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BOSS去求了他的外公——秦老爷子。秦老爷子就把你给带走了,这一走,就是一年。秦老爷子果然是秦老爷子,一年后,远哥你不但意气风发地回来了,还练就了一手好枪法,连BOSS都要输给你。”
“啊,忘记说了,秦老爷子虽然已经隐退了,不再插手江湖事,但绝对是黑道上的泰斗级人物,什么五大家族跟他比,通通算个屁。秦老爷子不但治好了你的病,还认你做了徒弟。他老人家纵横大半辈子,你是他收的第一个徒弟,也是唯一的一个。”
“所以从辈分上来说,连BOSS都要叫你一声‘叔伯’。除了秦老爷子和余四海,就属你的辈分最高,加上你又是青洪帮的二当家,大家都敬称你为‘聂二爷’。不过,远哥,你好像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你,在帮里我们还叫你远哥。”
“远哥,你真的很了不起……有次任务……”
“够了,出去吧。”
聂远朝萧澈摆摆手,表示不想再听。萧澈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不好,没敢再说话,乖乖退了出去。
聂二爷……
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厌恶感和某种疯狂涌动的情绪。头又开始痛起来,好像有什么令他难以忍受的东西在脑子里横冲直撞。
那些传奇故事听起来光耀无比,但以他对自己的了解,他明白他不是讲义气,也不是逞英雄,他是不想活了,在自寻死路啊。
他现在很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失忆,为什么要去遗忘。
只是安静地坐着聆听,那些事迹已犹如一座大山一般要压垮他。他这么怕麻烦的一个人,竟然会自愿上赌桌,让别人打到满身是血抬出去。
他自尊心这么强的一个人,竟然会自愿去吃牢饭。监狱里那些事情,萧澈不愿说,聂远也不愿意去想。
他也不敢去想。
光是作为局外人去聆听,他已无法承受,何况是要去亲身经历?
宏田说的没错,这些年他确实过得很不容易。
五年的记忆吗
是不是上帝要给他一个机会重头来过呢?!
第二章(下):大人物
最近护士来换药的时候,聂远才发现自己的胸膛上竟然爬满大大小小几十条伤痕。
那些或旧或新的伤疤如此清晰地镌刻在他的身体上,即使他已不记得它们的由来,但只用手这样轻轻碰触,仍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颤动。
记忆或许可以被遗忘,但这些烙印在他身上的东西却永远也不会消失。
今后究竟该何去何从,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经过这两天对周围的观察,聂远得出以下结论:
萧澈就是他的保姆加小跟班,并且非常崇拜和敬仰他。
他的话就是圣旨,他说一,萧澈不敢说二。
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似乎很怕他,每次来换药都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换完药就像得到特赦令一般快速开溜,让聂远禁不住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声名狼藉。
至于宏田嘛……
那个阴森森的男人总是一脸忏悔地坐到床边,用一种莫名的,怜惜的,有点温柔的目光默默地注视着他。
搞得他非常不自在,心里毛毛的。
每次宏田一来,聂远就找各种借口避开,宏田似乎也察觉到他的厌恶,最近很少出现在医院里。
他不是看不出宏田对他的感情,但是……那种……类型的对象……
还是算了吧,完全不对他的胃口,他无福消受。
按照医院的安排,他应该是今天出院。
早上九点的时候,萧澈兴高采烈地捧着个黑木匣子进来,献宝似地递给他。
“远哥,这是秦老爷子送给你的出院礼物,快打开看看吧。”
秦……老爷子,
传闻中的黑道泰斗级人物,他的师父——秦老爷子?!
聂远好奇地接过那个厚实的黑木匣子,打开一看,里面金丝绒的缎面上放着一个白色的信封,信封下面……竟然是一把小巧的纯金色手枪。
萧澈看到枪的瞬间两眼直放光,“天哪,不愧是秦老爷子,出手就是不一样。”
“哦?”
“远哥,这是‘瑞士迷你枪’,全世界最贵的手枪。迄今为止只卖出300多把,每年限量生产25把,弹容量是二十发,有效射程可达100米,内置消音器和爆破式子弹,是唯一能在30米外射穿防弹玻璃的手枪,无论从性能还是威力都是罕见的。”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这把金色的手枪好像是很了不起的东西。
拆开白色的信封,里面如此写到:
小远,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为师送你一句话,‘永远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在想什么,包括你最亲近的人。’
这是你最喜欢的枪,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忘记怎么使用它。
(另:想要你命的人多不胜数,失忆的事切忌不可再让其他人知道,否则必然招来杀身之祸。)
聂远拿着那封信看了良久,半响,沈声道,“萧澈。”
“在,远哥。”
“我失忆的事,有哪些人知道?”
“除了我和BOSS,还有凯医生,目前没别人了。”
“很好,这件事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
“是,远哥,一切按你的吩咐办。”
“帮里的情况呢?”
“帮里的话,目前BOSS已经回去主持大局,远哥你不必挂心。”
他现在就好像在森林里迷路的野兽,随时都有可能走入威胁的禁区。
虽然并不知道如何应付这个复杂危险的局面,但是摆出强悍的姿态,一如既往的假装高深莫测,让对手不敢轻举妄动,总是不会有错的。
“萧澈,我几点出院?”
“十一点。”
“现在就走。”
萧澈有些震惊地抬头看他,随即又恭敬地低下头,“是,远哥,我这就去安排。”
待萧澈出去,聂远将那封信揉成一团丢进马桶里冲掉,又拿起那把泛着冷光的金色手枪放入上衣口袋内,握住枪的瞬间,心中有种难以言表的感触。
这是一段记忆的消失,却也是另一段记忆的开始。
萧澈回来伺候他换好衣服,又拿黑色的呢子大衣给他披上,然后太监伺候皇帝般恭敬地跟在他身后喊,“远哥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左手还打着石膏,聂远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潇洒。
病房的门立马被打开,外面站着三个穿戴整齐的黑衣男,都弯腰行礼、恭敬地叫“远哥。”
这样的排场,聂远还是很受用的,略微点了点头,在前呼后拥下出了医院,来接他的车是一辆黑色的宾利,车牌号是他最喜欢的数字——‘T99’。
随他上车的只有萧澈,和其中一个有点矮的中年男子,萧澈叫他‘阿良’。上了车,萧澈陪他坐在后面,阿良坐在副驾驶。
车里很安静,大家都在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脸色,没人敢说话。
外面的景物飞速地在车窗外掠过,就好像那些遗失的记忆,毫无留恋,更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车突然停下。
阿良开口道,“远哥,前面有婚车挡住了道路,我们是等等,还是叫他们让开。”
聂远摇下车窗就看到十多辆加长版的劳斯莱斯停在路中间,每辆车前面都摆放着上百朵心型的粉色玫瑰,配上白色的丝带做装饰,看起来浪漫无比。
周围围拢着大批摄影记者,将道路围个水泄不通。
这么大排场,一看就知道结婚的人非富即贵,叫十多辆劳斯莱斯和这么多人让道,这种事情……他想都没想过……
还没等他开口,萧澈就接口道,“这还用问吗,叫他们快闪开,远哥赶时间。”
聂远不动声色地坐在车里静观其变,心中却不由腹诽,叫这么多人和车闪开,有没有搞错?!
司机鸣了两下喇叭,阿良将头探出去说,“不好意思,我们赶时间,各位让个道吧。”
人群安静了几秒,立马有人喊,“开什么玩……”后面那个‘笑’字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众人的视线都紧盯着宾利的车牌,再然后人群开始窃窃私语,“是T99,聂二爷的车,快让开,快让开。”
“老板那边怎么交代?”
“快打电话给老板,告诉他是T99,我们也没办法。”
车队一阵手忙脚乱后,竟真的开始排队往后倒车。那些抬着摄像机的记者也都安静地退到两边将整条路让出来,场面颇为壮观。
待车重新驶上马路,聂远有些好奇地随口问到,“萧澈,刚才结婚的是什么人?”
“远哥,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栗原希结婚吧。他好像也有邀请你去婚礼,不过你刚出院,BOSS就替你回绝了。”
栗原希……那个总是跟在星野真后面的王子殿下……栗原集团的三少爷兼国内最当红的一线明星……
虽然老是听萧澈吹捧他的光耀历史,但聂远一直没往心里去。
直到刚才,他心里才突然像烧开的水一般翻滚不已。
天,他到底是变成了一个怎样的人物啊……栗原集团的三少爷,国内最红的一线明星竟然要给自己让路?!
真是见鬼啦……
第三章(上):零碎的片段
即使做了心理准备,但真的抵达自己的住处时,聂远声音还是抖了抖。
“我住……这里?”
车驶进雕花的高大铁门,穿过青草依依的绿地和艳丽的大片花圃,终于停稳在一幢中式风格的别墅面前。
无论是周围依山傍水的如画风景,还是占地上千坪的巨型中式别墅,都是前所未见的恢弘规模。
更让他心惊的是齐刷刷站在门口迎接的二十多号人。
全都一副标准的黑手党打扮,严阵以待地站在道路两边。
萧澈没有忙着下车,只是小心翼翼地问,“远哥,你不想住这里吗?那要住到海边或者是CBD吗?”
“这里就好。”顿了顿,咳嗽一声,“这里……很气派呢。”
萧澈笑着点点头,“远哥,你喜欢就好。”
刚走下车,那二十多号人就齐唰唰地弯腰行礼,齐声道,“远哥,欢迎回来。”
声音洪亮有力,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聂远愣了两秒,僵硬着点了点头,又僵硬着缓缓走进别墅。
里面的装修是华美的明清风格。
摆放的都是做工考究的红木家具,梨花木的地板上铺着玄色的地毯。
客厅非常的大气,最正中挂着一副云霄九天的青龙,盘踞云端,傲视天下。
旁边围着雕花的屏风和黑木纹的架子,架子上放着各种名贵的摆饰,有青瓷花瓶,古玩玉器,东洋木雕等等。
整个家居布置有种儒雅含蓄又不失华贵的大气。
聂远站在客厅中间看着那副青龙腾云图,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远哥,你要不要坐下来喝茶,还是要先回房休息呢?”
“先回房吧。”
通常情况下,卧室总是最能体现私人品位的地方,比起喝茶,他现在更想了解一下自己的生活状况。
和外面大气华美的装修风格相比,他的卧室可算是非常简约典雅,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只有几样简单的家具而已。
两米宽的大床,槭木的整体衣柜,卧室角落放置着一尾罗汉榻,上面铺着深紫的锦缎。
“好了,你下去吧。”
“是,远哥,有什么你叫我,我就在隔壁。”
待萧澈关门离开,聂远心中就升腾起一种类似寻宝的兴奋感。
嗯……该从哪里先开始呢。
环视房间一圈,视线停在那排大大的实木衣柜上。
现在的自己,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穿衣品味呢?!
带着点小兴奋地过去拉开衣柜,看到的是清一色的——黑、白、灰。
再没有其他多余的色彩。
打开其他几个柜子门,也是同样的,大多是以深色为主的衣服。
—— ——!没有搞错,他最喜欢的粉红色衬衫呢,为什么衣服的式样都如此老气,他的时尚品味都跑哪里去了?!
更让聂远吃惊的是,其中竟然有不少唐装和黑色中式西服。
聂远拿起一件黑色的唐装往身上比了比,站镜子面前照照,怎么看怎么怪。他是七老八十了吗,竟然穿起了这种古典的唐装。
在衣柜里翻腾半天,竟然都没发现一件他中意的衣服。
正琢磨着要去添置点新货,就发现衣柜里面藏有玄机。
分类挂好的衣服后面好像隐藏着一个类似保险箱的东西。
仔细一看,真的是一个保险箱。但问题是要怎么打开呢。那个黑色的保险箱嵌在衣柜里的墙壁上,不过并没有看到钥匙孔和可以输入密码的键盘。
难道是指纹识别吗?
聂远试探性地把手掌放上去,结果什么反应都没有。又换着角度折腾了半天,还是没有反应。该不会是识别他打着石膏的左手吧。
把衣服通通拨开,将头凑过去研究。
观察了一会,就听到‘嘟’的一声,绿色的灯闪了闪,箱子门就自动开了。
这个……难道是……人脸识别系统?!!
—— ——!管他是什么系统,开了就好。
这么隐蔽的地方会放着什么秘密呢,是私人账户,黄金珠宝,还是什么机密文件?!
然而,
里面只孤零零地放着一个旧旧的笔记本,和一把看起来很普通,有点磨损的钥匙。
聂远疑惑地拿起那本旧笔记本翻开,只看了第一页,整个人就僵住了。
2XXX年9月27日
我失眠了,彻底失眠了。
我不明白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为什么还可以如此平静。我越来越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他永远都那么优雅得体,就连睡着的样子也是。有时候我真他妈想撕裂他那万年不变的完美面具,但是我办不到,他心里有谁我清楚。
或许我曾经有机会可以取代那个位置,
但现在
永远也不可能了。
这难道是他的日记……聂远看了又看,确实是他的笔迹,沉着脸继续往后翻看……
2XXX年11月3号
想逃开这里所有的一切,所以给宏田打了电话。
其实这么做挺蠢的,但是无所谓了。
心里憋得慌,就跑到楼顶去吹吹风。他大概以为我要跳楼,跟了上来。
本来想吓吓他,所以故意坐到很危险的地方去。结果没吓着别人到是先吓着自己。
不过看到他脸色有点难看,就觉得值了。
2XXX年11月5号
我告诉他我要走了。
本来以为可以从他那张万年不变的笑脸上看到更多一点的反应。
结果他只怔了两秒,什么话都没说,甚至都不问我要去哪里。
我又不甘心地厚着脸皮问他,可不可以陪我最后一天。
想想又加了一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要答应我。
虽说好聚好散,但走前还是想留下点什么做纪念,不然总是有些不甘心。
哪知道他竟然拒绝了,冷冷地说,既然要走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妈的,这什么态度啊。##%%……&*去死吧。
由始至终他都没有挽留过我,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