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人果然阴险。”缓缓收拳,‘大当家’淡淡的道。
“我阴险,”那袁姓男子极怒反笑,“论阴险我袁某人怕是不及阁下之万一!”
“哦?”‘大当家’嘴角一挑,似是好奇的问道“你有证据?”
“我……”那袁姓男子本想脱口而出什么,终是闷哼一声,将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但那大当家却似不愿放过他,只听他恍然的啊了一声,戏谑道:“你到还真有证据,你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说到底,少不得我一份功劳。”
“分明完全就是拜你所赐!”袁姓男子终是忍不住恨声道。
他二人你来我往,说得好不热闹,完全没顾忌夹在中间的钱老爷。
终于,那大当家想起对方手里还有己方的一个人质,转眼看向满脸绝望无助的钱老爷,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对那袁姓男子道:“放开钱大人。”
那男子冷哼了一声,刚要落一句狠话便听那大当家又道:“放开钱大人,我放你走。”压根没想到会有此一句,男子被生生噎了一下。
“大当家真要如此好说话,为何要在苍州一境处处追截我袁某人。”愣了一下,男子冷笑道。
只听那大当家道:“阁下身负重任来我苍州一地,我身为地主,自当同你好好亲近亲近。”双手一摊,又似有些无奈的道;“我本想和你说几句话便罢了,奈何你跑的比兔子还快,我的弟兄们为了拦住你,虽使了一番手段,但又都拿不住你。我却是直到现在才有了一个同你说话的机会。”
说完,又有趣的把那袁姓男子从头打量到脚,赞叹道:“阁下这三月余横穿苍州一境,过嘉庆关带着我一众兄弟在瓦纳斯玩儿了那么久的捉迷藏,次次都能全身而退。如今七处穴道被封,又身中‘柔筋软骨’还能这般活蹦乱跳,在下还是很佩服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那男子似是有些无奈道。
“呵”大当家轻笑一声道“这不就对了吗,大家好好说话,何必互相重伤呢。”见那男子又要炸毛,便又转口到:“你来苍州的目的我大概知晓,回去告诉中都那位,他既然有所求,就要客气一点,我苍州一地接受谈判,接受协商,但不接受命令!即到我苍州,就要遵守我们的规则!”
“你以为你是谁,敢代表苍州一地!”那男子怒声道,但空有声势,底气却不那么足。只因这三个多月他已经充分领教到了对方的能量有多么巨大。
“我是谁?”缓缓看向那袁姓男子,大当家森然道“我倒是很想告诉你,但是,你敢知道吗?”
“……”那袁姓男子默然,似是被对方语气中的怨气与怒意镇住。
却听那大当家又道“你走吧。”
深深看了那大当家一眼,那袁姓男子将钱老爷扣在身前,倒退着走向牢门口。
对对方的举动视而不见,缓缓的扫视整间囚室,在扫到高飞的时候,稍顿了顿。估摸着对方与自己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了,那大当家方才抬步跟上。
原本热闹的牢房,霎时冷清下来,就只有高飞一人安静的趴在地上。只见他眉头时展时簇,不知被什么样的噩梦纠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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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了惊魂未定的钱老爷,大当家缓缓踏出衙门,望着那男子远去的方向愣了一会儿,收拾好自己烦乱的情绪,向相反的地方行去。
不知走了多久,只见那大当家忽然摘掉面具往身后一扔。黑暗中,伸出一双手来,稳稳的接住了面具。似是早有所料,大当家对此不以为意,又在喉结处轻轻一叩,然后从嘴里取出一个软囊来。低语道:“这玩儿还真不是人戴的,那陶老头竟发明些个折腾人的东西。”声音不复原本的粗噶,变得低沉又有磁性,
“大人本为非常人,这东西自然戴得。”只听身后那人笑道。
“张钊,你这趟去云州可是被老爷子带坏了,原来怎么不见你这般油嘴滑舌!我看,是得把你放到老罗手里重新操练操练了!”大当家瞪了一眼身后的人道。后面立马没了声息。叹了一口气,那大当家又道:“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别同我计较。”
“张钊不敢,不知大人那事情进行的怎样了。”身后的声音又道。
沉默了一会儿,那大当家才道:“人我见到了,打击过了,我也耍过威风了,但是……我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兴。”只听他沉声道:“因为我心里清楚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欠我们张家的可不是牢中那人,而是在中都养尊处优的那一位!是整个的季氏朝廷!而我要做的也不是羞辱一个袁家子弟……”稍顿了顿,大当家望向远处漆黑的天幕,叹息道“张钊,我们的路还很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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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老爷昨天一宿没睡,有谁刚损失了一大比笔钱然后又被凶徒劫持,还能没心没肺的睡到大天亮!反正钱老爷不属于这种强人,他被这两件是搅和彻底没了睡觉的欲望。今天一早,顶着两个巨大熊猫眼去上班的钱老爷就像是一个会移动的中型炮台,任谁触了他的眉头,都会被轰得连渣都不剩!
坐在衙门的正堂里,呆呆的望着头上‘明镜高悬’的匾额,钱老爷回想着昨天一晚上彻底报销的那盒‘一段香’。一整盒啊!那可是一千五百两黄金!这换成银子得有多少!怕是都能把他的前堂铺满了!一想到这里,钱老爷只觉得心都在滴血!显然这件事比被劫持更让他闹心。王师爷和马捕快一左一右的站在堂下,见到钱老爷的情状,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眸子里找到了疑惑。显然,现下没人能够理解钱老爷的苦闷。
心中郁闷难消的钱老爷觉得他需要找一个出气筒,好好的发泄一番。正烦恼间,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不由怒声道:“马奎,去看看谁在公堂外撒野!”
马奎恭敬地领命离去,不一会儿,带进来一个漂亮的少女。
“堂下所立何人?为何在公堂外大声喧哗啊?”斜着眼看着那少女,钱老爷怪声怪气的道。
“回大人,”只听那少女不卑不亢道,“民女岳沁莲,是为家中兄长而来。”
第13章
钱老爷怒哼一声,心道,这是撞了什么邪,怎么给我添堵的一个两个都姓岳,不耐烦的道:“你家兄长?他出什么事啦?“
似是并未听出钱老爷口气中的不耐,岳沁莲表情不变:“回大人,民女的哥哥昨日离家后,至今未归。”
眉毛一挑,钱老爷也不理少女,扭头对一旁的马奎温生道:“马捕头。”
“大人有何吩咐?”马奎肃声道。
“我且问你,”钱老爷声音愈发温和,“这一地县令所司何职啊?”
“回大人”,只听那马奎恭声道:“掌一地民政,刑狱,教化。”
“哦……”钱老爷作恍然大悟状,又疑惑道:“不管找人吗?”
“县太爷您每日公务繁多,”马奎睁着眼说瞎话:“这找人区区小事,自是管不到。”
“哦,原来如此。”钱老爷似是终于完全明白过来,转眼看向少女,耸了耸肩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王师爷瞥了撇嘴,心道:“好好说话就是了,做什么戏啊。”
“可是,他昨日是被大人您请去的呀。”少女语气中终于透出一丝焦急。
“被我?”钱老爷指着自己,一脸的莫名。
“是,昨日正是这位官差大哥去代的话,把我哥哥带走的。”说着,岳沁莲一指站在一旁的马奎。
“你兄长姓什名谁啊。”钱老爷问道,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岳沁莲道:“我哥哥姓岳名千山。”
“啪”钱老爷一拍惊堂木,心道“果然是兄妹,都不是省事的,”刚要口出恶言,便听外面又是一阵喧闹。
钱老爷还没回过神来,便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妇人冲了进来,衙役用来维持秩序的水火棍被她抄在手里,舞的虎虎生风,一众差役被逼得节节败退。场面一时极为混乱。却见那女子边打边往堂内走,眼看她离自己越来越近,钱老爷尖声道:“拦,拦住她!”
马捕头听命忙大步抢上前去一把抓住那水火棍的另一端,反手一勾一拽。那妇人被这劲力一引,不由自主的向前几步,那马捕头见其被劲力代至身前,飞起一脚,将其踢倒,把那水火棍收到手中。场面终于得到了控制。众差役见妇人凶器被夺,登时一哄而上,将其制住。
见事态平息,钱老爷也冷静下来,稳了稳心神,大力拍了一下惊堂木:“呔!大胆刁妇,竟敢大闹公堂!”
那妇人双手被反剪在身后,跪在地上,听得钱老爷怒喝,终于有些害怕了,大声道:“大人饶命,是那些人不让民妇进来,民妇才……”
“县衙重地,岂是你这等山野蠢妇想进就进的!”钱老爷抢白道:“擅闯公堂,寻衅滋事,给我……
钱老爷刚想先打十板子就听那妇人又道:“青天大老爷,民妇不是来滋事的,民妇是来找人的!”
“找人!?钱老爷怒极反笑,嘿声道:“一个两个都来寻人,当我这县衙是收容所吗!”
“可他们说我儿子是老爷您差人抓走的啊!”那妇人也不甘示弱:“我都打听清楚了,是一个叫马奎的狗官差抓走了我儿子!”
钱老爷王师爷一同望向马捕头,心道:“老马,你点击率好高啊。”
却听那妇人泣声道:“我可怜的儿子最是是乖巧良善不过,平日里连蚂蚁都不舍得伤害,怎会做什么不法之事,定是遭奸人诬陷!青天大老爷,您要明察啊!”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因何罪名被拘啊?被那妇人哭吵得心中烦乱,钱老爷只得道。
一听这话,那妇人立马来了精神:“我儿子叫刘兴,那狗官差一下就把人抓走了,根本没说罪状!”
原来这妇人却是刘兴的母亲吴翠兰,那刘兴被刘全拘在家里,日日不得出门,昨天她终于架不住儿子软磨硬泡,偷偷放他出去。没想到儿子居然彻夜未归!
一晚上没睡好的吴翠兰一路打听着来了县城,却听得自己的宝贝儿子被官差抓走了!她登时着急起来,寻至县衙,被门口的衙役阻拦,寻子心切的吴翠兰哪管那么多,一把夺过差役手里的水火棍便要冲进衙内要人。这才引得之后一串的是故。
“刘兴?”一听名字,钱老爷觉得有些耳熟,突然,似是想起什么来,只听那钱老爷说道:“这刘兴,我昨天明明……”
“大人!”话还没说完,便被人高声打断。却见那王师爷走了过来,一弯腰冲坐在椅子上的钱老爷低声道:“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于是,钱老爷交代了一番,带王师爷去了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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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詹,有什么事啊?”刚到后堂,钱老爷便问道。却见王师爷从怀里掏出数张纸来。从对方手里接过那折好的一叠‘纸’,钱老爷一脸疑惑的拆开来,看了眼最上面的那张,猛地瞪大了双眼。这哪是什么纸啊,分明是数张开元国通用的银票。拿着这一叠银票,钱老爷疑惑的看向王师爷:“子詹啊,你……你这是做什么?这钱?”
“大人稍安勿躁,且听我娓娓道来……”王师爷不疾不徐的道。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下昨天审得的案件始末。
“原来如此,”钱老爷缕了缕下巴上的短须,有些埋怨的对王师爷道:“怎么不早说,让本官今日如此狼狈。”
“我是想说来着,可你也得给我机会才行啊,昨天是一晚上没见着,今个儿一早,跟吃了枪药似的,满脸的生人勿近”王师爷心中抱怨,嘴上却道:“是学生疏忽了,误了大人的事。”
仔细点了点银票,发现没错后,钱老爷将其折好,小心地塞入怀中,对王师爷道:“你帮我寻回了这钱款,当记一大功,何过之有。只是记得下次可要早点支会我。”
“是,学生记下了。”王师爷恭敬道:“却不知大人这下要如何了结此事?”
“你觉得该当如何啊?”钱老爷感兴趣的问道。
王师爷侃侃而谈:“学生认为,那岳童生当无罪释放。而那刘徐二人通奸在前;谋财害命在后。虽未至苦主死亡,但行止十分恶劣,不思悔改,极力狡辩,应该重判,或拘役或流配,全凭大人量刑。”
对王师爷的说辞不做评判,却见那钱老爷神秘一笑道:“子詹啊,这事你就不用管了,大人我自有主张。”说着便又转身回了前堂。
王师爷一脸疑惑跟在他身后。
却见钱老爷转回堂上,不紧不慢的坐下,对堂下一站一跪的两人道:“本官知你们担心亲人,但这岳千山,刘兴二人牵扯一件公案,本县想放却是放不得啊。”
“什么公案,我儿子素来良善,怎么会扯上什么案子。”吴翠真一脸的不信。
“我哥哥素来知礼守法,定不会做什么逾距之事”岳沁莲也道。
“大胆!你们敢质疑本县!”钱老爷怒声道“来人啊,都给我叉出去。”左右的差役连忙上前,不理两人的呼叫,哭闹,将二人拖了出去。
钱老爷转头,向站在一旁的马奎使了个眼色,马奎立马会意的跟了出去。
“大人这是何意?”王师爷一脸的疑惑。
“不可说,不可说。”钱老爷一脸‘我就不告诉你’的神态。
第14章
太阳炙烤着大地,暖风卷过,带起一阵沙尘。光线模糊了人的视线,仿佛一切都都不真实起来。
平直的官道上远远行来一列车队,在耀目的光线中看的不太真切,待其慢慢走近,才能看出它由两辆马车和是十八骑护卫组成。那十八位骑装护卫呈二七二队形将马车围住,只见他们表情肃厉,队形齐整,似乎一点儿不受高温的影响,端的是训练有素,很能震慑一众宵小。
那马车造型很是粗犷大气,从选料到做工都以简洁、耐用为主,处处都彰显出一种男子气的强硬来,只有车窗口那被风带起的明黄色罩帘尚能透出几分轻灵,微微冲淡了那过分硬朗的感觉。车前插一面锦旗,上书一个遒劲有力的“洛”字。追着那扬起的罩帘透出的缝隙向内看去,却见一双灵动的眸子,也靠着那微打开的缝隙,朝外面张望。
一把拉上罩帘,洛淑瑶失望的靠回身边的软垫,外面除了石头就是土路,根本就没什么好景致,吃掉侍女点墨递上的水果,不满的看向一旁闷声不语的老爹,“真是的,路上本来就闷,点墨又是个闷葫芦,现在连爹都不跟自己说话了!”
似是被少女强大无比的怨念煞到,神思不属的洛老爷终于回过神来,冲少女和声道:“这长路漫漫,淑瑶可是闷了。”
“闷!简直闷死啦!”只听那少女大声抱怨道,又扯着洛老爷的衣袖嗔道:“爹爹这一路是怎么了?自从进了苍州境就老是走神,都不跟淑瑶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