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忆殇怔怔地望着囚室顶部那灿然的金色,只觉得胸口里像是揉了一团荆棘,又刺又疼的感觉,一双漂亮得惊人的桃花眼里渐渐浮出绯红的色泽,直到,那一双黑眸变成绯红的颜色。
“小殇,你知道吗,你的母亲本来是我的新娘。”原本的印象里,虽然不苟言笑的男子,凤眸里闪烁着令年幼的自己忍不住后退甚至跪下颤抖的狠戾,邪肆的俊美面容上,带着执着的死扭与恨意,“她本来是我的,可他却跟了你那个人类的父亲。”
“那个该死的人类竟然抛弃了她,而现在她竟然为了一个一点妖力都没有的废物,抛下了我们。”
曾经会对细心指点自己修为进境的舅舅有如看着死人一般看着自己,再然后发生了什么呢……
苏忆殇按着头痛欲裂的额角,绯红色的眸子里尽是麻木。
“你说,晴儿死了,那么,你还活着做什么?”
站在妖族顶峰的男子,微笑着,收紧了扣在自己颈部的手指。
但,直到最后,他也没有杀死自己。
苏忆殇低低地笑了起来,为什么呢,为什么没有杀了他呢。
对了,他说了。
“小殇的眼睛,和晴儿真像。”
“乖,小殇要笑才好,晴儿才不会恶狠狠地看着哥哥呢。”
“晴儿喜欢云纱织锦,以后小殇就穿白色的云纱织锦好不好?”
“晴儿喜欢花,小殇乖乖地将园子里种满花,好不好?”
“小殇真不乖,竟然修炼天狐道,怎么,就这么想要离开哥哥吗?晴儿不乖哥哥会罚的哦……”
苏忆殇双拳紧握,努力想要将这二十年来的恐惧感压下。
他早在离开了锁妖塔后,他早在他的舅舅对他露出一个出其柔和的笑容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舅舅,狐族的火狐皇,疯了。
或者说,他以前就是一个疯子。而因着他的娘亲,没有彻底疯狂罢了。
噩梦开始的时候,他才五岁。要是放进妖族里,连个幼儿都算不上。
苏鋆悦不断地以着苏晴的形象来要求苏忆殇的时候,他那时连起码的忍耐都做不到。
那个时候,他还坚信着,他失去了母亲,走失了哥哥,但他还有舅舅。
他记得,自己饱含怨愤的质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对自己。
苏鋆悦愣了一下,然后缓缓露出一个魅绝天下的笑容,缓缓道:“当然是因为……我爱晴儿,而苏忆殇,在他这里,只能作为苏晴活着。”
他明白了。
他只有自己。
……
赤红的眸子里,现出平日里掩藏得极好的阴霾。
狠狠挥手,不似武者强劲的手臂“砰”地撞在了床柱上,只听着“咔嚓咔嚓”的脆响,紧接着雕花木床发出沉闷的声响,然后“哗啦”一声,整张木床就这么塌了。
苏忆殇紧紧抱住自己的肩膀,桃花眼通红,神经质地喃喃道:“我不相信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自己竟然也会和你一样……”
一样……肮脏。
一样,爱上了自己的血亲。
玖夜回来的时候,正见着苏忆殇满头冷汗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目光呆滞空洞。而他的身后,是已经坍塌了的惨不忍睹的床榻。
不知为何,玖夜的心口猛地刺痛了一下。
疾步走到苏忆殇的面前,却见他的目光依旧,仿佛没有看见玖夜一般。
玖夜心中一急,不禁俯身,一边轻轻拍打着苏忆殇的脸颊一边轻声唤着:“小桃花小桃花。”
苏忆殇的眼底渐渐有了焦距,目光凝在玖夜的脸上,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眼底似乎有些湿意。然后呜咽一声,死死抱住玖夜,整张脸埋在玖夜的胸口。
玖夜身体一僵,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快,几乎就要跳出来了。双手也不知道怎么摆才好,俊美的脸上罕见地露出尴尬和不知所措的神色。
然后,他感觉到胸口的衣襟,湿了。
苏忆殇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他找了那么多年的哥哥,他唯一的亲人,甚至,他能忍受着苏鋆悦神经质一般折磨的支撑,便是他的孪生兄弟,他的哥哥。可是,为何要在他认识到自己的恋慕才让他知道。
苏忆殇知道找到哥哥,他应该笑的,可是,胸口的闷痛以及足以将他灵魂撕裂的情感,却令他茫然无措,甚至,想要痛哭失声。
他不想的,他不想变得和苏鋆悦一样。
这么多年来,他厌弃着那个男人,甚至,无时不刻都在想要杀死那个男人。
但如今,他却爱上了自己的哥哥。
苏忆殇悲从心来,下唇咬得死紧,粉色的薄唇沁出淡淡的血渍。
一只手,忽然放在了他的头顶,然后,有些笨拙地抚着他散乱的长发。玖夜温和里带着怜惜的声音,清楚地在他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拂在他的颈部,有些痒。
那是他哥哥的声音:“乖,不哭,小殇不哭……”
苏忆殇身体一僵,然后更加用力地抱住不善于安慰别人的玖夜,薄唇颤抖着,轻声唤道:“哥哥……小夜,哥哥……”
“你!”玖夜一愣,其实,方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殇”脱口而出。后来一想,这小桃花本来就叫殇,加个“小”字就当昵称了。却不曾想,紧接着,怀里的小桃花就叫了自己,哥哥。
难道……
玖夜攫住他的肩膀,将他从怀里拉出来,银灰色的凤眸死死看着那张美丽的面庞。
那张脸,不再是初见的嚣张,也不是平日里被自己欺压时候的不满,更不是当家打人的暴躁。
漂亮的桃花眼徐徐弯起,两道绯色的月牙弯弯,闪烁着晶莹的水色。粉色沁血的唇也想上扬起浅浅的弧度。
那张脸,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只是瞬间,便和记忆中总是跟在自己后面的那个孩子,重合在一起。
然后,仰起脸微笑的苏忆殇亲昵地蹭了蹭玖夜的脸颊,轻声道:“我是忆殇,苏忆殇。”
我是苏忆殇,你的弟弟。
孪生弟弟。
苏鋆悦,我终其一生,也不会走你走过的路,变成和你一样的人。
我会看着他守着他,但不会说爱。
永远只是,喜欢。
一个,弟弟的,喜欢。
第三十八章:情动
玖夜躺在床榻上,身边是紧紧抱住他手臂的苏忆殇。那张美丽的面孔抵在他的肩膀,双眸紧闭,修长的眉睫轻轻抖动,落下晶莹的水珠。不知为何,明明是睡着了的表情,玖夜却能感到淡淡的,却无法挥去的忧伤。
原本苏忆殇的床已经成了一堆废柴,这个时候也不能再弄来一张床。再说,他们都是男人,而且还是兄弟——他可是还记得,那只黑毛小狐狸死死占据自己胸膛的小时候。
当苏忆殇说明自己的身份时,玖夜很奇怪地觉察到自己的心底,竟然没有多少欢喜的情绪,反而有着略微的失落,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揪心。
玖夜轻声叹息,侧过脸,下颔抵在苏忆殇的头顶,喃喃道:“这就睡过去了,竟也不问问我这一晚上的收获。”
嘴里虽然抱怨着,但是没有被苏忆殇抓住的手臂却扯起了锦被,将苏忆殇一并盖住,然后,在他冰冷的眉睫上,落下一个小小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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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笼起金色的薄纱,落在床榻上相拥的二人。
苏忆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原本抓住一只手臂的姿势变成了双臂死死搂住那人的腰身,就连头也是压在那人的胸膛上,耳边是玖夜沉稳的心跳声。
苏忆殇抬起头,双眸近乎贪婪地描绘那人的容貌,只觉得心口鼓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呼吸间也不禁带着些急促。
玖夜的唇是淡淡的粉色,很薄,明明是薄情的味道却因为他的温和,反而令人着迷。
苏忆殇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只觉得心底有着一个声音在催促自己,现在若是不做,那么以后便再没有机会了。
那紧闭的唇带着异样的蛊惑,苏忆殇感觉得到,下腹仿佛有着一团火在燃烧。火势强烈,令得他下身的一处,硬了。
苏忆殇原本瞄准那双薄唇的吻,落在了玖夜的下颌处。随即脸上阵红阵白,最后涨成了紫红色。
这陌生的几乎席卷全身的异样感觉,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二次。
第一次的时候是他还十一二岁的时候。
以苏鋆悦的骄傲,自然不会用那些强迫的方式,但一些催情的药膳之类,他倒是命人弄来不少。苏忆殇虽然一直提防他并且对于自己的吃食十分小心,但说到底,那些药膳只是含有催情的功效却不是毒药,他就没能分辨出来。
说实在的,欲火焚身的感觉,真的不好。
在足足在冷水里泡着一日一夜的苏忆殇,在回到房里的第一件事,不是去追究那些送饭的人,而是将他一直修炼的玄狐道改为天狐道。
妖族族内自有其修行的法门,而狐族有着妖狐道、魅狐道、玄狐道和天狐道这四类功法。
妖狐道,以杀入道,修炼之后身上的妖气异常血腥,但修炼的要求却是不多;魅狐道,以情入道,以交合后窃取男子身上的精阳之气增长修为,修成后,媚骨天成;玄狐道,狐族中最为循规蹈矩的功法,既不避忌杀人茹血又不禁情禁欲;而天狐道的修行则是这四者中最为艰难的一种。
天狐道,向之以天道,入门异常艰难,非天资卓越者不得其门。入门后,天狐道吸纳天地灵气,戒杀戒欲,当然,这个功法本身就将修炼者的情欲降到了最低。
虽然前期进境缓慢,但天狐道有所小成后,修炼天狐道时所摒弃的情感便会复苏但修炼者却有能力控制身体的反应,只要在这段时间里不破身便有机会将天狐道练至巅峰。而天狐道一旦大成之后,便再没有禁忌。而修为亦可呼吸间一日千里,堪称狐族第一功法。
于是,自从修炼了天狐道的苏忆殇,拿着那些春药什么的就当成糖豆子吃。
回忆结束,现在,苏忆殇面临的是极为尴尬的境地。毕竟,昨天才信誓旦旦地在心中发誓一辈子只当玖夜哥哥的弟弟,不去奢望那禁忌的感情,但才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夜,连外衣都没有脱呢,这一清早的就勃起了。而一向自认收放自如的妖力,竟然没有办法将这在焚烧着理智的欲望压下,反而有着愈演愈烈的架势。
苏忆殇咬牙,左手慢慢地滑进亵裤里,五指试探着握住了自己的欲望,那种说不出的酥痒立刻充满全身。苏忆殇一时没有忍住,形状美好的菱唇颤抖着吐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苏忆殇抿唇,努力将所有的声音咽下。
快感渐渐累积,但笨拙的手指已经无法满足情欲的渴求,但堆置到顶峰的欲望却找不到可以突破的地方,一时间,苏忆殇的脸上冒出薄汗,而紧抿的唇也渐渐无法阻止声音的泄露。
直到……
“小桃花,你怎么了?”
头顶处传来轻声的询问,头颅枕着的胸膛也随着话语发出轻微的震动。
苏忆殇一直都知道玖夜的声音很好听,温和而干净。但他没有想到,清晨刚睡醒的时候,那个原本干净温和的声音会变得那样地……魅惑。
苏忆殇的手一抖,然后,掌心处一片粘腻。
苏忆殇说不出话来,只能保持着现在的动作,但脸已经涨成紫红色的了,而颈部这些裸露出来的皮肤也是红彤彤的颜色。
“小殇,你这是怎么了?”玖夜又问了一遍,俊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疑惑。
苏忆殇飞快地摇头,贝齿紧紧咬住下唇。然后,那只没有被困在亵裤里面的右手直接扯过被子,将自己裹成蚕蛹状。整张脸埋在床褥里,散乱的长发随意披散在床上,隐约透过黑发露出来的耳朵也是红色的。
打死苏忆殇他也想不到,弄来半天也没有出来的东西,竟然会在玖夜一声带着低哑的询问声里,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你这家伙。”玖夜有些无奈,看了一眼被掠夺的被子,便下了床。
虽然他们名义上是在坐牢,但是,这里的牢房服务是出奇地周到。他起身敲了敲门,很快,由于上次买糕点馄饨的时候被府尹大人发现便直接钦点下来成为“看守”这间牢房的李牢头,便端着洗漱用的脸盆毛巾一类走了进来。
过了片刻在玖夜洗漱完毕后,一回头,竟然看见床上的被子卷仍在床上拱着,心中不禁有些好笑——这么多年了,小殇竟然还是和以前一个样子,只要和他一起睡就坚决赖床,死活不肯起来。
话说,当年赖床的时候,小殇还死死拉住他呢,自己不起身为兄长的他也不许起来。说起来,现在他这性子改了许多,最起码没有死死抱住自己让他们两个一起赖床。
玖夜脸上浮现促狭的笑意,却不知道,不是苏忆殇不肯起床死活赖床,而是,他不敢起床。毕竟,他不能保持着左手插进亵裤里面的姿势起床。就是想要换衣服的时候,他也不能拿着什么理由将哥哥支出去。
毕竟,都是男的。
毕竟,他们小时候还一起洗澡来着。
苏忆殇万分纠结地继续装蚕蛹,但是,一向以欺负弟弟为乐趣的玖夜可不打算放任苏忆殇赖床。
(话说,玖夜,不知道这世界上有没有你不欺负的人……)
伸手揪住被子的两个角,玖夜猛地用力向上拉起。
苏忆殇惊呼一声,声音里带着沙哑的颤抖。
玖夜一愣,小殇该不会是生病了吧。低头看着手中的被子卷,是的,被子卷。
在险些被扒了被子的危机时刻,苏忆殇发挥了自己超乎寻常的实力,竟然死死地用着右手拉着被子角,双腿夹着被子面。于是乎,在玖夜提起被子的时候,上面自然就带着一个大活人……或是叫,大活狐?
“哥~~”苏忆殇嗔道,绯色的桃花眼里带着氤氲的雾气,眼角眉梢尽是高潮之后的慵懒媚意,就是声音里也是带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四字形容——活色生香。
被子卷“啪”地一声掉在床上,玖夜“腾腾腾”后退三步,修长的手指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
唔,鼻子好痒。
只可惜,一脸羞窘的苏忆殇没有注意到这一幕,漂亮的小脸上尽是尴尬,“哈哈哈”干笑几声就渐渐弱了下去。因为,这干笑声在这间屋子里是异常地突兀,笑完之后苏忆殇都觉得自己的脑子有问题。
“那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个脑袋的苏忆殇拱了拱,将脸颊贴在被子上蹭了蹭——方才的情况太惊险了,本来发情的时候出了一身热汗刚才那一吓又出了一身冷汗,此刻他的脸上湿漉漉的,就连头发都是一缕缕贴在脸上,很痒。
苏忆殇忽然找到了一个理由。
于是,他万分艰难地在床上拱着将脸对着玖夜,然后万分真诚地对着玖夜道:“我想洗澡。”
玖夜挑眉,虽说他也是相当地爱干净,但早上洗澡……难道,小殇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目的?
在某种程度上,玖夜真相了。
对于弟弟这个小小的要求,玖夜自然不会拒绝——毕竟,打水烧水的人都不是他。人选,自然是当初府尹大人钦点的那位李牢头。只能说,这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李牢头赚了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但受的罪却是这辈子都不想要再尝试的。
毕竟,李牢头说白了只是老头,不是什么武林高手道家上仙,一会儿上城东买这个,一会儿上城西买那个,再一会儿上城东买那个的,就是他一欺软怕硬的性格也想要大吼一声:“你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当然,他这也只是想一想罢了。他还想用那些钱盖一间不错的房子娶个媳妇什么的,不想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