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始作俑者似乎还嫌他窘迫得不够,还要拿这罪证来揶揄他。实在是——欺人太甚。
心中生怨,有对楚飞扬的,还有对自己的。
楚飞扬还在撩拨着他,低下头凑近那张脸庞,却见君书影闭着双眼,面上现出一丝委屈的神情,不由得一股邪火更炽起来。
这个家伙,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总是这样了无痕迹地诱惑着他。
楚飞扬伸手扯过床边木架上的毛巾,将手擦了干净,又掏出一只做工精美的木盒来。机关打开,里面是莹润如玉的一盒油膏,散发着清雅的香味。
一只手要去拉扯那已经散乱不堪的衣衫,却又被君书影按住。
楚飞扬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低下脸去亲了亲他,用带着点讨好可怜的口气道:“书影,你就许了我吧。我只做一次,绝不纵性而为的。你只道是纵欲不好,可是你数数有多少天没让我碰了,总忍着也是倒行逆施,这个道理你总该懂吧。”
君书影竟然认真地想了想,似乎……他说得也有道理。
手上的力气松了,就让那图谋不轨的人趁虚而入了。
强忍着渴望到发疼的欲望,楚飞扬指尖挑起药膏,刺入君书影刻意放松的体内,一点一点地润滑着。
君书影安分地侧身躺在他的怀中,惟有间或细细的抽气声表达着被异物入侵的不适。
楚飞扬爱惨了君书影,所以他爱惜君书影的身体如同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不只是这种时候的细致温柔,更有平日里着意的调理保养,绝不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血液中的本能在叫嚣着占有,进攻,掠夺,可是还有一种本能,竟能压制住这来自于天性的渴望。那是出自于最炽烈和最极端的爱,那种爱在他即使是失去理智的时候,也仍旧记得,绝对不能伤害这个人。
伤害了这个人,他的心就将不再完整。
一个人怎么能如此地深爱着另一个人?!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情感,无法解释,妙不可言。
楚飞扬爱君书影,这七个字就像世间真理一样,那样平淡又振聋发聩。
楚飞扬越发深黑的眸子沉静地看着在他怀中驯服的君书影,修长的手指熟悉地动作着。
君书影额上布满细汗,咬紧的齿列间溢出细细的呜咽。
楚飞扬猛地低下头去,在他泛红的耳垂上咬了一口,沙哑地低声道:“君儿,你的声音真甜。”
宽大的锦被展开来,遮住亲密地纠缠在一起的两具身躯。
似乎借着这样的遮盖,连羞耻的心情也可以稍微放下。君书影两只眼睛被水气氤氲得亮亮地,看着楚飞扬:“飞扬,我——”他忽地咬住唇,却将身体缩到了锦被下面。
楚飞扬一惊,猛地仰起头来,喉结颤动着,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腰腿处的被面细微地蠢动着,楚飞扬闭了闭双眼,完全无法抑制喉咙深处粗重的喘息。虽然这快感是如此汹涌猛烈,让人沉溺,楚飞扬还是伸手将君书影捞了出来,紧紧地抱在怀中。
君书影舔了舔红润的双唇,白晰的脖颈和肩头全都泛起红色,连微微上挑的眼角也是红红的。
楚飞扬一遍一遍地将他额前的头发向脑后抚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印上虔诚的亲吻:“我怎么舍得让你这么做……”
“楚飞扬,你如果真的舍不得我——”君书影双眼盯着他,薄唇微颤着,眼角的水雾竟渐渐凝成泪滴,“就一定不能有事。”
明天将要面对的是一场浩劫,是他一想到就会心悸的浩劫。这颗有力跳动的心脏将会有片刻的止息,这双总是深情地看着他的黑眸将会有片刻失去生气。只要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就连心都狠狠地揪到了一起,激起扭曲的疼痛。
什么无极山庄,什么江湖劫难,那些对于他君书影根本不值一提,他从未在乎过。可是若有人夺走了楚飞扬,那就是夺走他的——一切。
“不会,绝对不会的。”楚飞扬低下头,吸去他眼角的水气,微咸的味道在舌尖扩散开来,“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对我最大的惩罚,就是再也看不见你,摸不着你,吻不到你……我既然招惹了你,就要让你的每一天里都有我,我说到做到。”
楚飞扬用尽了此生最大的温柔,将君书影细密地裹到身下。贴紧的身躯微微下沈,君书影猛然一仰漂亮的脖颈,口中逸出一声低吟。
无止尽的冲撞,纠缠,唇齿相依的缠绵。君书影像溺水的人紧紧抓着浮木一般,握紧楚飞扬伸过来的手,十指相交地紧扣着。
舌尖卷缠,像要吞去呼吸一般地亲吻。紧贴的湿润双唇,压抑不住喉咙下溢出的低泣一般的呻吟。
对于时间已经无力分辨,似乎拥抱了地老天荒那么久,灵魂深处的颤栗倏然来袭,眼前只剩刺目的白光。
君书影微微蜷缩起身体,像被烫到似的,直到最后才放松下来。
窗外的天空上已经露出一丝鱼肚白。
楚飞扬在君书影汗湿的颈上轻轻亲吻着,手掌在那累极的躯体上游移。
君书影微闭着双眼,毫不防备,等他察觉到楚飞扬的企图时却已经反应不及。
昏睡穴被点住,君书影努力睁大眼睛,却仍旧难以维持清醒。
“你……”
“嘘,睡吧,书影……”楚飞扬吻着他漂亮的眼睛,“睡吧,等你再醒来的时候,我一定完好地站在你的面前。我说到做到。”
若亲眼看着他死去,这将是多么大的悲伤,楚飞扬完全可以想像得到。他绝对不让君书影经历那样的痛苦。
第九十九章
君书影睡得很不安稳。他想要醒过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让他必须醒过来,可是黑色的梦里却好像有无数双手抓着他,不放他离开。
程雪翔坐在一旁,看着床上躺着的君书影,神色复杂。
那张俊俏的容颜,即使在睡梦中也满是惶急。虽然被强制地点了昏睡穴,他也仍在奋力抗争。
就这样看着,看着,程雪翔终是不忍,站起身来走到床沿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君书影。
楚飞扬的确很宠他,很疼他,可是楚飞扬也有着不可忽视的专制和霸道。就像在这种时候,他不会不知道君书影有多么想在他身边看着他,陪着他,可是他却自作主张地将君书影隔绝在外,不让君书影经历这一切。
如果换作他,程雪翔自认自己不会这么蛮横。
可是楚飞扬再多蛮横又怎样呢?!君书影是他的,而且注定以后永远都是他的。
那张好看的脸庞,曾在他的记忆中以少年的模样鲜活地存在了很多年。直到再见他时,多年的念想发酵成蛛丝一般细微又坚韧的情结,一丝一丝地织成网,将他的心牢牢地笼在其中。
修长的手轻轻抬起,指尖停在了那张脸庞的上方,却最终没有触到那光洁的皮肤。
那个他已经错过了的少年,永远也不会属于他了。
所以不能摸,不能碰,有些话也永远不能说。
指尖悬着,沿着那修长的眉,紧闭的眼,微颤的黑睫,挺直的鼻梁,淡色的薄唇——一一滑过。惟有用这样的方式,将这张他从来未敢过分直视的容颜记在心里。
那个少年他已经记了十几年,这个人他也可以再记很多年。他有自己的回忆就足够了,不需要让任何人知道。
君书影放在被子下的手突然猛地一动,眉头紧拧,似乎极其痛苦,口中溢出一丝呜咽:“飞扬……”
程雪翔猛地收回手去。
君书影现在比刚才更加不能安静,他一定在极力地与沉睡的本能对抗,甚至连手脚都开始痉挛起来,看上去极其痛苦。
程雪翔不忍心看他如此,想要解开他的穴道却又犹豫,最终狠下心来一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他本就只是过来看看君书影的情况,停留太久未未免惹人闲话。他更加不能自作主张唤醒他,因为他没有立场作这个主。
刚刚迈出门槛,却听里面传来扑通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程雪翔心头一跳,连忙回去,却见君书影竟然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被褥床单散落一地。
“书影,你怎么——”程雪翔急忙大步地走过去,蹲在他身旁扶着他。
君书影只着一身单薄的衣衫,光着双脚,他猛地一把抓住程雪翔的手臂,似乎有些喘不上气地狠狠呼吸着:“楚……楚飞扬在哪里?!”
“楚兄在青教主房里,琴英和高放正在医治他,你不用担心……”
程雪翔话未说完,君书影却一把推开他,踉跄着朝门外跑去。
程雪翔没有拦他,只是咬牙看着他穿着单薄的背影和光着的双脚,抓起床头的毛领披风追了出去。
一跑出门外,君书影就被漫天漫地的白色晃花了眼。原来不知何时竟然下起了雪,天空中还在飘着细细的雪花,地面上屋瓦上早已积起一层洁白无暇的雪来。
君书影抬手遮了一下眼睛,头昏脑胀地辨认清楚方向,就朝着青狼的房里跑去。
站在走廊上的燕其离得老远就看到了跑来的君书影,他惊了一下,赶了几步迎上前去:“君书影,你怎么就这么跑来了?!”
“楚飞扬怎么样了?!”君书影一把抓住燕其,似乎快要断气了似地粗喘着,哑声问道。
“他们还在房里没有出来……”燕其扶了他一把,又看到从后面追来的程雪翔。
程雪翔一言不发地将披风披到君书影身上,燕其扯住两边把君书影裹了起来:“外面太冷了,先进房吧。”
君书影苍白着一张脸走进房里,一屋子都是浓浓的草药味,混上淡淡的血腹气,刺激着他的神经。光裸的双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也早已没了知觉。
“青静和麒麟被高放叫去帮忙了。”燕其见他惶急地赶来,却又呆呆地不说话,便自己开口道:“青大哥和云深去处理帮派事务了。琴英和楚大哥,还有高放和几个小的都在房里……”
燕其手指着紧闭的房门,他话音未落,那门却突然打开了。
高放满头大汗地出现在门前,眼睛亮亮的:“教主——”
他走了出来,琴英也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他脸色惨白着,毫无一丝血色,像是累极了的疲倦模样。
紧跟着,青静也走出房门,在他的身后,麒麟兄弟推着一只轮椅小心地越过门前的门槛。
楚飞扬就坐在那张轮椅上,脸色同样苍白着,却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君书影猛地站起身来,几步跨到楚飞扬面前,浑身发着抖,咬牙瞪着那可恨的人,半晌才颤声道:“楚飞扬,你这个混蛋!”
楚飞扬却只是伸出手拉住君书影的手。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仰头看着君书影,和着那苍白的面色和静坐在轮椅中的姿态,竟显出几分示弱来。
他坦荡荡作出一副孱弱的身姿,竟然毫不避讳仍旧在场的几双眼睛。死而复生了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只是他不避讳,有人却是看不下去了。
燕其拉着高放和还在恍惚的琴英,程雪翔推着麒麟和青静,几人一同出了房门。又有人细心地将门掩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第一百章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楚飞扬突然一用力,要把君书影拉到怀里来。
可是他刚刚解了毒,重伤未愈,身体正是虚弱,这一下子也只是把君书影拉得踉跄了一下,竟未能得逞。
君书影一手撑在他的肩膀上,与他四目相对。
楚飞扬撇了撇嘴,轻咳了一声,嗓音有点沙哑:“书影,到我怀里来。”看到君书影眉梢眼角的怒火和不屑,他趁着君书影还未来得及开口时,又低声道:“光着脚,不冷吗?!我才刚醒过来你就招我心疼。来嘛——”
说着又去拉君书影,君书影犹豫了一下,抵抗的力气稍一放松,就让楚飞扬钻了空子。
楚飞扬伸展着双臂揽着他,伸手去摸他光着的脚,握在手中冷冰冰的。他摩挲了两下,叹道:“冷不冷?!真不懂得照顾自己。”
君书影怒道:“楚飞扬,你这个自作主张的混蛋!”
“是,我混蛋。”楚飞扬无奈地应道。
君书影被他这种像是配合又像是无赖的态度一噎,竟然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只能瞪着一双眼睛愤怒地看他。
你要反击他就自己化作一团棉花,没这么可恨的。
楚飞扬自顾自地将他身上的披风又往下拉了拉,裹住君书影的脚。
“书影,这次是我不对,我没得辩解,你要怎么生气怎么骂我都是应该的。”楚飞扬道。
君书影看着他这么良好的认错态度,偏偏就有一股不知道从哪里升出来的怒气,却又无从发泄,只能狠狠地盯着那张可恨的脸。
那俊朗的容颜上满是苍白,额角鬓前还留着汗湿的痕迹,越发显得那双眸子深遂漆黑。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这番极端的解救之法必定让他受了很多苦。
即使琴英说过对此有十成的把握,可不是谁都能坦然面对死亡的,真正的一次死亡。
闭上眼睛陷入无知觉的黑暗的时候,所有的命运就都掌握在他人的手中了。无法想象向来习惯于把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楚飞扬是如何面对那一刻的。
“我相信连山族的能力,也相信高放。”楚飞扬与他额头相抵着,似乎能够看透他心中所想,低声开口道。
信任让他敢把自己的性命全部托付,让他敢把君书影排除在这一切之外,不让他经历其中的痛苦折磨。
“你就偏偏不信我。”君书影垂下眼睫道。
“瞎说,你就在这里。”楚飞扬握着君书影的指尖,指着自己的胸口道,“信不信别人,这颗心可以选择。可惟独对你,只有毫无保留毫无退路的袒露。我的一切都在你的手里,我的心,我的命。假若你有一丁点的悲伤痛苦,这颗心都将痛不欲生。你明白么?!”
他话音一落,就听到屋外传来老大一声动静。楚飞扬脸色一变,抬高声音道:“何方宵小之徒?!竟然干偷听这么不入流的事,还不速速现身。”
君书影早从楚飞扬怀里起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门从外面被推开,青狼和信云深笑着跨了进来。
“见过大师兄。”信云深恭敬地叫了一声,面上却显见地绷着笑。
青狼连这点表面功夫也懒得装,满脸别有深意的笑容道:“楚兄,这你可冤枉我和云深了。听说楚兄醒了,我俩放下手头事务就急匆匆赶回来看望楚兄。恩,看起来琴英果然本事不凡,楚兄好得挺利索的。”说完便又哈哈大笑起来。
信云深在一旁连连点头:“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向大师兄学习,大师兄要不吝赐教才好。”
楚飞扬瞪着面前两人,暗暗地磨了磨牙。
笑吧笑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风水轮流转,早晚有找回来的一天!
这两人不厚道地拿人家耳鬓厮磨的情话揶揄,君书影却不觉得有什么,反倒堵得那二人说不出话来。最后是麒麟两兄弟抱了一堆厚实衣裳跑了进来。才打断了几个大人这番无聊的谈话。
楚飞扬毕竟毒伤初愈,身体虚弱,精神不济,君书影便推着轮椅将他带回去休息。被青狼和信云深一闹,君书影先前的怒气早消散到不知哪个角落。
楚飞扬疲倦地睡了一整个白天,到了毒发的时辰君书影仍旧忍不住提心吊胆,看楚飞扬一直安稳地睡着,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晚上的时候,风雪初停,漫天漫地的厚厚白雪将这山谷妆点出一番别致的晶莹美景。
楚飞扬醒来的时候,面上总算现出一丝红润。明明可以下地行走了,看到君书影又将那木头制成的轮椅推到床前,楚飞扬甘之如饴地被君书影扶着坐了上去,一路上惬意地坐着,顺着走廊往琴英的住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