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天娜

“秋秋自杀了。”萧霄喃喃重复，跟失了魂似的，一双手只晓得捏住钟浩之的手臂，“我要去医院看他。”

“好，我陪你去。”

沈晓秋是割腕自杀的，在浴室。

高凌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满满一缸水里飘渺着丝丝缕缕的血红色，沈晓秋面色苍白的静静躺在水里，浴缸边还散落着一只空掉的药瓶。

也许是老天不舍得将这么可爱的沈晓秋带走，原本应该在新婚之夜的新郎倌高凌不知为何忽然回到了他和沈晓秋的公寓，所以沈晓秋没能如愿死成。

其实，新房离这间公寓不过一条马路的距离。高凌自以为这样的安排很好，从此老婆也有了，情人也依旧乖乖伴在身边，真真是坐享齐人之福。可他没料到，看似平静而乖巧的沈晓秋，激烈起来，却是这般狠绝。

他料不到这样的结局，所以，站在病房外的高凌傻了。

第七章：误会（下）

萧霄和钟浩之赶过来时，就看到高凌将脸孔埋进掌心里坐在门外的冷板凳上。看不清表情的身影下，带着一种无措的恐慌。

“滚！”萧霄冲上前揪起高凌的衣领就往外拖：“滚出去，去结你的婚，娶你的老婆！从今天起，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就当他死了！别让我再看到你出现在这里！”

“萧霄，我想陪他……”向来尊贵的高凌沙哑着声音，听起来像是乞求。

“是谁害他自杀的？你还有面目留在这里？我告诉你，要是他有个三长两断，我萧霄一定砍死你！”萧宵红着眼尖吼，好在身后的钟浩之紧紧抱住他，阻止了他试图冲上前踹死高凌的动作。

“高凌，你先走。萧霄最近身体不好，受不了刺激。等沈晓秋醒了我再通知你。”钟浩之安抚着暴怒的萧霄，一边朝高凌说。

高凌看了眼病房，又看了看萧霄眼里的恨意，终于艰难地点头，对钟浩之说：“他醒了，一定要通知我。我先去处理点事。”

新婚夜里突然一去不复返的新郎，的确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交代和解释。只是这些，都已经没有病床上的那个人重要。在那一瞬间，高凌明白了些什么，却也同时失去了。

进入病房，看着苍白着脸仍处于昏迷状态的沈晓秋，萧霄心里如压着一块石头，咯得生疼也压得无力。

“说好了我们都要好好活着，你这又是怎样？说话不算话！”萧霄蹲在床边，伸出手小心翼翼摸着沈晓秋包扎好的手腕，“为了高凌你连命都不要，他配么？你傻不傻啊你！”

钟浩之默默跪在萧霄身后，右手揽住萧霄的肩头，让他靠在自己身边，这一次，萧霄没有避开。

“钟浩之，你到是说说，你们这些双，为什么就一定要去结婚？”

“你们？”钟浩之诧异。

“高凌，还有你。”萧霄的声音里都是疲惫，“明明有爱人了，为什么就一定要跟女人结婚？”

“我什么时候要跟女人结婚了？”

“六年前，过年那会你回老家的时候我有偷偷跟过去找你。我看到你跟一个女生在一起，很亲密的样子。我还听到你妈说准备让你们结婚。所以我就偷偷回来了，只等你自己解释给我听。可你什么都没说，甚至一次又一次莫名其妙失踪。还让我看到你和那女生走在一起。”

“那年你有来我老家？”

“恩，想你了，所以就跟过去了，本想给你个惊喜，到没想到你给了我个惊喜。离开的时候我连火车票的座位都买不到，只好买站票站回去。我这辈子就没那么狼狈过，想想都觉得可笑。”

“我家里的确是准备让我和那女生结婚。”钟浩之收紧手臂，让萧霄更加贴近自己胸口，“但是我和那个女生早就坦白了，我告诉他我有你，她也告诉我她其实有男朋友的。本来我们想这么瞒着两边父母，到时候了再找个理由让他们死心。但是后来我妈病得不行了。我和那女生只好扮情侣好让她安心。那时候我老是失踪是因为我要回去看我妈，还要给她的医药费筹钱，所以我才会总没钱付手机费，也总是忙得不见人影。”

萧霄傻了，像是不能消化钟浩之的话般，静静呆了几分钟，才开口：“那你干吗不告诉我？”

“要是你知道了，一定回家找你妈要钱来帮我。你已经为了我跟家里闹翻了，我又怎么能让你再为了我回去低声下气要钱？而且，若是你妈又逼你跟我分手呢？我不想失去你。”钟浩之苦笑，“可我没想到，我却是因为这个失去你的。”

“你……”萧霄转过脸看着钟浩之，眼一酸心一紧，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收也收不住：“那我们干吗要分手？六年了，我们分开六年就为了一个误会？”

“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当年才老跟我闹。你跟我说分手的时候我妈刚好去世，我本来想跟你说的，但是……我心一烦就答应了，就这么分手了……”钟浩之的眼眶也渐渐泛红，另一只手臂环上萧霄后背，恨不得要将他按进自己心脏里似的，“我真是傻子！”话刚落，他也忍不住落泪，事过境迁后的重拾旧爱，竟是恍如隔事的酸疼和欣喜。

“好了，别哭了，等得吵到你家秋秋了。”钟浩之抹去萧霄脸颊上的泪水，捧着那张心爱的面孔看了又看，还是没忍住，吧唧一下亲了口。

萧霄别扭地转过脸，虽然身体对过分亲密的肢体接触还有些恐慌，但心里却是暖的，仿佛冬季过后复苏的大地，春暖花开。

“没关系，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钟浩之看出萧霄身体的抗拒，摸了摸他的头，忽然慎重其事的说：“老婆，我们重新开始吧。”

萧霄用手背揉了下眼，推开钟浩之，仰起头骄傲道：“凭什么你说重新开始就开始啊？当初我求你的时候你怎么就死活不答应了？哼，让我说你就是喜欢那纪文轩吧！都同居了六年！”

摆明这是吃醋了。钟浩之心里一乐，站起身将萧霄拖出病房，压上墙后就吻了下去，竟不顾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

“你干吗啊！”萧霄皮再厚也不得不红了脸，推搡着钟浩之，一脸尴尬。

“我在用行动告诉你，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我的心里只有你萧霄。”

“那你还管纪文轩叫老婆呢！”

“故意气你的。”

“那你还和他……”

“六年同居，你以为我和他是吃素的还是庙里的和尚？”钟浩之叹了口气，额头贴着额头地和萧霄靠在一起，“我和文轩的关系，我以后会好好解释给你听。总之，我和他的感情，与其说是情侣不如说更像亲人或者兄弟。”

“可是我……”有些阴影，对萧霄来说，可以尝试遗忘，却永远都是人生的污点与洗刷不去的委屈。

“那是我的错。”钟浩之的心钝了下，刺痛感侵袭全身：“那晚你有打电话给我，可是我没接。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时候我要是接了电话，你也不会发生那种事。”

“李大当家要做的事，你哪来的办法阻止。那是我活该倒霉！”萧霄的脸瞬间惨白。

“老婆，原谅我那样对你。”钟浩之想起了很多，密密麻麻，都是刻在他和萧霄心上的痕迹。

“如果你是说和纪文轩那晚的事的话，我不介意你叫他来给我上一次。”萧霄扯开嘴角笑着装做无所谓，却极力回避钟浩之的眼神。

“你想都不要想，你可是我老婆！敢跟别人上床，大爷我打得你屁股开花！”钟浩之拥着萧霄轻轻地笑着，虽然还透着苦涩和懊悔，但至少，他们已经开始学习着珍惜和原谅。

第八章：复合（上）

沈晓秋醒来的时候，萧霄正坐在床边认真地削着苹果。

“吃么？”萧霄抬起眼问他。

“不吃。”沈晓秋想起身，萧霄赶紧扔了苹果，扶着他坐了起来。

“觉得怎么样？我去叫医生来看看。”萧霄摸了摸沈晓秋的脸，一身心疼尽示眼底。

“对不起。”沈晓秋低着头说。

萧宵呵呵笑了两声，捏着他鼻子说：“呦，你也知道跟我道歉呐！下次再这么急人我跟你绝交！”

“没有下次了。”沈晓秋揉着自己的脸嘟囔：“都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对了，高凌他……”

“高凌是谁？”这回换沈晓秋乐了，报仇似地捏着萧霄的脸问：“你说，高凌是谁？我认识他么？我怎么可能认识他？”

“恩，高凌是混蛋，你不认识他。”萧霄轻轻拍开沈晓秋的手，“别捏了，明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捏我脸的！你乖乖呆着，我去叫医生来看看。”

“恩。”

萧霄出了病房，沈晓秋独自垂着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蜿蜒攀爬的疤痕，像极了扭曲着前行的蜈蚣。沈晓秋怔然地盯着它，仿佛一路能看进自己心里那条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口。

他不想再去爱高凌了，就像他再也不想去面对自己的伤痛一样。他是个胆小鬼，爱不起也伤不起，只能选择逃避和遗忘。

若是从没遇到过高凌就好了。这是沈晓秋在割脉前唯一闪入脑海的念想。

沈晓秋醒来的消息是钟浩之通知的高凌。

可是，高凌却被拦在了病房外，萧霄告诉他，沈晓秋不想见他。

还上了公寓的房产证和钥匙，搬走了自己所有的东西，沈晓秋消无声息地在高凌的生活里抹去自己的痕迹。

一个月后，听说高凌离婚了。

一个月后，沈晓秋离开了。

一个月后，纪文轩也搬走了。

夜里头，萧霄趴在钟浩之的肚子上，微乱的刘海遮住眼睛，他不耐烦地拨了拨，与钟浩之慢慢东拉西扯。

“你说秋秋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不知道，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的吧。”

“那要是一直不回来呢？”

“大不了我带你去云南找他。”

“呵呵，他会不会在那边找个纳西汉子？”

“也不错啊，那边人挺朴实。”

“恩，至少比高凌好。”

“高凌离婚后在到处找沈晓秋呢，还来我工作室问过几次。真不告诉他？”钟浩之问。

“让他急急，活该！”萧霄翻了个身，把脑袋挪到枕头上，“医生说秋秋有轻度抑郁。我总觉得就是高凌给折腾出来的。要是他俩再见面，保不准秋秋又得自杀一次。”

“可高凌既然会离婚，就说明他是在乎沈晓秋的。”

“我呸，高凌那人我还不了解？就算他真的爱上了秋秋又怎样？等腻味了，还是要出去鬼混的，秋秋肯定还得受不了。”

“凡事无绝对。就像咱俩，要不是面对面说清楚了，哪有现在？”钟浩之说着摸了摸萧霄的头，又补了句，“虽然我觉得高凌真的很混蛋，不过你是真没看到他现在急成什么样。”

“我管他了。”萧霄眼珠一转，又乐道：“不，他要来找你你就告诉他，秋秋抑郁症，去国外治病了。”

“秋秋哪来钱去国外治病。”

“这不有我么，你就告诉他是我安排的。”

“那高凌一定会天天追着我问你在哪。”

“嘿，咱就不告诉他，让他急死最好！”

“你还真够坏的。”

“那是，大爷我是好惹的么？他欺负秋秋，那就是欺负我，我不给讨回来怎么成。”萧霄扭扭腰，朝被子里钻了几分，一手搂住钟浩之的腰，跟捏橡皮泥似的来回磨着。

“别惹火。”钟浩之的手探进被子里捉住萧霄的手。

“钟浩之，你是不是嫌弃我！”萧霄嗖地一下坐起身，瞪着钟浩之。

“天地可证日月可鉴，我哪有胆嫌弃你？”钟浩之跟着坐起身，将萧霄搂进怀里，继续说道：“我们这叫循序渐近，可是好不容易能抱能亲了的，不能急。你那心理咨询师不也这么说来着么？再说了，以后有的是时候让你还债呢！你以为你跑得掉啊？到时候，洗干净了在床上等着爷夜夜恩宠吧！”

“我呸，还恩宠呢！换我恩宠你还差不多！”萧霄一脚蹬开钟浩之，将被子一拉蒙住头，再也不理他了。

钟浩之也不恼，只笑着拎起一边的被角压了压肚子，不一会到也睡了过去。

“哎，秋秋，你说钟浩之老不碰我，是不是嫌弃我了啊？”

萧霄一手持着电话，一手摇着杯子里的牛奶，两条白嫩嫩的细腿横在沙发上不时晃啊晃的。

“瞎琢磨什么呢，他是为了你好！”

“可我心里总觉得别扭，我宁愿他用强的都好过现在。”

“怎么了你？你俩不是复合了么？我怎么就觉得你特不踏实？”沈晓秋一语中地。

“我还真是不踏实，总觉得分开那么久，转头说复合就复合，跟过娃娃家似的，特虚幻。你说钟浩之他是不是可怜我？”

“叫我说，你脑子生锈到是真的！你萧霄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没自信了？不是向来都说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么？现在一个钟浩之，你到不淡定了？”

“我这辈子不就栽他一人身上了么？”

“呵，没出息。”沈晓秋长叹一声，又说：“萧霄，你得信他，也得信你自己。你俩好不容易又在一起的，没多少人有你们这样幸福的。”

“秋秋，你还在想高凌么？”萧霄问。

“说不想是假的，可想的时候就是难过，所以逼着自己不去想。不过这里挺好，天天晒晒太阳喝喝茶，也认识不少朋友，小日子还算滋润。”

“高凌离婚了，你知道么？”

“早收到风了。”

“他在找你，都跑浩之那问了好几次也没死心。”这回轮到萧霄叹气了，“真不告诉他你在哪么？”

“恩。”那头沈晓秋沉默了半会，又轻轻说道：“萧萧，抑郁是治不好的，我没信心再跟他在一起了。”

“傻秋秋。”

第八章：复合（下）

第二天一早，萧霄被一阵催命符似的门铃声吵醒。

“萧霄，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是高凌的声音。

因为钟浩之通宵工作未回，而导致严重失眠的萧霄顿时被激怒，一揭被子套上件睡袍便冲冲跑到门口打开门。

“高凌，你一大早发什么疯！”

“告诉我晓秋在哪？你一定知道的。”

“是，我知道。”萧霄看见高凌眼里一亮，坏笑着有接着说：“但我就是不告诉你！”

“萧霄！我要知道沈晓秋在哪！你今天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呦，威胁我呢？我还偏不说。谁让你那么欺负秋秋的。”萧霄双臂抱胸，一副笃定看疯子的模样。

“我知道结婚是我的错，但我已经离婚了。算我求你，告诉我他在哪好不好？”高凌软下声音，只求一个回答。

“不好。实话告诉你吧，我昨天刚跟秋秋打过电话。他说了他不会原谅你，也不想跟你在一起。他说，他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