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家庭 一 我们全家不是人——林佩

猜他等的幸运儿是谁。

他等谁都不关我们的事，跟着德德及老哥从他身边经过，我眼尖的发现老哥有意无意的挡在中间，似乎不想让对方

看见我跟德德。

黑衣人的大型犬突然朝我们跃过来，我立即把自己的脚踏车抓起往它一挥，大型犬一个扭身避开，退回主人身边，

压低脖颈，对我们低声咆哮着。

我心底这时突然间冒出个念头：这只狗可能比那只猫好吃……

慌张甩甩头，怪了，我早餐明明吃得有够饱，怎么现在又饿了，还想吃狗肉？我家从不吃狗肉的说。

黑衣人这时抚抚大型犬的头，不悦地教训它：「阿米特（注：阿米特，埃及冥界里，以罪人心脏为食物的法庭守门

犬，据说长着鳄鱼头狮子的上身和河马的后腿。），不是答应过要乖乖的？」

大型犬不理会，持续发出备猎的咯咯声朝着我们，黑衣人沈吟。

德德扯扯我，畏缩又害怕的说：「昱昱，我我很怕那只狗，我们快进教室。」

也对，我们才刚欺负了人家的狗，怕狗主人藉此来找碴，方家三兄弟心有灵犀一点通，全都低了头要逃逸。

「等等！」黑衣男子突然间大喝，手臂挺直指着德德：「你！」

德德一顿，停下，跟对方相隔约三公尺的距离。

以往我保护德德习惯了，立刻强出头挡在他身前，当先解释：「刚刚是你的狗先来攻击我们，我也没真的伤害它，

你想怎样？」

黑衣人看看我又看看德德，原本冷冷的脸出现了疑难，眼光游移不定，尽在我跟在德德胸口乱转，一股神秘强烈的

力量从他警戒的身躯放射了出来。

「到底是谁。」黑衣男子不确定地问。

不知所云的问题，不理他，他却又不客气大步走过来，到我正前方，几秒钟后，他居然右手按压上我的左胸，覆盖

在心脏上方

「祭品的味道？有一点……很淡……不对……」他转头又看德德：「或是你？魔王的……」黑衣男子眼睛一亮，怪

异笑了起来。

啪！德德蓦地拍开对方的手，脸色由害怕转为阴沈，小兔子般的温和眼睛则一变而且锐利：「……性骚扰……」

我也同样生气，能吃我豆腐的只有我家老姐，骂他！

「喂你这个变态怪胎色情狂别找我们麻烦不然他会教训你！」我推老哥上前线，他有保护弟弟的义务。

老哥瞪了我一眼，可是人已经被推到黑衣男子的面前，骑虎难下，只好笑嘻嘻跟对方说：「你好，抱歉啊，我弟弟

不喜欢外人摸他，所以……别动他，这是忠告……」

哥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也闪过一丝残忍的冷冽的绿光。

黑衣人专注起来，上下打量老哥好一会，问：「你又是什么？」

「我是方盟。」哥回答，随即态度自若的推着我跟德德走。

背后大型犬咆哮了一声，我回头看，它似乎想追上来，可是黑衣男子扯住拴狗的铁链，低斥：「别冲动，阿米特。

」

「说了别看他，昱昱，那人是神经病。」德德与我保持并行的速度说。

「噢。」我想了想：「他可能不是有病，而是同性恋，刚刚对我一见钟情，所以情不自禁摸过来。」

德德脸色好难看，又是低声咕哝：「笨昱昱，就是没点警觉性，闻不出那么重的腐尸味？」

我动动鼻子，嗯，提醒了我，那个变态跟他宠物都有点儿阴湿的味道，的确让人不太喜欢。

老哥在后面说：「他腐尸味太重了，好恶心……昱昱德德你们先去洗手，别让坟墓里的臭味飘出来。」

「有睡棺材经验的人，怎么会讨厌坟墓的味道？」德德反嘴问。

哥生气的说：「喂喂，那种几千年以上的腐烂臭尸味，沾上比裹脚布更臭更长的烂布条，要孳生多少病菌啊，能跟

高贵的我相提并论吗？我连睡姿都比他们优个几百倍咧！」

「是是」德德不耐烦的应，一听就知道是敷衍。

想到那黑衣变态乱摸人，我不知不觉顺手也按上德德的左胸膛，另一手摸自己，感觉彼此的跳动。

德德以不变应万变，只是问：「昱昱你也被传染变态病了喔？」

啐他一口，骂：「不是！你安静……很正常嘛，你的跟我的……一分钟心跳七十二下，黑衣变态到底想摸出什么名

堂？你看到他当时的表情没？想一口吞下你耶！」

老哥也起哄：「不对不对，我觉得昱昱对阿米特更有兴趣。昱昱，那应该是只牡兽吧？你发情期也差不多到了。」

我傻傻问：「牡兽的肉会比较好吃吧？」

说完我又愣住了，怪哉，最近似乎对肉食愈来愈执着了，根本没注意到老哥拐了弯骂我禽兽。

只听到老哥在一旁弯腰爆笑，然后德德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摇着头说：「果然还没熟。」

要我说几遍啊，我快要熟成了！

一如往常，进教室前被丁芮学姐堵，要德德跟我招供刚才校门口摸我胸部又摸德德屁股还兼向老哥求爱的外籍帅哥

是谁。

汗，第一次亲身感受人言可畏的威力，变态黑衣人哪有摸德德屁股又向哥求爱？没吧没吧？我才是唯一的受害者。

我问：「你眼睛到底怎么长的？」

她呵呵笑：「全校都在传，说对方是沙乌地阿拉伯的王子，搭乘私人飞机来这里找王妃呢，结果对你们方家三兄弟

一见钟情。」学姐呵呵笑，又说：「不管他娶谁，以后你们要招待我去皇宫玩哦！」

从事发到现在也才不过十分钟吧？故事居然编成这样，这下连我的脸都黑了。

不客气的对学姐说：「我们根本不认识那个人，他是变态，不是王子。」

丁芮学姐挥挥拳头：「不管是不是王子，他看起来就不是正常人……要是再见到他，记得帮我问他认不认识吸血鬼

……」

「他怎么可能认识那个吸血鬼？」我问。

丁芮学姐说：「阿敏说那个人不普通，类似神或鬼……唉，神鬼一家亲，总之帮我问问他，我……」

「好好……」

我很不耐烦了，推着学姐往她教室的方向，趁早结束没营养的对话。

进教室将书包刚放好，就见德德从抽屉里拿出了个东西，怔怔看，那是个粉红色的信封，上头还画了好几颗爱心。

我一开始还懵懂，几秒钟后脑筋快速转动，啊啊啊，难道是传说中的……

「情书！」我张大口瞪大眼，指着那粉红色信封。

「小声些。」德德把眉毛皱成八字形，说：「……不知道谁塞在我抽屉的，应该是放错了地方。」

今天到底什么日子啊？到处都是求爱者，我二话不说抢过信封，嗯，香香的，正反两面仔细看，找到罪证。

「看这里，方德收不是你是谁？」把信还给他，说：「快拆了看，我还没看过情书呢……真是奇怪，我是哥哥，怎

么你会比我先收到女生的情书？」

我嘴巴虽然说奇怪，心里却一点儿也不讶异，德德现在长的又高又帅，举止还有点儿可爱，却不显得娘娘腔，生日

那天他收到一堆礼物时我就有心里有底了。

说实话，心里真有些不是滋味，一丝嫉妒加上少许的不甘心，我跟他从娘胎里就在一起了，从出生到长大没分开过

。

可现在，德德的春天居然提早降临？

更糟糕的是，如果他真的交了女友，依据变态老哥的固定模式，放学会跟女友卿卿我我一路聊天回家，星期六日还

会逛街看电影，如果他跟老哥一样受欢迎，每个月换新女友也不无可能……

也就是说，以后我得一个人了？

突然有种母鸟看着小鸟离巢远去的感慨，我想，得提早适应这种转变才行，更希望写情书给德德的女生大胆有主见

，因为德德满怕孤单满怕黑的。

德德这时已经拆了信读完了，不动声色又将信纸随手乱折收入信封内，丢回抽屉里，一点也没有欣喜若狂的感觉，

跟没事人一样。

「谁写的？」我猜德德的愁眉苦脸是因为对方是恐龙妹一只。

「隔壁班的杜慧晴，约我下午两班合上体育课的时候，到学生活动中心后面，她有话跟我说。」

「啊，杜慧晴，我知道，长相很可爱的那个。」我压低声音，说：「一定是找你告白的。」

「无聊，我才不要去呢，人类的小女孩真是的，才几岁就春心荡漾，偶像剧看太多了。」

「就算你不喜欢人家，也得把话跟对方说清楚，这是礼貌吧？」做哥哥的我趁机给弟弟机会教育。

「真麻烦。」德德摇摇头，说：「我之前也收了十几封信，不理会就没事，不需要特别为了这一个……」

我是不是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指着他鼻子问：「你你你，我怎么不知道你收了信？十几封？难道没有一封是给我

的？」

「她们不是把信丢我抽屉就是塞我书包，我都第一时间扔了，你当然不知道。」他想想，又说：「收信人全是我名

字，没有你的。」

我的骄傲我的自信心我当哥哥的尊严……全没了。

德德似乎根本不把情书当一回事，结束这话题后坐下，老师也恰巧进来，一天的课程又开始了，我却心神不宁了。

就算是双胞胎，也总有分开生活的一天吧？我跟德德正在长大中，恋爱结婚生子都是往后必经的人生路程，如果太

过在意他比我先接到情书这件事，就是庸人自扰。

然后呢？然后，等我真的熟了？（真是奇怪的说法）就会离开那些变态家人，到远方工作，找个情投意合的对象厮

守一起并且终老，过平淡平凡的人生？

大部分人都是这样过完一生的，之后，不管是皇帝将相或是无名小卒，没人可幸免于死神的莅临，彷佛人出生就是

为了等死

既然如此，人活着又有什么目的或意义？我又是为了什么原因待在这里长大跟求学？

不知不觉打起冷颤，整个上午就这样浑浑噩噩过去，连营养午餐我都食不知味，直到下午的体育课。

我们现在正跟隔壁班合上体育课，因为人数多，体育老师要我们以班级对抗方式来打躲避球，他乐得轻松，只要在

一旁闲着看就好。

我跟德德在外场区，躲得稍远方便聊天，这时一颗球正被本班素有破坏王之称的大胖由内场掷来，他手劲大，敌班

无人敢撄其锋，球一来纷纷让开，于是滚过我们身边，继续朝后溜去。

「方昱方德，捡球！」体育老师在十公尺外吹哨子喊。

「我去捡。」我说。

德德挡住，说：「我来，你待着。」

球已经滚到几十公尺外了，德德跑过去，就在这时，隔壁班小雯走到我身边，记得她跟杜慧晴常在一起。

她悄悄问：「喂，方昱，杜慧晴已经先去活动中心后头等了，方德怎么还在这里？」

我一愣，想起了德德说过，杜慧晴约他这时候在学生活动中心后头见面，转头看，球场内外果然没有那位甜甜女生

的影子。

我小声跟小雯说：「他没答应要去，杜慧晴随随便便决定时间地点要见面，太自以为是了，也不考虑德德有没有空

。」

「体育课除了打躲避球也没别的事，老师也不注意球场内外有谁，杜慧晴才挑这时候啊！」小雯脾气不好，板着脸

跟我解释。

「有事谈，下课不会来找人喔，不过就是隔壁班，走几步路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被她的态度搞得有些火大，我冷

冷说。

「你们班上一堆长舌妇多嘴公，她哪敢去啊！方昱你也不好，整天粘着方德，杜慧晴找不到机会单独跟他说话，只

好挑这种时候……」小雯跺脚，又气又急。

我？有没有搞错，整天粘人的是德德不是我嗳！

「昱昱小心！」德德在十公尺外大喊。

我跟小雯忙收了心朝喊声看，只见他抄了球，手腕一转，往我们的方向丢

天，他丢球的劲道比小胖还强上好几倍，快球速带起了尖锐的呼啸声，小雯吓的花容失色，尖叫着避开，球也堪堪

擦过我身边，我身后全部人统统躲避，眼睁睁看着球飞到好远好远之外。

所有人，包括体育老师都睁大眼看着他。

德德耸耸肩，吐吐舌头装可爱又挥了挥手，喊：「对不起，不小心用力了些。」

体育老师满眼放光，跑来问德德要不要参加躲避球社？校际躲避球赛要开始了，要是能有德德这样的学生加入，一

定如虎添翼，出国比赛都没问题。

「老师你去问过我妈，她答应了就没问题。」德德把问题丢开，因为知道，没人能过得了老妈那一关。

等体育老师喜孜孜离开，我立刻上前抓住他脖子乱摇兼逼供：「你真的变很多耶，以前连颗篮球都拿不动，现在投

球的时速却超过一百五十公里，有什么秘诀没告诉我？」

「谁叫我熟了你还不熟。」他不理会我的调侃，笑笑拉开我又问：「小雯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

「噢，那个啊……」我把杜慧晴的事跟他讲，又说：「如果你真的对她没意思，说清楚比较好，免得人家纠缠不清

，成怨妇。」

「无聊。」德德兴趣缺缺：「她一厢情愿，我干嘛随之起舞？」

「你还是去一下啦，活动中心后面的相思树林太荒僻，她一个女孩子在那里，让人担心……」我说：心想杜慧晴一

定就是看中那里不太有人，才约德德去的。

「不行，我我一个人会害怕，我不要去。」他问：「你跟我一起去？」

我态度强硬：「我哪能陪你一辈子啊，别太依赖我，女人的问题自己搞定，别牵拖到我身上！」

为了表示我很认真，我开始用力推他，往学生活动中心的方向。

「什么女人啊？我才不把时间浪费在交女友身上呢……」他嘟嘟嚷嚷：「……现在我比较担心……」

我也担心他啊，一个人要去做那么残忍的事，不过，为了哥哥我的名誉，只好硬推他出去。

「我不想让别人认为弟弟不交女朋友是因为我在干涉，你去把话说清楚讲明白，下课前回来，我在这里等。」

他看看拗不过我，最后妥协，说：「我去去就回，可是昱昱你得答应，不能去别地方，得乖乖在球场边等我。」

话说的好严重，我转念一想，明白了。

「我会在这里帮你加持勇气，放心。」我拍拍他，说。

他看一眼老师，见对方没注意这里，才迅速离开，边跑又边回头看，真怕我跑了似的。

德德不在身边，我无聊起来，开始认真看着场内的躲避球飞来飞去。

啊，球又被本班大胖给接住，躲避球的规则是接球五秒钟以内要丢出去，所以他也不啰嗦，粗壮的手臂一旋一挥，

朝隔壁班小胖攻出破坏性极强的一球

小胖的方向离我很远，我紧张观望，要是能让小胖出场，隔壁班也就大势去了，我们继续蝉联本周冠军。

万万没想到的是，大胖居然掷了个魔球！

魔球，对，没错，就是漫画上常看到的那种，明明方向是朝着小胖去，突然间却在中途转了向，角度夸张，我还来

不及拍手赞叹，咚！

头好痛啊，天突然黑了，满天都是星星小鸟在绕圈圈飞……

「……方昱方昱！」

体育老师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叫着我。

我勉强睁眼，躺在地上，头也懵懵的，接着见到体育老师伸了几根指头在我面前晃。

「方昱，有几根手指头？」他的脸在我正上方，问。

废话，居然问我这么无聊的问题？我上幼稚园前就知道标准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