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攻记(第二部 重生篇 总受)——李忘风

作者:李忘风  录入:02-17

林木子看到对方的神情古怪,心中难免起了一丝惊疑。

“陛下,究竟何事?”

“随我来。”谢苍穹恹恹地皱了皱眉,转身便朝御案后面走了去。

御案之后又是一扇门,进了门却是一件布置精致,供人休息的房间,只是这房间里寒冷异常,林木子仔

细一看,原来周围放了数个巨大的冰桶,来降低屋内的温度。

房间的正中摆了一张梨花木雕制得美轮美奂的睡榻,上面安静地躺着一个人。

林木子随着谢苍穹的走步走上前,顿时一惊。

“啊,这,这不是……”

谢苍穹不动声色地走到榻边,俯身替榻上的人捋了捋有些散乱的发丝。

“对,皇兄在这里。世人皆道林神医有起死回生之妙法,不知可否令皇兄……”

林木子快步上前,他仔细端详着谢玄衣的容颜,对方生前俊逸疏朗,可谓人中龙凤,但此时面容黯淡憔

悴,唇色青乌,五官深陷,再也看不出身前那风流俊雅的气质。

忽然,他又瞥见了谢玄衣呈现出青紫的脖子,顿时一愕,这样的伤痕,说明谢玄衣死前必定受过绞缢之

刑,而这样的刑罚往往都是死刑。

他探手摸上去,果然对刚颈项冰冷,脉搏早就停止。

“起死回生乃是别人赠的美名,我林木子乃是一介凡人,如何能有大罗金仙的法力?再说了,陛下不是

要缢死他吗?又何必在他死后又要强人所难,令我求这么个死人。”

“不错……是我下令让人缢死皇兄。但是,这一次,我做错了。”

谢苍穹深深地叹了口气,宽大的手掌缓缓摸到了谢玄衣冰冷的面孔之上,他小心地抚摸着对方了无生气

的面容,冷酷的眼里竟涌出了那么多悲哀与悔恨。

林木子痛恨地望着谢苍穹,满腔皆是怒火。

他虽然有时会对谢玄衣的荒淫不满,但是他始终只是一个外人,身为谢玄衣亲弟弟,自谢玄衣登基起便

受到对方无比信任和重用的谢苍穹却怎能对他做出这样残酷的事。

不仅夺了对方的帝位,更连对方的生命也要一并夺去,丝毫不想想昔日谢玄衣待他如何之好。

天下皆知天有二日,甚至有的人只知摄政王,不知谢玄衣,却也未尝见谢玄衣对此有何不满。

做皇帝,谢玄衣或许不够称职,但是身为兄长,林木子却是再也未见过如此疼爱弟弟的哥哥了。

如今谢苍穹一句做错了,便想挽回一切,就算自己答应,老天爷不会答应。

林木子冷冷一笑,一字一句对谢苍穹说道,“陛下,草民劝你还是节哀吧。这世上,草民还尚未见过能

活死人的神医存在,至少,草民不是那样的神医。”

谢苍穹猛地转头,他的神情被林木子的冷笑深深刺痛了。

“那至少保留住他的尸体!我不想……不想再失去他了。我真地知错了,我不该杀他,即便皇兄永远也

不会爱上我,我也不该这么自私……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帮我保存住皇兄的尸首,有朝一日,我总能找到

起死回生的药救活他的……”

谢苍穹边说,竟边跪了下去,他紧紧地握住谢玄衣早已失去柔软的手,冷锐的目光终在这一刻化作了无

限的悔恨与悲伤。

这时,林木子似乎懂了谢苍穹的恨与疯狂,爱上生性风流的谢玄衣,或许是这些人共同的悲哀吧。

谢玄衣并不知道谢苍穹在自己死后爆发出的激烈情感,他依旧站在奈何桥畔,看着脚下的冥河兜兜转转

,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与自己相遇的卫行风。

巡视此地的鬼卒看见他傻乎乎地站在桥边,不肯去投胎,不由嘲笑了起来。

“你若一直站在冥河边,迟早会被河上的鬼气浸染,到时你就是想投胎也投不了了,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还不如趁早快入轮回,早点开始下一世。”

谢玄衣固执地摇了摇头,淡淡地笑道,“我在等人,我一定要等到他。”

正在两人谈话间,十殿阎罗之一的宋帝王带着几名鬼卒走了过来。

他一见到谢玄衣,便叫鬼卒上前拘住了他。

“你这家伙,前缘未尽,还不赶快给我回阳间去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

“不,我要在这里等行风!”

谢玄衣生怕自己这一走,不知何时卫行风便走过了奈何桥,那么自己一直想告诉他的话,岂不再无机会

了!

宋帝王对谢玄衣怒目以示,低头翻看了一下手中的册子,抬头对他说道,“你在这里永远也等不到他,

他的魂魄还被拘在他哥哥那里!你真要找他就回去吧!唔……你的身体已然呈死相,若贸然让你回魂,

只怕会惊扰到那些凡人,这样吧,我便选一具濒死的身体给你,你回去好自有命数安排。”

谢玄衣只关心卫行风此刻究竟在何处,听闻对方的魂魄竟被卫行云拘住,他不紧担忧起来。

卫行云这厮的狠毒与偏执他不是没见识过,没想到他竟会忍心将卫行风的魂魄与尸骨一并拘禁起来。

那一晚自己梦到卫行风的枯骨与自己亲热,莫非竟不是梦!

谢玄衣想到这里,几乎出了一身冷汗,他也管不得自己回去之后还有什么命数等着他,对宋帝王作了一

揖之后,便随着鬼卒转身而去。

宋帝王合上册子,看着谢玄衣慌忙要回去的身影,不禁笑了起来。

“真不愧是主桃花的贪狼星君,到底都还挂着情郎,哈哈哈哈……”

14.

做鬼魂的感觉对谢玄衣来说,很好,他随着鬼差轻飘飘地又回到了笼罩着阴云的皇城之中。

今夜的皇宫显得特别静,静得有几分!人。

韶华宫外的铁笼已被拆除了,就好像要将曾经发生过的痕迹尽皆抹消似的。

白发的老鬼差仔细掐算了一下,抬头望了望阴翳浓重的夜空,转头对谢玄衣说道,“闭上眼,接下来听

我指挥便是。”

谢玄衣虽有些不太乐意,但一想到自己还阳却还多靠这些鬼差帮忙,自然不便拒绝对方的要求。

只要自己还了阳,便有机会解救卫行风,与那个翩翩红衣郎再度重逢,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对方柔软滚烫的身体,让他在梦中已是怀念了多年。

谢玄衣闭上眼,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身为一缕魂魄的他似乎不必刻意前进,便能感到前面的一股引力

他脚下轻盈,也不知自己究竟是飘向了何方。

渐渐地,有哭声传了过来,嘤嘤咽咽,颇为凄惨。

“您不能死啊……不能死啊……”

谁要死了?谢玄衣心下疑惑,不自觉便想睁开眼。这时白发鬼差回头看了他一眼,出声斥道,“不要妄

动,否则大事不成,落个灰飞烟灭,你便什么也做不了了。”

谢玄衣赶紧重新闭紧双目,点了点头,虚浮的脚下又往前飘了一段。

在他们面前这栋屋子乃是皇宫之中内侍总管的住所,宣华自重伤在韶华宫之后,便一直在这里养病。

不知用了多少灵药,这个阴鸷深沉的大太监却始终昏迷不醒,乃至一度病危。

甚至林木子替他看过之后也只摇头叹息,下了断言,“五脏俱损,命不久矣。”

面色蜡黄,形容憔悴的宣华静静地躺在床上,床下跪着个面容清秀的小太监不停地哭泣。他重病至此,

几乎所有人都不认为他还能活下去,是故平日巴结他乃至认他做父的一干权贵也都纷纷弃之不顾。

这个小太监乃是宣华在宫中收的义子,他本指望着宣华这位义父能大富大贵,哪知道对方刚成为权倾朝

野的大太监之后,却无端遭此横祸,只怕日后他们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只不过即使对方落得这般凄惨下场,他却是不忍离弃,仍独自在这里照顾着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来的宣

华。

白发鬼差看了眼宣华奄奄一息的身体,取出一根黑色的铁钩虚空中挥舞了一下,径自宣华的身体上慢慢

溢出了对方的魂魄,而与此同时站在谢玄衣身后的一名鬼差急忙推了对方一把,让他能撞进宣华刚刚魂

魄离体的身躯之中。

谢玄衣猝不及防,只觉得头脑一重,便陷入了一阵奇异的迷茫之中。

他睁不开眼,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再轻盈,似乎又被什么羁绊住了。

“也只能如此了。”白发鬼差冷笑了一声,手指一捏,将一根拴在宣华脚踝的黑线轻轻掐断。

这根线乃是死线,若有人的脚上缠上了这根线,不出七日,必然身死。

宣华本是劫数难逃应当归于地府,但是谢玄衣却因劫数未尽而必须还阳,只是他已死数日,如果还是回

到原来那具身体,难免让凡人看到异相,如今,也只好让他借宣华的身体回魂重生了。

魂魄刚刚离体的宣华还未完全回过神来,好一会儿,他才睁开了阴鸷而深邃的双目。

“我死了吗?”他看到身边站的都不似活人,微微皱了皱眉。

白发鬼差嘿然一笑,一把将铁镣锁到他的手上。

“诚然如此,你这一世虽然受过不少苦,但却也做了不少恶,如今天道轮回,善恶有报,便是你入地府

之时。”

宣华不屑地看了鬼差一眼,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身体。

在他的身体之中,他竟隐隐看到了谢玄衣的容颜。难不成谢玄衣代替自己的魂魄占据了这具肉体吗?!

“莫非谢玄衣……”

“别再多想了,你现在已没有肉体了,还是随我去地府报道,待阎王判你下一世命数吧。”

鬼差任务已完成,当即便催促了起来。

宣华也不生气,他反倒露出几分高兴,似乎自己的肉身为谢玄衣所占也算是件好事。

抖了抖手上的镣铐,宣华的眉目终于缓缓地舒展开了,他年轻时本是豪爽俊朗的优秀将才,只不过因为

后遭变故,这才导致外表日益阴狠深沉,总露出一副骇人的阴鸷样子。

而此时,他的神色跃然,却似回到了年轻时一般,面容上的阴鸷之色稍稍褪去,却也是沧桑而英俊。

他解脱般地长叹了一声,拱手对谢玄衣笑道,“陛下,一切珍重。愿来世,还能伺奉左右。”

说完话,宣华的身影如淡墨一般随同白发鬼差等人渐渐消隐在了空气之中,再也寻觅不见。

15.

谢玄衣醒来的时候,耳边是一阵哭声。

他睁开眼,看见一个太监打扮的年轻人正在替自己擦脸。

那年轻太监忽然笑着大喊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公公您醒了!您等着,我马上去叫御医来!”

公公……什么公公……谢玄衣方才重回阳间,神智还有些不清楚。

他挣扎着想说话,但是嗓子里却又干又涩,只是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

没一会儿,宫中常为自己诊治的许太医便匆匆赶来了,对方把住自己的手腕摸了摸,一脸惊愕。

“怎会如此……”

看他神色惊愕如此,谢玄衣猜想必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本已是伤重待死,却因缘巧合借由自己附身其上而

转露出生机,这才惊诧到了行医多年,经验丰富的许太医。

年轻太监急忙凑上前问道,“如何?宣公公身体无恙吧?”

那小太监叫自己什么来着……宣公公!

听见那突兀的称呼,谢玄衣耳目一清,神智也恢复了不少,他唇上一颤,缓缓抬起了手。

这只手瘦削而苍白,手指修长却指节粗硬,一看便是练过某种霸道爪功的人。

这样的一只手,正是之前一直负责监管他的的宣华的手!

怎会如此!那白发鬼差怎会让自己托生到宣华的身上!宣华可是一个太监啊!

“不……不要……”

谢玄衣一想到自己之前已是受尽不举之苦,现在倒好,直接托生到一个连性器都没有的太监身上,还真

不如叫他在奈何桥继续等卫行风算了!

他气郁难解,顿时一口血喷了出来,复又昏了过去。

昏过去的时候,那小太监又哭喊了起来,一声声呼唤着他公公之类的言辞,直气得他不愿再醒来。

宣华对于谢苍穹来说,也并非是那么重要的。当谢苍穹得知宣华伤重将死之时,只是神色淡漠地嗯了一

声,一边吩咐太医尽力施救,一边赐了宣华的亲族黄金千两,也算对方忠心一场。

而现在,宣华病情有病,慢慢地好了起来,谢苍穹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甚至连亲自去探望也不曾。

他现在身为一国之帝,想要几个像宣华这样的手下便能有几个,再说,对方始终只是个太监,不堪大用

,也就只能替自己处理一些后宫中事了。

听闻谢玄衣死了,本回封地镇守的谢展翔几乎是星夜便赶了回来。

藩王不招而回,常被视作谋逆之举,不过谢展翔自咐自己对谢苍穹一片忠心,乃至是一片爱慕,祖宗礼

法一时也顾不得了,只想快想到谢苍穹身边。

虽然谢展翔心有不甘,但他的确知道,谢苍穹的心中始终应该是放不下谢玄衣的。

自谢玄衣死后,谢苍穹变得更加勤政了,似乎为了证实他才是这个国家最适合成为皇帝人,他每日夙兴

夜寐,不是在朝堂上与众臣商议国事,就是在御书房孜孜不倦地批阅各类奏章,下达各类指示。

谢展翔被传唤进来的时候,谢苍穹面前堆了一大堆各处上报,亟待批复的奏章。

“臣见过陛下!”谢展翔一身银铠,风尘仆仆而来,他见了谢苍穹,随即跪了下去。

谢苍穹抬头看见是他,紧绷了多日的脸这才稍稍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怎么不说声就回来了。”他放下朱批红笔,从御案后面转了出来,扶起了谢展翔。

“臣弟怕你……”

“怕我什么?”谢苍穹见他欲言又止,不由笑着问到。

谢展翔咬了咬唇,嘿嘿一笑,抬头盯住谢苍穹沧桑憔悴了些许的面庞,这才说道,“二哥死了,三哥你

就真地不难过吗?你和他之间关系最好,这么多年来,你也一直兢兢业业地辅佐他,要不是他对不起你

,这皇位,你只怕一辈子也不会坐的吧!”

谢苍穹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抬手拍到谢展翔的肩上,“难过自然会难过,毕竟我们兄弟一场。只是既

然运数难改,我也无可奈何,往事还是别再提了。对了,你远道而来,一定累了吧,待皇兄批阅完这些

奏章之后一定要好好与你痛饮一番!哈哈哈……”

这笑声听起来爽朗愉悦,对方的情绪也不似谢展翔想得那般沉重。

谢展翔看见谢苍穹如此看得开,心中的大石也稍微放了放,他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紧紧握住了谢苍穹

的手。

“既然是陛下邀约!臣弟自当奉陪!”

而这时,御书房的密室之内,谢玄衣的尸身仍静静地躺在谁榻之上,他原本穿着整齐的衣衫变得凌乱异

常,下身甚至无物遮挡。

僵硬的双腿被大大地分开着,无法闭合,而那幽暗处的穴口之中更是流出了一些奇异的乳白色。

16.

镜子里的男人,形容憔悴,鬓角微霜,冷硬的双颊染上一层不正常的红晕,从那紧锁的眉宇以及深刻的

五官之间,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时仪表堂堂。

只是……

谢玄衣抬起了手,那双手瘦削而修长,苍白得骇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托生到宣华的身体上?!上天对他真是太刻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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