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侦时代——阿扈扈

“案子结了，那边的款打过来之后，余老说要给你特别嘉奖呢！”

苏特没说话，轻轻的嗯了一声，成果继续：“我爸我妈叫你初二上我家来，到时我姐他们也过来，朵朵说了，很想

你，说为什么苏苏这么长时间也不给她挂电话，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苏特忍不住笑出声，轻轻的按压住太阳穴，依旧没说话。成果那个缺了颗门牙的外甥女，胖嘟嘟的小脸，第一次看

见苏特就咿咿呀呀的摸着人家脸蛋，说：“苏苏长大了娶我吧！”漏风的嘴，叔叔变成了苏苏，后来就成了苏特的

独家爱称。

成果听见电话那头的气声，顿了顿，讷讷的开口：“那个，那孩子怎么样了！”“哈哈哈哈！”成果被听筒里忽然

爆发出来的笑声吓得一哆嗦，稳住了手机怒不可遏：“你丫有病吧！”

“成小果！”苏特依旧上气不接下气，呼哧呼哧的朝着话通吹气：“我就看你丫能憋到什么时候，早就想问了吧！

”苏特抬眼看了看厨房，韩默正把调好的蛋奶液倒进锅里，刺啦一声，香味传出老远，连苏特都闻见了：“挺好的

，正给我做早点呢，诶！先不说了！他正抖勺呢！我得过去看看！回给你打过去啊！”

成果那边“诶诶”的吆喝声被苏特迅速的按键掐断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厨房，那煎锅里的蛋饼正好划了个优美

的弧线，又准确落在了原来的位置。

“呦吼！小鬼，有两下子嘛！”苏特咧着嘴狠狠的揉了揉韩默的头顶，那拿锅的手抖了抖，带起了一溜儿火星。韩

默回头，狠狠的喘了口气，嘴巴瘪瘪的朝天翻了个白眼。

“呃，抱歉！”苏特吐了吐舌头，转身踱回客厅，狠狠的把自己扔进了沙发里，拿出手机翻看着上面的电话号码：

“今儿咱俩得好好逛逛，买身好点儿的行头，再把头发好好儿理理，过年了么，新年要有新气象！大叔刚好又有一

笔进账，看你那么能干，得好好犒劳犒劳你！”

调查圆满结束，委托人依照合同汇款到公司账户，他和成果都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酬劳。只是，苏特翻了个身，尽量

不去想象开庭的时候，那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女人，会有怎样不堪的表情。

“大叔……”韩默欲言又止，手里端着的盘子上躺着几张撒了小香葱的蛋饼，翠绿金黄，带着引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过年前，能不能再去看看我哥……”

大年三十儿早上，人们就开始雀跃，鞭炮声不绝于耳，邻里们见了面都是满面红光，客客气气的来上那么一句“过

年好啊”，应景又喜气。

韩默手里拿着盒装的两瓶上好的红葡萄酒，站在公车站上，心情一直很忐忑。苏特回身看着他有些苍白的嘴唇，伸

手握住了他的手。韩默抬眼，苏特正微笑，让人很安心：“别紧张，我父母都是很好的人！”

其实别说是韩默了，就连苏特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有底。一个陌生的孩子，外加上三年多没回过家的自己，虽然之前

有过电话的沟通，可是对于父母而言，依旧是不小的冲击。

昨天他和韩默一起去看了韩东，两个没有血缘关系却有着同样姓氏的兄弟。苏特打过一声招呼之后，只留他们兄弟

俩单独说话。对于他们之间的事情，苏特不想过问，他觉得所有事都应该顺其自然，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听见门铃响，苏老爹把眼镜轻轻的压低了下，放下手里的报纸，看了眼苏老娘，然后示意她去开门，自己则进了卧

室。苏老娘叹了口气，心里责怪着死老头子就是死要面子，明明一直等着儿子，却在即将见面的时候非要保持什么

所谓的矜持。

“妈！”苏特看着门口站着的母亲，轻轻叫了一声，声音有些暗哑。苏老娘抬了抬眼皮，看了看自己儿子，又扭头

看了看那个比儿子矮不了多少的少年，轻轻开口问：“你就是韩默吧！”

“那个，是！伯、伯母好！”韩默狠狠鞠了一躬，手里紧紧抓住提盒把手，差点捏变了形。苏特嘴角不自主的抽了

抽，努力保持微笑。

苏老娘是伯母，苏特是大叔，哦卖糕，这是什么辈分！

苏老娘轻轻点头，把门让开：“快进来吧！”回身又冲着卧室里喊：“赶紧出来吧，他们来了！”隔了好久，苏老

爹才慢慢的从卧室里踱出来，看着自己儿子和一个同手同脚走进来的少年，轻轻“嗯”了一声：“来吧！坐！”

午饭很简单，这是苏家的传统，大菜都是等着晚饭才上。苏老娘的话不算多，但是一直给韩默夹菜，苏老爹倒是很

健谈，只是不是跟自己儿子，而是跟那个总是僵硬微笑的少年。

苏特还是很开心的，虽然没什么热烈表示，但是对于这个几年不登家门的不肖子，父母应该是在慢慢释怀，他们对

韩默这么友善，就是最好的证明。

吃了午饭，苏特在厨房里跟苏老娘一起收拾碗筷。韩默和苏老爹似乎很谈得来，几个小时不到，已经开始热热络络

的下象棋了。韩默不会，虚心的一点点跟着苏老爹学。对于苏老爹来说，当了一辈子中学副校长，敏而好学的孩子

，他最喜欢。

形势大好！

苏特想了想，觉得时机成熟了，才清了清喉咙开口：“妈，那个，我有点事儿，想请我爸帮帮忙！”

到了除夕的后半夜，鞭炮响过一茬，苏老娘帮着苏特他俩在客房里铺好床，回身进了卧室，把门关严实了：“你儿

子说，让你帮忙，把那孩子转到你们学校，离家近些，你怎么说？”

长久的沉默，苏老娘轻轻躺在床上，背对着老头子：“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你儿子什么脾性你早该了解，三岁

看大七岁看老，他要是不帮这孩子，那才……”

“过了年我就给崔校长打个电话。”苏老爹说着翻了个身，老式的木板床“吱呀”一声响：“看看把默默放在哪个

班里合适。”

第三章：倾巢而出

成果家的构成其实是相当奇特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成果是成家的老二，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这仨孩子，全都不是一个妈生的。好吧，这样说你也许会误会

，以为成家老爷子是个喜好花草的浪荡公子。

非也，其实这仨孩子的爸爸他也不是一个人。

成果两岁那年，提前下早班回家的成老爹碰到自己妻子正挽着别的男人的胳膊从电影院里出来。成老爹忍耐着回到

家，等妻子刚进家门，两人就撕破了脸，女人干脆破罐子破摔，说是跟他过够了，孩子也不要了，离婚吧。那时成

果正抓着个玩具狗狗在幼儿园里亲小女孩的脸蛋，对此浑然不知。

就算到了现在，成老爹依然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让前妻难以忍受了，不过成老娘给了比较合理的解释：也许

是现下最流行的性格不合。成果当时正在沙发上和他妹成诗抢草莓，手上不放松，嘴上也不放松，紧紧咬住话题：

“要是当时我就干这一行了，我这么一调查，省得您白戴了这么长时间的绿帽子！”

话音未落，成老爹拿起只棉拖鞋照着成果就扔了过去，成果抱着脑袋“嗷”的一声，撒丫子跑老远。成诗窝在沙发

里翻滚，美滋滋的啃着草莓做壁上观。

成果四岁那年，成老爹经人介绍和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结了婚。那孩子比成果大八岁，成果第一次见到这个姐姐的

时候，就奶声奶气的腻到人家身边，还把自己手里的玩具狗狗塞进人家手里。

女人和成老爹相敬如宾了四年之后，忽然被发现了白血病，急性的，从发病到去世，总共一个星期。成老爹在她临

终时握着她的手，说你放心，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的。女人这才闭了眼，表情很安详。

成果他姐自从母亲去世后，成绩一落千丈。孩子那点心思，成老爹心里明镜一般，掏出张存折，放在女儿手里：“

孩子，好好念，爸早就存够了你上大学的钱。”成果他姐惊诧，猛地扑进成老爹怀里，就此就成了比成果还要贴心

的小棉袄。

成果十岁那年，邻里街坊看着成老爹实在是苦，撺掇着给他撮合个好亲事。成老爹相亲时没带别人，只把闺女带去

了。趁成老爹上厕所的工夫，成果他姐和相亲的女人说：“阿姨，我不是我爸亲生的，我妈都病死两年了！”

女人震惊，紧接着眼圈发红，从那开始，女人竟然开始追求少言寡语的成老爹，最后终于成了成老娘。直到现在，

有人问起成老娘当初为什么选择成老爹时，成老娘还是笑着低头：“他人好，厚道。”

成老娘带来了五岁的成诗，成诗第一次见到成老爹，扑上去“哇”的一声就哭了。成老爹心疼的把小丫头抱起来，

搂在怀里颠着哄。成果站在他爹身后冲着成诗呲牙，成诗冲着他吐舌头。

直到现在……

苏特无奈的笑着摇头，看着成果和成诗夹着同一只鸡腿，手撑着桌面较劲。朵朵在旁边捂着小嘴咯咯笑，然后笨拙

的勺手并用，把另一只鸡腿夹到了韩默的碗里，憋的通红的小脸仰起来，咧开缺了颗门牙的嘴，笑出一朵太阳花：

“得得！七！”（哥哥！吃！）

韩默僵硬微笑，看了看苏特。苏特把脸扭过去，很悲伤的看着小丫头：“朵朵！你把鸡腿给得得了，我怎么办？”

朵朵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指了指成诗手里刚抢来的鸡腿：“你分介只吧！”说完又冲着韩默呲牙。

小丫头变节了。苏特和韩默来成家的时候，朵朵早就守在门边了，就等着一门开，狠狠的扑上去，抱住苏苏好好蹭

一蹭的。可是门一开，朵朵就傻眼了：咦？怎么还跟来个小得得捏？

于是乎，朵朵就开始扭着小屁股，在韩默周围转来转去。苏特和成果还有成诗站成一排，看着她对着浑身僵直的韩

默左捏捏右捏捏，最后仰起脸来，一呲牙，爆出一句让所有人都想倒地的话：“得得！你好帅啊！长大了娶我吧！

”

苏特好伤心，把小丫头提溜起来搁在怀里，头发在她小面团似的脸蛋上来回拱：“好你个小坏蛋！喜新厌旧！”小

丫头咯咯笑着闪躲，小肥手嫩白嫩白的两只小猪蹄样，啪啪的拍着苏特的肩膀：“男女秀秀不欺！”（男女授受不

亲）

成果跟在旁边呵呵的拾乐子，不经意的一偏头，发现韩默依旧呆立在门口。楞了一下，他轻轻的走过去把门带上，

然后扶上韩默的肩膀：“来，进来坐！”

韩默像是忽然触电一般，猛地往旁边弹开。成果皱眉，静静的立在一边看着他。苏特抱着朵朵，感觉到了身后微低

的气压，回身就看见韩默咬着唇一直盯着成果。

苏特赶紧放下朵朵，还没待说什么，小丫头倒是首当其冲的跑了过去，紧紧牵住了韩默的手，两只小腿绷直了把他

往门里带：“得得！来！来嘛！”

苏特看着韩默同手同脚的被小丫头拉进了屋里，轻轻的拍了拍成果的肩膀：“这孩子这两天可能是休息的不太好，

脾气有点冲，要是说什么不中听的了，你别往心里去。”成果摇摇头，依旧看着韩默的背影。

韩默这两天是休息的不太好，三十儿那天晚上和苏特挤在一张双人床上，虽然床铺够宽，两个人睡在上面根本就不

存在拥挤问题，可是韩默依旧失眠了。

苏特离他太近了，从鼻端喷薄出的热气一直搔动着他的发梢。他全身紧绷，精神极度紧张，根本无法入睡。

将一切不熟悉的气息排斥在自己的领地范围之外。这是韩默从小养成的习惯，类似于动物的自保本能。

一夜几不成眠的后果，就是头重脚轻，脸色灰白。苏特起床时看着他垂着脑袋坐在床沿上，吓了一跳。轻轻的拨楞

了下他的肩膀，他整个人便软绵绵的倒在了苏特的怀里。苏特赶忙去探他的鼻息，却猛然间听到了细小的呼噜声传

出来，总算是松了口气，看着那张微微蹙眉的睡脸，有些哭笑不得。

午饭刚撂下筷子，成老爹就开始吆喝着开桌。成老娘和成果他姐忙忙活活的把吃剩的饭菜往厨房里倒腾。成老娘忽

然冲着站在厨房门口的韩默喊了一嗓子：“默默啊！把那个碟子递给阿姨！”

韩默微微一愣，赶紧回身把桌子上的空碟子摞在一起，给成老娘送到了厨房。成老赶紧接过来，脸上带着笑：“哎

呦呦！这孩子，还都给我抱过来了，我看看蹭衣服上了么！”说着上上下下的看了看这才放心：“好孩子！和他们

去玩儿吧！”回过身去嘴里还絮絮的：“多懂事的孩子，成诗要有她一半儿啊我就……”

“妈！你又说我什么坏话呢！”成诗隔着半个客厅冲着厨房喊，一边伸手还招呼着：“嘿！韩默默同学！赶紧过来

嘿！姐姐教你打麻将！诶！姐夫！你这红中什么时候斗的！”

“行了啊成诗！瞧你那耳朵长的，什么都听得见，都赶上兔子了！”说完，成果他姐笑着推了推韩默：“默默，去

！洗洗手跟他们玩儿去，厨房这儿不用管了！”

韩默看着成果他姐返回身，和成老娘抢着洗碗，两人有说有笑的叨咕着家长里短，轻轻的抿了抿唇。

肩膀上忽然搭上一双温暖的手，韩默扭头，看见苏特轻轻走到他的身侧，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还站这儿干嘛，

一起过去玩儿吧！”说完又冲着厨房里喊：“阿姨！有什么我能帮着忙活忙活的！”

“去去去！”成老娘笑着冲着苏特挥了挥手，然后关紧了厨房门，隔着玻璃冲着苏特撇撇嘴：“净跟着添乱！”

苏特嘿嘿的笑，回头看见韩默依旧不动，轻轻的附在他耳边问着怎么了。

“大叔！”韩默抬眼，满是疑惑：“她们真的没有血缘关系么？”说着又看了看厨房里的两个女人，眼神里的光，

让人莫名的感伤：“可是她们为什么就能那么亲近！”

苏特心里忽然有些酸涩，吸了吸鼻子，狠狠的揉了揉韩默的头顶：“小孩子家家的，哪那么多感慨，赶紧的，都等

着你呢！”说完拉起韩默的手，大步流星的朝着牌桌进发。

在成家吃过晚饭，成果成诗还有苏特，带着朵朵和韩默在楼前的空地上放了许多烟花。苏特点了支烟，和成果一起

倚靠在停车棚的围栏上，耳边是朵朵的欢呼声，还奶声奶气的问着韩默：“得得，漂不漂亮！”

韩默轻轻的笑着点头，最后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朵朵的发顶。小丫头受宠若惊，一头扎进韩默的怀里起腻。成

诗在旁边看着直撇嘴，狠狠的弹了下丫头的脑门儿：“重色轻姨的小片子！”

苏特微笑，看着韩默眼睛里柔和的光彩，忽然很欣慰。

从小没被温柔对待过的孩子，长大后自然不知道要如何和小孩相处。韩默从僵硬的接受朵朵的亲近，到笨拙的回应

小丫头的友好，这一步步，苏特看得清清楚楚。

苏特想着，狠狠的吹出一口烟，径自的微笑。

以后的以后，我会让你学到更多，得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