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个小鬼做小厮 上——八叔叔

小鬼飘在再来和娇姐之间，伸出小拳头比划比划娇姐乌黑的眼眶，啧啧，真像是我揍出来的。

娇姐哭着哭着觉得眼眶那里凉凉的渗得慌，又揉了几下。

再来掏出块手帕，蹲下身轻轻帮娇姐擦干净哭花了的妆。

“再，再来……”娇姐抽噎。

“嗯？”

“咱们多，多给阿摸烧点纸钱吧……万一他还没投，投胎，在阴间也，也用的上啊，都说小鬼难缠，让他多，多点买路钱……”

小鬼在旁边冲着娇姐挥拳头，什么叫小鬼难缠！你鬼爷爷我现在就是个小鬼！

凉飕飕的拳风擦着娇姐的脸颊飞过，娇姐摸摸脸，转头四周瞅瞅，怎么突然刮风了？

小鬼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他自己的小墓碑上，弯腰使劲低着头从两腿之间看下去：耗子阿摸之墓

踢蹲在旁边的再来一脚，小气死你们，就不能给我修个豪华点的坟？一个小坟包一块破石头墓碑就打发我了。

再来小腿上一阵冰凉，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可是绷带揉绷带的感觉实在不是太好，还是不理会了吧。

“再来啊，”娇姐平静了些，自己站起身来拖着再来也站起来，“咱们去多买点纸钱，回来给阿摸烧。”

“啊？”再来被拖着踉跄着往外走，“这么晚哪有卖冥器的店铺开门啊？”

“他娘的卖冥器的不晚上开门难道白天开门？！”娇姐说去就去大踏步推开院门就冲了出去。

“慢点慢点啊……”再来一路被拖走。

小鬼傻眼的呆在院子里，走，走了？

飞到院门口，怨念的扒着院门，小鬼一副怨妇的神情，别走啊……我出不了这个院子啊！

——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浴桶鬼笑的猖狂，鬼声鬼气的不让人觉得愉悦倒是蛮凄厉的。

小鬼臭着一张脸走在前面，不理会身后狂笑的浴桶鬼。

鬼界外围不少人远远看见小鬼，都停下来驻目于他，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嘲笑的……怎么会掉纸钱掉成这样，哈哈……

对，纸钱。

小鬼现在臭着脸走在狂暴的纸钱雨之中。

就在他脑袋正上方，刚刚好覆盖他身子这么大的一小块阴云跟着他飘动，那云里不停的往下掉纸钱。

在阴间瞅见几个头顶上掉纸钱的鬼，不稀奇，稀奇的是这纸钱掉的这么多……

小鬼脑袋上身上都是白花花的纸钱，一边走一边从身上掉落，头顶上还在不停的往下掉，简直是劈头盖脸一刻不停。

浴桶鬼边笑边跟着走，顺手从地上捡些掉下来的纸钱扔进自己浴桶里，不一会儿浴桶就满了，那边小鬼脑袋上还是没有停歇的迹象。

更有些穷鬼眼见着小鬼不在乎，追在他身后捡纸钱，甚至为了抢纸钱打起来，一时间鬼界外围里热闹得很……

一顿饭的时间后，阎狱家中。

阎狱本来在喝茶，此刻举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愣愣的看着走进来停在那里不一刻，就半截身子埋在纸钱里的小鬼。

小鬼瘪嘴。

阎狱的手抖了抖，嘴角抖了抖……

“哈哈哈……”

此刻，人间，京城小院里。

“快点快点，后面那车也赶紧卸下来！”娇姐叉着腰，指挥着她小倌院里的杂役们一车一车的卸纸钱。

院子里那个小坟包前面，早就放了一个大铜缸，里面熊熊的火苗窜动，缸边还有两个人专门负责把卸下车的纸钱往缸里倒。

烧纸钱烧出来的烟灰在空里飞散，邻里的院子里全是灰蒙蒙一片。

再来关了门躲在屋里，瞅着外面疯狂的娇姐，很是不放心，忍不住推开窗户喊一声：“娇姐，小心别点着了我的院子……”

——

阎狱宅院的西厢房里，小鬼躺在高高的一垛纸钱上，长舒了一口气。

这就是，有钱人的感觉啊……

“小鬼，给我烧热水沐浴。”

主屋里阎狱的吩咐声传来，打算了小鬼的满足感。

有钱……有钱有个屁用！还不是给人做小厮的命……

蹲在厨房的灶台前面，小鬼一根一根往里面丢柴火，可是不知道这柴火潮了还是怎么的，火总是不旺，烟倒是不少，熏得他一脸乌黑还呛得直咳嗽。

阎狱等来等去不见热水送来，从主屋一路找到厨房，就看到小鬼蹲在地上捂着鼻子嘴巴一脸乌黑的在生火。

“笨死你。”随手一挥，火球准确的贴着小鬼的脸飞入灶台里，火苗蹭的一下子窜起来。

小鬼跳起来捂着自己被烤热的小脸，“你有精力点火，就不能……”

后半截话咽回去了，阎狱的神情让他想起他挨打屁股疼的不能坐的时候……

“那个，主人，”小鬼第好几次尝试说服阎狱，“你就帮忙把我那些纸钱熔炼成精气吧？”

阎狱无视他，转身走回主屋，“快点烧水。”

比划着踢他一脚，小鬼气呼呼的蹲下烧火，“小气二狗小气二狗！连这么点力气都不愿意用，不帮我的忙还要支使我干活……”

灵机一动，小鬼笑着把热水盛到桶里，使足了全身劲要提起那个水桶，却还是不行，只好又把半桶水倒回锅里，费力的提着那半桶走进主屋。

把热水倒进浴桶里的凉水里，搅匀了。小鬼笑嘻嘻立在浴桶边，“主人，洗澡水好了。”

阎狱边走过来边脱掉身上的衣服，身体的曲线一览无遗，小鬼有点不好意思的撇过头，等他进了浴桶中坐好，才又赶紧的拿过搓澡巾跑到他身后。

“主人，我给你擦背。”

拿着搓澡巾，小鬼用力的在阎狱背上搓来搓去，一会儿就把阎狱的后背搓的通红。

阎狱背上被搓的火辣辣的疼，又不想丢了面子说疼，咧着嘴忍着。小鬼这边搓了一会儿，还撩起一把热水泼到后背上冲一下，阎狱全身打了个颤。

“好了。”在小鬼又开始搓之前阎狱抢着说，“去再打一桶水来。”

“哦。”小鬼动作非常利落，放下搓澡巾就跑去厨房打热水，屋里的阎狱等他一跑开就开始扭动后背，这叫一个疼啊。

“主人，热水来了。”小鬼秉持着微笑服务的理念，将一桶热水慢慢倒进洗澡水里，一点儿都没溅到阎狱身上。

水倒完了，桶放在地上，小鬼眼巴巴的瞅着阎狱。

阎狱闭着眼享受着热水澡，像是睡着了。

等了半天，阎狱没有任何表示，小鬼泄气的瘪着嘴提起水桶往外走。

“无事献殷勤……”

刚走到门口的小鬼迅速转头看向浴桶里的阎狱。

“非奸即盗。”

高举水桶，小鬼很有把桶摔到地上的冲动，可是想起西厢房里那堆纸钱，忍了……

“主人。”又笑嘻嘻的跑到阎狱身边，“我刚才想了想，劳动主人帮我熔炼纸钱，确实是我的不对。所以我想不如这样，纸钱熔炼好的精气……”

阎狱睁开眼，颇有兴味的看着小鬼。

小鬼咬咬牙，豁出去了，“你我一人一半！”

阎狱又闭上了眼，没有兴趣。

“那……那你六我四！不然，那，那就你七我三……你七我三都不行？！好吧好吧你八我二！再不能再多了！”小鬼心疼的都要滴血。

阎狱慢慢睁开眼，搭在浴桶边的右手勾起食指，冲着小鬼勾一勾。

小鬼觉得这事有门了，高兴的凑到阎狱身边，突然阎狱一抬手按着他的后脑将他的脸压向自己，准确的压上他的唇，重重的亲了一口又放开他。

小鬼愣在当场。

阎狱又闭上了眼，老神在在的泡他的热水澡，不紧不慢的说话：“识时务，不错。肯吃亏，不错。嘴唇很软，不错。”

小鬼脸蹭的一下子从脖子红到头顶，软……软毛啊软！

跳起来就要扑向阎狱，阎狱却一声冷哼把小鬼吓回来了，是他听错么？怎么感觉他哼的那一声好像是“钱”……

拖着浴桶，小鬼踢踢踏踏的走回厨房，蹲在灶台前狠狠的咬自己的嘴唇，再让你麻，再让你麻……怎么咬了这么多口还是麻酥酥的……

阎狱自己进了西厢房，不许小鬼进来瞧，说他要是进来就不帮他熔炼纸钱了。

小鬼一边收拾浴桶和洗澡水，一边在心里咒咒念，搞不好他是要自己熔炼完了多贪污一些，所以不让他进去看……都给他八成了他还这么贪，真坏……

等到阎狱将一小把精气放到瞠目结舌的小鬼手中时，小鬼更加断定了心里的想法，那么那么多的纸钱，二成就这么一小把精气？！

跳脚揪着阎狱的衣服，小鬼要力争到底！

“我的钱我的钱我的钱呢！”

“都在这。”阎狱把小鬼从自己身上揪下来。

“这么少？！你拿走了多少？！”

“九成。”回答的毫无羞愧。

“坏蛋二狗！”小鬼被他揪着后领子提在空中，兀自手打脚踢。

“另外那些我以后给你，如果你表现好的话。”

小鬼踢了半天一下也没踢到他，谁让他手长他腿短。

“你就为了欺负我？！”

“对。”阎狱提着小鬼走进里屋，把他往榻上一扔。

“坏二狗你为什么总欺负我！”小鬼瘪着嘴就想哭。

“因为……”阎狱上了榻，翻身把小鬼搂在怀里，“欺负你好玩。”

小鬼气呼呼的一口咬在阎狱胸口，咬住了就不松口，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阎狱按着他的头靠在自己胸口上，也不说让他松口，紧紧的抱住了他，沉声笑出了声来。小鬼感觉到他笑的胸膛震动，慢慢松了口，侧脸靠在他的胸口，胳膊插到他的胳膊底下，环住了他。

第十二章

地府后殿一侧，长长的回廊凌空而跨，连接主殿、后殿与阎契的偏殿。

倚着靠枕坐在榻上，阎契右手在身前翻转，五指指尖各有一簇蓝色的火苗在跳动，不带一丝红光，全然蓝色。手指随意的翻转，火苗在空中划过好看的弧线，映着阎契的脸庞有种森然安静的气势。

“三公子……”

岚衣捧着盛药碗的托盘，犹豫的站在门口。

“岚衣，”阎契手放到被子上，转头微笑看着她，“来了怎么不过来呢。”

笑容让刚才那一幕引起的那点不安释怀，果然那种阴沉只是错觉，三公子总是温柔和善的。

“三公子，喝药吧。”岚衣衣摆轻轻翻动，脚下步子细碎迅速，走至榻边屈膝跪在榻边地上，平端起托盘将药碗送到阎契身前，略略垂了头半露出温婉的笑。

阎契端起药碗轻抿一口，然后仰头一口饮尽，又将药碗放回托盘。

“难为你了，把药凉到这样刚好的温度。”

岚衣捧着托盘站起身来，抿嘴笑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阎契笑着点头，“下去休息吧，我这里不用照顾。”

躬身行礼，岚衣转身走出房间，背后双翅莹莹一层光芒，配着她修长的身材，很是好看。

只可惜，她一心讨好的观众并没有心思瞧她。

阎契闭着眼靠着靠枕，左手指揉着眉头。他体内的毒已然解了，只是心里还是堵得慌，那天的所见让他耿耿于怀。

他抱着那个小鬼的姿势，显出强烈的占有和呵护。

他从没有这样抱过他。现在回想起来，虽然千年里他毫不怀疑他对他的心意，但是他只是默默守着他，并不曾对他有过丝毫亲密之举。

起身离开卧榻，扯过搭在屏风上的红底褐色井字纹长衫披到身上，束上腰带，离开房间走上长廊……

师爷用手掌碰触结界的一刻，阎狱在房中立即有所觉察，师爷没有掩蔽自己的气场，有心让阎狱知道是他来了。

小鬼这一会儿正在一边的椅子上坐着，对着一面镜子和自己的头发抗争。他努力的想要挽一个整齐光滑的圆髻在脑袋上，可是摆弄了半天不是这里漏了一缕头发就是那里挽不紧，这会儿正气呼呼的解开了发髻用手揉乱这一脑袋头发撒气。

阎狱扯过黑色的发带，走到小鬼身后按住他晃个不停的脑袋，几下将他一头过肩的乱发扎了个马尾，那一把头发横冲直撞的在脑袋后面咋呼着，阎狱满意的拍拍小鬼的头。

“走。”

“啊？”小鬼愣愣看着阎狱推开屋门去了院里，急忙跳下椅子也跟着出去。

师爷瞧着阎狱和小鬼两个人一起出来，没有表现出讶异，像以往一样，弓着他那驼背，恭敬的言道：“奉阎王之命，虫族一事由三公子和差长追查，此刻三公子已经到了议事厅，请差长也就过去。”

阎狱不理会师爷，揽着小鬼的腰跃起空中飞向地府，小鬼吓了一跳紧紧抓着阎狱的衣服，迎面扑来的风让他张不开口说话。

师爷瞧一眼飞离的二人，眼底滑过一抹说不清的意味，也跟着起身飞向地府。

议事厅位于地府前殿的左部，是师爷平日办公处理公务的地方。地府自阎王之下尚有三个职位：师爷，典狱，衙将。

数名衙将负责管理手下的差长，差长又管理鬼差，也就是牛头马面。阳间每日都要死不少人，死的人又天南海北皆有，所以拘魂事务最是繁琐，因此鬼差的人数也是众多。只不过他们只管拘魂，法力修为都不高，所以数量虽多却没什么势力。而差长平日除了管理鬼差，偶尔也去人间拘魂，他们法力高些，专有不寻常之人死时，他们才出动，而且常常是一黑衣一白衣搭档行事。不过其中有一个特殊，就是阎狱。虽为阎王之子，却在成年之时被阎王赐了差长这样的职位，着实是一种讥讽。

典狱却只有一人，管理狱吏行驶地府中司法之权，狱吏之下又有狱卒。只是这典狱只听阎王一人之令，平日神踪难寻，别说阎狱阎契没见过，连师爷竟也是没有见过他的。

至于师爷，自地府设立，师爷这位子上便只有他一人，他来这地府远远早于阎狱等人出生之时，谁也不知道他和阎王在这地府里已经多久了。所有人都唤他“师爷”，他只是自称“老朽”，渐渐的没有人记得他本来的姓名。阎王虽是阴界的统治者，平日却甚少露面，所有大小事务都是师爷一人处理。

此刻小鬼正站在议事厅里瞠目于满满一桌子的文书，再瞅瞅，旁边还有满满一柜子，地上还摞着好几摞。颇有点同情的看着罗锅的师爷颤颤悠悠走到桌子后面坐下，小鬼很是一个辛酸，这都是硬生生累的啊……

阎契坐在师爷桌子左侧首位的椅子上，扫视在那四处打量的小鬼一眼，端起茶杯抿一口，垂着眼睑遮住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

阎狱径直走向桌子右侧首位座下，见小鬼还在那里看着师爷发呆，凌空弹了他脑门一下，小鬼这才捂着头走至阎狱身后站下。

“差长已经到了，请三公子说说当日的情景吧。”厅里的气氛有些僵，师爷只好先开口。

“那一日，”阎契抬眼看对面的阎狱，“哥刚离开，岚衣就来通知我说族长想要见我。我去了族长的议事大厅……”

阎契刚走入议事大厅，大厅的正门就在身后合上了，阎契当即敏锐的感觉到厅内有许多不对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