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抖了抖长长卷卷的睫毛,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Mark的眼睛,虽然他爹是在用命令的语气说话……可是为什么他却在他爹的眼睛里头看到了恳求?他长这么大,看他爹恳求过谁?谁都没有。
一定是错觉……
“成不成?”可是Mark又一句几乎带着颤抖的声音让苏冉博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求自己?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他知道?
“……嗯。”苏团子彻底屈服了,仍然带着软软的抽泣声答应了。他看着他爹,Mark仿佛猛地放松一般缓缓吐了口气,那口热气喷在了他的脸上,染红了一张小脸蛋儿。苏团子忍不住伸出短胳膊搂住他爹的脖子,委屈的蹭了蹭,米克身上的味道,是这个世上最让他感到心安的气味。
无论他前世是个什么样儿的人,这一辈子,他就只能在这个怀抱里找到自己的归处……多么不可思议的感觉。
Mark顿了一下,闭上眼紧紧的抱住怀里的儿子。一颗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心脏终于晃悠悠的落回原处,这才发现浑身肌肉都紧张的僵硬了半天。
“睡个回笼觉吧,爸守着你。”他把苏团团放回床上,低声边说着,边凑上去吻了吻小东西嫩乎乎的额头,睁得圆溜溜的眼睛,秀气的小鼻尖,嘟嘟的脸颊,还有粉嫩嫩的小嘴巴。
苏冉博晕乎乎的用小爪子抓着盖到下巴颏上的被子边边,感到浑身都被他爹身上浓重的成年男子的味道给笼罩了,脸上被温软潮湿的一下下亲过,直到他爹重重的亲在他的嘴巴上,终于忍不住一颤,紧紧的闭上眼睛。和自己比起来坚硬很多也大很多的嘴唇,直接就盖住了他的,带着淡淡的烟味,还有他说不出的味道,轻轻的磨蹭着……他困惑且迷糊的想到为什么会觉得喘不过气呢,为什么浑身都发软呢……
“睡吧……”他爹的嘴巴终于移开,轻声在他耳边低喃。苏冉博迷迷瞪瞪的瞅着他爹,过了没一会儿就慢慢闭上眼,呼吸变得均匀起来。
半晌,Mark缓缓的起身,大手轻轻的摸了摸苏团子的额头,带上门走了。
这一耽误就隔了十来分钟才下来,等Mark回到原位盘腿坐下的时候,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Mark,”伊森忍不住问道:“难道你没有——?”
“没有。”Mark皱着眉,表情阴郁无奈的抓了抓短发,“我儿子……还不知道。”
话一出口,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变了。这种事情……在正常不过。费多尔更多的露出一种悲哀的表情,就算……感情再深厚的家人,也有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更何况是这么恐怖的异变——几乎可以称作怪物。母亲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父亲驱逐他出家族,骂他是怪物的那一天,他热爱家人的那颗心……已经死去。
“没关系,Mark……别担心。”伊森打破了沉默,带着淡淡的笑意说:“无论是家人,朋友,还是即将认识的某个陌生人……总会有一个人能够完完全全的接受你。”他互相狡黠的眨眨眼低声说:“我觉得团团很有那个潜质——而且孩子总是对父亲充满了依恋,尤其在你是他唯一的依靠的时候。”即使才认识这对父子不久,他也可以看出来他们对彼此的深刻感情。那个可爱的小家伙爱撒娇爱捣蛋,但是撒娇,也是因为拿准了对方对自己的重视,才可以无所顾忌的进行啊。
要相信。
温和的青年微笑着,下意识的向身侧靠去,随即腰后就伸出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稳稳的搂住了他,强大且让人安心。
“我今年二十八岁,参加异化剂实验的时候,比我哥哥凯撒还有克里斯他们还要早一年。”伊森悄悄和腰上的那只大手相握住,指缝相合,“我算是整个DeltaForce最早一批参与实验的特种士兵,但是我们那一批,实际是实验伤亡最惨重的一批。第九研究所给军方的报告根本没有提,所有人都以为凯撒他们的第一分队接受的才是第一次实验——”
凯撒皱起眉,伸出另一只手不再避讳的从身后环住颤抖的人,把他搂进怀里。他微垂的眼睛闪了闪,似乎也想起了那段悲惨的往事。
伊森平静了一点,眼角通红的继续说:“我的战友都相继异化失败,但是那时候……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们绝大多数士兵都把实验当做一次上级的命令,一次例行检查——一个单纯的临床研究!可是我错了……我在几天后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动物……一条蛇。”
一条巨大的蛇。周围的研究员喜悦的表情也改变不了这一点,改变不了他变成了动物的事实。一个人,一个以人的身份活了二十多年的人,竟然变成了完全的动物?!然而最可怕的并不是这一点。
就在大家都以为他异化成功的时候,他经历了失败的第三阶段。他没有顺利的转变回人类体征,而是发狂了。一条世界上最大的绿蚺发狂了,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可是别人的恐怖都没有他自己体会到的剧烈——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是人类,甚至无法安静下来想问题,他只是发狂。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我哥已经来看过我,”他低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他看到的是平静的我,一条蛇。第二天他就申请加入第二批次的实验——在我迸发了实验后遗症之前。第九研究所提出对我以及我的队友进行人道毁灭,后来我知道那只不过是他们为了保住实验经费而想要销毁证据。的确是有研究员反对,但是那股力量太过微弱。”
“别说了。”凯撒沉声说着,轻轻捂住了伊森微微哆嗦的嘴巴,然后上移到他通红的眼睛上,把他按进自己的怀里,“接下来的我来说吧。”
伊森闭上眼睛。
“负责我的研究员向我透露了研究所的计划,我意识到我弟弟不光是变成了怪物,还即将被杀死。但是实验已经无可避免,我孤注一掷接受了注射,并且坚信自己一定会成功的活下来,同我的队友一起。之后,我带出了伊森,和我的队友一起杀死了研究所的主谋,集体叛逃。后来由于忌惮我们的力量,政府愿意和我们对话,以低价把A星卖给我们,实际就是想找一个地方安置我们——条件就是在需要的时候,我们必须为国家出力。”
这经历是何其相似……Mark讥讽的想到。
“我们都是跟着凯撒队长叛逃的。”克里斯咬着嘴里的吸管含糊的说:“像我就没有家人,所以与其被研究所随意宰割,不如跟着队长出来自由自在的生活……亚历山大也是一样。胡安就不同了……胡安原本是智利人的后裔,后来智利消亡之后,祖辈就移居M国。一次恐怖活动中,他的家族所在的那一区都遭受了辐射,全死光了,他就接受了实验……哦,他和我们不一样,是海军特种部队海豹突击队的成员,在一次爱尔纳突击里和我们认识了。”
费多尔最后小声的说:“我,我是西点军校毕业的,后来进入联邦担任文职工作。参加实验后,我的家人无法接受,将我赶出了家族……我朋友是M国军方的人,他想办法偷出了报名表,我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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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头目:伊森·布雷克
凯撒的弟弟,同样服役于三角洲部队,比凯撒要早一年参加异化剂实验,异化成功后没多久迸发实验后遗症,异化体会突然狂暴,因为这个原因被要求人道毁灭。凯撒因此带领参与实验的第一分队队员集体叛变,把他带了出去。
外形,今年二十八岁,182,异化体是绿水蚺,异化之后头发也是绿色的,眼睛黄色。五官端正柔和,性格也很温和,一般情况下很少动怒,但是异化时如果狂暴,只有凯撒可以制服。对于未来没有什么要求,只想要住在一间不大的房子里,周围有自己的伙伴,然后和哥哥凯撒一起平静的生活。
位置:目前从事团队的协调工作,外事接待工作。
第六十一章:凯撒蛇+主意(上)
起居室忽然沉寂下来。
在这样的一个年代,他们却成为了祖国的流亡者。
Mark记起曾经的一些事情。虽说他是被老头丢进军校,后来也不是自愿进入预备役的,但是无疑在军队的那些年,有一些思想已经渗入骨头,难以磨灭。对于他们这些当兵的来说,艰苦训练就是家常便饭,受苦受伤更是等闲视之,没有哪个人心中不是一腔热血……再冷漠自私的人,经过战争的淬炼,也已经将奉献和牺牲刻进了脑子里。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束和逃走。
“Mark,费多尔,出来吧。”凯撒忽然站起来,淡淡的说:“来做一点……赛前检测……”
Mark吐了口气,和费多尔对视了一眼,跟着凯撒一起向电梯走去。
“真希望我也能跟着去凑凑热闹……”克里斯晃着腿叹着气:“一定很有趣……不知道Mark和费多尔的异化体是什么?”
“迟早都会知道的,不用着急。”伊森耸耸肩,用小刀叉起一个苹果开始吃。费多尔简直就是上帝给他们派来的厨师,看来他们还没有被彻底抛弃。天知道,他自己的储纳戒指里全都是各式文件图纸还有小性武器弹药什么的,根本没有位置可以放置别的东西——可是费多尔竟然连水果都带了。
亚历山大一如既往的没怎么说话,懒洋洋的样子就像一头正在打瞌睡的狮子。
Mark来到A星球的时候恰是深夜,A星虽然生态奇诡,但一旦到了深夜,黑漆漆的倒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然而此时正好天光大亮,安全通道一打开,Mark就忍不住眯起眼睛。刺眼的淡紫色光线从外面争先恐后的射入,再从全金属的通道地面和墙壁反射回去,把空气中的灰尘颗粒映照的清清楚楚,让人仿佛身在虚境之中。
凯撒并不像伊森那样热情,费多尔发出了赞叹的惊呼,他也毫不停留的走在前面,每一步都精确而稳定。光线的作用实在太强烈了,Mark发现前方那个男人灿金的发丝也在紫色光线的照射下变了颜色,在这个星球上,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保留自己原有的外形,只要你走出了基地营。
到了外面,Mark才第一次打量这个距离地球遥远的星球。除了他们昨晚来时那条狭长的金属道路,两边都被连绵不绝的铁灰色山脉包围,在深夜里看不出来,却原来都是高山陡壁。
Mark稍稍目测了一下,咂舌的发现这里的山脉平均海拔都比地球上的要高多了,最起码在九千米以上,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高耸入云。连绵的山体呈现无数巨型金字塔状,威武雄壮昂首天外,最高的部分积了雪,因为离地面太远还显出原有的雪白的颜色,几乎和大气层融为一体。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好几条巨大的蜿蜒的山脊,东西南北夹着数道极为险峻的陡壁,山脊和峭壁之间又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大陆型冰川,巍峨宏大,气势磅礴——即使没有渐变的色彩,也极为震撼人心。
他回头看了一眼建在山体中间的基地营掩体,昨晚还觉得工事浩大,如今和周遭的自然环境一比较,也显得渺小如同玩具,更不要提他们这些渺小的人类了。
“我们要去哪里?”费多尔忍不住问道。人在这种寂静的山间陡壁下站着,实在有些胆寒。
“这边的环境比较复杂,去平原。”凯撒这一回倒是很合作的回答了,依旧是继续往前走。
特种兵的体力不同寻常,既然此地主人都这么说了,Mark也只是收回视线,继续跟着他,费多尔也急忙跟了上来。大约走了一个小时,费多尔突然问道:“布雷克先生,这个星球没有动物吗?”
Mark于是也注意到了。虽然植物因为地表土壤的折射呈现出诡异的颜色,但是各种灌木植被花草树木都是不缺的,山上虽然看着冰冷荒凉,实际植物形态种类丰富,和早先的地球并无区别——唯一异常的是,Mark到现在为止没有看到任何一种具有生命的动物,无论是昆虫还是鸟类,小型哺乳类,甚至是天上也没有——
“那是什么?!”Mark猛地抬头,一道巨大的黑影从上空一下子掠过,几乎来不及捕捉,但他还是看到了——那是一只兀鹫!一只前所未有巨大的安迪斯兀鹫!!他刚才还想说这里连飞禽都没有,结果就看见地上快速移动的黑影。
安第斯兀鹫被称为南美神鹰,在那片广阔的大陆上,人们经常可以看见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地上一掠而过,宛如神迹。可是在这片几乎完全看不到本土生命存在的大地上,却出现了地球上才有的珍稀物种?要知道,即使在地球上,也只有动物园里才能看到,野生的安迪斯兀鹫早就灭绝了。
“原来有动物吗?”费多尔松了口气。
凯撒停住了脚步,静静的仰望着淡紫色的晴朗天空,然后看向他们低沉的说:“没有动物。这颗星球虽然有植物,但却完全没有动物。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取过土壤样本,里面竟然连微生物也没有。”
“这不可能,”费多尔皱着眉头,头一次大声说:“生态系统是非常复杂的,我从没听说过植物可以在没有动物的环境下单独生长。退一步说,即使一开始没有动物,植物腐烂的时候,也会产生微生物,在森林里的生态系统,从来没有缺少过动物的身影!”
凯撒漫不经心的转过头慢慢走起来:“那是在地球,先生。这个星球的生态系统显然已经超过了我们以往的常识。伊森推断,这个星球上的植物非常的霸道,而且很可能并不是碳基生物,现有的技术并没有办法完全解析这里植物的DNA。”
“那刚才的那个巨型兀鹫是怎么回事?”Mark摸下巴。
“……”凯撒沉默。
“我们来的第一年,除了建造基地,还在平原附近的森林里头放养了大量的动物,都是小型动物,河里也投入了鱼苗。所以现在只有那一块有动物,也就是说,它们可以生存,既然我们也可以的话。”
Mark挑了挑眉。这个转移话题的方法太拙劣了,老大。那只兀鹫不太可能是放养的,因为凯撒都说他们只放养了“小型动物”,而且地球上没有那么巨型的兀鹫——不排除可能是生态环境非常特殊导致变异……变异?
他眼神一闪,不吭声了。果然,那个应该是异化体吧?
两个小时,他们终于停在了一大片平原的最边上。
Mark发誓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平原,边缘是森林,这个正常,平原上面覆盖着草,这也正常,甚至长着成片的花,同样正常——问题是,这些全部都是铁灰色灰黑色那就让人受不了了。全部都是肮脏的颜色。
周围传来汩汩的流水声。Mark四处探寻了一下,在右手边一大片长到及膝的杂草后头,蜿蜒着一条细细的小河,河里头分布着大量流水冲刷而成的鹅卵石,河水是宝石一般水润的紫色,粼粼的泛着水光,里头倒是游着不少鱼,竟然还有珍贵的鲟鱼?!Mark顿时激动了,扒开草丛捞起袖子就准备下河逮鱼——妈的!这个时代连鱼都他妈快绝种了,连下河逮鱼这种男人颇为热爱的运动就绝迹了,他小时候倒是在隔离区的河里逮过,但那些鱼都已经畸形,而且根本不能吃……靠那可是珍贵的已经快要只剩下化石的鲟鱼啊他娘的!!这里竟然有这么多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