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所有人被这一声颇有威严的声音吼住了,都看向臻黎这边。
那些下人们不认识臻黎,他们平常不被允许接近这里,但从这院子被重视的程度来看,他们也不敢造次。倒是站在一边的女孩子,先是一愣,然后小脸一沉。
“你是谁?”
女孩估计才十六七岁,穿的是绫罗绸缎,肤凝如玉,娇美可爱,但有些趾高气扬。
“哎呀,你们快动手,时间来不及了。”女孩像是想到什么,又命令下人们接着干活。
“不许砍!”这树,叫相思,臻黎在屋内,透过雕花窗看到的风景,就只有它。
这时臻黎的魄力和气场,威慑到了众人,也包括了刚到不久的宗政墨宇,他是不知不觉走到了缘璃居,也正好看到了臻黎发威的一幕,那模样,仿佛眼前人已经恢复了记忆一般,他停住了脚步,站在阴影的暗处,鹰眸微眯。
“本小姐说砍……就砍,何时轮到谁来管,就算太子哥哥来了,只会依我。”女孩也被吓住,但平常她在府中也横行惯了,太子又宠她,这会就觉得脸面挂不住,见众人还停在那里,怒道,“你们还不动手,如果让本小姐输了,你们今天都不许吃饭!”
臻黎也不慌忙,嘴角扬起了笑,那是温和的微笑,却让人感到了一丝寒意。
“玲儿,告诉他们,如果违背皇帝的旨意,该当何罪。”
第二十六章:相思树下
围绕在臻黎周身的高贵威严是与身俱来的,那一种只能让人仰视的气息,让在场的人,心里颤了颤,那与太子几分相似的面容,还有太子对此处重视的情况,如果真的是皇帝,那恐怕就是杀头欺君之罪。
小婢女站了出来,昂首又大声地道出了她所知道的罪罚,玲儿很聪明很识体,而且她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在府里横行的太师府千金左娴淑,仗着太师与太子的关系,都快将自己当成府里的女主人了。
不过,他们倒错估了左娴淑会知难而退,左小姐是娇横了点,但也有观察之心,本来她也被吓到,但静心细看眼前人的容貌,就觉得有些怪异,“皇……皇上哪……哪有这么年轻,别开玩笑了,你不会是假冒的吧。”
臻黎还是笑容不变,如果女孩知道自己是假冒的,那为什么她还那么没底气,想来她也没见过皇帝,再看女孩,娇蛮了点,不过那双漂亮的清澈眼睛,很大很圆,明明是害怕自己,却还是强撑面子,估计也是被大人从小惯坏了,他不必跟小女生计较。
收敛了之前的气息,臻黎笑着说道:“小姐还是带着下人们走吧。这里很安恬静谧,相思树又那么美丽茂盛,任谁都不舍得毁了这份宁静,毁了它。”
灿烂和煦的笑容让站在阳光下的臻黎,亲切又温和,俊美又闪光,他,一直都有一种让人想接近的温暖气息。
纵使是蛮横又娇滴滴的左小姐,也被臻黎的笑容影响到了,她的周围,最缺的就是这种温暖,就算是父亲和大哥,就算是她最喜欢的太子哥哥,也从来没有给她这么和煦的笑,一个个都是冷情的人。再者,臻黎的长相也有几分与太子相似,而太子的一切,都让她无法抵抗。
如果,太子哥哥能有几分这样的笑容,就好了。
想着想着,左娴淑小脸暗淡了下来。
臻黎没有看错,女孩只是面子上过不去,但她,并不是是非不分,再细看,女孩是很美丽可爱,只是被娇惯了,太可惜了。
“哼,算我倒霉,我们走。还愣着干嘛!”
见左小姐发话,一堆下人总算松了口气,赶紧随着气呼呼的左小姐撤走了。
风,拂过臻黎的脸,带着少许的热度,虽然是夏季,但还是清爽宜人,风中夹着香草的气息,那是来自眼前的相思树。
这棵树,已经有很久的年份了,可惜,被人砍成这样,不知会不会伤到不治?也许,他救下了它,它也活不了多久,只能慢慢枯萎。
不过,能保下它,见到它翠绿而茂盛,就算是曾经拥有生命,也已经足够了。
思念,臻黎觉得自己还会有这样的情感,很奇怪,不过他的思念里,多了一些今世的际遇,也许,忘却过去把握今朝,对再一次被赐予的生命,才是公平的。
不知道,花缘楼那两个照顾他的小鬼如何了?单雪卿之后还有没有去找他?那个无赖,还会去爬他的窗吗?
还好只是爬窗,不是爬墙,呵……
不知不觉,抚摸着相思树的臻黎,笑了。
一个阴影为他挡住了阳光,臻黎转过身,直迎迎面而来的阳光,让他眯了眯眼睛,而这人背光的身影,让他愣住了。
这轮廓、这身高……还有慢慢变得清晰的鼻尖、唇型、下巴……,怎么那么像?
靠近了的宗政墨宇,原先是被臻黎温柔的眼神吸引了,再被他的笑容定格了,而如今,愣愣看着他的臻黎,脸上几分迷茫,还有一点点欣喜,那双墨黑的眼眸里全都是自己的倒影,他忘了该有的身份,忘了自己靠近的目的,他越来越近,直到臻黎背靠上了相思树,无力地捉紧自己,稳住了身体……
第二十七章:他很缺父爱吗?
可能是夏日的闷热让太久没出来的臻黎头晕,也可能是他的腿脚还不宜站这么久,他就是突然觉得身体发软,有些无力。
还好,臻黎有些站不稳的身体被宗政墨宇扶住了。
“谢谢。”
一声简单的道谢,让宗政墨宇顿住了,他为什么刚刚想靠近?不只是靠近,他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很阴暗很狂热,他想占有这人的温暖或者毁去他的笑容。
“儿臣扶父皇进屋。”
臻黎一边走一边不由自主地瞄向旁边,是不是他多心了?现在的侧脸,好像也很像……
“父皇,儿臣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啊!好窘,他怎么突然转过来!还跟自己两眼对视。
幸好宗政墨宇很快撇开脸,并不当一回事,继续扶他进去。
这下,臻黎还要说的话,也卡进喉里,其实他想说,他能自己走。
玲儿早早就被宗政墨宇示意回到院内,现在见两人进来,立即迎上去。这个院子,除了玲儿还有两个仆人,那两人现在在整理内屋,好让臻黎回来就能舒服地躺上。
“在院里就好。”臻黎扯了扯宗政墨宇的衣袖,简单地说。
听到声音,屋里的下人都赶紧出来请安,然后退在一边等候主子的吩咐,这些人,都是宗政墨宇安排过来的能手,把这院子处理得井井有条。环视一周之后,宗政墨宇很满意。
院中有石凳石桌,也有很多花草,而且炽热的阳光被大树遮去,只在院中停留,就已经很舒适清爽,况且现在,臻黎也不愿进屋去,他有些郁闷,古代的休闲活动真的很少,他在这里,除了睡觉还是睡觉,下人们也觉得受伤的他应该如此。
“玲儿,顺便把木盒子拿出来。”正在奉茶的玲儿,摆好茶杯,退了下去。
“如果不忙的话,留下来陪我……”话未说完臻黎这才发觉,自己怎么没问太子有没有时间,就擅自作了决定,而且太子一直沉默着,也许太子并不乐意,臻黎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说:“如果有事,那就……”
“我有说要走吗?”宗政墨宇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简单的反问就是他的答案。
臻黎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你能留下来我很高兴。就怕你没时间,而且我已经好久没练手了。”
宗政墨宇看着眼前褶褶生辉的人,有片刻晃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冰冷已经有了软化,他心中的障碍也有了裂痕。
臻黎要玲儿拿出来的就是装着象棋的木盒,自从臻黎偶然发现,在他住的房间里也有他前世喜欢的东西,他就想找人玩了。无奈玲儿告诉他,这棋,府里没有几人会,她唯一知道懂的,是太子殿下,那是贵族玩的,他们这些平民碰不得,除非有主人允许。在臻黎院里的三人,没一人敢碰,他想教,几人都恳请他放过他们,臻黎也不想为难几人,就放弃了,今天,难得有人送上门,嘿嘿……
臻黎不敢夸口自己的棋艺有多高,但至少他也有七段,这是他上一世的骄傲,虽然离那遥远的九段有一定的距离。
啊!!!这太子也太强了吧,每一次自己都被“杀王”!
“哎,我又被‘困毙’了。”臻黎不死心,回顾了这次输局的前后,哎呀,如果……“我的车没有‘守丧’的话,他的‘篡位’车就不可能直逼王……”
啪——
棋盘上的棋子乱了,而打乱棋子的宗政墨宇,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儿臣先行告退!”
宗政墨宇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臻黎不解地呆在原地,为什么太子那么喜欢称儿臣?难道那么缺父爱?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这么年轻就生下这么大的儿子吧?还有,他今天竟然连一次“打和”都没有,棋艺竟然下降了那么多,也难怪太子不愿再跟他下了。
一心回想着太子几着漂亮的杀王技,臻黎根本就没发现太子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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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棋知识恶补
象棋中,“杀王”就是杀“将帅”取胜的称法,杀王法有很多种,如:海底捞月、马后炮、……;判断棋局取胜,则有将死、困毙等等情况;困毙也是行动术语,即走棋一方无棋可走,称困毙;“守丧车”、“篡位车”,是棋子术语,守丧车:被牵制而动弹不得的“车”,篡位车:“车”置于将帅的原位。
如果看文的亲有哪位是象棋高手,又如果文里有哪里应用出错了,请“一笑而过”,娃也是象棋无能~(脸红地飘过~~~)
第二十八章:五皇子宗政旭南
每天固定的时间里何太医都会过来为臻黎疗治,但是,许多天过去了,本来有好转的骨伤,却一直不见好,反而总觉得腿脚使不上劲来,臻黎的行动还是不方便,也只能在自己的院里活动而已。
入夜,已经没有了闷热感,相思树发出的沙沙声,还有花草间的虫鸣,更显得这里的宁静,臻黎不愿回屋,他坐在院里,他的前面多了一把古琴,这是他消磨时间用的。
四周的空气很好,清静的环境让他更能将前世的技艺回顾,他会的乐器很多。
其实他的舞蹈更好,在以前的那个圈里,他是十八般武艺全能牛郎,从小又是舞蹈科班生,柔韧性和技巧性都强,爆发力又好,那些艳情的舞蹈在他的诠释下,发挥得更淋漓尽致,所以在后来他不再坐台之后,培养后辈的技能,是他的主要工作,而且还有其他场会有人用高价请他编舞。
有人曾经说过,他是性感的堕天使,专门来诱惑人间的精灵,又如鬼魅般的暗夜蔷薇,看过他的舞蹈,就逃不离他的掌心,流动于他周身的黑色风情,让人无法忘却,只会越来越着迷,越来越想深入他……
所以,那个人勒令他不能再跳舞了,他也为了那人收山。舞,是他释放的一种方式,是他灵魂能得到安慰和寄托的唯一。
但是,在那个人离开之后,他却无法再碰触曾经令他骄傲的舞了,手脚都不想动,脑海里空空的,舞,也是需要情感来表达,他的感情被那个人带走之后,就被掏空了。
只有乐器,他是捡回来了,在绝望的那段时间,他其实连碰触乐器的想法都没有,还好现在,他终于又能碰乐器了。
这里的乐器跟他以往所接触的古乐器有些不一样,但凭他的领悟力,他慢慢掌握了技巧。
“皇上,今夜的这首又叫什么?”玲儿奉上茶水,甜甜笑着,自从她在臻黎这里听到许多好听的乐曲,而臻黎总是不厌其烦地跟她讲曲,她现在会在一曲结束之后或者中间停顿的时候,习惯性地问一问。
“潇湘水云,刚刚只是它的前面四段而已。”
“奴婢听着听着,就觉得其中有些思念的味道。”玲儿随口的接话,让臻黎满意,玲儿的悟性很好,这曲,有十段,前面四段的洞庭烟雨、江汉舒清、天光云影、水接天隅,意境是从抑郁忧虑开始转向云水奔腾,直到第四段才破了之前压抑的气氛,而且那原作曲的古人,本就是因为看不惯世态,借水光云影,抒发自己的思念以及抑郁,当然,在接下来的几段里,会奔放热情。
臻黎继续拨弄琴弦,才起了一段,就被人打断了,具体来说,打断的是一阵嘈声。
“主子,别再往前走了,太子殿下再三吩咐过。”
“不行,今天本殿一定要看个明白,别拦着,否则小心本殿回去处罚你们。”
“主子,求您饶了奴才吧,太子殿下那边不好交代。”
“滚,别来烦人,否则就不是处罚而是砍头了。”
……
臻黎停了下来,那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臻黎勾起了嘴角,这里又要热闹了。
“该不会是太子哥哥藏了什么美人,让本殿看看又有何不妥,而且每天太子哥哥都往这里走,别以为本殿不知道,让开!”
不久,大院的门口,闯进一个容颜细致的少年,娃娃脸上稚气未脱,水汪汪的大眼睛又圆又亮,一身锦袍,玉冠金带,再加上他自己的称呼,臻黎也能猜得到,这人又是一个皇子。
只是当小少年左望右盼,再寻到他的时候,一脸惊恐,一个踉跄,摔倒了。
那随着他而来的几个仆人,慌忙跪下,也不敢去扶那小少年。
玲儿来不及向请来者请安,就见臻黎已经走了过去,便跟在臻黎身后。
“摔疼了吗?”
臻黎温柔地握着小少年的手,取出手绢,擦去了尘土,都破皮了,还有血珠,而且少年的华袍也脏了。
“玲儿,快去取药还有清水来。”
小少年的模样让臻黎很奇怪,“我有那么可怕吗?来,先起身到那边坐下。”见少年看着他愣愣地,还是很害怕,臻黎让仆人扶少年到一边坐下,他本身腿脚也有些发软了。
小少年一幅小兔子模样怪让人怜爱的,眼圈里红红的,不敢看他,与之前要闯进来的模样是天壤之别。
等臻黎处理好伤口,小少年才吞吞吐吐地、声音微小地说:“父皇,儿臣不是有意的。”
臻黎洗着手,顿了一下,小少年也称他为父皇?不过小少年模样可爱,他前世也一直很想能与爱人有个如此的儿子或女儿,他听了之后只是一笑置之。
“你叫什么?今年几岁了?”
“儿臣叫宗政旭南,再过一个月就满十岁了。”宗政旭南有些失落,父皇竟然不记得他,也是,他一年也只有几次能见到父皇,而且每一次他都是离父皇好远。
宗政旭南什么表情都在面上,臻黎想不知道他失落和失望也难,少年很乖巧,那双大眼睛一开始不敢看他,等他觉得被允许了之后,就一直注视着自己,那眼里的渴望,臻黎看得出是什么。
“等会跟我一起吃夜宵吧。”想来想去,臻黎也觉得只有这个邀请能让小少年开心,其实他也不知道少年会不会高兴,就是试着说说而已。
这对宗政旭南来说,是天大的恩赐,他不饿,但是很想跟父皇在一起,父皇今晚很不一样,这样温柔的父皇,也许只有今次能看得到,所以,宗政旭南拼命地点头,他的眼里闪着光芒,如果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他真的肚子很饿。
宗政旭南的闯入是个意外,这晚,臻黎也很高兴,他终于有机会体验一把父亲的感觉,对他来讲,要想有下一代那是一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