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上楼,而后,果然见赫连隼伫立窗口,刚刚才转过身来的样子。
“墨儿,你来了?”收起眉间的苦涩和疲惫,赫连隼强颜欢笑。
“明明就是心疼舍不得放不下,又何苦这么和自己较真儿?师哥,难不成,你当真连小磊这徒弟也不想要了吗?”墨艳是心里存不住话的人,也不屑拐弯抹角的去措辞什么,只是直奔主题,简单而直接。
“由不得我,你也是听说他的所做了吧?风扬的事儿,就摆在前头,而今,他还敢有动楚洛的主意,使者大人的脾气……”赫连隼虽然不承认,可这话里话外,都透着后怕和担心。
“罂是心软的人,”墨艳打断赫连隼的话,慢慢解释,“风扬的事儿,怕是误会了,再说,小磊子这次,也有他的苦衷和目的,不是莽撞……”
“就是知道他不是莽撞,就是知道了他的苦衷和目的,我才,更心寒!”苦痛的闭眼,就想到了那天,使者走后,自己正要逐顾磊出师门的时候,顾磊忍痛哭诉的那些话……,断断续续,但自己却也听得再明白不过,除了震惊,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还该有哪种反应,造化弄人吗?磊磊和小在竟也……
“因为纪在吧?还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墨艳试探的问。
“你……早知道了吗?”
“也只是猜到罢了,”看着赫连隼纠结的眉心,墨艳突然的心痛却实然更加惶恐,“师哥,其实,你到现在,也无法真的接受同门兄弟间的不论之恋吧?说……说到底……”墨艳的神情里,透着诸多的不自信,惶惶然的样子,带着游移的忐忑。
“墨儿……”知道自家墨儿怕是又歪想了自己的心思曲解了自己的意思,赫连隼有些心急,墨儿那抹神伤的样子,真的,看着很心痛很心痛,顾不得其他,也再不挣扎,只是由着心中的意念驱使,走过去,狠狠的将墨艳收在怀里,赫连隼的声音里,有平生第一次的柔软,“不,墨儿,你不要这么说,我们的爱是禁忌,却不是什么不伦,墨儿,别再把自己说的那么不堪,不要,我,我……”
“那你为什么还是不肯原谅小磊子?”耿耿于怀的事儿,咄咄逼人的口气,其实,此刻,墨艳的心,的确是不平静的泛着涟漪,但不是不快,而是有些讶异的惊喜,毕竟,这是第一次,师哥这么主动这么紧紧的抱着自己,那瞬间,真的好温暖,好幸福……
“我只是……”环着墨艳的手臂有些僵持,赫连隼顿住的话,的确有难言之隐。
“只是什么?你打也打过,罚也罚过,就不要这么狠心了……”
“墨儿,”赫连隼的嘴角,爬上一丝苦笑,“你想过吗?如果顾磊再不是我的徒弟,他就与修罗场再无瓜葛,或许使者垂怜,主上抬爱,他有机会……”柔柔的在墨艳的耳畔说着这些话,像极了喃喃耳语。
“幼稚!”当知晓了赫连隼的想法,墨艳猛地推开赫连隼,神情冷凝,“师哥,你什么时候竟也这么糊涂?”
“我,或许吧……”也不知道人是不是真的在病一场之后,就会性情大变,实然,赫连对自己这霎时变得柔软的心和变得犹豫的性子,有一种说不出的懊恼和失望,可,真的,仿佛再也回不去,再难像往常一样……
“师哥,A城的这件事,你觉得主上现在会不知道吗?就算罂他不计较,可主上呢?你跟着主上那么多年,自然也再清楚不过吧,主上的耳目和手段……”
默默的点了点头,赫连隼还是不做声。
“主上怕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之所以没有叫东阁的人缉捕小磊子遣回修罗场,那不为别的,只为小磊子他是你赫连隼的徒弟!”墨艳情绪有些激动。
“墨儿……”赫连有些痛苦的揉了揉额角,最近的事情都是这般剜心挖肺的耗费心神,自己真的太过疲倦,什么,都不想再去想了……
“小磊子他还是你的徒弟,这就是他最好的免死牌,是你对他最好的回护!师哥,你信不信,如果你当真舍弃了小磊子,那他不但你会如你所愿的获得自由,而且,还会丢了性命,师哥,在修罗场的世界里,哪里还有侥幸?”
赫连隼有一瞬间的失神,实际上,虽然自己深知修罗场的规矩,可到底,自己并不如墨儿这般常常的出入修罗场,可以说,赫连隼对修罗场之外的世界,依然抱着幻想,对修罗场内里的世界,依然存着奢望,或许矛盾,可也许就是因为太了解,所以才会深陷其中,看不清楚,而此时墨儿的一席话,让赫连隼如梦方醒,看来,在面对有些事情上,自己当真不如墨儿冷静,老练。
叹了口气,赫连隼点了点头,“好吧,就……,饶过他这次。”
虽然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答复,可墨艳看着赫连隼脸上刻着的倦意,依然有些不忍心,谁都不如他了解赫连隼,他深知,赫连隼现在的心,有多痛苦。
“师哥,”明知道,或许这些话,不该说,可墨儿还是不忍心让赫连隼纠结在心里的淤结,不肯打开,“顾磊不是纪在,更不是风扬,没有谁的人生是能够复制的,或许你对风扬失望,为纪在寒心,可对小磊,师哥不该如此武断的下结论,顾磊的确有错,可错不至此……”听南宫的描述,已经是那样的责罚了,何其残忍和决绝,怕是一般孩子,早就委屈得怄气了,可小磊,不依然还是苦苦的跪在门前,哭求着原谅?那一身的伤……
点点头,听着墨艳的话,赫连隼的心,释然了好多,或许,自己不该如此纠结,如此看不开,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自己的徒弟,也没道理,每一个都那么的不争气,或者,自己真的不该因为风扬和纪在,就否定了自己,否认了其余的徒弟,这样,太绝对,也的确,太伤人心了吧……
044.
摩纳哥,Vincent伯爵庄园。
“小洛……”欧璨迎了过去,微笑的眉眼,大大的拥抱,尽有兄弟间不可复制的亲昵。
“邵寒哥,谢谢你能来。”转身,并没有落下楚洛身边的邵寒,欧璨礼貌的极尽地主之谊。
邵寒微笑,挺拔的腰身,一派优雅,翩若贵公子,那带着笑意的眉眼间漾起的温和,仿佛是和煦暖风,沁人心脾。
“这么客气,是不是见外了?”说着,邵寒张开双臂,微微侧头,满是属于兄长的风度,“生日快乐。”
“谢谢……”粲然一笑,欧璨这句感谢,的的确确的发自肺腑,可却仅仅是这两个字,除此之外,却突然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
到底是心意相通的死党,楚洛一脸笑意得替欧璨解了莫名其妙的围,“好了好了,小璨,你先去忙就好,六哥这儿有我呢。”显然倒颇有半个主人的范儿。
实然,楚洛的心里倒有另一番打算——
也许是彼此太熟悉,不论是那天小璨打电话给自己强调邀请六哥的那种执着的态度,还是今天他对六哥罕有的热情和更少见的局促不安,这些,都让楚洛觉得,似乎这之间,有什么微妙的联系,直觉也好,事实也罢,楚洛几乎能够断定,这一切,都不会是偶然。不过好在,一个是自己的死党挚交,一个是最疼自己的哥哥,总归,这两个人不会真的彼此有算计或是猜疑,足以让自己放心,不过,还是要找个机会,自己先问清楚吧,不然真的造成彼此不必要的误会,就太不值得了……
到底是小伯爵的庆生宴,奢华极致,贵宾满席,一番让人艳羡的美好。
天色渐晚,庭院的一隅,在满是觥筹交错的晚宴之间,月下,宾朋好友,或彼此结伴攀谈,或孤身伫首冥眸,各自心思,可洞察的可了解可深究的,又能有几分?
“小凌。”一声温软低沉的男声,打断了凌珲思绪的放空。那是个极优雅的男人,举手投足之间,张显一种内敛的贵族之气,一身干净的白色西装,斯文的模样,让人看着很是舒服。
闻言转头,看清来人,凌珲随之莞尔一笑,“沈哥。”礼貌的打声招呼,微微垂眸,并不是娇娆造作的羞涩,相反却透着一丝特有的阴柔之美,凌珲的这幅神情,不但不令人生厌,反而会觉得喜欢。
“脸色怎么不大好?”沈懿本就是极细心的人,这话里更是显露出特别的关心,“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倒也真是难得在这种地方看到你,有些不适应吧?”若非小白现在在主子身边走不开,以S.O.U.L的名义出席Vincent伯爵的庆生宴,怕是怎样也轮不到凌珲来的。
“没有……”回避着沈懿些许凌厉的探寻眼光,凌的心,兀自狠狠一痛,或许太敏感,骨子里又太自卑,凌珲显然完全歪解了沈懿话里的意思,只是一时难以自控的反省:也许,自己真的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吧,如此卑微的自己,的确和这里的奢华,很不搭……
凌珲眼底一时间的黯然,并没有逃过沈懿的眼睛,可毕竟相识有些年头,沈懿知道,若此时说破或者去解释,只能平添尴尬,小凌是太敏感的孩子,自己只有将这敏感看清,慢慢瓦解,再由自己的粗神故意忽视,逐步开解,这样才能真的不会伤害到他吧……
“陪我过去走走吧,好久没见,都没好好聊过了……”适时的转移话题,沈懿语气轻松自然,听不出丝毫的破绽。
“嗯。”点点头,凌珲又是一个温婉的微笑,只是这次的笑里,抛却了魅态,倒是多了纯真,美丽更漂亮……
还好,Vincent家的庄园就是大,更是有足够的空间可以让两个人脱离那片喧嚣,不被任何人打扰。
凌珲的步子,看似沉稳,可仔细瞧,却不难发现那是他在极力的控制,所以有些不自然,联系之前自己听说的,墨艳去了希腊的事儿,沈懿在心里也猜出了分。
于是,心底竟有些气愤,秀气的眉宇间,微微蹙起,口气竟也有了未可知的不满,“身上有伤吧?”虽然是反问,却问得笃定,“你师父又打你了?我说怎么见你脸色这么差?”
还好有夜色掩盖了一瞬不可控的脸红,凌珲缓了会儿,才努力自然的接过话茬,甚至还有些玩笑的语气,“沈哥的眼睛可真尖。”怕是自己的步子的确有够纰漏百出吧,强颜欢笑的自己,实然内心数不出的忐忑,殊不知,如果这件事被师父知道,怕有事难逃教训,连伪装都不会,是师父最不喜欢的吧……
“墨艳为什么打你?”实际上,沈懿关心的只是这件事儿,或许真真带着火气,脸色阴沉的沈懿,声音听起来有些生硬。
“不,不是的……”都传说沈医生是修罗场里,最不像修罗的人,他总是笑得温和,文质彬彬的样子,从不端着冷傲的架子,谦和有礼,似乎永远不会和谁发火,可只有熟知他的人才会清楚,那些都不过是虚以委蛇,藉以掩盖真性情罢了,如果沈懿沉下脸生起气来,那其中的气场,也是相当的骇人,毕竟,到底是家主的至友,沈哥的性情又能与家主相差多少?都是骨子里的狠角色……
“是我的错,沈哥,是我的错,师父教训我是应该的,真的,沈哥,是我有错在先。”凌珲极力的解释着,明明就是自己有错,是自己非要麻烦师父过去一趟的,实在不想也不能让沈哥误会师父。
小凌能不能不要这么懂事,这么乖觉?墨艳也真是好命,有这么一个即使自己委屈了,也处处维护他的徒弟。沈懿倒也不想过多的为难凌珲,于是叹了口气,“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我不问了,”宽厚体贴的微笑,“不过,要找个地方,让我看看伤,都多少天了,怎么还能影响走路?墨艳抽什么疯?下手这么狠?”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像是自我不满的发泄,这样的沈懿,就算是极罕见的失态了。
听着这满满关心的话,凌珲心中抑制不住的感动,一丝温暖,禁不住的脸红,“沈……沈哥,不方便的,不用麻烦……”凌珲推脱着,实在难为情,毕竟伤处躲在腰臀腿这样私密的地方,怎么好意思让……
“有什么不方便的?”沈懿会错了意,却不知是无心还是故意,“璨璨家还找不出个空房间吗?跟我来。”沈懿显然对Vincent庄园是很熟悉的。
“我……”当掌心的温度传递到自己手臂上的时候,凌珲有些慌乱,却碍于沈懿霸道的禁锢,有些挣脱不开。
“我什么我?再不走,我就立刻打电话给墨艳,我倒是要亲自问问,他怎么就把你折腾成这样的!”威胁,却是不得不出的下策,实际上,沈懿是拿捏的准,虽然小凌是受过调教和训练的,但是脸皮儿薄是天性,墨艳也难得纵容,从未强求小凌去改掉,只是,性子是性子,身上的伤,毕竟还是伤,若是严重又不好好处理,那怎么可以?小凌身子本来就不好,有些伤,确实不能再掉以轻心的。
“沈哥……”乞求般的对视,却在沈懿颇为严肃认真的眼神下,不得不去妥协,只能红着脸,点头应承,“那,好吧……”
“这才对了,还有,和你说过好多次了,不然直接叫我名字,不然想叫哥就把前头那个沈字省掉,记住没?”虽然还是强势的语气,但是话里,却透着一种宠溺和疼惜。
“哦……”懵懂,凌珲却不愿意深究,不知道,才会伤的少,但愿,这种感觉,只是自己的错觉,但愿,一切都单纯如此,但愿……
叹息,但愿……
小抽剧场:罂宝儿反“攻”记
话说,那是生活平静幸福美满之后的某个风和日丽的……呃,好吧,其实是夜晚……
哈得斯堡的夜幕还是那么黝黑,月色还是那么撩人……
“唉。”叹气,甚至配合着的摇了摇头,刚刚洗过的发丝,有调皮的水珠滚落,散发淡淡怡人的香。
“唉……”再叹,偷偷的用余光瞥了眼浅黄壁灯下,还在埋头于案上的某个认真帅气的面孔。
“唉!”又叹,这次声音比前两次都大,显然就是故意要引起那个还在工作的人的注意,甚至带了点儿未可知的不满。
对于自家宝贝儿这种罕见的赖皮式撒娇,前一刻还奋战于文件之中的湮汐相当受用的在心里偷乐了一会儿,别样的满足。不过,还是该见好就收呢,不然自己再这样故意的无视下去,怕自家宝贝儿真该动怒了。
要说近来,罂的小脾气可是越发的嚣张,不过,倒也怪不得别人,自从湮汐与罂经历过几番苦痛波折之后,湮汐算是再也受不得半点儿与罂的分别,而几乎就像是副作用一样,湮汐对罂的纵容和宠溺,也是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怎么了?我的罂,”湮汐自一堆文件中抬头,满眼的温柔,满脸的笑意,轻轻的走过去,凝视着罂,“有烦心事儿?看这眉头皱的……”抬手,将罂眉间的褶皱渐渐的舒展开,动作满是爱意。
罂却淡淡的躲开,甚至不自觉的,嘴唇竟嘟起上翘,对视着湮汐深棕色眼眸,罂顿了顿,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嗯。”语气态度都相当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