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留了十天,他就被放了出来。
刑罚是躲过了,舆论的各种揣测和质疑声却是一浪高过一浪,屈寒的人气暴跌,黑色薄荷的总体形象也受到了损害,广告商纷
纷毁约,唯恐自己的产品因此受到影响,游雾那部才开机的《流光飞舞》制片人找了一堆借口把他换了下来,黎子净和苏泽宇
的各种单人活动也都被取消……
自从屈寒出事,黑色薄荷没有接到任何工作,除了访谈节目。屈寒和湛泉避不见人,他们只好找游雾、苏泽宇和黎子净做访谈
,试图抓住爆点提升收视率。
此时黑色薄荷接受访谈无疑会火上浇油,让大众紧紧咬住屈寒的事。
星际当然不会做这种蠢事,公司高层开会决定,以黎子净要去游学为由宣布黑色薄荷将暂停一切组合内的工作,让湛泉专心养
伤,为苏泽宇和游雾重新定位包装,寻求个人发展。至于屈寒,大家意见不一,有人认为他经此污点,所有前途都完了,有人
却认为这是个可以让他更加成熟的契机,假以时日他一定能重振旗鼓。最后康老爷子亲自拍板,等这阵子风头再考虑是留还是
弃。
听完Milk转达的公司意见,黎子净愣了好半会儿,喃喃道:“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黑色薄荷要解散了?”
Milk默认了。
“靠!”黎子净郁闷得狠狠捶了一下墙壁。
苏泽宇也挺难受。
游雾抱着膝盖望着客厅墙壁上挂着的黑色薄荷大幅海报,冰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黎子净又问:“阿寒去哪避风头了?”
“琉璃岛。”
“哪儿,我怎么没听说过?”黎子净一脸疑惑。
“我也不清楚……”
游雾身为D市人却知道,那是D市海滨的一座人工小岛。
事件还处在敏感时期,公司认为苏泽宇和游雾还不宜出去工作,所以放了他们半个月大假。
两人无聊了几天,苏泽宇问游雾,“要不要跟我去法国散散心?”
“好啊。”游雾无所谓地回答。
临走前一晚,半夜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他喂了好几声,对方都不说话,只听见呼吸声。
游雾以为是恶作剧,不耐烦地打算挂断,突然听到那边传来凛冽的风声和隐约的汽笛声,还有潮起潮落的海浪声,心口处突然
被什么轻轻地撞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脱口唤了一句,“屈寒?”
那边的呼吸骤然变得无比安静。
游雾反而确定了,对方真的是屈寒。
他等了好一会儿,屈寒都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儿,电话挂断了。
后半夜,游雾迷迷糊糊地做了很多梦。梦境乱七八糟的看不清画面,他只听见越来越清晰的海浪声,仿佛那片大海近在咫尺。
第二天一大早被苏泽宇挖起来拽到机场,神情委顿地候着机,心里乱乱的,好像在被一只手忽轻忽重地揉来揉去,一颗心简直
快被揉成一团纠结的麻花。
就在快要登机时,他的心却忽然静了下来,一脸歉疚地对苏泽宇说:“对不起,我突然不想去了……”
苏泽宇表情复杂地看着他,眼神里有些了然又有些失落,“你不会后悔?”
“对不起……”
游雾只知道,如果他不去找屈寒,他才真的会后悔。
第四十四章
琉璃岛又名萤火岛,白天随处可见各种造型别致的琉璃瓦房,晚上有许多萤火虫,点点绿光萦绕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围观,游雾出门时穿着一身很普通的T恤牛仔,头上戴了一顶长到肩头的黑色假发掩住自己那头嚣张醒目的
红发,又戴上棒球帽遮住大半张脸,以及一副平光的黑色眼镜。
路上没有人认出他,坐渡轮抵达岸上时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夕阳的余晖笼罩着整座小岛,海面上摇曳着一片金色的浮光,不管
从哪个角度,都可以拍出风景明信片一样唯美的照片。
温热的海风吹拂着他的面颊和身体,堆积在心里那些沉甸甸的情绪似乎也被吹散了一些。
来之前游雾上网查了资料,这个小小的人工岛上有三家可供住宿的旅店,一家是四星级大酒店,一家是无星级的普通宾馆,还
有一家是家庭式小旅馆。
在游雾的印象中,屈寒似乎不是太在意住宿条件,再加上现在他正处于风头浪尖,肯定也不想被人关注,所以他猜测屈寒住的
应该是家庭式小旅馆。
因为国庆长假刚过,现在是淡季,港口附近不像平时堆满各种兜客的商家。小旅馆离港口很远,几乎是隔着半个小岛的距离,
游雾也不着急去找屈寒,找了一家店饱餐了一顿岛上美味又便宜的海鲜,天色渐黑,他才晃晃悠悠地步行到小旅馆。
前台只有老板十六岁的女儿在,她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机,头也不抬地对问还有没有房间的游雾说说:“只有阁楼了。”
“行。”
“房费一天一百,押金三百,麻烦出示下身份证。”
游雾从钱包里拿了身份证和三张大团结递过去。
接过钱懒洋洋地看了一眼他的身份证,看清那个名字时,老板的女儿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起来,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游雾,满
脸的兴奋。
游雾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对她笑一笑,“请别声张。”
女孩眨眨眼,在唇边做个拉上拉链的手势,然后动作迅速地弯腰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小本子,星星眼地看着游雾,“可不可以给
我签个名?我可喜欢你们黑色薄荷了,我是你们的脑残粉!”
“当然可以。”游雾不仅给她签了名,还跟她合拍了一张照片。
作为黑色薄荷的铁杆粉丝,女孩自然很清楚屈寒因为打人事件被冷藏,黑色薄荷受到牵连暂时停下了各种工作的事。聪明的女
孩没有不识趣地问东问西,很宝贝地把签名和合照收好,笑嘻嘻地说:“你是来找屈寒的吧?”
游雾点点头,“他住哪个房间?”
“他住二楼左边那间……你来得可真不巧,他今天早上回D市了……”
游雾愣了愣,既而苦笑,这也太不巧了吧?!
“他行李还放在这边,也没说退房,应该是回去办什么事,过两天就会回来了……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女孩说着,
心底忍不住猜测游雾和屈寒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如果关系好,怎么会互相都不知道行程,闹出这么狗血的擦身而过?如
果关系不好,游雾又怎么会专程过来找他呢?
游雾摇头,“先带我去我的房间吧。”
“呃……那个……”女孩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游雾问。
女孩期期艾艾地说:“我看天气预报明天好像要开始下雨了,那个……我家旅馆阁楼的窗户这两天有点问题,可能会漏雨哦…
…”
游雾无语,如果他不是偶像明星,这姑娘原本是打算瞒下这件事,把房子租出去?
女孩脸红地辩解道:“我们可不是黑店,我只是刚才还没来得及说……”
游雾也不想为难小女孩,“算了,我去找过一家店投宿吧。”
“别啊,现在这么晚了,而且其他店也未必还有房间了……”女孩拦住他,找出一把钥匙给他,“你就先住屈寒那间房呗,反
正这两天他也不在,而且你们又是熟人。”
游雾看着被强塞到手里的钥匙踌躇几秒,决定听从女孩的建议。
房间布置得简单而居家,天花板上的灯、壁灯和落地灯都是暖暖的橘黄色,落地窗外的阳台上摆放着两张竹制躺椅,走出去可
以看到美丽的海景和遥遥相对的D市夜景。
开了灯,游雾一眼看到屈寒常用的那把吉他摆放在床上,屋里各个角落都是散落的曲谱。落地窗没有关,有些纸张被风吹到了
阳台上。
女孩啊了一声,飞快地扑过去,一边手忙脚乱地捡,一边心疼地说:“屈寒每天除了看着海景发呆就是写曲子,这些要是被吹
走了,他肯定会很难过……”
看到游雾还站在门边一动不动,女孩叫了一声,“喂,过来帮忙啊!”
游雾如梦初醒般走过去。
直到那些曲谱全都被捡回来,整理得整整齐齐放在茶几上用杯子压好,女孩终于走了。
游雾坐在床沿,捞起吉他拨弄了几下琴弦,然后莫名地有点心浮气躁。丢他吉他,他整个人呈大字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天花
板。
屈寒在这里住了好几天,空气里有股熟悉的味道,这令他越发烦躁。
最初的冲动过后,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神经病,放着浪漫的法国不去,跑来这里发疯。
自己来这里能做什么呢?安慰他鼓励他,还是向他表白?
哈,这都太可笑太荒谬了。
满腔抑郁无处发泄,游雾摸出手机打给麦紫,电话通了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东拉西扯说了堆有的没的,麦紫知道他到了琉璃岛,叹口气道:“你还是喜欢他啊?”
“我……”游雾语塞,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摸着自己的左胸口,他自己问自己,还喜欢屈寒吗?
他幽幽地问:“麦子,你说怎么样就叫喜欢呢?”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会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想着TA,会经常梦见TA,会因为TA高兴而开心,因为TA悲伤而难过,会
因为TA生病而担心,会因为TA和别人亲密而嫉妒生气,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和TA有肌肤上的亲近……TA可以轻易地左右你的喜怒
哀乐,让你患得患失,有时觉得甜蜜,有时又觉得很烦……”麦紫温柔地说。
游雾笑出声,“这就是你对子净的感觉?”
麦紫登时恼羞成怒了,“滚,我是在帮你分析好不好?他在我心里才没那么重要!你不知道,那个家伙他今天……”
嘻嘻哈哈了几句,游雾挂了电话。
自从麦紫和黎子净恋爱后,几乎每次游雾和麦紫出去吃喝玩乐,黎子净都会跟他们一起去,原本的二人行变成三人行,后来加
上苏泽宇,又变成四人行。和麦紫通电话,她也总会不自觉地总是把黎子净挂在嘴边,说他又干什么傻事了,他又怎么惹她生
气了,游雾听着很乐,心底却又忍不住有点酸溜溜的。
麦紫没有变过,仍然是那个麦紫,只是她除父母之外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不再是他。她过得那么开心快乐,他遇到什么不开心
的事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马上跟她说,他不想打扰她,拿自己的烦心事影响她的好心情。他们再也不像过去那么亲密无间,无话
不谈。
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长大后都会各自组成家庭,更何况只是朋友的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他们不可能陪伴彼此
一辈子,分开只是时间问题。这些游雾都懂,只是有时候想起和麦紫两个人做伴的那些日子,心里会不由自主地有些怅然和失
落。
觉得寂寞的时刻,游雾认真的考虑过和苏泽宇在一起,他也很努力地尝试接受他。
圣诞节和情人节,他借着醉意试图和他亲热,可惜每每到了关键时刻,他都没办法过自己那关。他对苏泽宇充满了歉疚,苏泽
宇却总是笑笑说没关系,他可以等他。
游雾越发觉得抱歉。
其实他不跟苏泽宇去法国,一方面是为了屈寒,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不想再和苏泽宇暧昧下去。如果只是普通的旅行,他根本
不会太在意,可是那几日,苏泽宇对法国之行表现出太大的期待,这让他很是不安。
他可以预见,即使到了法国,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他不想再看到苏泽宇露出挫败和失望的表情,他不想他在他
身上继续浪费时间和精力。
想着一堆心事,游雾觉得很累,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忐忑地在旅馆里等着,哪里都没去,结果屈寒没有回来。
第三天和第四天,他放松了心情,白天去海里游泳、玩冲浪,晚上去树林里捉萤火虫,用屈寒的吉他把他之前写的一首新曲子
练熟了……屈寒还是没回来。
第五天早上,他起了个大早去海边看日出。
初升的太阳跳出海面,光芒照向大地时,他不想再等下去,回旅馆补了两个小时的眠,八点钟,他下楼办了退房手续,打算坐
渡轮离开。
老板的女儿劝说道:“屈寒应该今天或明天就会回来了,你就再等等嘛……”
游雾摇头,“不用了。”
他不知道等到屈寒,自己要对他说什么,他也不知道屈寒会不会想见到他。
这几天里,与其说他在等屈寒回来,不如说是在等自己的心平静。
他相信以屈寒的性格,他会冷静淡定地处理好自己的事,他没有必要为他担心,屈寒也不需要他的鼓励和安慰。如果黑色薄荷
真的解散,那么从此以后他们就只是曾经的队友而已,连朋友都算不上,屈寒有他的路要走,他也该挥别过去,继续自己的生
活。
分开后,不用再跟屈寒日日相对,不用再努力地伪装自己,游雾想,他一定可以慢慢忘记屈寒,在对的时间爱上另一个对的人
。
到时,他就真正解脱了……
时间还很早,在港口等渡轮的人只有游雾一个人,远远驶过来的渡轮上也没多少游客。
渡轮离岸边还有十几米远时,游雾打着哈欠,突然看到有个人从渡轮的船舱里走到了船头。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卫衣,一条深蓝色牛仔裤,初晨沁凉的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别说表情,五
官都看不太清。
饶是这样,游雾仍然一眼就认出,那个人是屈寒。
两人遥遥相望。
等了那么久他都没出现,不等了,他却回来了。游雾心底酸酸甜甜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渡轮到岸后,屈寒跳了下来,隔着短短的距离,游雾这才发现他凝视自己的目光过于炽热和专注。他从没见过他露出那样的眼
神,意外惊愕中夹杂着激动和狂喜。
游雾不敢置信,下意识地想要揉一揉自己的眼睛。
来不及再次睁开眼睛,他已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游雾整个人石化了。
紧紧拥着他的人像是为了证实自己不是在做梦,又像是在单纯地宣泄内心的狂喜,他低哑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唤道:“游雾…
…游雾……”
第四十五章
在拘留所的那十天,屈寒整个人都是麻木的。闭塞的空间和腐朽的气味令他感觉难受。他每日一个人靠着墙壁坐在地上望着天
花板,一动不动,也不去想什么,脑子里任它一片空白。并不感到痛苦、悲伤或不开心,只是无比的厌倦和疲惫。
Milk很着急,担心他要坐牢,他自己却没有什么感觉。他早就明白任何冲动的行为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个道理。他确实触犯
了法律,如果法官真的判他入狱,他不会有任何怨言。可是从Milk那听说因为自己连累了黑色薄荷其他人,他心里又止不住地
感到后悔。
报复方柏杉有很多方法,他偏偏选了最激烈的那一种,是他太愚蠢太冲动了。
对于屈寒而言,唱歌和拍戏只是挣钱的工具和单纯的工作,游雾他们不同,他们真心喜爱音乐,热爱演艺事业,梦想有朝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