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天下虽然有令人心驰神往的修仙,可在舒楼看来,还是那仗剑江湖的情怀最让他向往。
回过头驾着马继续往前走,不知道赵康这会儿要是看了他留的纸条会不会气得砸东西,不过他最好还是赶快赶路,赵康要是知道他跑了出来,这会儿估计已经派人出来追他了。
摸了摸脸上有些冰凉的人皮面具,男子暗暗笑了起来,他虽然不会仙术,可在宫里闷了十年怎么着也学会了一些好玩的事情,比如说基本的剑术,还有特别有用的江湖技能,就像是易容术之类的。
第十八章:鲜衣怒马
十八年,恍惚是眨眼之间就过去了。
一个人在两三年里尚且都会有所改变,更何况是十八年。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算短,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路应该要怎么走下去,其实仔细回想一下就会发现他从以一个婴儿的姿态来到这天下就是被保护着的,前八年有那个男人护着他,后面的十年有安太后和皇兄赵康。
以后,总不可能一直都活在赵康的庇护下,总是要出来走走的。
早上天还没有亮就出了宫门,骑马一路南下,到了这个时候已经离王都很远很远了,就算赵康发现他跑了并且派人出来,估计这会儿也很难找到改装易容过的他。
想到赵康发现他不在了时候的生气模样,舒楼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舒楼加快了行进的速度,不管怎么样也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前面的小村子。
夕阳只剩下半个脑袋露出在了天边,将道路两旁的林子染得一片绯红,像是要在日落之前把她最后的光辉撒在这片大地上。
正当舒楼一边赶路一边欣赏着这和在王宫里所看到的截然不同的日落之景时,不远处的林子里似乎是传来了一些声响,这个时候有谁会在林子里呢?
行进的速度渐渐放慢,舒楼架着座下枣红马朝发出声音的地方走了过去,走到路边的时候看到一匹马被拴在旁边的一棵树上,只是不知道主人去了哪里。
“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这时,林子深处突然响起了一个女子的求救声。
莫非是劫匪?
舒楼连忙策马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远远的就看到三个大汉手里持着亮堂堂的大刀把一个弱女子围了起来,女子靠在树上瑟瑟发抖,她的三面都被围了起来根本是无路可逃。
这光天化日的竟然有人为非作歹,舒楼倒也不可能坐视不管,只是对方有三个人而他只有一个人,这些年虽然学了一些武术可在宫里从来都没有人敢和他真刀真枪对打过,他左右看了看林子,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救人的方案。
“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子,你们这群窝囊废不去对付魔都军只敢欺负自己人,丢人不丢人!”
这一番慷慨的话语不是舒楼喊出来的,虽然他本来也是准备大喊一声吓一吓那三个歹徒,再策马冲过去趁机把女子带走。
没想到还有其他人,舒楼就只看到一个红影蓦地从一棵树上跳了下来,宛如夕阳里展翅的大雁,身形灵巧,手中一把长剑翩若惊鸿,在空中“咻咻咻”地挥舞了几下煞是好看。
舒楼虽然之前有救人的方案,但此刻有女侠现身他可不好在旁边看着,忙策马跑了过去,一边喊道:“大胆贼人,还不受死!”
还是有几分武侠小说里男主人公的味道吧?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三个欺善怕恶的大汉纷纷丢了手里的大刀跪在地上求饶,一个个哭得稀里哗啦的。
“饶命?哼!”冷冷一哼,红衣女子手持长剑就要挥下。
“等一等,我看他们不像是匪贼。”舒楼忙上前阻止,他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命不值钱,但亲眼看着人在自己面前倒下还是心有不忍,倒也不是他过分同情这几个大汉,只是觉得另有内情罢了。
红衣女子此时才转头看了舒楼一眼,她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那时候骑在马上颇有些鲜衣怒马的潇洒味道,此时近了一看,竟是如此的面貌平平,不免有些失落。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匪贼?我可是看到他们刚刚想要对这个姑娘下手。”红衣女子杏眼一瞪,很是看不起为几个匪贼求情的舒楼。
“姑娘,你没事吧?”舒楼先去问了受惊女子,后者红着眼圈摇了摇头,怯懦地说了一声“没事”,舒楼便把人扶到一旁坐下,一边回过身解释道,“有几个匪贼会因为我们随便一吓就丢了刀的,而且……”
第十九章:月下三人
“而且什么,我看你一直为他们说情,说不定是和这几个歹徒是一伙的。”冷眼一瞥,红衣女子手中的长剑虽然没有对准舒楼,但眼里的冷刀子却朝舒楼飞了过去。
几个跪在地上的歹徒此时也出了声,领头的大汉往地上一磕头,说道:“女侠饶命,我们几个人确实如这位小哥说的那样不是匪徒,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实在是无路可走了!”
“就算是无路可走,也不应该对一个弱女子下手。”舒楼摇了摇头,纵然有什么内情,也不应该成为持刀作恶的理由。
旁边的一大汉低头抹了抹眼泪,哭诉道:“实在是王朝腐败,皇帝无能,我们几个本是王都夏侯王府的下人,夏侯王爱民如子,在天下间都是有名的良臣,可是……可是那昏庸无能的皇帝竟然放纵奸佞陷害夏侯王,如今夏侯王被无缘无故冠上和魔都军私通的罪名满门抄斩,我们几个只能逃出来……”
说到底,也是因为无路可逃,无处可去,只能成为这路上的劫匪。
舒楼默默无语,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头,身在宫里,看到的人知道的事也是宫里的,从来都不知道外人竟是这样评价赵康。
“罢了,你们快滚吧,若是再让本姑娘看到你们在这乡间为虐,定是饶不了你们!”红衣女子突然变了态度,虽然语气凶恶,但终究是放了这几个人。
三个大汉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感恩,随后就转身跑走了。
“多谢女侠,多谢大侠。”渐渐恢复了平静的女子此时站了起来,忙朝着红衣女子和舒楼道谢。
“要谢也是谢这位姑娘,我可没有帮上什么忙。”浅浅一笑,舒楼双手在胸前挥了挥。
红衣女子看了舒楼一眼,轻哼一声,转身走到了姑娘身边,声音温柔了不少:“这位姑娘你没事吧?这乡间野道的,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家人呢?”
舒楼看了看这姑娘,年约十五六岁的样子,要在他的那个年代也不过是个刚刚上高中的孩子,这姑娘肤白如凝脂,双手纤嫩,身上的衣服虽然是粗糙了一些,可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难怪会被那三个大汉盯上了。
“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先到前面的村子找个店住下再详谈吧。”舒楼看了眼已经黑下来的天色提议道。
三人随即就一起上了路,舒楼之前在林子附近看到的马正是红衣女子的,他自己单独骑着一匹,红衣女子和那小姑娘一起骑乘,几个人一边走着就一边聊了起来。
“还没有自我介绍,在下舒楼,这一次出来是打算到处游历一番,不知道两位姑娘姓名?”作为这里唯一的一个男士,舒楼主动说道。
坐在红衣女子马上的小姑娘小声说道:“我叫念荷,家在南方的一个叫梅园镇的地方,原本家里也是当地的望族,但是去年的时候镇上突然染了瘟疫……”
讲到这里,念荷的目光在清冷的月色下暗淡了几分,声音也带了些脆弱的味道:“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开了,只剩下了我一个,原本想到王都来寻找姑母,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后来托人打听才知道他们已经搬到了原木城,我就只身一人离开了王都,没想到在半路上遇到了那些人。”
【我本是出生在南方一个普通人家里,后来一次水患家没了,家人也没了……】
脑海中莫名其妙的就闪现了那个人说过的话,舒楼一时微微蹙起了眉头。
“镇上其他的人,都死了?”红衣女子突然问道。
念荷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就我活了下来,后来我想或许是因为我小的时候有一次生了重病,父母千里迢迢的去了火宗替我求来了一块护身符……哎呀!”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念荷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舒楼朝红衣女子看了过去,后者并没有因为念荷提到了火宗而有任何的异样神色,只是说道:“我叫秦烟。”
第二十章:如何看待
三人行了大概半个时辰就到了一个小镇,找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客栈住了下来,念荷受了惊人早就累了,一住下来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月朗星疏,舒楼却有些睡不着,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宫外过夜。
站在客栈的小院子里,清冷的月光撒了一池的凉水如镜,总有一些话不停的回响在脑海里。
【夏侯王爱民如子,在天下间都是有名的良臣,可是……可是那昏庸无能的皇帝竟然放纵奸佞陷害夏侯王】
【我叫念荷,家在南方的一个叫梅园镇的地方,原本家里也是当地的望族,但是去年的时候镇上突然染了瘟疫】
在宫中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告诉过他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没有过多去问,一来是人的心越来越静,渐渐的都不再过问这个世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二来是他身为赵康唯一的一个兄弟,如果干涉太过宫里宫外的事情,难免让其他人过多口舌。
今天,也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知道了世人对赵康的评价。
“你在这里站着想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秦烟的声音。
没有回过身,舒楼问道:“秦姑娘,你对当今皇上作何评价?”
这问题问得大胆,但秦烟却也没有回避,她毫无犹豫的就给出了评价,只有两个字:“昏君!”
“为什么这样讲?”舒楼转过身,望向了站在房间门口的红衣女子,他看到她的脸上有着隐忍的怒意,有对世事不公的愤慨,也有无奈和伤痛。
此一时秦烟还没有回答他的问,可他却从她的脸上找到了答案。
“民间疾苦他看不到,奸佞作恶他看不到,这样的皇帝不是昏君是什么,他或许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作为一个皇帝,若是心中没有天下,没有百姓,这就是他的罪,他就是罪人!”
没有接触到这些人,舒楼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听到这些话,在王都里他能看到的只是一片歌舞升华,听到的也是来自众人的喜报,很多事情或许并不是赵康不去理会,而是作为一个年幼被扶持上位没有掌控足够权力的皇帝来讲,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
这地方缺少足够的通讯工具,纵然赵康有心,若是下属一味隐瞒,也没有办法亲眼看到百姓真正的生活。
或许应该出来走一走的人不仅仅是他,还有赵康。
“你问这些做什么?”秦烟上下打量着舒楼,难免还是会有些警惕。
已成年的男子早已经褪去了一身的稚嫩,和同龄人相比多了几分安静和沉稳,从背影看过去倒是一个玉树临风之人,只可惜面容顶多也就是清秀而已,过于平凡了。
并没有畏惧于对方的审视,舒楼莞尔道:“实不相瞒,我是从王都出来的,天子脚下总是很难听到百姓对天子真正的评价,我平时也是在家里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很多事情都不明白,故而向秦姑娘讨教。”
“一看你就是个没出过远门的家伙。”见舒楼倒也坦诚,秦烟的眼里少了几分警惕。
“不知道秦姑娘又认为墨风华如何?”舒楼顺口一问。
“你问题怎么那么多?”秦烟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舒楼忙解释道:“在王都,大家提起墨风华无不是咬牙切齿,对于和墨风华一起叛变的风宗以及火宗也是十分气愤,但是刚才念荷姑娘提到火宗的时候我看秦姑娘并没有特别的反应,所以才有些好奇罢了,如有冒犯之处,还望秦姑娘海涵。”
说着,便是道歉一般地对着秦烟作了一揖。
“你一直都问我,倒不如你和我说一说,在你看来墨风华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秦烟反问了一句。
第二十一章:夜访的人
坏人?好人?
舒楼扬唇一笑,只吐出了简单的一句话:“普通人。”
秦烟当即就啐了一口,杏眼一瞪,骂道:“我看你倒也知书达理,怎么就耍起了无赖,我是好好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却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眼见着秦烟生气起来,舒楼一边感叹这个大小姐脾气怎么那么大,一边解释道:“秦姑娘不要动气,舒某并没有戏弄姑娘的意思,只是在我看来墨风华的确就是一个普通人,他有他自己的追求,有他自己的欲望,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你真的应该多出来走一走,要么就是读书读太多都傻了。”秦烟瞪了舒楼两眼,说道,“你和这大陆大多数人一样,看得浅,听得多。”
怎么听起来秦烟并不像是对墨风华有偏见的样子,这倒是让舒楼有些吃惊,他还以为这天下的人都认为墨风华是个十恶不赦的叛逆之徒。
大概是懒得和舒楼说下去,秦烟转过身就进了房间,留下舒楼一个人待在冷清的院子里。
一说到墨风华难免就会想到这个人,舒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这个世界的情分太浅,十年前发生战乱的时候他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以至于虽然常听身边的人说墨风华有多么可恶他也没有因此就恨上那个男人。
甚至于有时候想起墨风华,脑海里的记忆也是停留在最初和墨风华在一起的那八年里,虽然那个男人很少和他说话,大部分的时候都只是看着他,但和墨风华在一起的时候他总能感觉到一种说不清的温暖。
只是如今墨风华已经销声匿迹了十年,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碰到,就算碰到了,他们的立场和身份又会是什么?
“或许会不认识了也不一定。”蓦地一笑,舒楼摇着头笑了笑,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都想起墨风华来。
十年过去了,他已经长大成人,说不定墨风华也蓄起了胡子成了大叔。
夜渐渐深了,舒楼随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不算柔软的床上拢着被子慢慢进入了梦乡。
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舒楼平缓的呼吸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黑暗角落里的男人只是静静在一旁望着床上的舒楼。
不知名的来客缓缓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步伐落下地上没有一点声响,待清冷的月光落在了男人面容上时却是和十年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的墨风华。
替熟睡的男人理了理被子,墨风华坐在了床边目光柔软地望着舒楼。
“那两个女人的身份调查清楚了没有?”他缓缓开了口。
黑暗里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师傅,已经调查过了,叫念荷的那个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说的话也没有假的,至于那个叫秦烟的,其实是秦大将军的女儿,从将军府跑了出来,需要徒儿除去她吗?”
“暂且不用,她武功尚可,和小楼在一起也能帮上忙。”
“师傅,不用让七夜殿下回宫吗?”
墨风华望着男人安静平和的睡颜摇了摇头:“他不是笼子里的金丝雀,总是要出来走一走的。”
没有过多的停留,墨风华虽有些不舍的神色,但在他站起来之后便全部消散了干净。
“惜沉,暗中守着七夜,他若是有什么闪失,你也不必回来了。”
第二十二章:同行原木城
清晨,舒楼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念荷和秦烟已经起来了,他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在宫里已经习惯了睡到日晒三杆,和两个女孩子比起来似乎是有些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