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命——笙子

他顿了顿，朝卫生间走去，“我去洗澡，可能会洗很久。”

走进浴室，关上门，一拳砸在柜子上。

埋头沉默了十分钟，黎暮成打开蓬头，哗哗的冷水刺进肌肤，胸口压制的怪异才渐渐消去。

第05章

在浴室冲了近一个小时，黎暮成系了条浴巾走出去。

走到床边，发现柜子上的晚餐有动过的痕迹，欣喜感一下子涌入心底，他叫了声“于修”，可视线里没有人，像是意料之中，黎暮成转身走向房间某个地方。

那个地方，于修只穿一条牛仔裤笔直地站着，看到黎暮成走近，说了两个字，“开门。”

黎暮成勾了勾嘴角，“你今晚就睡这儿。”看到他面露的隐忍，换了个语气，“外面在下雨，而你的衣服也……破了，今晚睡这儿，明天上班我送你。”

“开门。”

“你……”黎暮成顿了顿，说，“睡这里。”

“开门。”

“……于修。”黎暮成上前一步，加重语气，“睡这里，我不碰你！”

“开门。”

“操！”伴随着“嘭”的踢门声，黎暮成终于忍不住怒道，“有本事你就这么站一晚上！开门？没门！”说完箭步如飞，冲进被窝，关灯睡觉！

躺了几分钟，越想越火，可回想到床上的血渍，想暴发的火气也找不到燃烧的理由，翻身换个姿势，犟，跟他犟！自找苦吃！

不知过了多久，黎暮成猛得睁开眼睛，该死！竟然睡着了！噌得起身拉灯下床，走到门口……

果然，这头犟牛挨着门背，坐在地上，睡着了。

心底不知是什么滋味，可黎暮成知道，这种滋味让自己难受，很难受。

小心翼翼抱起他，裸露的上身冰凉一片，黎暮成加快脚步，把怀中人小心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绕过床，从另一边轻手轻脚上去，慢慢挨近他的身体。只要那人又一丝轻微的动作，他就会立刻停住，直到终于环住了他的腰，额头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满意地闻着对方熟悉的味道，黎暮成渐渐安心睡去。

于修昏昏沉沉地睡了很久，好像还做了无数个梦。每个梦里出现的那个人有很温暖的笑容，他总是在身边说，

小修，我要保护你。

小修，你要把我当成最亲的人。

直到慢慢地，那个笑容变得陌生，变得可怕，变得血腥——

猛地睁开眼睛，窗外刺目的阳光扫进眼底，于修眯了眯眼，忽然扭过头，果然，那张脸近在咫尺。

“早安，睡得好吗？”黎暮成笑着说。

于修收回视线，掀开被子下床，一眼看到仍在身上的牛仔裤，背后的声音再次传来，“我说话算话吧？说过不碰你，就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的确没动手指头。

于修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说，“开门。”

“好。”黎暮成从床上噌起，“我们吃早饭去，好久没一起吃了。”

说着从衣柜里扔了件衣服到床上，“你穿那件，白色衬你。”接着挑了件黑衬衫穿在自己身上，扣好扣子发现床边的人一动不动，“你想裸奔？我不介意的，倒是有些后悔怎么撕的不是裤……”话音未落，眼前的人有了动作。

于修迅速穿上衣服，迅速走到门口。

黎暮成有点无语，“你不刷牙洗脸？”知道对方不会回答，自言自语道，“……那等我五分钟啊。”

五分钟后，黎暮成拿钥匙开了锁，于修二话不说拔腿就走。

“大门钥匙还在我这呢。”

黎暮成慢吞吞地说，看着他停住脚步，勾起嘴角道，“两个选择，一，继续留在这里给我看家，二，乖乖上车跟我吃早饭，然后送你上班。”

＊＊＊＊＊＊

“想吃什么？”

黎暮成嘴角挂着笑，“我想想啊，你以前最爱吃新丰的包子，特别是蟹黄味儿的，一口气能吃四个。我第一次见你啊都有点被吓到，不过……你狼吞虎咽的样子比包子诱人多了……啊对了，我记得你以前学校附近就有一家，有时你还当午餐呢。”

像是回忆到了什么，黎暮成的语气渐渐变得轻柔，“我还记得当时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不饿吗？呵呵呵……时间太久，我都记不清自己回答了什么，不过一定很傻……”

于修微微动了动身子，黎暮成就看到他背对着自己，靠着车座好像要睡觉。

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黎暮成也拿他没辙，只是将大奔保持一个不快的匀速。这样，他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又多了一些。

黎暮成第一次见到于修，他在吃包子。

拥挤的就餐厅，黎暮成一眼就注意到了独自坐在角落吃包子的他，清秀的一张脸，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清亮眼眸，一口一口塞着包子，圆鼓鼓的腮帮子增添了几分可爱。那双眼眸对上他的时候，黎暮成就知道，这个人，就是他要找的人。

或许这就叫一见钟情，可黎暮成不相信一见钟情，一见就有性冲动的人他碰过不少，可是这个人不比其他，他就像从自己生命里划分出去的一部分，而现在，他找到他了。

那天，善于搭讪的黎暮成第一次矫情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早已人去楼空。

第二次见到于修，比预计之中来的早。原本打算第二天去包子店守株待兔的黎暮成，没想到在当天下午再次见到了他。

当时他背着单肩挎包，一身运动装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灯。

大奔里的黎暮成忘了踩油门，后面尖锐的喇叭声惹得路人纷纷回头，包括他。

目光对上的时候，黎暮成笑了一下。那个笑容是他肆意情场的必杀技，而且次次秒杀，屡试不爽，就算没有成功招来蝶儿蜂儿什么的，但起码能让对方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可是，黎暮成刚翘起嘴角，立刻就僵了。那双从自己脸上扫过去的目光，正看着手上提着的塑料袋。

“靠，聋子啊！聋子别开车啊！”

窗外飞过的斥骂声拉回了黎暮成的思绪，他砸了下方向盘刚想踩油门，发现红灯了，心里竟有丝莫名的激动，再次把视线投过去，那人面无表情地瞅了瞅两边，就迈出脚步慢慢地从眼前走过。

心中狂喜不已，黎暮成找了个最近的路口打了个急转弯，视线终于在四处搜寻的过程中捕捉到了目标。

开车挡住他的去路，对方停下脚步，头抬了起来。

“嗨！”黎暮成打开门，走到他面前，笑着说，“要不要我送你？”

对方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身后的轿车，然后摇了下头，绕过黎暮成，走了。

“你家在哪？我送你吧，看你提了东西挺沉的吧？”黎暮成有点意外他的冷漠，却不带犹豫地追了上去。

对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话，黎暮成伸手拦住他的去路，“我和你说话呢？”你倒是多少给点反应啊！

对方还是没有吭声，直接矮身从黎暮成的手臂下钻了过去。

黎暮成“嗤”了声，真想走过去把人劫上车算了！理智告诉他，这个面瘫八成是个乖乖男，高中生的打扮约摸18.9岁，估计是把自己当成变态轻浮的勾搭狂了吧。

“给。你的包子。”

这是黎暮成第八次挡在于修家的楼下，手上是一小满袋的蟹黄包。

原以为这个冷小孩会继续无视自己，没想到他停了下来，抬头看着自己，说了句，“你不饿吗？”

黎暮成当时兴奋地想也没想就说，“看着你倒还挺饿的！”估计那孩子还小还太单纯，没有听出言外之音，他回了句，“……那我们一起吃吧。”

“你的脸怎么回事？”

于修偏过头，用手挡了挡眼角的淤青，“没什么，摔了一跤。”

“谁他妈动的手？”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黎暮成已经从早餐速递员进化成于修放学回家的接送员，这天看到他白嫩脸上一道泛紫的淤青，心里别提多火了！

“谁摔跤只撞到眼睛啊？学校有人欺负你？”

“没有。”

“妈的！我去找他们算账！”话音未落，黎暮成已经闯进了校门，于修在身后紧张地喊，“暮成哥……”

于修纳闷黎暮成是怎么知道自己班号的，只是当他跑到教室门口的时候，里面地上已经躺了二个人，另一个人挨着墙，脖子正被人掐住，脸上布满了惊恐和痛苦。

“说！还有谁欺负过于修的，名字全给我报出来！”

“暮成哥！”于修慌了手脚，急急跑上前拉住他的手，“不要暮成哥，不是他们，他们是我同学！”

“你说什么？”黎暮成松了劲，但手依旧掐在那儿。

“他们是我同学！”

“打你的人呢？”黎暮成变了脸色，于修的话证实了他先前的谎言！他竟然对自己撒谎，即使是善意的那也不行！

“我……也打了他们……”于修顿了顿，微微抬眸，“他们伤得也不轻，我只是起了淤青而已，弄颗鸡蛋敷一敷过几天就好了。”

黎暮成有点发愣，“你？还手了？他们伤得，比你还重？”

大概是于修清瘦的身材和淡漠的性格让黎暮成有点误会了他的懦弱。

“小修……”回去的路上，黎暮成对他刮目相看，喜欢他的心情再一次溢满胸腔，“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虽然你外表看起来像只兔子其实内心藏了只老虎啊。”

于修脸色有点不对劲，他想了想，小声道，“暮成哥，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

“什么话？”

“就，那个……”

“喜欢你？”

“……嗯。”

“为什么不能说？”

“……”于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纠结这一点，在学校常有女生对自己表白，用的就是这句台词。久而久之，这句话在心里留下了足迹，原本无所谓的感觉却在黎暮成这里，变得涟漪连连。

“小修。”

“嗯？”于修全身一怔，手背上忽然传来一种奇异的酥麻感，竟是黎暮成握住了自己的手。

于修有片刻的呆滞，然后听到黎暮成对自己说，“我喜欢你，不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是想和你做爱的那种喜欢，叫爱，你明白吗？以后别叫我暮成哥，叫暮成或者成，都行。我要保护你，我受不了你有一点点的伤害，你要把我当成最亲的人，有什么不开心的难过的都要告诉我。以后学校里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你也不可以再让自己受一点伤。记住，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体不仅仅是你自己的，有绝大一部分，是属于我黎暮成的！”

第06章

“你吃什么？”看着头上的餐牌，黎暮成转头问于修。

一路上他倒是安静的很，这让黎暮成感觉不错。原以为于修会一直闭口不言，不过倒是挺意外地回了句，“十个包子和银耳粥。”

黎暮成笑得嘴角快拉到耳脖子了，“好，那你先去找个位子，好了我端过去。”

于修没应声，哒哒地找位置去了。

“十个蟹黄包，两碗银耳粥，再给我来份虾肉小笼。”

“好嘞。”收银员递上餐券，“请去那边拿您的早餐。”

“谢了。”黎暮成难得有这样的好心情，拿着餐券喜滋滋地去拿他们的早餐。

拿完早餐端着餐盘去找那个身影，可他哪里晓得，于修早在去“找位子”的时候从后门溜了。

“操！”挨个座位找了两圈，黎暮成一脚踹在旁边的桌腿上，震翻了旁人的绿豆汤。

＊＊＊＊＊＊

回到左边，里面已经有不少客人。左边是24小时营业的GAY吧，在这个城市破有名气，不过基本是因为顾东阳的名声而壮大的。

于修走进左边的时候，乐队其他人还没有到。乐队的工作时间是从中午到第二天凌晨三点，分两班轮流倒班。于修这个月的工作时间分配在白班，这会儿时间还早，酒吧音乐播的是音响。从黎暮成那儿出来也没心情回家休息，想来左边打发时间，进去发现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于修转身朝舞台走去。

刚走到舞台边，一眼就望见凳子上那把新的电吉他。

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抱着它坐在高椅上，调了调弦，用手指轻轻一拨，音律水一般流泻而下，于修眼睛一亮，张口轻声唱着。

“你让他用戒指把你套上的时候

我察觉到你脸上复杂的笑容

那原本该是我

付予你的承诺

现在我只能隐身热闹中

我跟着所有人向你祝贺的时候

只有你知道我多喝了几杯酒

我不能再看你

多一眼都是痛

即使知道暗地里你又回头

我终于知道曲终人散的寂寞

只有伤心人才有

你最后一身红残留在我眼中

我没有再依恋的借口

原来这就是曲终人散的寂寞

我还想等你什么

你紧紧拉住我衣袖

又放开让我走

这一次跟我彻底分手”

弹唱到一半，音乐和歌声一并戛然而止。

于修刚想站起来，眼前出现的东西挡住了他的视线。眨了眨眼睛，于修抬起头，问，“这是什么？”

“鲜花！”一个木木的声音从花束后面钻出来，“你弹得很好，唱的也好听！原来你是这里演唱的啊？你好，我叫邵泽丘。”

对方的手伸了出来，于修愣了愣，无视它，继续问，“我说，你手上的这玩意儿做什么用的？”

“额，这个……”邵泽丘讪讪地收回手，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我只是想送你花而已，本来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一个男人送一个男人……不过，现在就当是歌迷献花吧，你……愿意收下吗？”说完特有期许地望着于修。

于修皱了皱眉，放下吉他站起身，“无聊。”

邵泽丘追了过来，只是把花束收到背后，笑得有点尴尬，“你不喜欢啊……那算了，其实我也觉得不太妥，只是不知道怎样才能和你说上话……”

于修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把玩着，耳边的苍蝇一直环绕不去。

“你刚才是试弹的么？为什么唱了一半不继续了？”邵泽丘坐在他旁边，俩人之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你会弹会唱，是学音乐的么？你看起来年纪不大，过20了么？我今年25岁，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设计公司，啊对了，就是昨天和我一起来的那个朋友，他负责设计，我负责跑业务，我们的公司离这儿不是很远，不堵车的话二十分钟就能到了。”

见对方盯得手机专心致志，邵泽丘往他挪动了一个位置，声音稍微提高了些，“你毕业了吗？为什么会来这……酒吧演奏？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于修蓦地转头，眼色凛然，邵泽丘吓了一跳，身体往后弹了弹，“呃，我打扰到你了？”

“别烦我，我对你没兴趣。”

于修瞥过眼，起身重新找位置坐，环顾一圈，视线盯着某个地方不动了，双脚先大脑一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