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就来吧。”莫维明觉得自己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第七十六章:你躲我躲
那日齐钺终还是见到了云维阳。莫维明不知什么时候竟卷土重来,硬在现今云维阳的地盘上建立了自己的据点。莫维明带着齐钺去的时候,云维阳正坐在床上发呆,什么也没做。
莫维明打开门,斜斜倚着,嘴角微扬道:“醒了?”
云维阳像是从梦中惊醒,懵懂的神情褪去,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你做了什么?”
莫维明一笑,“年纪大了就要顾及身体了,我只是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你……”云维阳不是个容易发怒的人,但此刻他怒而起身,大步走了过来。
莫维明眼神一闪,往旁边让了让,显出了齐钺的身躯。
云维阳怔了怔,表情来不及调整,脚步却停下来。齐钺怎么会在这里?
莫维明垂眸,把他的手机扔了过去,双手交叉放在脑后,自顾自从他旁边绕过去道:“醒了就走吧,弟弟还给你,我这小庙留不了你这尊大佛。”
齐钺见云维阳安好,放下心来,走上去一把拉住云维阳的胳膊道:“哥,我们走!”心里想着好莱坞大片上匪夷所思的各种桥段,琢磨着要不要带云维阳去医院看看。
云维阳没怎么反应过来,任齐钺拉着往出走,直到走到门口下意识地往后一望,莫维明正双腿交叠靠坐在沙发里,对他挑衅地笑了笑。
云维阳在恍惚中忆起之前莫维明的邀约,他是鬼迷了心窍才会答应与莫维明单独见面,来个什么见鬼的了断。可笑他在商场中的杀伐果断全无踪影,到了莫维明面前总是心软,总是后退,他不知他云维阳竟是重情至此之人。
自嘲地笑了笑,云维阳转过头去。
怎么能了断?现在已经不流行忆苦思甜的戏码了,莫维明也早不是小时候那个小维明。想起之前莫维明把他逼到墙角,狠戾无情地冷笑道:“你不要痴心妄想,什么兄弟,什么重修旧好,这辈子都不可能!”
不可能,又为什么不下手?向上次一样,雇凶杀人,或者自己动手,不是很简单的事吗?云维阳不理解,很不理解。
他说:“好,我欠你个弟弟,我还给你,你仔细想好你欠我的什么,要怎么还!”
欠了什么?如果真是欠了那几年的陪伴,需要用命来还吗?云维阳脑子有点昏,想不清楚事。
齐钺见云维阳眉头紧皱,目光无神,心里担心,摇了摇他的胳膊道:“哥?哥!你怎么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维阳转眼看了看齐钺,半晌才道:“没事,你这段时间哪里去了?”
齐钺怔了怔,按照颜三的安排,学校应该是有个“齐钺”的,但那个“齐钺”肯定是不可能到云维阳这里来的。“最近学校有点忙……”齐钺道。
云维阳眼睛微眯,看到齐钺脖子上挂着的白玉扳指。是块好玉,他不以为齐钺自己能够也舍得买。那么,是谁送的?颜羽吗?
“忙什么?电话也不接,找人也总不在。”云维阳怕齐钺学坏,这时严肃起来。其实他这段时间也是忙,忙着生意,忙着应付莫维明,心力交瘁得很。不过他也确实找过齐钺,打了两个电话,可惜没联系上人。
“啊?哦……我……”齐钺被云维阳眯着眼一望,不自觉地手足无措,一时没了主意。
云维阳眼睛一黯,“学生就要好好学习,你先回去吧,什么时候不忙了到公司报道,多学点东西对你有好处。”说着甩开齐钺的手自己往前走,不想承认自己想到了莫维明。
齐钺闹不清楚状况了,微微一愣,赶紧追上去道:“哥,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云维阳明显不在状态,但见齐钺面上的担忧,忍不住软了声音,“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齐钺只有放手道:“那好,那我先走了,哥你注意身体,回去好好休息。”说着转头就走,却时不时回头,然后蹿到某个障碍物后,心想先远远跟着吧,这样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接应一下。
正这么想着,齐钺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齐钺吓了一跳,赶紧转身,顿时瞪大了眼,“你怎么又来了?”原来还是莫维明。
莫维明道:“你倒是有心,让你走你也不走,偷偷摸摸跟着做什么?”
齐钺翻了个白眼,“要你管,怎么,你不把他当哥哥,就不许别人把他当哥哥了?”
莫维明不理他,只看着前面那人的背影,跟齐钺一样慢慢靠近,良久才道:“小屁孩,你懂什么。”
齐钺一来气,也忘了这人可怕,回嘴道:“我有什么不懂的?就是你忘恩负义,残杀手足……”
莫维明眼睛扫过来,忽然抓着齐钺的下巴,脸慢慢靠近,“我忘恩负义?残杀手足?他告诉你的?你以为你是谁?我和他之间还没你插足的份儿,你小子安分点,不要惹怒了我。”一想到云维阳跟一个外人说起他们之间的种种,他心里就极端地不痛快。
齐钺下巴上生疼,正要说话,越过莫维明肩膀的目光却看到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人,那人在和另一个人低声交谈着,他旁边都是些他没见过的人,他那样谈笑自若,丝毫看不到在山中的失落和脆弱。
时间仿佛静止了,齐钺觉得心脏被什么拉扯着抽痛,他到底在苦恼什么?明明对方已经做了选择,选择将往事遗忘了吧?
“喂,你怎么了?”莫维明被齐钺突然间的低落绝望吓到了。他觉得自己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没说什么值得人瞬间变成这样吧?他伸手拍了拍齐钺的脸。
颜羽很快意识到有人在看他,那目光没有杀气,像是……他装作不经意看过去,目光一滞。
齐钺身子一震,突然伸手抱住莫维明。
“喂!”莫维明吓了一跳,本能地要把齐钺的手甩开。
“别动,借我一下。”齐钺把连埋进他怀里,不敢去看他身后那双眼。他说不清在颜羽看过来的那一秒他想了什么,只是本能地,选择了似乎最坏的方式。
他下意识地觉得愤怒,除了愤怒,自然还有别的什么。
颜羽脸色微沉,脚步一动。
“颜先生?”旁边有人唤他。
颜羽心中一凛,自然地转过目光道:“你说的我明白,请转告颜某的诚意,殷老先生的意思便是颜某的意思。”颜羽摆了个手势,领着一行人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莫维明沉默了片刻,大掌落在齐钺头上,“人走了,别躲了。”
齐钺心慌意乱地抬头,莫维明趁机站得远了些。“被你这么一耽搁,人也跟丢了,你真没用。”莫维明嘴巴毫不留情。
齐钺懒得理他,他看着远走的颜羽,心里闷得连话都不想说。
莫维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个人他自然是认识的,没想到齐钺跟他有关系。难怪关于齐钺,他可以查到的资料如此之少。他突然觉得,他和齐钺其实也有共同话题的。
第七十七章:低气压中
颜羽的心情不太好。确切地说,是很不好。
山中一别,那是他的心魔作祟,自觉难以面对齐钺那张脸。到一个人下了山,听了颜三的自作主张,心中深沉的嗜血戾气便再难掩藏。颜羽向来不是个温和好脾气的人,相反,他崇尚极端,酷爱杀戮,不过是这几生几世的漫漫追索压住了他心中的偏邪之气,他也不想在有颜如七的世界里开了杀戒。再者,后来遇上了齐钺,他内心多多少少寻回些平静,只想着一生一世相顾携手,自己一手打下的基业也大大方方让颜二颜三和颜四打理,毫不上心。
然而,玉戒为界,他再次见到那一缕孤魂,纵然不是本人,又怎能毫无感觉?彷徨终日,颜羽于是明白,原来自己也并非想象中的坚定强大。若他不知血玉扳指的存在,不曾入梦一会,或许他也真的认命,哪怕这个齐钺不够完整,他也有足够耐心和情意给彼此一个完满。可上天给他开了个极其恶劣的玩笑,给了他一道叫做前生今世的单选题,而他找不出那个完美的答案。
到底是谁成全了谁,谁遗弃了谁已经不可言说,他隐隐觉得那一线希望被生生摧毁,面对现状弃之可惜,任之不甘,整个心脏日日像是被刀刮着难受,他实在需要发泄一下。
于是,干脆玩大了吧,暗地与殷豹子联手对付积威甚厚的殷老头子,作为交换条件,殷豹子送他另半壁江山,接着便要荡平其他的各种势力——他要做黑暗中的王者,唯一的王者。
换作以前,他是没这个野心和想法的,但此刻,他急需要做某些事情来舒缓一下太过紧绷的神经。
事情进行得不错,一步一步,他马不停蹄,夜以继日,事无巨细疯狂筹谋各种行动,至此已有三天未合眼了。
本以为可以将那些人那些事暂时忘却,却不想不经意的瞬间,齐钺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主动去抱另一个男人。
他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手一挥,桌上各种事物纷纷落地,乒乓作响。
“大哥!”门开了,颜三惶惶然站在门边,看着自家大哥站在桌前,两手扶着桌沿,呼吸微弱得几不可闻。
那个男人他见过,从身形和侧面来看,似乎是回来不久的莫维明。
“收拾一下,他们都到了吗?”颜羽走到窗边站着,语气十分平淡。
“都到了,已经通知下去十分钟后开会。”颜三赶紧走过来,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偷看颜羽,犹豫了半天,还是道:“大哥,你三天三夜没休息了,这个会……”
“无妨。”颜羽突然回头,“齐钺身边跟了几个人?”
颜三一愣,“两个,大哥放心,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安全方面绝对没问题的。”
看了看颜羽的脸色,颜三特别想说:大哥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可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他从未见过大哥像现在这个样子过,他只觉认为大哥和齐钺之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他一向认为齐钺那小子太不省心。
颜羽点头,默不作声出了门,颜三在后面看着他行走的轨迹,那显然不是去找齐钺的。
大哥越发深沉莫测了。颜三叹了口气。
会议开得极为沉闷,除了必须的阐述,其他时候在座的人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少有几个大胆的偷偷拿眼睛看高坐在上的颜羽,也只匆匆一眼不敢再看。
“还有什么事吗?”颜羽开口。
听了这话,熬了一个小时的在座各位悄悄松了口气,心想总算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必忍受低气压了。然而,就在这让人欣慰非常的尾声,居然有人不识形势。
“总裁,还有一件事,关于青羽科技与X大联合举办的选拔‘轮回’代言人的比赛,上次总裁提过要亲自到场……”
真是猝不及防,颜羽觉得心中一痛,眼前有一瞬发黑。
轮回。他自然记得,这是他早年亲手设计的一款游戏,当时只是为了有个寄托,设计得比较简单,也未曾组织团队进行深入开发。后来找到了齐钺,又遇上了莫子离,他便有了别样的心思,把这个游戏重新拿出来交给青羽科技旗下的设计团队进行纵深加工,准备对外发行。
这段时间他刻意不去想颜如七如何,齐钺如何,这些事也差点要忘记了,没想到这时候被人当众提及,那些思念和回忆便悄无声息又汹涌澎湃,一时间让他慌了心神。
见颜羽脸色更不好看,说话的人声音越来越低下去。他开始意识到今天或许是他踩雷了,虽然他脑子转了几圈也未找到雷点。
不止颜羽,颜二颜三颜四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他们三人对视了一眼,忧心忡忡,颜二更是瞪了那人一眼,恨不得拆了他的骨头。
“大哥,我去吧。”颜三毛遂自荐。
颜羽微微垂眸,终是点头道:“散会。”说着起身,率先离开。
颜二颜三颜四连忙跟上,离着两步的距离,不敢前去。
颜四推了推颜三,“干嘛不让大哥自己去?那个……”
颜三连忙捂住她的嘴:“祖宗,你少说两句,大哥情绪不对。”
颜四拍开他的手,“废话,我又不是没长眼睛。我意思是要是那小子惹了大哥,见面说清楚不是更好?这段时间……”
“说不清楚。”颜二难得发表意见。
颜四看了他一眼,道:“对了,你不是跟着上山的吗?怎么回事?问你你也不说,你倒是说说啊。”
颜二苦笑,大哥不让透露山上的一言一行,他怎么能说?
“说个屁,肯定是那臭小子不识抬举了。大哥拿他当心肝样护着,他倒好,整个没心没肺……”
颜四推他一把,“得了,你别羡慕嫉妒恨,那小子虽然胆子小了点,但不是冰雕的人,你老这么跟他过不去不就是因为大哥为了他不关心你了吗?切,小心眼。”
颜三怒道:“你瞎说什么啊,我是因为这个吗?小四,你讲点良心,我们这些人什么刀山火海没闯过,那小子连自保的力量都没有,迟早拖大哥后腿。我……”
颜二神情一黯,他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种东西难道比大哥高兴幸福更重要吗?他想开了,可颜三显然没想开。“三子,你一向洒脱宽容的人,怎么变得迂腐起来。”颜二瞥了他一眼。
“就是,你呀,就面上看着像好人,坏水儿一肚子的,我可告诉你,这小子再怎么不好也是大哥认定的人,你收敛点啊,别惹大哥不高兴。”颜四连忙帮腔。
不料颜三嗤笑一声,“认定?你们看看大哥现在的样子,像是认定了吗?大哥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要说之前大哥认定了我还真信,现在……你们看着像?”
“说够了没有?”颜羽虽然离他们远,而他们也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他仍然听到了只字片语,沉了脸回头斥道。
三人吓得赶紧立正,不敢再交头接耳。
颜羽极具压力的目光从他们面上一一扫过,“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说着转身离开,这次走得极快。
第七十八章:流年不利
齐钺回寝室的时候,只有孟飞一个人在。
门推开,坐在床中打游戏得孟飞偏了偏头,道:“你回来了?”
之前颜二已经交代过颜三给他安排的人只负责上课做笔记考试等等,但不在宿舍里睡的,和孟飞他们接触得也少,所以孟飞这么一问,齐钺便道:“恩,还是寝室舒服啊。”
孟飞笑了一下,没多问。
“你在干嘛?他们呢?”
“上自习去了。我玩游戏呢。对了,决赛要开始了,我去给你们当拉拉队。”
齐钺进门上了自己的床铺,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孟飞的电脑,猛地怔住了。
“这是哪里?”屏幕上一望无际的雪山,山峦叠嶂,层山沐浴在万丈霞光之下,孟飞控制的人物在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寻找隐藏的猎物。
齐钺确信,这个地方他见过——在血玉扳指中见过。
孟飞控制着鼠标键盘,游戏里的人奔跑起来,往前拐了个道,林中显出一个小木屋,简单朴素,那样的角度让齐钺感觉有点眩晕。
“什么哪里?”
“这个,哪里?我上次玩这游戏怎么没见过这地方?”
孟飞道:“哦,你级别不够,到不了这个地图来。这里是……”孟飞来了兴致,滔滔不绝讲了起来,可齐钺听着听着,脑子里一阵热浪袭过一阵,忽地又一阵冷潮压过一阵,说不清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