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炮打响 二——天弑

第一一三章：机关算尽

“是，是……”胆战心惊的小兵说话时的尾音都带着颤，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我跟，跟张大胆，是，是一个班的，也，也是上下铺的，平，平时就，就咱们两关，关系最好，他，他刚进来的时候，就，就说他被，被人陷害和强迫，做，做了件坏事，所以没能当上真正拿枪的兵，还，还说他最对，对不起一个叫赵八一的。”

赵八一听到这里，不自觉的看向张大胆，他没想到张大胆真的会那么内疚，可他明明对不起的是王二毛，怎么成了自己了？

怀着百思不得其解的想法，他继续听着。

“然，然后有一天，张大胆突然很，很生气的回班上，连，连晚饭都没有吃，我问，问他什么原因，他，他说有人欺负赵八一，还说，还说那些人都是要对付，对付赵八一的人，他一定要他们，他们好看，我以为他只是闹着玩的，可，可没，没想到，他会毒，毒害七班的人，我，我是看着他放盐的，只，只是没想到，那，那盐罐子里真，真正的东西是亚硝酸盐，他，他本来要把它处理掉的，可后，后来被我发现了，就要逃了。”

等那人好不容易磕磕绊绊的把话说完，赵八一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会在围墙外看到张大胆，和他为什么会被抓的原因了，他皱眉看向瘫在椅子上的人，没想到那人似乎也感受到他的凝视，正吃力的抬起头，用愧疚、难受的眼神看着自己，嘴唇蠕动着，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紧紧的抿了起来。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陷阱？赵八一越来越觉得迷惘，他感觉自己被一个很大的网包裹在里面，处处都是尖刀等着他，那是层看不到的密谋，他也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在五连看到他的表哥，也知道那天早上赵凯对他说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可为什么他会成为阴谋的对象？实在太奇妙了！

“怎么样，肯认罪了吗？”

中校粗犷的声音拉回了赵八一的思绪，这个时候的他反而更加不会低头，他平静的看着几位官阶比他高很多的首长，淡然的说：“我不想为了自己辨白，”他说话的时候特别注意中校和指导员的表情，果然看到他们露出得意的笑容。

赵八一不动声色的继续道：“是因为没这个必要，这些事确实不是我做的，对，我承认那次和七班切磋的时候有些不开心，可是我根本没想过报复，这根本没必要，我们的枪是用来杀敌的，而不是自相残杀的！”

赵八一简单的一句话，却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他顿了顿，再次开口：“这就是我想说的，我没做过，所以我不会承认，至于张大胆，我和他自从在新兵连分开之后就不曾再碰过面，而他，”赵八一的眼神凌厉的瞪向卢尚，语气中带着浓重的斥责，“我不知道你是怀着什么心来诬赖我，但我相信，事情终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语毕，整个房间内一片宁静，甚至连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得见，而那个被指责的卢尚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的在褪去，身子晃了晃。

直到一声急躁的敲门声响起，团长和副团长对视了一下，用眼神交流之后，副团长对一位警卫兵动了动手指头，得到命令的警卫兵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门口，打开门后，一位满头大汗的勤务兵大声的说：“报告！团长，七班的班长有生命危险！”

一瞬间，房间内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团长在震惊中站起身，还来不及消化这样一个惊人的消息，人已经匆忙的往外走，一边命令道：“赵八一和张大胆暂时拘留在监控室里，建连，由你负责看守，锦仁，罗成，你们跟我去医院，其他人都先回各自的岗位，这件事暂时不许声张！”

雷厉风行的安排好所有的事，团长便匆匆忙忙的跟着勤务兵走了出去，罗成在出门前用带着若有所思的眼神看了赵八一一眼，也跟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被称呼为建连的中校脸上掠过一丝恼怒，他粗鲁的一推赵八一，“走，你小子这次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靠，你威胁老子？老子是吓大的！

赵八一回头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愤愤的想。

“看什么看？你是不服气吗？”

当然不服气，你个狐假虎威的狗熊！

这话赵八一当然不敢说出口，但心里想想不妨碍任何人，起码让自己心里平衡点。

“唔！”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赵八一看了过去，见张大胆在被人拽起来的同时，整个人无力的倒在地上，行动快过思考，赵八一回神之际已经发现自己扶起了张大胆，对方用无法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被他看的有些尴尬的赵八一转开了头。

“还说你们不熟？没有联系？”

还没走出房间的指导员在边上刻薄的冷哼，赵八一没兴趣和他辩论，反正无论现在说什么，也只能被说成推卸责任，何必浪费口水。

“你嘴巴闭的再紧也有被撬开的一天！”

中校狠狠的说，推搡着两人往前走，赵八一一个趔趄，差点和张大胆一起摔倒，他站稳后托了托张大胆的腰，问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

张大胆躲开赵八一关心的眼神，嘴唇咬的死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两人被带到了一间封闭式的监控房，房间四面八方都有监视器，好在里面起码有椅子和床，比起监狱还是好一点。

赵八一忍不住的哀叹，是不是自己的生辰八字实在是不好，刚过了生日就碰到这类事，还真是哑巴吃黄连啊。

“报告，您能不能让军医来看看张大胆？为什么他会那么虚弱？”

赵八一把人扶上一张铁床上，张大胆已经昏迷了，他抢先一步扣住快要关上的门，恳请道。

谁知那中校瞥了一眼倒在床上的张大胆，用尖酸的语调对赵八一说：“他会这样，还是因为你的关系，我想，你有时间求我让军医给他看病，不如认罪算了。”

说完，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开赵八一就关上了门，任他怎么拍打都不开。

“妈的！这TM就是军人？！”

赵八一的怒气横生，一脚踹在结实的保险门上面，无法想象今天发生的一切，他不担心自己被冤枉成坏人，可他真的愤怒了，为了对付他，那些人竟然无所不用其极的让人中毒，还把无辜的人都给拖进来，只仅仅为了对付他！

赵八一狠狠的踹了两下门，他突然意识到，这阴谋没那么容易，为什么要兴师动众的对付自己这么个无名小卒？照理说他被他老爹用平常人的身份送进来，团里面知道自己真正身份的寥寥无几，可……

突然，赵八一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为什么张大胆要说对不起的不是王二毛，反而是他，当时在新兵连自己也只有王二毛一个朋友，既然张大胆说袁斌华让他那么做的，那么，其实想要对付的是自己，王二毛只是因为他的缘故才会变成替罪羔羊。

这样想来，赵八一的手脚越发的冰冷，那颗心也沉到了谷底，原来一切的一切竟然只是为了想他，所以才有那么多人跟着遭殃，那群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心，难不成人命到了他们眼中只是不轻不重的东西？

这时，床上的张大胆突然呻吟了一声，他立刻走了过去，拍拍他的脸，可刚摸到那烫手的肌肤，赵八一就担心了，他看着那张满是痛苦的脸，心里想着中校临走前说的话，张大胆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弄成这样？

“八，八一……”

张大胆在昏睡中似有若无的唤着赵八一的名字，眉头皱得紧紧的，满头汗水，脸色蜡黄的吓人，手在空中挥舞着想抓到什么东西，赵八一赶紧伸出手，对方立刻紧抓着他的手不再放开，紧张的神色也稍微缓和了些。

但过了一会，张大胆嘴里喃喃着冷，一边卷曲起自己，赵八一一惊，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比刚才还要烫，跟个暖炉似的，不由的心急起来，再这样烧下去就算不死，这笨瓜脑袋也会被烧傻了！

第一一四章：以死示忠

赵八一跑到门口，用力的拍打，冲着外面直喊：“给老子来个活人！操你妈的，都死人了？一群没有人性的混蛋！”

可喊了半天没有一个人来应门，就好像故意把整层楼面的人都给清除了一般，反而把张大胆给唤醒了。

“八一……？”

勉强着睁开眼睛的张大胆迷迷糊糊的看到有个人影在门口，好像是赵八一，他努力的支撑起来，可还没起来就倒了回去，听到声音的赵八一回头一看，见张大胆虚弱的粗喘着气，几步跑到床边担忧的问，“你怎么样？”

张大胆听着他关怀的话语，温柔的口吻，脸上溢出一抹满足的笑容，他底气不足的缓慢说：“八一，我，真的，真的没有，骗你……那个袁，袁斌华不是个，个好人……真的是他，是他逼我做的，”他无力的说着，眼泪从眼眶里一点点的滴落，赵八一听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嗓子眼似乎像堵着了什么东西一样的难受。

“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我叫他们给你找医生，恩？”

赵八一握了握他的手给他打气，这一刻，他不想知道那是个多大的阴谋，他却怕这个胆怯的小伙死在他的面前，天不怕地不怕的赵八一头一回感觉到害怕。

张大胆忽然笑了起来，断断续续的笑笑，喘喘，然后赵八一惊恐的看到他猛然的吐出一口鲜红的血，咳个不停。

“张大胆！张大胆，你怎么了？”

那摊红色的血让赵八一感觉一阵寒气由背脊一窜而上，他颤抖的扶着张大胆，脸色惨白，就好像那血是他吐出来似的，“你，你别吓我啊……张大胆，大胆！”

张大胆不停的咳嗽，就好像染上了百日咳一样，那声音阵阵的刺耳，听在赵八一耳朵里就跟催命曲一样的难受，他只能一边搂着张大胆顺着气，一边大声的对着外面喊，可连个人影都不曾再出现。

“八，八一，别喊……了，他，他们就算，就算……听到了，也，也不会来的……”

张大胆拉住喊得声嘶力竭的男人，断断续续的说。

“为什么？”赵八一大致猜到了原因，可他还是想从张大胆口中再得到证实，他皱起眉头，故意带着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来？到底为什么他们要把你整成这样？到底你牵扯了什么事？”

竭力的捂着嘴巴的张大胆克制着咳嗽的欲望，他在赵八一的怀中仰起头，用虚无缥缈的声音说：“八一，我现在说的，你一定要听好，我可能，可能撑不下去了……部队里有人想对付你，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上，上次冤枉二毛，也，也是袁，袁斌华叫我，那样做的，他，他的目的，是，是想让二毛，有，有案底，而，到时候，袁斌华会再想办法，牵连到你，你的头上，这事，这事就万，万无一失了……”

又是一阵咳嗽中张大胆从嘴里喷出了一口血，看得赵八一胆战心惊的，捂着他的嘴不肯让他再说下去，可张大胆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他要在剩余的时间内把话都告诉他，用虚软无力的手拿下了赵八一的手，他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赵八一没有反抗，任他拿开了自己的手，握在手心里，赵八一想，自己真TM不是人，张大胆已经变成这样了，可是，他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还从他口中套出那些想方设法对付他的那些卑鄙的事，他应该让他休息，不是吗……

赵八一在矛盾中挣扎，张大胆已经缓了口气接着说起来了，“那样你就有，有了案底，这一次的事，就更好对付你了，可没想到，他们失算了，”张大胆边说，边无力的笑了起来，嘲笑那些人的弱智。

“袁斌华怕暴露，就劝我，让我把事都，都扛下来，所以他们，这次的放毒，故意把，把我当成同，同谋，就是以为我会因为上，上次的事件恨你，诬赖你。他们有预，预谋的，他们想，想利用我来，来嫁祸你，可，可没料到我，我在最后关头，收了手……八一，上回年夜饭……其实我都在，都在看你，只是躲，躲着没给你发现，呵呵……咳咳……”

张大胆眼睛里藏满了情意，赵八一懂，他明白张大胆的心，这让他惊慌失措，他哆哆嗦嗦的想要制止张大胆说话，胡乱的擦着他嘴角的血痕，这也是张大胆头一次看到他那么的慌张，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眼神里倒影着惊恐。

“八一，八一……冷静点，你放心……我一直都否定，是你主使我，我的，我跟，跟他们说，是我自己，自己做的，不，不关你，你的事，所以，他们才，才那么生气，八一，你，你记住，把，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我的身上，等我死，死了，那么，他们就没，没办法再栽赃了……”

“不！”

赵八一惊目瞠瞪的站了起来，朝门口跑去，没有支撑的张大胆落回了床上，胸口一阵腥咸，趴在床沿上咳血不止。

“开门！开门！我TMD叫你们开门！开门啊！”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他怎么能罔顾张大胆的生命，头一次，赵八一觉得好痛苦，好自卑，好愧疚，事实不应该这样的，如果他能快些发现，那么绝对不会有人会受到他的牵连，他们背后无依无靠，而自己只要报出军长父亲的名号，最多只是让他老爹蒙羞，可现在……他总算明白赵凯当时对他说的话了。

什么叫就算有人为他受伤！不，他真的知道错了，他不要任何一个人因为他而受伤，难过，甚至……死亡！

想到这里，他抖得更加厉害，一边大声的叫喊，一边用力的踹门，眼睛通红，表情骇人，他不断的用脚踹，踹不够，就用身体不断的撞击，在一声一声闷响的撞击中，床上的张大胆用最后的力气看着那个让他用死亡的代价换来的爱人，像要把他永远的锁紧眼里，深深的凝睇着，直到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万安没有想到再次见到赵八一的时候，他会变成这样——像受了什么重大的刺激，神情呆滞，双眼无神的看着前面，身子缩成一团靠在房内的一角，整个人就跟没有了灵魂的人偶一样。

这，这还是那个向来开朗阳光，满脸笑容的大男孩赵八一吗？

万安惊呆了，他实在没法想象不过只有几小时的时间，就能把一个人……

“他怎么会这样？！”

万安转身面对罗成，第一次忘记军人该有的规矩，一副逼问的架势，罗成当然知道他的惊讶和心疼，当他看到这样的赵八一，他的情绪也同样感觉犹如火星撞地球般的冲击，可碍于中校在，他只好板起脸，低声斥责他的小兵，“军人的基本礼仪也忘了吗？万安同志！”

看了眼罗成身后的中校，万安也知道自己的态度确实不当，他深吸了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今天早上在第一声起床哨声中，赵八一临浦的林翼就发现他不在，立刻就把这事报告给了万安，万安也觉得奇怪，可找了一圈后没人，正巧在二楼的走廊里碰到刚从医院回来的罗成，罗成见他一副紧张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是在找赵八一。

罗成让许峰暂时接替万安，把万安叫进了办公室，将全部的事情告诉了万安，万安自然不相信，他强硬着态度要求罗成带他去见一下赵八一，原本罗成是不答应的，但万安说，新兵连的事件他也是知情人，有可能的话，他也必须作为证人来说一说关于张大胆的那件事。

无可奈何下，罗成就致电问了团长，团长思索了片刻答应只能让万安一个人去见赵八一，也不能将事情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