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茫灰没头没脑地找了很久,不仅再也找不到暗呃极和端倪娠的战斗痕迹,甚至连路也找不到时,他终于从焦急的心态中回过神来。看着周围密布的参天大树,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约约只能看到大概轮廓的杂草荆棘丛丛交错,茫灰立刻意识到,他已经走到了森林的深处,到了雌性应付不了的环境里了。
他立刻转身,打算立即返回碧犀蛇族,然后再请蛇族的兽人帮忙带他去找暗呃极和端倪娠。
可惜,为时已晚。
茫灰的周围,一对对泛着绿光的眼睛相续亮起,已然无声无息地将他包围在了中间。
茫灰努力地镇定了精神,现在才后悔,才惊慌,已经没用了,不如冷静面对。他摸索着捡了一根比较结实的粗木棍,将一端紧紧握在手中,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昏暗中的惨绿眼睛。
相互对持了好一会,也许是觉得这么一个弱小的雌性不值得它们太过谨慎,也许只是不耐烦了。那些泛着绿光的眼睛交错地快速运动起来。
要攻击了!
茫灰紧了紧手中的木棍,盯紧了靠上来的一对最近的眼睛。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他只能见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跳跃着扑向了自己的喉咙。茫灰的头上不住地流下汗水,手中的木棍却抓得极稳,一直等到那扑过来的影子到了他的攻击范围里,才狠狠地一木棍砸了下去。
“嗷!”一声野兽的惨叫响起,那个最先扑过来的影子被茫灰一棍子狠狠地打飞了出去。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影子的样子,那是草原和森林里都很常见的疾风狼,风属性,以速度快见称,群居。
茫灰知道自己完了,这种魔兽,虽说是最常见最普通的魔兽,兽人们都不屑捕捉的物种,却不是他这样雌性的身体能对付得了的,更不要说这种魔兽还是群居,是以协同作战为生的物种。刚刚他全力打飞出去的那只疾风狼只是在地上打了个滚,便没事地站了起来。茫灰自己的手,却因为用力过猛,正生生的疼,没法再使出刚刚那样的大力了。
一群疾风狼围着茫灰又转了一会,再次确定了这个落单的雌性对于它们没有任何攻击性,终于真正展开了攻击。这一次,不再是试探地只派一只疾风狼上来攻击,而是十几只一起攻了上来。
茫灰努力挥动木棍,抡向扑过来的疾风狼。可惜,面对着十几只的速度型魔兽,他的努力只是白搭。只一瞬间,手臂和双腿就被撕咬掉了好几块肉,最严重的伤是腹部,正好是腰腹最柔软的地方,被咬下了一大块,也许伤到了主动脉,血水急喷而出。他用手里的木棍撑着地,努力站立着,大口大口地喘气,失血使他双眼一阵阵发黑,已经看不到东西。
一轮攻击下来,他就受了这么重的伤,这还是他努力镇定着尽力反抗的结果。茫灰知道,下一轮攻击到来时,他就要葬身狼腹了。奇异的,心中没有不甘,没有恐惧,只有淡淡的不舍,不舍冷酷却只单单对他温柔细致的暗呃极,不舍热情开朗的端倪娠。若是早知道会有现在这样的结局,他一定不会再耿耿于怀于地球时所受的伤害,不管跟他们两个中的哪一个在一起,至少能让一个幸福也是好的。
狼群再次扑上来的风声在耳边响起,双眼因为失血,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的茫灰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另一群族群更庞大的生物冲了进来,在茫灰一愣间,身边四周的疾风狼全部失去了声息。
茫灰苦笑,这下,他连自己是死在什么生物手中的,都不知道了。不过,他也不用再烦恼了,持续的失血,使得他再也站立不住,软软地晕倒了下去。
最后的记忆里,似乎一个温暖的怀抱轻柔的抱起了他,一个低沉温和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说:“乖孩子!你很坚强!好好休息,会没事的,好孩子!”
另一边,正激烈战斗中的暗呃极突然停下动作。
端倪娠收手不及,在暗呃极的手臂上划下一道深长的刀口。
“你干什么?突然想不开么?”端倪娠暴跳如雷。
暗呃极却理也不理,只专注着空气中的气味,他急切地嗅着,突然脸色大变:“茫流出的血的味道!”闪身间,暗呃极身影消失。
端倪娠也变了脸色,急切大叫着:“暗呃极!在哪?你发现阿茫在哪?快点告诉我!”
可惜,暗呃极早已不知去了多远。端倪娠没有办法,只得急急回了族里,发动族人去寻找。
27.医王萨尔泰博雅
当暗呃极追寻着气味,急切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地面上只有一摊摊的血迹,那一大群的疾风狼,连尸体都没能留下一块。一个陌生的英俊兽人,正小心翼翼地抱着茫灰,一层朦胧的淡绿色荧光笼罩着茫灰全身。透过朦胧的淡绿色医疗魔法——大恢复术的荧光,能够看到茫灰血迹满身,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就那样安静地靠着,呼吸几不可闻,让人不由得担心,他的生命是否还在继续。
空气中充塞着浓浓的茫灰鲜血的味道,暗呃极愣愣地站着,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使自己的脚步移动分毫。眼睛看到的所有东西都离他远去,眼中只能看到茫灰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所有的声音都离他耳朵远去,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嘭嘭地跳动,每跳动一下,就生生的疼,似乎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他必需狠狠地吸气,才能呼吸,即使这样,也还是呼吸困难。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他看到自己的世界正一点点变得跟茫灰的脸色一样苍白。
“我想,你需要坚强一些!他已经很辛苦了,不需要一个压抑不了自己魔性的兽人陪伴。”那个一直温柔抱着茫灰的英俊兽人淡淡看了暗呃极脸上本已经极淡的魔纹一眼,便又低下头,专注地看着茫灰。
暗呃极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拼命地深呼吸着,努力镇定下来,颤抖着嘴唇,终于能说出话了:“他……怎么样?”
陌生兽人抱着茫灰的动作无比温柔,对暗呃极说话的语气却极淡:“我非常好奇,是什么原因,导致一个还未成年的柔弱雌性,单身一人在凌晨时分走进森林深处?”
“我……”暗呃极痛苦地低下头,无言以对。
“他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雌性!”陌生的英俊兽人温柔地摸了摸茫灰的浅金长发:“真是个好孩子!还好遇到了我,我想他会没事的!”
暗呃极闻言抬起头,一向冷酷的俊脸上布满了期待:“他真的会没事?那么,您是?”
“是的!我想他会没事的!他是个坚强的孩子!”他说着,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让人看到以后,有种打从心里柔和下来的感觉:“我——我叫:萨尔泰博雅!”
暗呃极的精神一震:“西瓦虫族的医王?”
他微微笑着:“是的!如您所见!那么,您现在能够冷静下来了么?我想,这个可爱的小家伙,现在很需要一个温暖的房间。”
暗呃极终于显得正常了一些,他立即反应过来,以茫灰现在的情况,可不适合待在这么潮湿的森林里。
“这里距离碧犀蛇族很近,我来带路!”他说着,慎重地向萨尔泰博雅行了一礼:“请您一定要维持着大恢复术!”
“是的!我会的!”萨尔泰博雅微笑着回应,温柔地抱着茫灰跟上暗呃极。
两个兽人的速度都很快,当他们带着茫灰回到碧犀蛇族时,端倪娠才刚刚组织好几队兽人,急匆匆地要去森林里寻找茫灰。看到被抱回来的茫灰满身血迹,端倪娠惊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问:“怎么……怎么回事?阿茫怎么了?”
他急急地冲过来,想要仔细看清楚茫灰,却被暗呃极伸手拦住:“先去准备一个干净暖和的房间,快去!”
端倪娠看起来很焦急,想要问个清楚:“阿茫……”
暗呃极虽然已经冷静了很多,却还是急急打断了他的话:“这位是西瓦虫族的医王,萨尔泰博雅!有什么事情一会再说,快去准备房间!”
端倪娠知道这个正抱着茫灰的陌生兽人是西瓦虫族的医王后,二话不说,转身急走:“跟我来,我的房子正合用!”他顾不上安排族里的事务,带了萨尔泰博雅和暗呃极就急忙去了自己家。留下一众莫名的兽人大眼瞪小眼,无奈地各自散去,回家的回家,回岗位的回岗位。
端倪娠的房间里,还维持着茫灰离开时的样子,宽大的床上凌乱成一团。他看了暗呃极一眼,一声不吭地把床上所有的被褥和垫子一股脑团起来,通通塞进柜子里,然后又拿了一套全新的铺好。这才松了口气,看向一直没出声的萨尔泰博雅:“您看这样可以么?”
萨尔泰博雅微微点头,走上前去,把怀里的茫灰小心翼翼地轻轻放到床上。他看了看围在身后的暗呃极和端倪娠,淡淡开口:“请让开一些!”
暗呃极依言后退了几步,视线却一直绞在茫灰身上。那神态,看起来就好像这世上除了茫灰,再没有其他人。
端倪娠也退了几步,但他的焦急显得更明显,俊脸上布满了急躁,他急切地问:“医王大人!阿茫他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会,你可以慢慢问他!”萨尔泰博雅淡淡指向暗呃极:“以金光吼族兽人的速度和嗅觉,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他已经都清楚了。”
萨尔泰博雅说完,就着茫灰的床边坐下,左手探向自己的左边耳朵,轻轻地碰触了一下左耳上带着的鲜红色的耳钉。那个如同一个小红珠子一般的耳钉被他的手碰到以后,突然蹦了下来,滴溜溜地滚到他的手心里,嘭一声爆胀成了一只足球大小的粉红色胖滚滚的虫子,冲着他吱吱轻叫着撒娇。
萨尔泰博雅宠爱地摸摸它光溜留的脑袋,轻声喝诉:“好了,依萨,不要闹!我需要一些医疗蚜虫。”
依萨冲着萨尔泰博雅吱吱轻叫几声,用它那看起来只有个球型大脑袋的身体蹭了蹭萨尔泰博雅的手,然后张大了占据了半个脑袋的嘴巴,吧唧吐出了一个白胖胖的小肥虫。
萨尔泰博雅将那小肥虫拎起来,轻轻放到茫灰的伤口上,然后又看向依萨。
依萨也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无辜地看着萨尔泰博雅。
萨尔泰博雅看起来有些无奈:“依萨,只有一只是不够的,我至少需要十只以上。”
依萨冲着萨尔泰博雅吱吱叫着,从圆滚滚的身体里伸展出一只小手臂,指了指自己张得大大的嘴巴,又指了指萨尔泰博雅身后的暗呃极和端倪娠。
“……”萨尔泰博雅轻轻拍了拍依萨的大脑袋:“不会少了你的钱的!救人要紧,赶快再吐些医疗蚜虫给我!”
依萨看起来有些不乐意,却还是听从了主人的吩咐,啊呜啊呜地从大嘴巴里又吐出了十多个白白胖胖的医疗蚜虫。
萨尔泰博雅一只只捡了,全都轻轻放到了茫灰的伤口上。最先放上去的那只,已经软软地趴在茫灰腹部伤得最严重的地方,不停地吐着一种白色的小光团。茫灰的伤口,在那些小光团的作用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着。
因为茫灰的伤口都很深,大块大块的肉被撕咬下来,医疗蚜虫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让被咬掉的肉和血管重新长出来。
其实,虫族的医者,在治疗伤者时,并不会花费这么大的精力,让伤口完全复原。他们只需要稍微修复一下伤口,然后让伤者自己慢慢恢复就可以了。萨尔泰博雅这么做,会花去他的医疗蚜虫很多的能量,需要很久才能恢复。
时间慢慢过去,等到茫灰的身体完全恢复,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时,萨尔泰博雅才收回了医疗蚜虫。然后,他才收回一直维持着的大恢复术魔法,擦掉额头的汗水,站起身看向暗呃极和端倪娠:“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但是他失血过多,还有一定的危险。不过,不用太担心,他很坚强,应该很容易熬过去。”
暗呃极再次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非常感谢您!有什么要求,您随时可以提出!”
暗呃极说完话之后便三两步赶到茫灰床边,跪靠到床沿,专注地看着茫灰。
看着这样的暗呃极,萨尔泰博雅轻笑摇头:“我救他,只是因为我想救他,与人无关,不需要任何报酬。做为长辈,我倒是有一个善意的劝告:希望不要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雌性身上——不管事情的起因是什么。”
暗呃极将头靠在茫灰的床边,看不到表情,只听到他用低哑的声音应着:“是的!只一次,我已经无法接受,又怎么能让它再发生一次!”
“那就好!”萨尔泰博雅微微点头,拎起正抱着他的衣服下摆不撒手的依萨走向房门。
房间门口,端倪娠斜靠在木门上,直直地注视着床上的茫灰,似乎在发呆。萨尔泰博雅经过他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臂膀,淡淡地叹息:“蛇族……唉!何苦呢?”
端倪娠一愣,回过神来,看向萨尔泰博雅,他的眼睛里有不可错认的执着:“不是你想的那样!阿茫他……我也守了快三十年啊!”
萨尔泰博雅一直平淡的脸上显出了一丝惊讶,他了然地点头:“原来是这样!”然后他又忍不住叹息:“还是年轻啊!做事不知轻重,不能把握重点,义气上来,就冲昏了头脑。若是这个小雌性发生了意外,你们的争斗,又有什么意义呢?”
端倪娠默默地低下头,低声应:“以后不会了!”
萨尔泰博雅却还是叹息着摇了摇头,却再没说什么,慢慢走了出去。
28.清醒
本来以为,茫灰不过几个小时,便会醒过来。可是,一直到第二天早晨,茫灰依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却反而呼吸越来越微弱。连萨尔泰博雅也想不明白,这样坚强的茫灰,为什么会挺不过如此小小的难关。
此时,一直处于昏迷中的茫灰,却陷入了深沉的噩梦。昏迷的这一天一夜,在深深的黑暗中,他再一次重历了地球时的悲惨人生。正当青春萌动,开始向往异性的年龄时,他被一个男人当成肉禁囚禁。每一天,都在被男人挑起的欲望和对自我的厌弃中挣扎。这样生不如死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很多年,一次次的逃亡失败,更是消磨了他的活力和对生命的热爱。直到一次最成功的逃亡,本以为终于逃出了那生不如死的地方,却因为亲妹的背叛,彻底地断送了他最后的那一点点对生命的期待。
他忘记了暗呃极,忘记了端倪娠,忘记了来到兽人世界的二十多年的一切美好生活,彻底沉陷入噩梦之中。冰冷的坚冰包裹心脏,生的希望从他脑海中一点点流失,思绪里只剩下淡漠——对生的淡漠,对死的无谓,对生命的不追求。
茫灰的呼吸越来越淡,即使以兽人那强大的感知力,也已经几乎无法觉察。
暗呃极一天一夜一直维持着跪靠着茫灰床边的姿势从未变过。他专注着呼吸微弱的茫灰,如一块石头般僵硬,如果不看他脸上再次开始慢慢加深的魔纹,你会以为那只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他就那样安静地靠在茫灰的床边,用永世的守护姿态陪伴着。
端倪娠的反应却是另一个极端,他扭曲了俊脸,对着医王萨尔泰博雅大声咆哮:“你不是说他很快会醒来的么?现在是怎么回事?”他紧紧揪着萨尔泰博雅的衣领,眼神看起来非常恐怖:“你快点救他啊!你不是医王吗?快点想办法啊?”
萨尔泰博雅的额头上,汗水一滴滴落下,他看起来非常焦急却又困扰:“不应该这样啊!他是那么坚强的孩子,为什么有这种对生命厌弃的情况出现?”
端倪娠瞪着通红的双眼,如一个择人而噬的野兽,疯狂地咆哮着:“你快点救他!快点救他啊!他要是有个什么好歹!谁也别想好过!快点救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