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他倒是不太喜欢地上跑的肉味的,对水里游的更是热衷一些的,只可惜,在京城那地界上,这水中游的东西到底是没这江南来的新鲜。
想着肥嫩的肉味,胤俄有些馋了,又催促着常顺快些打马。
四阿哥有些好笑的摇摇头道:“原先就听八弟说十弟是个好吃的,今日可算是见着了。”
“四哥莫要笑话弟弟了,弟弟也就这丁点儿的出息。”
四阿哥皱皱眉,道:“十弟莫要过谦了。”好像对于胤俄的说辞很是不高兴的样子,其实对于四阿哥的想法,胤俄是有些疑惑的,他和四阿哥关系虽不像小九那样,可是却也说不上亲密的,这次江南之行,他以为会是小十三陪他一同前往的,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他。
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了下来,此时已经入夜,或许是天气的原因,夜晚还是有些清冷的。胤俄扶着苏勒的肩膀跳下马车,左右张望了一下,挑了挑眉道:“四哥,这江宁好歹也算是六朝古都了,这入夜怎地如此清冷?”
客栈的掌柜的迎了出来,听到胤俄的话,叹了口气,很是烦恼的样子道:“听两位爷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不是本地的。”胤俄看了四阿哥一眼点点头。
四阿哥看了瘦掌柜的一眼又道:“莫非这江宁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四阿哥跟着瘦掌柜的进店后又问道:“不瞒掌柜的,我们兄弟也并非是第一次来江宁了,以往这夜里江宁可不似这般的冷清,秦淮河岸,灯红酒绿,好一派繁华,如今这般,倒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想必大人也听说了,今年春闱的事情了。”
四阿哥和胤俄对视了一眼,点点头又道:“略有些耳闻的。”
“唉,可怜啊可怜!”那掌柜的叹了口气摇摇头,却并不多说,只是不停地叹道:“作孽啊。”
胤俄更是一头雾水,真想撬开这掌柜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的,你说这人还真损,没事儿这么吊人胃口干什么?为他却又一句话都不多说,弄的胤俄有种想要咬人的冲动。
四阿哥也是很无奈,坐到屋子内,吩咐道:“鄂尔泰,尽快查清楚这段时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胤俄坐在边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有想,又连着叫了几个人进来,胤俄也没甚在意,他不关心这个,他也不想让人注意到他,于是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权当是没看到,忍不住埋怨自己刚刚不应这么快跟了进来。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胤俄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四阿哥才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叹了口气道:“何必如此,罢了,去洗洗,你不是饿了么。”
“嗯。”胤俄忙蹦起来,随意的穿上鞋子就走了出去,苏勒忙跟上前去。
胤俄的胃口好的不得了,吃了三大碗米饭这才作罢。
“夜里,你如此这般胡吃,这下子莫要直接躺着睡觉,起来消消食儿也是好的。”四阿哥叮嘱道。
胤俄随意的摆摆手道:“不碍事的,我不讲究那个。”
“陪我出去走走。”四阿哥不理他说什么,直接拍板,不容他反驳,胤俄嘴鼓了鼓,终究没有将反对的话说出口。
直到四阿哥放下筷子,胤俄这才慢吞吞的站了起来,懒洋洋的说道:“这夜里可有什么好逛的?”
“……”四阿哥没理他,径直前面走着。
胤俄讨了个没趣,只得跟着。转过有些冷清的街道,却让人眼前一亮。原来,这才是夜里的江宁,胤俄忍不住赞叹道:“这秦淮河岸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夜里的江宁自是有一番别样的景致,远处河岸上星光点点,远远望去还真是有种雅致的情趣,忍不住又好奇的多张望了一会儿,暗自笑道:“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说着凑到四阿哥身前,调侃道:“四哥,这怕是不好吧?”
四阿哥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道:“你以为四哥这是要干什么?”
胤俄无趣的挑挑眉道:“这秦淮河岸,又如此繁华热闹,四哥难不成以为弟弟什么都不懂?”
四阿哥黑着脸没理会他,沿着江岸继续前行,而后又转过几道弯,越走越是偏僻,胤俄偷偷的摸摸鼻子,乖乖的跟在身后,并未多嘴。
只等四阿哥停了下来,胤俄这才望着前方的高门上挂着的贡院两个大字。四阿哥深深的皱着眉头,目光深沉的看着门匾,脸色有些发黑,胤俄了然,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夜里凉风吹过,顺着风飘来一些宣纸。
夜里静悄悄的没发出一丁点的事情,胤俄大致上也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情。他倒是有心劝导他莫要多管闲事的,只可惜,他也明白,这眼前儿的人,大致上是不会如同自己这般冷血的袖手旁观的。
更何况,科举在读书人眼中是多么神圣的一件事情,那可是真正的寒窗苦读,莫有一丝松懈,他虽不敢苟同,却打心眼里佩服着。
若是自己没了这皇子的身份,想要在这世上活的好些,怕是也只有通过科举晋身了吧。
胤俄勾了勾唇,轻笑起来。
64.酒馆
四阿哥站了片刻,之后才叹了口气说道:“这科场舞弊,声名狼藉啊!若不按律严惩,这江南民心不稳啊!”语气中满满的都是担忧。
胤俄眯了眯眼睛,这科场舞弊自古也是有的,只是这次不同寻常或许在于牵扯的人太过于众多罢了,造成了江南众多学子的民愤。胤俄低垂着头,半晌之后才道:“皇阿玛既然给了四哥的权利,那么不妨查下去罢了。”话已至此,胤俄却不多说,他们谁都知道这要是查下去,后果或许不是他们所能承担的。
“四哥……”胤俄抿了抿唇,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怕了么?”就算牵扯出太子,你怕么?
“傻话。”四阿哥负手而立,眉角拧成一个疙瘩,却仍然坚定的说道:“不管是谁,这都是大清国的蛀虫!不可不除。”说着狠狠的握握拳道:“这江南汉人学子众多,自古文人若是闹事,对于民心,那后果也是不可估量的。”
胤俄点点头,看着沉默的站在贡院门下的人,说道:“相信四哥定是能够处理好的。”胤俄又动了动唇,说出这话,在此时却显得如此苍白。
“走吧。”四阿哥叹了口气,拍拍胤俄的胳膊道:“你也别乱想,既然皇阿玛将这份差事给了四哥,四哥又怎么会让皇阿玛失望呢?!”
“嗯。”胤俄点点头,随着他朝客栈走去。
刚行至门口,就看到鄂尔泰站在门口张望,看到他们的身影,忙跑了过来低声禀告道:“主子,田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四阿哥点点头,又看了他一眼,胤俄摆摆手道:“四哥,你饶了我吧,这赶了一天的路了,浑身都快要散架了。”说着行了个礼后就带着苏勒离开了。
进入房中后,胤俄靠在们边上嘘了一口气,暗道,这田大人恐怕就是田文镜了吧,自己还是不要多掺和的好。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了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洗漱之后,胤俄就招呼苏勒为自己揉腰,舒服的趴在床榻上,胤俄满足的叹了口气道:“这人活在世上,何必那么劳累,如此这般就好。”
苏勒轻笑了一声道:“主子倒是想到透彻。”
“那是。”胤俄有些得意洋洋的样子,动了动肩膀道“左边一点,嗯,嗯,就这里了。”又叹了口气说道:“这般没志气的话也就只有我才说的出口了。”
胤俄被按的有些昏昏欲睡,不多时就开始打起了小呼噜。苏勒侧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轻手轻脚的将胤俄的身子方正,盖上被子,坐在边上看了片刻,轻叹了口气,这才起身离开。
只见,原本紧闭着的眼眸,慢慢的睁开,眼中一片清明,之后才有些复杂的眨眨眼睛,慢慢的闭了起来。
对于苏勒,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有些不放心的,这么多年了,胤俄没有抓住他一丁点的毛病,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神经兮兮的。可是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胤俄说不清楚,这些年来,他远着苏勒,一方面也是因为有安玖在,另一方面却是在他的刻意为之一下,他想,是人都有是有些脾气的,他这样不给他差事,当他不存在似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厌烦了,也就走了,却没想到苏勒居然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丝的抱怨。
这让他更加的不知所措了。
难道仅仅是因为苏勒是小九送来的?可是小九不可能害自己啊。但是为什么总是对苏勒下意识的远离呢?胤俄有些烦躁的在床上扭了扭,最后如同蚕蛹一般将自己卷在被子中,大大的叹了口气,这才慢慢的睡了过去。
之后的几天内,胤俄没有和四阿哥一起行动,他倒是真心的喜欢上了这江宁,山水如画,端的是一番秀丽的景色,让人流连忘返。
这日,胤俄带着苏勒来到江宁的太白楼,坐在窗前,眺望着远处的秦淮河,天空中飘着细细的雨丝,整个秦淮河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纱一般,朦胧中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时,边上坐上来两人,悄声说这话,不过胤俄自幼习武,耳力不是一般人可比,只听那两人道:“听说上面派了钦差下来,也不知道会如何。”
“谁知道呢。”另一人摇头道。
“这自古官官相护,那李家少爷大字不识几个,居然春闱名列前茅。”说话之人很是气愤,握紧拳头讥讽道:“这科最后可别出了个文盲状元来。”
“慎言。”另一人忙制止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李家父子权利大的很。”
“算了算了。”这人烦躁的摇摇头,而后又低声说道:“听说四阿哥和十阿哥全都下江南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春闱的事情?”
“两位阿哥?”这人疑惑的问道:“难不成这牵扯太广?”
“不晓得呢。”
胤俄听了一会儿,端着酒壶坐在两人跟前道:“兄弟,你们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两人装傻道。
“唉,兄弟别这么见外嘛,出来在外的,多个朋友多条出路嘛。”说着就给两人倒酒,道:“来,喝。”
“你这性子倒是爽利,怎么?你也是这科的?”
胤俄打着哈哈应了一声道:“唉,我这不是……”说着还甚是苦恼的摇摇头道:“唉,这糟心的事儿,不说也罢!心中不得意,否则谁青天白日来这喝酒啊。”
“唉,这科不晓得有多少寒窗苦读的士子名落孙山。”一人安慰道。
“我倒是听了些许风声呢,就是不晓得是真是假。”胤俄压低声音道:“听说这事跟太……”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人捂住嘴巴,瞪眼道:“你不要命了。”胤俄暗中对苏勒挥了挥手,刚刚苏勒差点就动手了。
“怎么了?”胤俄眨眨眼睛示意他先放下,那人又四周看了看这才慢慢放了下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要我们教你么?”
“别自己惹了麻烦倒要我们两人去你背黑锅。”
“不会不会。”胤俄摆摆手道:“兄弟说的哪里的话,以后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要麻烦各位兄弟呢。”
“唉,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那男子摇摇头道:“你听说士子们大闹贡院的事情?”
“嗯,略有耳闻罢了。”胤俄凑到跟前儿给人倒满酒道:“来,满上,喝。”
“谢谢大兄弟了啊。”两人一拱拳道:“瞧你也是个爽利人,哥哥今儿就给你说说,这闹事的倒是个真有学问的,只可惜他得罪了权贵,听说被人打断了腿。”
胤俄手僵了一下,这才轻声道:“不是听说关起来了么?怎地又打断了腿呢?”
“你傻啊,这人将事情闹这么大,难道关牢里给你好吃好喝当祖宗供着啊。”那人一脸看傻瓜模样的看着他。
胤俄脸抽了抽道:“只是没想到这牢里也这么龌龊罢了。”
“大兄弟是个实诚人啊。”两人又喝了点酒道:“瞧你年纪还小,这科不中,还有机会,不急不急。”
“是啊。”胤俄点点头,几人又说会儿话,两人起身离开,胤俄这才坐在窗边上的桌子上,前所未有的开始深思起来了。
这些事情他以为他是不会在意的。可是现在心中那股子名为愤怒的情绪
又是什么?胤俄嘲讽的勾了勾嘴角,算了,不过是随心而为罢了,一直考虑这么多活的可真是累。
这一晚,胤俄睡得前所未有的舒心。
清晨,胤俄收拾妥当后,就带着常顺苏勒等人去了四阿哥去,询问询问进度也是可以的,他知道的事情没道理四阿哥不知道,他还是非常相信这人的办事能力的。
“四哥。”胤俄看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叫了一声。
“嗯?”四阿哥抬起头,挑了挑眉道:“今儿倒是起了个大早。”
胤俄悄悄红了脸颊,这些日子他倒是一觉睡到自然醒了,听四阿哥这样说,倒还是有点羞耻之心的,呐呐道:“瞧四哥说的。”瞪了他一眼又道:“我这不是因为受伤,好长时间没有练练拳脚了嘛。”
四阿哥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道:“受伤?”尾音拖的长长的很是调侃的样子。
胤俄一怒,瞪着眼睛道:“被皇阿玛打板子了难道不是受伤?”
“是是是。”四阿哥不与他计较道:“今儿可想好去哪里游玩了?”
“呃,那什么弟弟今儿哪都不去。”胤俄坐到四阿哥身边有些愧疚的说道:“弟弟觉得吧,让四哥这样辛苦的查案,弟弟到处去玩,这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苏培盛和常顺两人端着盘子走了进来,将东西摆上桌之后道:“主子,奴才瞧着今儿十爷同主子一同用膳,就特意嘱咐那小二多做了些菜。”
“嗯,下去吧。”四阿哥淡淡的说道。
胤俄摸摸肚子,还真是饿了,拿起筷子就先吃了,又呼哧呼哧喝了几口热汤,这才说道:“只是四哥啊,弟弟脑瓜子不够使,帮不上你什么忙。”
四阿哥摇摇头道:“要说你脑瓜子笨,这话可不实诚。”他跟着吃了一口菜说道:“自小你脑瓜子比谁都好使!”
胤俄呵呵的笑了两声道:“弟弟这不是突然悟了么。”
“说说。”四阿哥眼角带笑,看了胤俄一眼道:“来说说,这是悟了什么了?”
65.画舫
胤俄摸摸脑门,双眼发亮,却仍然有些迟疑的说道:“四哥,弟弟这不是突然觉得这十多年来活的太过于盲目了嘛。”
“哦?”四阿哥起身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只是应了一声,却并没有接口。
胤俄咬了咬下唇,凑到四阿哥身边悄声说道:“弟弟始终不晓得自己想要什么,活着仿佛就是混吃等死一般。”
“混账话。”四阿哥眼一瞪很是生气的拍了下桌子道:“皇阿玛教养你这么多年,就得来这些子恼人的话语?”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胤俄忙安抚道:“这不是刚想出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