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乃宫系列二 (似曾相识) ——高冈寺葵子

信浓被这群小女孩包围住了……。
“请帮我签名!”
“握握手!”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们紧缠着信浓的腰和手脚，简直骇人到极点。
小十夜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当信浓好不容易挤到小十夜身边时，整个人已经不成样子了。
“信浓先生真是受欢迎啊!”
小十夜愕然地说道。
他知道信浓在高中受欢迎的程度，可是他从没想过连小女生也会狂热地支持信浓。
信浓只好笑着掩饰。
“哈哈哈!我喜欢小孩子啊!”
小十夜的脸俊地变苍白了。可怜的脸颊整个僵住了。
“是吗?”
这时信浓才惊觉自己失言。小十夜是无法生孩子的。
也因为这样，从他们去兜风到分手的这段时间里，两人之间始终弥漫着沉闷的气氛。
当然，他们的兜风之旅，就不包括上宾馆了。
当时的气氛不适合做这种事。
  
举行过第二次作战会议的两天后，立川信浓罩着满头乌云出现在大学里。
包裹着合身剪裁上衣的肩膀，整个垮了下来。
和罗列在他眼前的胡萝卜、洋葱对峙的觉看到信浓，举起一只手挥了挥。
“喂，信浓，这边!”
班上的同学看起来，仍然跟昨天完全不同，再加上信浓这时候已经没有力气去辨认任何人，如果是其他人，只怕没人会

了解他心头的苦楚吧?
可是觉就不一样了。
他留着一头略带卷度的红茶色长发，有点朝天的鼻子上，长满了雀斑。洗得泛白的外套底下，穿着白底滚橙红色边的T

恤，鞋子里面隐约可见的是浅绿色的袜子。
形象这么枪眼的人，是不可能辨认不出来的。可是信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时候会把小十夜和觉混在一起。
在众人的注视下，信浓坐到用力地挥着手，像个魔女一般的同学身边。他们都听到瞬间涌起的骚动声。
“喂，信浓，你觉得这个怎样?”
觉递了一张蔬菜的静物素描给信浓看。
“是胡萝卜和洋葱。”
“废话，你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话说了吗?”
觉不悦地鼓起脸颊，他只是在闹别扭而已。
虽然已经超过二十岁了，觉这个举动却出奇地可爱。
“好啦，那我再说一遍好了。看不出是跟我眼前的素材一样的东西，不过是胡萝卜和洋葱没错，我值得褒奖吧?”
“没想到信浓竟然这么坏心眼?”
觉把手抵在嘴上吃吃地笑了。
信浓觉得这是觉个人的体贴方式。
因为，在两人轻轻地对笑了一阵子之后，信浓先前的忧郁情绪，已缓和了不少。
信浓不理会来自四周好奇的视线，坐在觉旁边推开他的素描薄。
事实上，他们两人实在太抢眼了。
一个是一看就知道出自良好家庭的信浓，另一个则是要不是美大学生，其超炫的装扮早就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觉。
他们不但外表迥异，画图的笔法也完全不一样。
虽然同样以蔬菜为题材，但是信浓是描画，而觉则是用素描。
“对了，昨天的成果如何?”
觉挥动着深色的铅笔问道。
他画线条的速度大约是信浓的十倍快。
“咦?”
信浓惊讶地耸耸肩。
因为他还没有把自己昨天已经采行第二步行动一事告诉觉。
“哼哼哼!”
觉发出令人不悦的声音。
“看你的表情，你不说我也知道。相信你一定是坐立难安，很想见他，可是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我说的没错吧?”
“又被你料中了。”
信浓倒是很干脆地招认。
因为他知道现在想瞒觉也于事无补了。
“我们可能已经完了。”
立川信浓呼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茫然地望着远方，把昨天的事情坦白说了出来。
“哈哈哈！”
听完信浓的话，觉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觉是如此地旁若无人，害得信浓几乎想把他拖到走廊上去。
“信浓，这倒好呀!你真是好玩，老是做出一堆让我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信浓很正经地反驳道。
“因为……”
觉一笑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两入只好爬到屋顶上去。
这一天天空难得一片晴朗。
吹过灰色屋顶上的风相当冷冽。
“基本上的作法并没有错啊!”
觉一边把玩着红茶色的头发，一边若无其事地安慰信浓。
“或许是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可是你们毕竟是碰了面啊!只要出示标记，决定讯号，选个适当的时间和地点，以后

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嘛！”
“你说的倒简单。”
信浓的表情突然变得正经八百。
信浓反驳的语气中，没有一丝笑意……这倒是很难得的现象。
以前他甚至连些许不满，都不曾表现在脸上过。
他在感情方面，是极端平静的。
觉大概就是能接受他这一点吧?
“这次发生这样的事情，让我更没了信心。我觉得如果不能找出一个根本解决的办法，我永远都不可能安心的……”
觉有了一个新发现——信浓其实并不是那么好伺候的。
“根本的解决办法?”
“真正能认人的本事啊!我应该努力一点，至少要能辨认出自己的恋人才行，不是吗?”
“这倒也是，这是最好的方法。可是我们不就是因为你没办法辨认，才拟定各种作战计划的吗?这种天生的毛病是很难

一下子就医好的。只要慢慢复健就可以了／’
“自己应该努力去学着辨认小十夜。”
这是信浓的想法，另一方面．他觉得觉说的也没错。
“好吧，那我们变更作战计划，就像—只随机应变、疾奔怒吼的野猪一样。”
……下课之前，他们回到实习教室。
老师已经离开了，倒是他们两人的静物素描，被并排在黑板上。
旁边有几个拙劣的字。
“静物素描范本”以及“描画范本”。
哪一个是哪一幅画的评语自然不言可喻。
“哈哈哈!老师还是这么酷。”
觉的笔法虽然非常粗糙，但是一看就知道是“胡萝卜和洋葱”；另一方面，信浓的笔法则是毫厘不差地将眼前的东西画

下来，一看就知道是“特定的胡萝卜、和洋葱”。
两者各有各的特性，不能断言何者优秀．但是信浓却渴望有觉那种掌握事物本质的眼力。
“信浓，下一堂是色彩学。”
一头红发的魔女无从知道信浓的心态，皱着那满是雀斑的鼻头笑着。
  
(哥哥真是奇怪啊!)
惠榴觉得哥哥信浓最近怪怪的。
因为这几天哥哥跟以前判若两人。
不但感情起伏剧烈，而且喜怒形之于表面。
和小十夜开始交往之韧，也没有这么大的变化。
也就是说，一定有某个人或某件事，对信浓造成比小十夜更大的影响。
再加上听小十夜说，最近他们之间发展得并不顺利。
“我不知道原因何在，但是有时候就会感觉气氛很不对，而且擦身而过的机率越来越多。”
小十夜在学校里叹着气说道。
尽管如此心烦，小十夜在模拟考和期末考时，仍然拿到第一名，果真是不简单。
(到底是谁从中作梗?)
有哪个人对哥哥的影响力，居然会胜过小十夜?
哥哥虽然只字不提，但是惠榴明白。
最明显的是在他笑的时候。
以前哥哥的笑容总是既美丽又温和，但也是干篇一律的。
可是，最近哥哥的笑容变了。
有时候他会出现某种连身为妹妹的惠榴，都不禁要瞪大眼睛的表情。
“难不成哥哥花心?”
这是女人的直觉。
哥哥心中另有一个她不知道的人存在?
惠榴的心中罩上一层阴影。
“小夜，怎么办?”
惠榴自问自答。
“为了你，小夜，我立川惠榴必须暗中进行调查!”

第九章

为了替愿意把哥哥当恋人对待(站在惠榴的立场，她觉得这是极端富有服务精神的)的同班同学——月乃宫小十夜讨个公

道，惠榴采取了单纯而明快的行动。
“我去侦察一下吧?”
于是她直接前往哥哥的房间。
如果信浓有她百分之一的勇气和行动力的话，事态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
如果她是信浓的话，想必会一五一十地挑明了说吧？
“对不起，我无法辨认人的脸孔，下次见面时，能不能请你在胸前别个名牌?”
这些话可能会让对方感到困扰，不过日后一定可以接受的吧?
否则只能怪罪命运多舛了。
然而，信浓不像她那么有勇气，个性也不够干脆。
就算归罪于命，他也不想放弃小十夜。
如果小十夜知道信浓这种心态，心中那微微的不安，一定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然而，这终归只是假设。
于是，惠榴急急忙忙冲进连接哥哥房间的建筑里。
立川家非常有钱．兄妹各有一栋房子。
她在哥哥平常使用最频繁的房间前面停下脚步：
因为他听到里面有声音。
她轻轻地推开两扇合起来的门，往里面一窥，只见哥哥背对着门，正跟某人讲电话。
“我知道!我知道啦!可是，我希望你能了解我是如何地坐立不安啊！”
(对方是什么人?)
不是小十夜。
因为跟小十夜通电话时。哥哥的声音就甜的像猫叫声一样，让在一旁听着的惠榴，也不禁感到脊背发痒。
听起来也不像是跟亲戚讲话。
因为就惠榴所知，不管面对多么失礼的人，哥哥总是面带微笑包容，绝对不会出言顶撞的。
她甚至没看过哥哥拒绝过别人。
不管任何时候，哥哥都是一个优雅的王子。
而现在正在讲电话的哥哥，跟以往惠榴知道的任何一个形象的哥哥都不一样。
(是什么人可以让哥哥用这种态度讲话?)
紧贴着门偷听的惠榴，不禁吞了口口水，这时，她听到哥哥热情的叫声。
“……好想见面!我好想立刻见面!”
(小十夜，不妙了。)
她压抑住心头的狂乱离开了。
没见过哥哥这个样于。这么……这么激情而热烈地爱恋一个人。
瞬间她想到，这一定是一段新恋情。
哥哥瞒着小十夜和惠榴(胆小的哥哥不可能说得出?)找到了新恋人，现在正爱得如火如荼。
事实上，当时跟信浓通电话的人就是觉，而且内容是针对小十夜的。
“好想明天马上就把新的作战方式付诸行动。”
觉拼命制止沉不住气的信浓。
信浓所说的“好想马上见面”的对象，当然就是小十夜。
可是，惠榴怎么可能了解?她忍着心头剧烈的冲击，离开了现场。
(怎么办?原以为哥哥跟小十夜在一起，好不容易定下来了，不，应该说枉费小十夜那样深情地对待哥哥。)
惠榴紧咬住下唇正要离去，哥哥的声音又飞进她耳里。
“好啦!今天我姑且忍住，明天到学校再说。”
(学校……是大学的朋友?)
惠榴很喜欢小十夜。
因为他愿意牺牲自己去喜欢换女朋友就像撕日历一样快的哥哥，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他是如此一往情深。
哥哥有着一张漂亮，且看似善良的脸孔，但有时候却又会毫不在意地做出离谱的事情。
然而，小十夜却一直忍耐，一直陪在哥哥身边。
要是惠榴，早就一脚踢开这种人了。
再说，她本身也很喜欢小十夜。
越是和小十夜交往．她越是欣赏他。
(真是一个好好的人哦!)
小十夜不但有良好的家世，而且也有一颗美丽的心。
要不是他是哥哥的恋人，她肯定想尽办法把他迟到手。
(绝对不允许哥哥让小十夜受苦。)
惠榴心中燃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我知道了，在大学里!)
回到房间，惠榴马上打电话给小十夜。
当然不是一时冲动便把刚刚偷听到的事情，说给小十夜知道。
尤其是最近，小十夜对哥哥变得十分敏感。
她不能随便散播未经证实的情报，助长他的不安。
“小十夜，请你帮个忙。”
惠榴没事人似地说。
“明天我想跷课，笔记跟课题帮我一下。”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好个任性的女王。
“偷腥最无耻了!”
惠榴吃着干果，喝着红茶。
”那个男人，简直是全世界的女人……不，全人类的公敌。我一定要找出对方，好好地痛揍他们两个!”
她在心中狂吼——哥哥的恋人是小十夜！
(如果他们分手的话，或许小十夜会愿意跟我交往……)
她完全没有这样的算计。惠榴是个一且锁定目标，就会奋勇向前的野猪脾性的女孩子。
……在这方面会犹豫不决的，反倒是相恋的男人们。
  
第二天，一大早天空就笼罩着一片阴霾。
下雨机率是百分之四十八。这是懦弱的气象局对预报没有自信时，就会发表出来的数值。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总之，现在没雨。
望着阴晴不定的天空。惠榴做好出门的准备。
如果下雨就槽了。
惠榴的头发像猫的毛，对空气中的湿度非常地敏感。
“会下雨吗?或者只是阴阴的?”
想着想着，出门的时间到了。
她非出门不可。所以她拟定的作战计划．是佯装一如注常一样出门，半路上再转个弯，改变路线。
因为平常她总是由立川家的司机接送到离家最近的车站。
“哟，哥哥!”
在大厅不期然地和哥哥碰个正着。
哥哥穿着剪裁合身的海军蓝长袖大衣，浑身散发出演练的味道，让惠榴心中不禁赞叹道。
(大有资格参加巴黎的时装秀了!)
“早安，惠榴，你今天还是一样可爱啊！”
正在大厅穿鞋子的哥哥，对着跑过来的妹妹露出优雅而甜美的笑容。
“要哥哥送你到车站吗?”
带着笑意的声音，充满了对妹妹的挚爱之情。
(如果有时间讨好我，就对小十夜好一点!)
惠榴好不容易才将这些话硬生生吞了下去，因为她改变了想法。
(或许可以起他送我到车站的路上，不着痕迹地问问他和小十夜之间的近况。)
“可能会下雨，要记得带伞。”
“好!好!”
“打电话给我，如果时间许可的话，我可以去接你回来。”
“那就拜托你了。”
事实上，除了人际关系……尤其是下半身……太没品之外，这个哥哥倒是一个很疼妹妹的人。
坐上车，距离车站不到十分钟的车程。
惠榴若无其事地问道：
“对了，哥哥，最近跟小十夜还好吧?”
虽然表面上装得很自然，可是问话倒是挺直接的。
“跟……跟小十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