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 下+番外——木兰坠露

作者:木兰坠露  录入:02-14

陆炳走了出去,到了诏狱外面的院子,就看到一些枯黄的野草。人对于弱者有着天然的悲悯和同情,但一遍遍的咀嚼过

往除了把自己心也困在囚室中又有什么益处。身体的束缚已经无法避免,所受的屈辱也已经发生,为什么不想着至少自

己还有着生命,还有着思想。这样即使身体在囚中,疼痛还烙在身上,但在思想上还可以给自己一点点宽慰。杨爵能够

看书练字,给自己一份安宁和微笑。而陆辉却一次次切割自己屈辱的伤口,让鲜血横溢,然后一次次的撒上盐。

陆炳自己呢?陆炳不知道自己该做无谓的看客,还是该感同身受的叹息?自己又何尝不在囚室之中?以色服人佞幸小人

哪一个不是道德的枷锁?带着这样的枷锁似乎去想那些谆谆教导过自己的人都是对他们的一种玷污。那些点点滴滴的教

导依旧铭记在心,如今依旧不敢忘;然而现在所行所为,却千差万别背道而驰。

陆炳苦笑一声,自己有何本事能救别人离开囚室?自己不也是守在这个森然的锦衣卫所里面一遍遍的拷问自己的良心?

陆炳望着院子里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枯草出神,也许草木一春,人生一世,情爱本应等闲,自己却愿为了一份本该等闲

的守望去忍受岁月的蹉跎。因为有了些须的温暖和期望,所以可以暂忘那沉重的枷锁,自欺欺人的过完一天又一天……

第三十四章:君心难测

嘉靖二十一年。勒大学士夏言闲住。严嵩入阁。俞大猷提升都指挥佥事。

锦衣卫南镇抚司。俞大猷见陆炳一边与他说话一边忙碌,道,“看到你如此忙碌,我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叹息。”

陆炳道,“你想右了。我不过是见锦衣卫内部过于散漫,所以定下了脱班之罚。这样一方面有利于日常调度,另一方面

也免去他们在外面生事。”俞大猷立刻兴奋的道,“如此好事,你何不承报圣上。若京军皆循此法,操练也不至于像现

在一样只是徒有其名。现在京军的攻击防御能力实在堪忧。”

陆炳道,“现在先在锦衣卫中试行一下吧。若成效显著,再禀告圣上也不迟。”俞大猷看着陆炳笑了笑,没有加以评论

酒楼。俞大猷与陆炳一起喝酒的时候,俞大猷道,“这些年你越发的惜字如金了。”陆炳浅笑道,“像俞兄如此几经宦

海沉浮还能保持一贯平和的又能有几人?你时常准备入住诏狱的心态,小弟实在望尘莫及,只能说随时烹茶扫雪以待。

俞大猷笑道,“只要可以击杀倭寇,官大官小又何如?”间隙了一会儿,俞大猷又道,“做武官就算有赏罚总还是有些

缘由的。但若做文官,有时候全凭圣上喜怒。有时候做文官比武官还憋屈。”

陆炳道,“圣上让夏学士闲住,也绝非只因他的奏疏上称呼的纰漏。在上次南巡归来,夏学士没有出来迎接,圣上就有

些反感他的怠慢之心。”陆炳心中叹息,大概朱厚熜最反感的是夏言在青词上的糊弄,也许在夏言心中写青词远远比不

得其他事情重要,但在朱厚熜心中偏偏青词排在第一位,其它一切都可以退后。心中最先记挂的,往往别人随意的丢弃

,心中原先不在意的,别人却魂牵梦绕着,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不经意也会成为别人眼中的怠慢,于是两个人只

好越走越远。是不是自己对修道毫无兴趣,以后也会成为朱厚熜渐渐疏远一个因由?

俞大猷道,“文人多作怪。夏言被圣上呵斥,就用请辞作挟,大概没想到圣上真的会让他闲住吧。其实请辞若真能辖制

圣上的斥责,只能证明朝廷对他的依赖,这不也证明了他夏言尾大不掉。夏首辅聪明一世,怎么忘记了圣心难测?”

陆炳叹息了一声,道,“居高位容易得意忘形,如同猴爬旗杆只顾上面一样。也许很多人心中能够牵制皇上是一件人生

最大的炫耀,很多人能够抵得住这个诱惑。所以有些言官的弹词未免有些可笑。”

俞大猷看了看陆炳,道,“牵制皇上?牵制一时是痛快,可是只怕从此也种下祸根。你看杨这样的人圣上岂能容忍。若

真的说有一个人可能这样,也绝对不是夏言,而是你——陆炳。”

陆炳道,“看来皇上赦了我的罪之后,满朝文武都在背后议论我了。连你也不能免俗。”

俞大猷笑道,“你又没有恃宠而骄,有什么好议论的?”

陆炳摇摇头道,“我做锦衣卫这么多年,唯一知道的就是人无完人。若有人存心挑刺,什么样的罪名都可以网织出来。

甚至什么都不用杜撰,只需要将一些不相干的事情罗列出来。有心的人看到了,加以利用,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出罪名

。”

俞大猷问道,“所以你很少主动惹事,但求无过?”

陆炳摇摇头,道,“那倒不是,我不是怕事之人,只是不想圣上为难罢了。那次犯事,其实对皇上多有为难,所以不忍

再为之。圣上留着大臣是为了用其能,结果我反倒无端的增添皇上的负担。这样为臣也实在有所欠缺。”

俞大猷道,“你倒讲究起无为之治来,这样管理锦衣卫倒也不错。其身正 ,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如此看

来,你不会脱班之罚这个提议呈给皇上了。只不过你的那个考察制度不在京军中推行有些可惜。”

陆炳又叹了一口气,问道,“我找机会提吧。京军与锦衣卫一样鱼龙混杂盘根错节的。就算皇上同意脱班考察之罚 ,

日后议论若是多了,圣上厌烦了,恐怕迟早还是会废除这个规程的。”

俞大猷道,“这就好比,若让我练兵总能训出一班悍战勇猛的俞家军来,但若要我统帅大军,又是却有不免缚手束脚的

。不过好在在外野战,军令如山,终究还好行事方便。若是在京,只恐责罚未下,求情的人就上门了。”

陆炳道,“祝你早日能有自己的俞家军。”说完,陆炳与俞大猷对饮一杯。

第三十五章:壬寅宫变

嘉靖二十一年。定京军脱班之罚。

陆府。陆炳正睡的模糊,就听到打更的的声音。“梆——梆,梆,梆。”梆子声结束之后,就听到更夫悠长的声音,“

夜寒露深,关好门窗。”陆炳觉得烦躁,转了一个身,就听到外面有人来报,道,“宫中来人了。”

陆炳立刻换了一下衣服,就出去。结果是今夜执勤的锦衣卫,就听报皇上在宫中被刺。陆炳也来不及询问详情,拉着马

就与报讯的侍卫一起奔回紫禁城。陆炳到了锦衣卫值班的地方,仔细询问才知道皇上是在乾清宫的暖阁就寝时,被一干

宫女勒住脖子。好在皇后及时赶到,皇上已被太医从昏迷中救醒。具体情况怎样,值班的锦衣卫也不知道,只知道太医

还在里面。

现在是深夜,陆炳没有传召则不能穿着官服入内廷。陆炳转念一想,便叫了一个值班的锦衣卫过来,换成普通侍卫的服

饰,然后到乾清宫后面的一间暖阁外面。乾清宫除了东西两个暖阁之外,后面还有九个暖阁。因为有时候陆炳会留宿东

暖阁,而朱厚熜不想让其他人分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情,所以在乾清宫后面新造了九个暖阁,一般的嫔妃凭诏可以在这

后建的暖阁中过夜。

陆炳站在外面就见到小太监来来回回的走,觉得里面一定乱乱糟糟的,但若仔细去听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不知道那个

人怎么样了?前些日子两个人还因为一些很小的事情置气,这会儿却想见都不能见。曾经许诺的是一次次的相逢,所以

你千万不可以还我一份永别。永别这个词崩到陆炳脑中的时候,陆炳忽然觉得心如同千针所扎一样疼痛起来,若是他走

了,自己一定要追随到碧落黄泉。想到这里,陆炳那撕心裂肺的痛也有了稍稍的安慰,总之我们就是那两只蝴蝶永远也

不要分开才好。

黄锦一出来就看到有侍卫拦住了他的去路,才准备发作,就看清是陆炳,立刻道,“你跟我来。”

黄锦将陆炳拉到一处没人的地方,道,“皇上已经醒了,尚还不能说话。奴婢见皇上望着我的眼神,便知皇上让我寻你

过来,但这会儿周皇后还在那里,所以我也不能贸贸然的领你进去。若陆指挥使不嫌弃,可不可以跟奴婢去换一套衣服

。”

陆炳一听皇上没事,悬着的心才有了一点点安息,便问道,“可曾查出受何人指示?”黄锦道,“这是灭族的罪名,奴

婢也不好随意揣测。司礼监将协同皇后审讯此事。”

陆炳跟黄锦进到乾清宫后面的暖阁。就见到一个太医正跪着帮朱厚熜诊脉,后面几个太医围着。周皇后端坐在旁边,焦

急的望着太医。而中间的朱厚熜却是紫红充血的面色,眼中毫无神采,似乎七魂散了六魄,只留了一魄维持着游丝般的

气息。

就听到那诊脉的太医道,“皇上受了惊吓,暂还不能说话。为臣再开一副药,让皇上安神静养。”

周皇后道,“有劳许太医了。”

朱厚熜在陆炳来之前,已经在太医许绅的药引下吐出了几口紫血,只觉得浑身疲乏,在彷徨无措疲惫不堪之中只想远离

这里的纷纷扰扰,只想有一个熟悉的人可以依靠。被很多人围着的却只让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加重,没有那个人的存在,

就如同大海中的浮萍一样,没有根只能四处飘零,那个人在哪里?若是找到了,一定要紧紧抓住才好。朱厚熜眼光四处

张望忽然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朱厚熜慌忙指指笔墨,写下,“孤甚感疲倦,众人退下,唯黄锦留下伺候,侍卫在外守

卫。”

众人退下,黄锦和陆炳留在那里。朱厚熜拍了拍床,让陆炳上来。陆炳上床将朱厚熜抱在怀中。朱厚熜紧紧地抓住的陆

炳的,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依赖的怀抱。陆炳也紧紧地抱住朱厚熜,似乎想把自己的力量和生命都给他。

几日后,皇后结案道,杨金英等十六名宫女认为宫中事务劳苦,所以在端妃和宁嫔的教唆下,欲勒死皇上。涉案人等皆

凌迟处死,涉案家眷被下到诏狱。

第三十六章:良药苦口

嘉靖二十一年。

朱厚熜调养数日,依旧不能言语。陆炳进了乾清宫的东暖阁。黄锦见陆炳进来便招呼其他人退下,自己也退到外面。朱

厚熜与陆炳两人退到屏风后面。若是以往,陆炳进来,必先问问朱厚熜今日怎样。两人这些日子皆以笔代口,不言不语

倒也琴瑟相合。

这次陆炳一番常态没有问朱厚熜如何,却是一脸怒气的看着朱厚熜。朱厚熜写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陆炳却没有回答,却是一把将朱厚熜拎起来 ,按到案台上,用手不断的拍击朱厚熜的后面。朱厚熜满是疑惑,满是不

解,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惹火了陆炳。再说即使陆炳若真的是有什么火气,也没有这样做过。哪有臣子打皇上的

道理?

朱厚熜有些懊恼的转过去看陆炳,似乎想问一个清楚,问一个明白。陆炳却全然不顾朱厚熜的目光,盯着朱厚熜的后面

,一下一下的打过去。

朱厚熜原先还以为陆炳是与他玩闹的,想着陆炳可能是哪里受了欺负,或是对自己有所误会,让他打几下也没有什么。

但却没有想到陆炳一下下的没有停歇起来。若说痛,其实一开始也不至于,隔着裤子褂子的,而且陆炳其实并没有用多

少力气。朱厚熜只是不明白陆炳今天是中了什么邪火。一开始的感觉有些细细碎碎,酥酥麻麻的感觉,有些像是在冬日

里面在火盆旁边烤火同时喝下去一杯热茶,暖烘烘的让身体的所有神经都熨帖起来,原来被打是这样的感觉。怪不得陆

炳有时候会被自己打得笑出来。

陆炳见朱厚熜一副享受的样子,心中看得更加是邪火上升,干脆用了真力气打下去。朱厚熜觉得自己被人从后面狠狠的

锥了一下,不禁回头,有些幽怨的看了陆炳一眼,似乎嗔怪他怎可如此对待自己。若是嬉闹,这样子也有些太假戏真做

了。陆炳不管朱厚熜的眼神,一下狠似一下的打下去。

外面的黄锦听到里面的声音,立刻让别人都退了远一些,心道,不知今日陆指挥使又惹了皇上什么?不过听里面的声音

一下紧接着一下,说明皇上气力已经恢复得如同往昔。想到这里,黄锦有些高兴起来,高兴之余还不忘心中叹息了一下

,只是委屈了陆指挥使。黄锦又想,这次没有吩咐去取杖,那凭借陆指挥使久经“拷”场的经历,回去一定没有问题,

现在只能先委屈陆指挥使一下,让皇上自由发挥才好。皇上能够精力充沛挥斥方遒不正是为臣子所希望的?听着里面的

声音,想着皇上身体康泰,黄锦嘴角的笑容不禁越张越大。黄锦哪里知道今日这被按在案上的是皇上。这一下下有力的

声音不仅没有说明皇上兴致盎然挥掌如飞,而且说明皇上现在正被声声相逼严严炙烤。

朱厚熜自然不会知道外面黄锦在想什么。他现在也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个,他甚至都没有心思去想陆炳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因为后面的痛有些慢慢的浮上来。朱厚熜有些自嘲的想,自己以前总是用有一个锦衣卫的爹来嘲笑的陆炳,现在轮到

自己生受,与一个锦衣卫的人相近就是这么个结果。好个陆炳,今日你这样对我,看我怎么整治你回来?

陆炳没有去关心朱厚熜在想什么。他只觉得心中被一种失望笼罩得快要压倒得窒息了,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将心中的失望

驱散掉。

朱厚熜的心思被打得七回八转起来,痛得有些想咧嘴。也不想着整治回来了,只想着陆炳怎样才能放过自己。好吧,自

己知道错了,原来被打这样痛。小炳子,以后我都不打你了好不好,你今天可不可以先放过我?朱厚熜苦于现在没有办

法开口,那种火热灼烧的感觉不仅仅的在自己的身后,而且还在自己的嗓子里面,但无论怎样都无法发出一个声音。这

个陆炳,也不想想自己的差点被勒死,怎么也跟着别人一样来欺负自己。陆炳实在是太坏了。

朱厚熜实在按捺不住痛,心口的郁闷嗓子的灼烧连同身后的痛一点点的堆积,不禁“啊”了一声。朱厚熜忽然的出声,

惊扰了三个人。朱厚熜心道,原来被打还可以治哑病?陆炳也被朱厚熜的忽然出声吓了一跳,猜是太医的药起了作用,

但又想到朱厚熜为什么会忽然失声。心中一气,按着朱厚熜继续打起来。外面的黄锦听到皇上的声音倒是一喜,没想到

许太医的方子还比不得陆指挥使的屁(抓河蟹)股来得有效果,只是不知道皇上正在怎么折磨陆指挥使。

朱厚熜见陆炳在他出声之后继续变本加厉的拷打他,也明白了这次陆炳不是与他嬉闹了。朱厚熜尽管不明白陆炳为什么

如此对他,不过想着陆炳总是有理由才会这样。心道,既然这是他存心为之,自己还是顺了他的心意才好。朱厚熜本不

想有什么刻意挣扎的状况,可随着一下下的敲击,后面倒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一样左躲右闪的扭动起来。

朱厚熜觉得疼痛难挡,却没有再出声,只是尽力的忍着,心中道,陆炳啊,陆炳,今日我也算知道你以前被打的苦楚,

这会儿就算我为了以前对你所做的一切赔偿弥补你一次可好。朱厚熜想到自己以前还用杖打陆炳,心中多少觉得今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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