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会武术 上——花比作

林新知道冯崖是滕宁的铁子，冯崖知道林新是现在清鸿帮的主事，两个人客客气气地在办公室见面，都觉得有些别扭。

林新沉吟片刻，终于说话，“我来，是找冯组帮忙的。”

是的，根本不熟，但还是要开口要求，是因为两人都清楚双方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林新自己前来也有计较，自家老大不愿意出这个脸，只好自己出了。

“是关于龙仪和清贸的案子。”林新说，“我门还需要一份证据，就在南汇分局。”

“什么？”冯崖没听明白。

“清贸公司在南汇分局管辖之内，一个月前，警局的经济组派人监控了清贸所有的事务，生意上我们不得不全线收缩。当时警局的人带去了一份文件，我见过，但是没有存底。”林新说，“我记得很清楚，是带着区政府批文的文件，还有区长等领导的批示，我想……”

“你想拿到这份文件？”冯崖接话，“最好是原件，不行影印也行？”

林新看着冯崖，讪讪地笑了，“冯组都清楚啊！”

冯崖看看林新，“孟繁华不会无缘无故地要这个东西，他想做什么？”

林新垂眼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他要告区政府行政违法。”

冯崖瞬间睁大了眼睛，良久才说，“孟繁华这小子疯了！”

林新小心地解释，“其实只是一个策略，因为龙仪的政府后台太硬，我们也是以防万一。如果冯组长了解这次的官司就会知道，龙仪只是借此机会想清理掉清贸，而不是清贸作了什么违法的事情。”

冯崖想想，斟酌地说，“拿到文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新眼睛一亮

“不过……”冯崖带着笑，“孟律师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林新眼神闪烁，“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

林新沉吟片刻，说，“官司归根结底是清贸的，孟律师只是代理律师，如果冯组长的要求过于严苛，孟律师也未必会答应。”

冯崖笑了，“他会答应的。一是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二是这场官司他志在必得。放心吧，”冯崖眨眨眼睛，“我比你了解他！”

12.交换条件

前几日，K市各大媒体都已经以爆料的姿态站在清贸的角度上狂对龙仪吐糟，但是阿联酋的案子一出，所有媒体都闭上了嘴。事实胜于雄辩，人家在外国的官司都打赢了，中国的案子还能有什么悬念？再者K市归根结底还是一个二线城市，人们有种天然的崇洋媚外，人家啥啥都先进的，法律上一定也一样，也不看看是什么国家。

秦旭的一场情事让孟繁华一连几天身体不适。没有病痛，就是不舒服。孟繁华在冷静地审视自己之后认为，更多的不适是心理上的，毕竟睚眦必报、不肯吃亏的律师吃了这么大的一个暗亏。

在家休息不耽误孟繁华看卷宗，也不耽误冯崖不要脸地来电谈判。皮球最终踢回孟繁华的脚下，审时度势之后，孟繁华接受了冯崖的条件，并且为自己又争取了一些不错的利益。

再次开庭前，冯崖打着参观现场的旗号来到龙仪大厦的德馨律师事务所，对办公条件和办公环境表示十分满意。

“我们许桥的办公桌在哪里？”冯崖继续不要脸。

孟繁华瞪了冯崖一眼，“他考上大学再说。”

冯崖跟着孟繁华进了办公室，一进门便开始吹口哨，“你这地方比我们总局局长的办公室还漂亮，怪不得现在人人都喜欢单干，尤其是你这种无良律师。”

“我无良你还敢把你的小宝贝往我这里塞？”孟繁华调侃。

“什么小宝贝？说穿了，那是我援助的孩子，亲手把他从火坑里捞出来的！人家现在要上进，咱也不能拦着，还得扶上马，送一程。”冯崖阴阳怪气地说，想起了这几天许桥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心里就不舒服。

孟繁华为冯崖倒了杯水，“人家上了马，跑了，然后呢？”

冯崖心里一动，“没什么然后！”

两人坐在沙发上闲闲地互相看着，孟繁华摇摇头，站起身，“看来最近社会治安是好了，冯大组长都可以随处摸鱼。可惜我不行，还有案子要打。”

冯崖“咕咚咕咚”喝干了水，笑道，“谁不知道你最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人吵架？律师是最适合你的职业。”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信封，“原件要存档，这是影印件，里面还有你要的东西。”

孟繁华笑着接过。

冯崖又掏出一个小纸盒，扔到孟繁华桌上，“也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勾当，这是警局里最好的药了，单位计量能保持一个小时有效，无副作用。”冯崖扬扬眉毛，“法医说的。”

孟繁华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小瓶透明液体，“多谢！”

冯崖叹着气，拍了拍沙发扶手，“你要的东西我即时兑现，可我要的东西还不知道得等多少年。”

“对人家这么没信心？”

“不是没信心，是感叹人的命运。”冯崖忽然变得深刻起来，“有的人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有的人一辈子都在跟噩运搏斗。”

孟繁华转过身，靠在办公桌上，“你觉得我是个什么出身？”

冯崖不明所以地看看孟繁华。

“和我相比，你就是含着金汤匙的人。”孟繁华说，“我能有今天就是不断跟噩运搏斗的结果。象许桥这么大的时候，我还不如他呢！”

“真的？”冯崖眼睛亮了，上下打量孟繁华，“那我们许桥岂不是大有前途？”

孟繁华笑道，“关键是你帮帮忙，看看能不能跟K市的公安大学说上话。要考就考个正经的学校，别拿别的东西糊弄，以后会吃亏。”

送走了冯崖，孟繁华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两张纸，其中一张就是此次南汇区政府对公安局下达的书面文件，上面从区领导开始层层批示，要求公安局全力配合龙仪的打假行动。也就是因为这个文件，经济组的干警在没有任何直接证据的情况下，进驻了清贸公司，干扰了清贸的业务。

还别说，上层路线就是有用，起码现在龙仪还气定神闲，清贸内部已经有些乱了，据林新说，几个高层似乎都有出走的打算。可以说，这一战决定着清贸的生死存亡。

孟繁华按下电话叫小裴，这几天小裴也是忙得人仰马翻。

“师兄？”小裴直接拿着卷宗进门，“相关程序已经做好了。”

“好。”孟繁华将文件的影印件递给小裴，“马上起诉龙仪集团商业欺诈和南汇区政府行政违法。”

“时间来得及吗？”小裴问。

“时间不是问题，重要的是带着记者一起去。”孟繁华笑道，“这两天的财经版面太无趣了。”

“是。”

小裴走出办公室，只见姚姚在自己的座位上伸长了脖子望过来，心里觉得有趣，便走过去，“小师妹？”

“案子怎么样了？”姚姚开宗明义。

小裴一脸坏笑，“你是师兄的助理，你自己不知道？”

姚姚看看左右，小声说，“大师兄让我休息了好几天，我电话一直开机都没响过。你说，他是不是觉得我没用，不想带我了？”

小裴忍着笑，说，“放心吧！这次他必须带你。”

“为什么？”

“因为没人愿意被他带。”

“啊？”

“这次的案子太危险，啧啧……你的职业生涯啊！”小裴摇头晃脑地在姚姚面前耍流氓。

姚姚怀疑的看着小裴，“不会吧！”

“跟我走！”小裴忽又爽朗地一笑，“咱们去法院。”

“有进展？”姚姚抓起手包跟着小裴就往外走。

小裴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拨通了外联部负责人的电话，“通知所有相熟的媒体，一个小时候，法院门口见。”说着，小裴冲姚姚一笑，“我们姚律师今天要亲自到法院送起诉书，状告龙仪集团和南汇区政府，不来的可是要后悔。”

姚姚的笑容已经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小裴夸张地笑道，“怎么样，够爆炸、够惊悚吧！没关系，我陪你！”

姚姚脑子里不断哀号，老爷子，你确定孟大师兄是你最得意的弟子？典型的成功律师？

从孟繁华的律所出来，冯崖站在龙仪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到许桥的美容院看看。

和男客相比，女客还偶尔需要许桥的服务。男孩子长得漂亮、干净，有上了年纪还做美容的阿姨会叫他来做脸。许桥嘴巴甜，手法又好，倒是很的阿姨们的欢欣。

给一位客人覆上面膜，许桥调低灯的光亮，擦着手指出来，还小心地关上门。这位阿姨最近比较劳累，趁这个机会睡个美容觉也好。

看看单子上再没有预约自己的客人，许桥回到了角落里的办公室。一进门，便看见冯崖大马金刀地坐在自己可怜的小椅子上。

许桥看看时间，“你怎么来了？”

冯崖挺大个人坐在角落里，有种被欺压的感觉。许桥这么问，冯崖便一挑眉，“我怎么就不能来？”

许桥看了看冯崖，这个人真是怎么看都顺眼有趣，笑道，“这是你的上班时间。”

冯崖“哼”了一声不说话，许桥倒了杯花茶放在冯崖面前，自己倒坐在旁边。

冯崖喝了一口，撇撇嘴，“什么茶啊！酸酸甜甜的，娘们儿唧唧。”

许桥脸色变得严肃，“这里是美容院，招待女客多，这里不娘们哪娘们儿？”说完也不理冯崖，上前抽出一本英文书，自己在一边看。

冯崖瞥了许桥一眼，暗暗叹气。本来是高高兴兴来告诉许桥，自己连以后实习的地方都给他找好了，想跟他说，报个补习班，正经考个大学，就是家门口的那个公安大学，以后好正正经经地做律师。

哪知道一进门许桥就是一句“你怎么来了？”再加上这些天他不阴不晴的表现，冯崖还真有点上火。

两人沉默良久，冯崖终于说，“我跟孟繁华说好了，等你考上了大学，就到他的事务所学习，他来教你。正好是夏天，下学期还没开课，我给你找好了补习班，你老老实实上一年，好好地高考，就报公安大学。等你当了律师，整个南汇分局的法律援助都是你的事儿，明白吗？”

许桥抬头看着冯崖，愣了。

冯崖站起身来，“你这个美容院开着也行，就是别放那么多精力，本来就高中没毕业，想当人上人就要吃苦中苦。要对自己有信心，孟繁华那狐狸说了，他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如你呢！”

说完，冯崖一开门，差点撞到一颗毛毛头，看了看，眼熟。

“冯哥！冯哥好！”小方听门缝被抓了个正着，连连赔笑。

冯哥？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冯崖没在意，走了。

小方随即闪身进了办公室，“酷啊！小桥，你冯哥哥真是不错啊！”

许桥横了小方一眼，“你真八卦！”

小方一直男，从小心大。就算偶然知道朋友是弯的，想想也就过去了，那又怎么样，许桥又没看上他小方。可没被看上，小方随即又想是不是自己没魅力。闷骚的个性是不会变的，一段时间内还常问许桥，用同志的眼光看，自己算不算是有美男？

许桥当时一指电视上的冯崖，“那个才叫有美男。”

小方一翻白眼，废话，那个对男对女都有魅力！

后来才知道自家兄弟暗恋的就是这个“有魅力”的，不觉时常担心，进而对许桥的私事十分八卦。

事实证明，每一颗犹豫不决的心旁边，都有一个善于撺掇的人。原来小方看不惯冯崖对许桥的心意一无所知，使劲儿撺掇他搬家，现在小方看许桥搬了，甚至有了放弃的意思，又觉得可惜，想撺掇他再试试。

冯崖走了，小方凑到许桥的身边小声说，“不管咋样，你冯哥哥都是个够意思的人。”

许桥没说话。

小方又说，“要不你再表现表现？距离产生美，你看你一搬出来，他就三天两头往这儿跑，也不是没希望。”

许桥叹了口气，“不是希望不希望的问题。是我根本一无是处，人家根本瞧不起。”

“可你的事儿人家还都放在心上啊！”小方有理有据，“你想当律师，人家转头把路都给你铺好了！”

“那也不能老是这样啊，事事都靠着他？”

小方叹气，“你怎么就没意识到你的价值呢？上次去酒吧，多少男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你，你的脸拉长了一晚上，那天我过生日好不好！”

许桥绷起脸，“过生日不跟女朋友，跑到单行道干什么？还跟哪个Jay打得火热？”

小方笑道，“那不是显示我是你的朋友嘛！虽然咱是直的，但胸怀足够大！”

看着小方耍宝的样子，许桥“扑哧”笑出来，“是，你牛！”

小方不屈不挠，“不如这样！你先靠着他，等你成功了，再让他靠着你，不就得了？折腾什么啊你！”

许桥合上书，忽然觉得小方说得也有道理。

13.孟繁华的行动力

这几天对媒体来说，好像在坐过山车。龙仪和清贸的案子，忽而冲高、忽而下降，现在，南汇区政府又被牵扯进来了。事情越闹越大，外地媒体也纷纷前来报道，不管是龙仪还是清贸，媒体联络部的工作都十分繁忙。特别是开庭前一天，报纸、电视、广播、网站全方位开闸，做专题的做专题，做动态的做动态，热闹非凡。

孟繁华吃过晚饭，浏览过网上新闻，准备了一下明天出庭的材料，甚至做了多年没有做过的事情——在镜子面前预演一番。最后洗了澡，喝了杯咖啡，换上了一身黑色简洁的衣服。

拿出一枚针管，又将冯涯送来的纸盒打开，细长的针头插进小小的药瓶里，孟繁华一边看着刻度，一边手上用力，5个单位计量，5个小时。孟繁华微微一笑，应该是够了。接着抽出冯涯送来的那张纸，心中暗暗比较警方的监控水平与道上的消息那个更加可靠。

站在那里谋划片刻，孟繁华将纸放回桌上，拿下针头换上注射器，轻巧地放到胸前的衣袋。

关灯、锁门。

龙仪在K市的别墅区和龙仪大厦同步建成，位于西城，原来宏运会的地盘，现在被几家小帮派分割着，因为实力大抵相当，所以相安无事。原本就是为了龙仪的高官居住且有“行宫”的功能，所以秦旭理所当然地住在主楼。

一间宽敞的套件，两侧是阿涛和保镖的房间，同层还有一间会议室，只是秦旭很少使用。

秦旭穿着宽大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电视新闻，丝毫不会对记者别有用心、充满暗示的词汇惊讶。

“近日，龙仪集团下属的医疗器械公司被一家名叫清贸的贸易公司告上了法庭，和龙仪集团一起站在被告席上的是K市南汇区政府，据说，清贸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证明龙仪集团通过向当地政府施压，谋求不可告人的利益，而当地政府为了获得龙仪的投资，甚至不惜违反行政法，直接干预司法，分别向当地公安局和法院发出公函。这让我们看到，在全球整治行政贿赂的同时，新的贿赂方式正在K市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