”

“……”

“我叫你放开你他妈的听不到啊！”整个人火起来，邱书把脚踩下去踹在邱墨的大腿上，一下两下，直到邱墨忍不

住闷哼出声，继而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发泄不出的烦闷郁结在心口，邱书一拳重重地打在墙上。也就没看见背后邱墨如死灰般的眼神

。

果然还是不行。独自喃喃着，邱墨露出自嘲的笑，连脚上的疼痛都吸引不了注意力。忘了是怎么从酒吧回来的，把

身体在冷水下冲刷了几十分钟才冷静下来，邱书交得竟然是男朋友这种事，邱墨以前从未预想过这样的事情发生，

以至于无措到全身的细胞都要爆炸，热量争先恐后地往上升，整个人被灼烧到恍惚。

他忘却了事情的那么多的可能性，既然男生是可以的话，那么他也有机会的吧。

他们不过就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而已，这样的障碍很容易就能跨过去了。

他可以接受邱书旁边走着的是可爱柔软的女生，因为那是理所当然他无力阻止的，但是当那个性别换成男，邱墨发

现自己怎么也无法抑制那排山倒海的嫉妒，在相同的条件下，有着比所有人都更亲密关系的他明明有着更好的机会

，怎么就能输了。

邱书怎么能宁愿选择阳西却完完全全无视他的存在，从始至终，都被那个人的目光摒除在外，分明一点都不曾给予

。

一直都是拒绝。

邱墨无法接受这样的反差，被冰冷的水冻结后的心下了一个听起来荒唐不已的决心。

“至少要有点什么。”无论是多微小的痕迹，邱墨这样告诉自己。

得不到心也要得到身体嘛。苦笑漫溢上来，但是最后还是失败了。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自己的呼吸，银白的月光落在身上，清冷得可怕。

扶着床站起来，慢慢的移动柜子旁边，打开抽屉，邱墨凝神地看着那些齐备的证件，木然地说：“该走了。”

证件在和朗颜出去的最后那天就都拿回来了。一时停滞的路途又到了启程的时候，这短暂的几十天，邱墨的回忆开

始模糊，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记忆的画面变得单调而乏味，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意义，似乎都毫无进步，

他们永远只能在对方的生活中做一个无关痛痒的短途旅行。

一个人的追逐终究没有多大用处，如果对方不打算配合，只能是一场并不好笑的小丑剧。

认不清自己的立场的人是最可怜的。

“再见了。”环视着这个收留过他一段时间的房间，邱墨小声地说，嘴角始终淡淡地弯着。

这是一个喧闹而又静默的晚上。

邱墨脱去衣物，把身体陷进柔软的床里，最后一个晚上，做一个好梦吧。

邱书是在过了很久之后才再次踏进房间，那时邱墨已经睡着了。邱书几乎没有认真打量过邱墨的睡着时的样子，他

的睡姿很普通，整个人半蜷着，一只手放在头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搭在腹部，嘴唇微微地张开，溢出轻浅的气息。

在很久很久以前邱书和邱墨‘同床共枕’的一段时间里，半夜邱书总是会被邱墨的鼾声给吵醒，于是他便不客气地

将可能处于美梦中的邱墨摇醒，这是又一场争斗产生的因由。邱书打的很不留情，骂得也很难听，邱墨也不遑多让

。但即便是这么多的矛盾，都没有一个人提出说要换个睡的地儿。吵归吵，盖得被子还是同一条。老是因为鸡毛蒜

皮的小事就变得剑拔弩张的气氛，过后却又云淡风轻。这样的情形周而复始，似乎就是他们兄弟感情的基础。这么

多年过去了，对邱墨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爱护，害怕，逃离，怨恨，……这么多复杂的情感交织，里面没有一个

叫做厌恶的。

邱书从来没有讨厌过邱墨。而且他们分开了太久，久到很多感情都已经淡去了。

可是现在，充斥在心中的又是怎样的情绪。

和所有人是不一样的。

是特别的。

最让他烦恼不堪的。

而最让邱书害怕和生气的是，邱墨能够完全不避讳地宣告那样的情感并一次次地付诸于行动，一次次地提醒他他的

存在，逃不开避不了。这样的执着早已扎根，每感受一分邱书都看得到自己的转变，只是理智拒绝承认罢了。

——‘你也喜欢他吧。’

阳西的话就像一道炸雷，邱书的全身都在忙于否认，只有心脏疼痛得难受。

“如果没有你就好了。”手指轻呷过邱墨的唇角，往下贴住他的脖子，动脉的跳动透过指尖传来，是富有生命力的

节奏。如果把邱墨解决在这张床的话，自己就不会看到他就涌出一堆的烦躁了，也不用费着心找什么女朋友再把自

己玩进去。手指在颈部的肌肤摩挲，邱书看着那张熟睡的脸，被蛊惑一样低下身，把唇映在对方看过去充满水分的

相同部位上。没有什么味道，邱墨的气息异常的干净。

对同样的性别做这样的事，永远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一同深陷的到底是谁。如果邱书能够诚实一点，和阳西关系的破裂并不只有懊恼地成分在，因为可笑的性别认知错

误而重新打乱的牵绊，反而给了邱书一个能和邱墨关系回归原点的机会。

到底会怎么样。

邱书直起身，阴影投射在邱墨的身上。接着往旁边偶然一瞥，却突然愣住了。伸出手把放在床的一角的东西拿起来

，那是邱墨的新证件，完备齐全。

邱书差点都忘了，邱墨是要离开的，只是暂时留驻而已。分别的齿轮，早已再次转动。

第二十五章

一切都在预料当中，所以听邱墨提起的时候邱书并没有什么反应。

“证件弄好了，我下午就走。”

“恩。”轻描淡写的回答，邱书只是冷淡地瞄了邱墨一眼。

这样的反应看在邱墨眼中却是另一种滋味，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存在对邱书的无关痛痒，可能还会庆幸终于送走了

一尊瘟神吧。

“坐什么回去？”

“火车。”放弃了乘飞机，只是希望能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有更长的一段时间能够整理自己的心情，然后就再也不去

想了。

“票买了？”

“已经订好了，那我去收拾行李。”再在邱书面前呆着也没什么意义，邱墨不知道他还能和邱书再说些什么，事情

演变成现在这样，大概怎么也回不去了。

说到行李，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仅有的几件衣服也是来了这里后邱书陪着买的，邱墨不确定要不要带走，他连一

个可用的行李包也没有，反正也没办法放，拿了衣服看了会，邱墨还是把它们都塞了回去，不管以后邱书怎么处置

这几件衣服，他注定要两手空空地离开了。

没有了衣服，连所谓的行李也不存在了。东西都放在口袋里，邱墨坐在床上，望着地板发呆：“真是轻松。”

现在只要等时间过去就好了，虽然这件事才是最难熬的。

“我出去一下。”邱书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然后邱墨就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像是也砸在他身上。就连要离开，邱

书也没有给他丝毫的幻想。

现在出门是要干什么？邱墨无聊地猜测着，去学校，约了谢函，和阳西约会？最后这种似乎最有可能，跟男生交往

挺不容易的吧，不过阳西长那样，一般也看不出来，更像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子，邱书应该没什么烦恼。

邱书到底喜欢阳西哪里，喜欢到竟然能接受男的呢？以前没有这种迹象吧，四年前还一副震惊并深恶痛绝的样子，

难道只是因为对象是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也或许真的是很喜欢阳西，喜欢到连性向都能改变，邱墨没有放任自

己再想下去，这样的答案不是他能够接受的，虽然决定放手，但那面坚持的墙还没有完全损毁，还守着那样的底线

做什么，邱墨却不能说服自己把一切完全地抛下，他做不到。

在这陌生的城市的最后一天也只是自己一个人，心跟这屋子一样空荡荡，什么也没有，除了那仅剩的邱书留下的稀

疏的空气。

就算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邱书也不愿意在他身上浪费一点时间。

邱书的脸，显现出的是一点也不在乎的表情。

邱墨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回放着邱书的表情，或许可以找到些微不舍的蛛丝马迹，他们还是兄弟不是吗，仅仅只是

兄弟间单纯的关注也足以令邱墨满足，可是没有，只比陌生人好了一点点，就只有那样而已。

离列车开行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邱墨站起来，抽出一张白纸给邱书留了便条，他决定现在就走，与其在这里艰

难的等待时间过去，火车站的感觉会更好受点。摸出钥匙放在便条旁边，邱墨手上什么也没有，关上灯，最后看了

眼这几十天的居所。

“再见。”门紧紧地关上，而邱墨已失去了打开它的钥匙。

火车站的人一如既往的多，一身轻的邱墨看着像一个标准的异类。先排队去窗口取了票，邱墨在候车室找了个位子

坐下，空气里飘散着泡面的香气，什么也没吃的邱墨却一点也不觉得饿。他在想邱书回去后看到空无一人的屋子，

看到桌子上的便条和钥匙会有什么想法，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脑袋太空了，没有足够的内容能把这些猜测臆想

给挤出去。邱墨放任自己，放任这些不会对现实有影响的疯想飞长。

邱书‘切’一声把他写的便条仍进了垃圾桶，随手把钥匙踹进了口袋，然后邱书可能会给阳西打电话，告诉他自己

走了于是阳西以后就可以随意进出，而那曾属于自己的钥匙也会交到他手里。就这样，关于自己的一切都没了踪迹

。真是悲惨的结局。邱墨把手靠在扶手上撑着下巴，慢慢地闭上眼。

强烈得过分的冷气在皮肤上抓起一个个鸡皮疙瘩。冷意侵袭入皮肤里层，邱墨不舒服地向椅子里侧靠了靠，火车站

的嘈杂像一支混乱的催眠曲，让人产生困意却又无法真的沉入睡梦，只能在半梦半醒间沉浮。

“笨蛋。”迷迷糊糊中，有一个人影站在身前，轻薄的衣料覆上身体，带来温暖，驱散了一点冷意。

邱墨动了动，抓紧了身上的衣服，人还没醒过来。

“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朦胧中听到邱书没好气的声音，邱墨睁开眼，发觉自己正歪着头靠在某个人的肩上，反

射般坐直身子，不知何处来的衣服从身上滑下，邱墨转过头，视野里是邱书无比清晰逼近的脸。

“邱书你、你怎么、在、在这里？”睁大眼，邱墨说出的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邱书的表情冷得像冰，说话也是恶声恶气：“谁让你一声不响就走了，你没脑子吗！”想到这邱书就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