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痕迹,却发现他的眼神清澈无比,先前的恶意与嘲讽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一丝说谎的迹象。
但我如何相信他?
单凭他一个人的话,我难以相信这个让我从未想像过的事,有了亚修斯的前车之鉴,我知道只凭一人之言是无法看清事
情真相。
拍开他摸著我肩旁垂发的手,抱著肚子撑著腰两步并作一步地往前走去,见到一个金发侍从,身上穿著与一般侍从有所
差异的服侍,认出他是艾尔多的随从拉克斯,虽然他对待我的态度一直以来都不甚友好,但他是艾尔多的近身侍从,如
果真有此事他一定清楚。
喊住他,他一脸疑惑,但还是停止脚步站立著等待我的续话。
「虽然唐突,但有个问题,我想询问你应该是清楚的……」
他看著我,语气简洁:「你问。」
「艾尔多与伊夫利特,他们……」吸了口气,我再度开口:「艾尔多与伊夫利特他们两人的关系,你清楚是吗?」
我承认我胆怯,因此没有将那两个字直接说出口,而是选择了用疑问句的方式询问,其实心里已经隐约有著接受事实的
打算,但在即将接触到答案的门前,我依然还是胆怯了。
拉克斯听见问题后沉默了,没想到他竟然会犹豫,这一切也许的确是真的,所有人都知情,不知情的始终只有我。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用我的耳朵,去听见最真实的答案。
「不用顾忌什么,你实话实说吧,他们,是什么关系?」
「是爱人关系。」拉克斯的语气不改平时对我的冷漠,就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不值得我去探讨。「主人与伊夫
利特先生是爱人关系,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你还有什么疑问?」
他的语气很冷漠,甚至是有些轻蔑,我知道他一向是如此,刚才的一番话,也与平时对我说话的语气没有半分差别。
我凝视著拉克斯无表情的脸,金色的眼中如同往常见到我般,带著冷漠,没有一丝波澜。
他说的,的确是真的。
他没有说谎,也不需要说谎,因为,我这个人类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将我当做一回事,所以他不需要欺骗我。
也不屑欺骗我。
见我没有接话,他不再说话转身离开,我收回视线抚著肚子慢慢摩裟,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但眼前,却逐渐模糊。
原来,一直以来我都生活在一个众人皆知的事实中,却从未察觉过真相。
我知道艾尔多对我是有感情的,他对我的一切已经超出对待宠物的范围,我不认为仅是宠爱一个人类宠物,就可以让他
做到如此,他对我的感情,我不可能不知道。
但为何,他与我认为是可以信赖的好友兼习字老师的伊夫利特,竟然是那样的关系,可笑的是,一直生活在他们当中的
我,竟然毫无所觉。
艾尔多,难道你真的是为了我腹中的孩子,对我的一切温柔,都仅是为了我腹中的孩子……
我从未听过你说爱我,也许,那个爱字不是我所可以拥有,因为那是身为你爱人的伊夫利特,才能拥有的言语。
我以为找到了真爱,却没想到是个早已属于另一人的爱情,你们间的情谊竟是满城皆知,吾人不晓。
不知道的人,只有我而已,可笑的是我竟是离你们两人最近的人,却经由其他人口中才得知真相。
越是周围的事,越看不见真实。这句话还真是实际的可怕。
想想也是,我本来就只是艾尔多所饲养的宠物,能有这样的生活应该要满足了,离开了这里,一个人类,在外面能遇到
什么好的待遇,还想奢望什么呢……
可是为什么眼中的泪水还是止不了,胸口的疼痛与腹中的疼痛逼的我摇摇欲坠。
两种截然不同的痛合奏起来,竟是让我有种意识上的解脱。在越发剧烈的痛楚中,腿间突然涌现的湿润感使我更加茫然
。
孩子……我的宝宝……
满腹悲哀与疼痛,我抱著肚子,脑中最后一丝呐喊就这么消失在周围突然的惊呼声中,再也无人听见。
13
意识很浑沌,眼前一片黑暗。
什么都无法想,脑中像被打翻的颜料,所有颜色都搅和成一片,最后变为灰黑色。
不是干净透亮的那种灰,而是看不见光亮,分不清任何色彩,只有浓重与杂乱,让人喘不过气的灰黑。
体内像是有物体拼了命的想向外突破,脱离我躯体的束缚奔向外界。
很痛,全身都很痛。
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我的心在痛,还是肚子或是其他部位的痛,剧烈的痛楚啃噬我全身上下每一处,每一根神经都因为剧
痛而发狂叫嚣,就连筋脉都因痛楚而紧缩,像是在下一刻就会爆裂。
耳边有著模糊的叫唤声,我分不清那是什么声音,又是谁的声音;额际的冷汗被冰凉的物体抹去,但随即又再度从毛孔
渗了出来,全身的水分都因为疼痛而往外奔流,汗湿了我一身,身上的衣物早已不具作用,随著汗水黏在皮肤上湿冷的
令人生寒。
好痛,怎么会这么痛……
剧痛中,连睁开眼皮似乎都是件困难的事,我撑著一丝微弱的气力打开眼皮,上头一颗汗珠立刻滚落下来,沾在睫毛上
阻碍了视线。
扭曲的视线中,我看见了自己高耸的肚子,白皙的肉色,没有外衣的覆盖。
肚子下方是我立起向外岔开的双腿,同样白皙的肤色,同样的一丝不挂。
怎么回事……
身上的衣物是完整的,但肚子以下却是赤裸著,我被剧痛折磨的脑袋,没有办法立即办认这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他醒来了!伊夫利特,快点过来!」
耳边突然爆出吼声,一双手伸过来扶我半坐起,迷迷糊糊间被人喂了一碗汤,应该是草药所熬煮,但此时我嚐不出任何
味道,只觉得隐约的草腥味,舌尖带著些微的涩。
「夜临……夜临,听的到我说话吗?」
面颊被人轻轻拍著,一张不甚清楚的脸进入我的视线,眯著眼,看著眼前的轮廓,分不清眼前之人究竟是谁。
「……等一下你必须用力,在痛的时候就要用力,不然他出不来,有听到吗?要用力。」
额头上流下的汗珠又被抹去,我喘著气甩甩头想让神智清醒点,不料突然一个剧烈的痛楚,就像突然翻卷而来的怒浪,
用强烈的冲劲拍打在岸上,激起岸上一片破碎却激烈的水花。
我仰头尖叫,剧痛激的我全身都在抽蓄,被人用力半抱在怀中,我看见高耸的肚子上有著诡异的耸动,一扭一抽的,带
起肚皮上层层的波纹,景象诡异到了极点。
「再用力!夜临,再用点力!」
有人伸手按抚我的肚子,强烈的剧痛使我下意识地咬牙使力,感觉肚里的物体受到挤压往下滑了些,但就是无法挣脱我
的身体,那种让人无法忍受的痛使我几乎昏厥。
「夜儿!不可以睡,夜儿醒醒。」
脸颊又被人拍打,我重新睁开刚才已半翻了的双眼。很痛,全身还是这么痛,痛到我只能拼命喘息,全身上下早已湿透
,就连被我紧抓著的那只手也沾上我的汗水,湿滑的几乎抓不住。
「不行……水越来越少,再这样下去就要流尽了,到时候胎儿卡在骨盆处滑出不来,大人小孩都有危险。」
「那该怎么办?难不成你要剖开他的肚子?不行,这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他冒这个险。」
「他的骨盆狭窄,不这样做胎儿的头会卡住根本出不来。」
「他是男的,骨盆本就是如此,这些你当初就应该有想到对策才对,而不是现在才来跟我讲这些!」
耳边的对话静默下来,恍惚中只听见我的断断续续的喘息声,我无意识地握紧手上的那只手,得到的是额际边一个轻柔
的亲吻。
空气中只听的到我独自的喘息,又一个剧痛,我咬牙仰头呻吟用力,肚中的物体却依然无法脱离我的身体,强烈的剧痛
让我忍不住哭喊了出来,嘶哑的嗓音几乎听不出是我的声音。
「好痛……好痛,怎么办,他出不来,出不来……」
我的头脑在痛楚中还是收集整理了讯息,让我明白现在于我身上所发生的事,我知道我在生产,在生孩子。
但却是个难产,我生不出他,生不出这个孩子。
这个我满心期待小心呵护的孩子,如今他就要降临在这世界上,但是我却生不出他,他卡在我身体的骨盆处,没有办法
出生降临。
「宝宝……怎么办,他卡住了是不是,他出不来……」
「会有办法的,会让他出来的,别哭……」
泪水被人一一擦去,身后拥著我的人低头吻著我的眼帘,动作轻柔的像是在触碰一个易碎品,我却因此而感到一阵强烈
的心酸,痛的我连喘息都困难,眼中再度溢出透明的泪水,却都被他轻柔的吻去。
艾尔多,为什么你这个时候还如此温柔,在你的爱人伊夫利特面前,对我用像是在对待珍宝般的呵宠,难道你真的,一
点都不在意伊夫利特的心会有何种感受?
伊夫利特……也许真有过人的意志,看见一个人类怀著他的爱人的孩子,他却要为这个人类在怀孕期间安胎诊断,最后
甚至是助其生产,这种宽大似海的包容心著实令人自叹非如。
强烈的心酸加上身体的剧痛,激的我全身又开始抽蓄,意识几乎再度被折磨远去。耳边传来惊慌的叫喊,一阵柔和却不
容拒绝的能量从我肩上往下传递至全身,身上的筋骨脉络像是受到安抚,逐渐停止了挣扎趋于平缓。
「不可以放弃,夜临,你的孩子还在等著你,他在等著降生在这个世上,你绝对不可以放弃他,听见了没有。」
冷然却带著柔和的语气,伊夫利特双手握著我的肩,不断的传递能量至我的身上。
我没有想放弃,这是我的孩子,我想要他降生,想要他平平安安地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我想听一声他的啼哭,我想看一眼他的模样,我想,摸一摸他温软的小脸与小身子……
但是你能忍受吗?伊夫利特,你能忍受爱人与另一个人共同孕育的孩子出现在你面前,看见你的爱人抱著另一个人亲腻
的模样,最后抱著那人生出的孩子,呵护疼宠的情景?
我知道你能容许这样的情景,甚至没有丝毫排斥。
如果你真的爱他,那你真是冷静理智的可怕,让我在这几个月竟然没有丝毫察觉到,你与我所爱的人竟是那样的关系。
我不恨你,也不恨艾尔多,你们一个是我爱的人,一个是我喜欢又信赖的朋友,我会爱上艾尔多一切都是我自愿,会喜
欢上你这个朋友也是我的自由意志,没有人拿刀逼我,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意愿。
我只是不能理解也无法了解,为何相爱的两个人,有办法容许另一个人介入你们之中,甚至到了那个人拥有你们其中一
人的骨肉,你们彼此间的态度依然还是怡然大方,没有任何一丝芥蒂。
我看著面前的伊夫利特,看著他清丽的面容,冷然的表情,泪水沿著我的脸颊慢慢滑落,心中强烈的酸楚无法对外人言
。
也许这才是真爱……两人彼此信任,彼此分享对方的一切,你们无法生下对方的孩子,所以我有了艾尔多的孩子,你也
丝毫不介意,因为艾尔多的一切就是你的一切,反之也相同。
所以你才会说喜欢我,因为,艾尔多的一切都同样属于你,包含了我……
14
「打碎我的骨盆吧。」
一句话出口,却得不到前后两个男人的回应,我在痛楚中勉强挤出个笑,嗓音沙哑却坚定:「打碎我的骨盆,这样宝宝
就能够出来了,不用顾虑我,我撑得住的……」
如果只有这个方法,那我愿意用我的下半身来换取这个孩子的存活,我不能剥夺他出生的权利,即使我会因为没有先进
的医疗技术治疗导致终身半身不遂,我也想让我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
因为他是我的孩子……我用九个多月以自身来孕育的孩子,我每天都在感受他的一点一滴,连最微小的动静我都能够感
受到,感受著他的成长,感受他在我腹中的动作。
我是这样的期盼他的降生,怎么能够因为身体上的一些限制,而抹煞他的降临在这世上的权利。
我爱我的孩子,我爱著这个,与艾尔多共同创造的孩子。
即使他的父亲另有所爱之人,我依然要生下他,让他睁开眼看一眼这个世界,吸一口来自外界的清新空气……
「……我不怕,真的,我要生下他,快点打碎我的骨盆吧,再晚就来不及……」
「不行!」
艾尔多大声截断我的话,他动作粗鲁地抬起我淌泪的脸,语气急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打碎骨盆?这样你会终身
瘫痪再也无法起身你知道吗?」
「我知道……」泪水再度涌出,流过我上扬的嘴角沿著下巴滑下脖子,与身上的汗水交织成一体。
「可是我要生下他,再晚就来不及了,我要生下我的孩子……」
「连终身瘫痪你都不在乎?你无法起身了,那以后谁来照顾这个孩子?!」艾尔多大吼,语气有著无法置信的惊愕,我
从来没听过他失控的大喊,只是这样一个我,一个在德亚没有丝毫地位的人类,竟然有办法让他情绪失控……
他真的是在乎我,即使不是最爱,也是在乎著我的。
「有你,不是吗……」我微笑的看著他,泪流不止。
「你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我相信你会的……」
艾尔多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我在泪中见到他金色的眼瞳周围逐渐泛红,迷蒙间,似乎看见一颗透明的光点从出
溢出,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他给一把扯进了怀中。
「你想留下我一人照顾这孩子是吗?你想得美,我决不会让那种事发生,我决不允许……」他的下巴顶在我头顶上摩裟
,咬牙恶狠狠地说著。
他的语气不善,声音却是哽咽著。
我知道他失态了,却不想让我见到他的眼泪,他抱著我的劲道用力的让人生疼,使我无法挣脱,更无法抬头看他。
他在我面前落泪过两次,一次是发现他女儿遗体的隔一晚,他背著我侧躺在床上,微光下细细颤抖的背影至今我依然记
得很清楚。
再来就是现在,他因为我的决定而落泪,恶狠狠抱著我不让我抬头,我却在他的怀抱中感受到他哽咽的颤动。
我微笑的闭上眼,积蓄于眼中的泪水再度滚落,但心却不再酸疼。
我感受到他给予我的温暖,那是那样的平静,带著甜蜜的美好。
我的爱人,我所深爱的人……
有你这样的反应,有你为我落下的一颗晶莹的泪珠,这样就够了……
我不在乎你最爱的人是否是我,只要你在乎著我,就不罔我这样爱著你,怀著与你共同孕育的孩子。
一切都直得……
「我不会让你敲碎骨盆的……伊夫利特,去拿银月石,我决定要使用那个方法。」
「你现在不是……那会消耗你剩余的能力,后天不是还要去面对那位……」
「少罗唆!再慢就来不及了,快点拿来!」
伊夫利特不再说话,那张平时几乎没太大表情的脸如今却浮现极为复杂的表情,他的眼光紧盯著床上的我与艾尔多,但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在看艾尔多还是在看我。
大约过了十几秒,伊夫利特终于转身离开床边,回来时,手上已拿著一颗鸡蛋大小的银白宝石,他将那颗宝石交给了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