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语 上——初行

倒回床上5分钟不到，连自慰都用不着就沉沉稳稳睡去，一下子到了天明。

第3章：并非崔家的人（节1）

刘敏聪终究是我的莫逆之交。隔天早上，我一如以往地跟他说早安，他也一如以往地跟我说早安，顶多意有所指地说：「还是单人房最舒服。」

今天是星期日，无须上班上学。吃早餐的时候我们简单地商量了，他会先去坟场拜祭他的亡母，我会先回老家一趟，依照规矩见一见我那对迫压大儿子的没人性父母。我会表现成放浪的小子，把哥哥忘记得一干二净，并且佯装完全不知道哥哥的情况问东问西。

等到中午饿了，再跟刘敏聪会合，一同冲上去哥哥跟他女朋友的家，探一探哥哥对我的态度。

其实刘敏聪的身份有点尴尬，因为他根本不认识我哥，严格地说，他只有在幼稚园毕业礼上才跟哥哥碰面。十多年前的事，无论他或是哥哥也不会有印象了。不过在我极力央求下，他以「崔逸向最要好的朋友」的身份陪我见哥哥。

当然，要不是他在T市没什么事情可干，他才不会答应我。

「有事打电话来。」

「嗯！」

「台柱大人，你的手机还有电吗？」

「有啦！还有一半！」

接着我们分道扬镳了。我不打算回老家住，行李都放在酒店，轻轻松松地只带钱包就走。作为我老家的大本营，T市绝对是个繁华多样的大都市，不但楼高车多，在商场、娱乐场所一带，连小巷子也塞满年轻人，算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

老家当然不在这么繁杂的区域，乘坐地下铁路几十分钟，再坐小巴十分钟，楼宇变矮、行人路变宽，这才抵达位于T市东南区的高尚住宅区。

走了不久，我已看见那个久违的淡砖红大宅。远远望过去，那儿还是新净得跟刚买回来的豪宅没有分别，白色围栏没有黑色污点。即使在10月末的深秋，花园的树木依然绿得油亮，要不是我瞟到几块树叶被风吹甩，那简直跟假树没分别了。

进入正门要先跟对讲机说话，所以我挑了由后门来。把钥匙插进去，转一转，嗯！仍是旧门锁，这几年都没换，真是很危险啊。

我才刚进去，便见娥姐在收竹竿上的衣服。她一见到我，好像认不出我是谁，定睛看着我许久，忽然张大了眼睛，笑出很多皱纹：「你是……小向啊？你可终于回家了！回家了！真是的，变化真大！都认不出来了！」

我随便笑笑，没有答话，直接步入走廊。其他家丁见着我，并没有恭恭敬敬地叫我声「二少爷」，一个个开口闭口就是「小向」，好像跟我很熟稔，哼。不过他们多数叫了我之后便退后十步，乖乖做自己的事了。

还没步入客厅，我老妈已经笑容满脸地跑出来，看来是收到家丁的通知。她看来很激动，像个疯子似的双手乱摸我的脸，颤着嗓子说：「小向……小向，你、你终于回来了！真是想死我了！瞧你现在，都比妈妈高了！」

我侧身避开她的手，勉强笑笑：「是吗？」我可一点都不想你，也不想老头子。

「暑假怎么不回来呢？」

「我干嘛要回来？」

老妈顿时无语，脸色变得很僵。我倒是没在意，直接走进客厅，看见老头子放下报纸，一如往常地冷着脸色：「不准对你妈这样。」

啧啧，他连板起眉都很威风凛凛啊？但这顶多只会令哥哥害怕，我一点都不会慌。

「老头，那我该回答什么？『因为回家了就要看你们的脸色，像奴隶一样，所以我不回来』，这样有比较好吗？」

老头子一听就立即站起来，走到我身前。我早知道他会做什么，他的手才刚动，我已经让我柔软的腰身往后弯，轻易地闪开他迎面而来的巴掌。掌风掴过后，趁那死老头还没回神，我先跳到安全位置。

哼哼，我虽然不像哥哥有学武，但我好歹有学舞！

「逸向，你这是什么态度！」

「正常态度，难道别人打我我要给他打另一边的脸？对了，我今次免为其难回T市，只是想打听哥哥的消息，他要订婚吧？」

大屋瞬间复归宁静。死老头的直眉也变得僵硬，好像说不出话了。而旁边的老妈、家丁，当然没胆出声。

嘛，为什么会有这种冷藏库的气氛，我也很理解。

当初哥哥进我房间想强暴我的时候，这些人，全都看到，接着哥哥就被赶出家门。后来在山上小屋，我也在电话中大大声声地向死老头表示：我喜欢哥哥。情人间的喜欢。

崔家两兄弟的不伦故事，在他们眼中，并不是爱情。

而是涉及家丑的禁语。

不过，这并不是我的禁语。

第3章：并非崔家的人（节2）

见他们久久不语，我先打了个呵欠，装作若无其事：「好啦，那个崔子行现在在哪里？在房间吧？我去贺贺他。」

我假装要跑上楼，但蛾姐先发话了：「呐……你哥不住这儿。」

「哦？他跑去未婚妻家里住？」

没有人回答。这有什么值得沉默不语的？这种事我早知道啦！

我用眼角馀光扫到死老头，他紧紧地盯着我的脸，好像在探测我对哥哥订婚的事有什么反应。哼，我潇洒地扬眉，用爽朗的姿态说：「真的一起住了？唉，既然哥哥跟未婚妻都有夫妻之实，直接结婚好了！搞什么还要玩订婚？该不会到头来只是商业行为吧？」

「不是。」老头子咬牙切齿地说。

「那肯定是家里有人嫌弃未婚妻家境不够好，所以只肯来个订婚吧？」

老头子这回没有说话，反而深长地叹了一声，明显让全屋的人都听得见。我也不在乎，仰望天花板大叫：「唉唉唉！哥哥真可怜！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能干，全都贡献给这个崔家了；连娶个老婆也要先订婚？现在有多少人会订婚啦，不是谁谁的阴谋还是什么？」

老妈插进话：「小向，别这样……」

我差点想冷笑。哥哥在山上小屋常常对我笑，每天过得好不快活；可是在老家，面对父母，他永远都摆出一副绝世孝子的脸，这又算什么？但我却打了个寒战，要是哥哥已经在这分别的4年里，完全变了另一个人，对着我也不会笑呢？

我抿紧下唇，正想把这种想法从脑中挥去，却听见楼梯传来轻柔的脚步声。我起初以为那定然是哥哥，吓了一跳，但转身一看，那是个我从未见过的女子。嗯……她的打扮不像女佣，却也不像客人，因为她穿的是睡衣。我崔逸向对女生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硬要形容她，只有两个感想：短发像波涛，胸部很汹涌。

她看见我，便很性感地把她的巨乳压在楼梯扶手上，懒洋洋地说：

「啊，你是小向？」

我直接转向最接近我的蛾姐问：「她是谁？」

「这个……」她支吾其词，用求救的眼神望向老头子。

老头子没有隐暪，平淡地说：「她是你姐，叫崔丝缕。」接着他转向巨胸女子，说：「丝缕，这就是逸向。」

那个名字颇有古典气息的崔丝缕斯斯走下楼梯，向我露出很浅的笑：「小向，你好。」

她的声音有点有气没力的，像高级绸缎一样，眨眼间便会被风吹走，与世长辞。近看之下，更会发现她的胸部虽然很有压迫感，但的眼眉和眼睑皆呈八字状半垂，有种慵懒怠惰的意味。

她到底是谁啊？

「老头，这是你在外头的私人女？」

崔丝缕首先回答：「我是养女。」

不懂。好端端的已经有两个儿子了，怎么还要收养女？难道是某个家族世交飞机失事了，遗孀就这么丢在我们家，莫名其妙地当上我姐姐？

这几年我都只打听哥哥的消息，完全忽略了家里的状况……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这个崔家二少爷竟然完全不知情耶？

我用狐疑的眼神环视来历不明的姐姐、老头子、老妈和佣人，只有老头子答道：「丝缕是四年前搬过来的，她比你哥还大一年，现在是我的私人助理。」

私人助理？不得了！从哪个角度来讲，老头子不可能让这么年轻的女子成为他的私人助理。堂堂崔氏企业董事长私人助理，这么重要的职位，如果不是很信任、很有才干、很有经验的人，那么她一定是跟崔家关系极其密切。

依照这个情势，看来这个叫崔丝缕的女生只有三个可能性：

一、崔丝缕真的是老头子在外面乱搞，得出了这么个女儿。

二、崔丝缕是老头子在外面的女人，现在假借女儿之名搬到老头子家里，天天用她的巨乳服侍这头发都开始变白的老头。等到老妈死了，她就会坐上正妻之位。

三、这才是哥哥未来真正的结婚对象，老头子把她命为私人助理兼养女，就是要培育媳妇！

如果是前两者，老妈和老佣人的脸色应该会很不对劲，尴尴尬尬。但是老妈的目光全放在我这个久久不归家的儿子身上，满脸焦虑；家丁则是装出无表情的看戏样，死命瞪着我们的相处情况。

唉，猜不出她的来头，算了。还是想想哥哥吧……嗯？

啊！我回来老家，本来就是想在见哥哥前先了解哥哥的近况，那就顺道打听一下这个姐姐的来头吧。我大摇大摆坐在红沙发上，向英姐招招手：「英姐，可以给我这几年的相簿吗？」

英姐踌躇道：「哎……小向，这个嘛……这几年子行都没拍照。」

「他不愿意跟老头老妈拍照我完全可以体谅，因为我也不愿意！但他总会把他跟未婚妻的照片送来吧？」

「这……」

啧，这「这」一声后又是没了回音。我摆手说：「算啦，你把相簿拿过来就是，我自己看。」

第3章：并非崔家的人（节3）

于是英姐跑开去找相册了。那个叫崔丝缕的拖着她的过长睡裤坐在我身旁，嗯，那香喷喷的脸，好像是才刚洗完脸。

她用温慢的语气跟我打交道：「小向在S大吧？念什么的？」

「你不知道？」

「嗯，嗯。大家都只说你长得很可爱呢，爸说你任性、不听话。」

咦？她这人有意思。我瞧见老头子装作没听见我们的对话，迳自看报纸，老妈跑进厨房做事，于是家丁们总算散去。

我点点头说：「我念商的。」

「咦，好巧，跟我和小行一样呢。我以为你应该念别的科。」

「我该念什么？」

「嗯嗯，我觉得你很像念设计，艺术的人。」

「咦？」

我垂头看了看，我穿的是很帅气的黑色皮背心，巧克力色的光亮皮裤只到膝盖，皮靴子也毛茸茸的。啊，穿这样子就像念设计艺术的？

我想反驳，不过也没什么好反驳的，我跟崔丝缕才刚刚第一次见面，她又不是帅哥，根本不用多废唇舌。

后来老妈端了杯汽水给我，我就不客气地喝光光了。接着观赏近几年的相簿，啧！真是完全没有哥哥的身影，比起我派去的私家侦探更不济啊！这薄薄的一本相簿还没填满，里面多的是风景照，也偶有几张是老头老妈再加这个奇异老姐的三人合照，三人都笑着，看上去真是和睦一家亲，我和哥哥都在照片外的十万八千里。

我也认真打量这些照片。这风光似乎是国内，但不是T市。

「这是K城的鲁月湖，小向你去过吗？」

崔丝缕每几张照片便讲解一下，算是有心了。K城，难道老头子是从K城把这姐姐带回家？

这本相簿不花五分钟就看完了，没什么特别，就是证明了崔丝缕跟老头子老妈相处得很好。这时候老妈凑到我身边好像想插入话题，不过在老家我无话可说。她刚坐下来，我就站起来。

「我走了。」

老妈也跟着站起来：「你去哪里？不是刚回来吗？」

「我回来是为了参加哥哥的订婚典礼，当然要先见见哥哥跟未来大嫂。连照片都没有，我根本不知道哥哥那个叫容颖的未婚妻长怎样，别人问我『你大嫂好看吗』我还答不了！」

「这……这种事也不急啊，小向你先在这儿吃完饭再去吧？」

「是嘛，小向，吃完饭还早着呢。」

老妈发话，老姐支援，我可真受不了啦！算了，反正老妈没有打过我，就稍微顺顺她的意吧：「不行，我已经约了朋友吃饭，我……要点能吃的点心就好了，顺道带给朋友尝尝。」

老妈还真对我唯唯诺诺，马上端了些葱油饼给我。我在她面前赞了一句：「挺好吃的。」

单是这样，她就容光焕发，笑得合不拢嘴的。唉，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后来我要了哥哥的住址，带着几块葱油饼闪人。老妈很烦，临走前不断唠叨；老头跟崔丝缕却用神秘莫测的眼神凝视我，那彷佛是出自同一模子的，我都不禁猜想这姐姐是不是老爸的私生女了。

最后我在无人阻止的情况下顺利离开。

顺着地址乘车而至，景色换成了平凡的住宅区。一栋栋的住宅大楼种满了视野，偶尔看见公园、球场、康乐中心、学校等地方，算是挺平静的。相较于老家，哥哥住的地方可真朴素呀。

想来他买的山上小屋也是小小的，绝对称不上豪华气派。

最后我来到一栋看起来很新很白很高的大厦，很轻易地进去。从地面升上二十八楼，那真是很漫长的时间，萤幕数字跳一次，我的胸口便跳了十馀次。

距离地面越远，距离哥哥越近，。

待会儿，我该不会看到哥哥跟那个叫容颖的女人亲热，打情骂悄吧？即使没有，订婚典礼也肯定有一群人在起哄，要哥哥跟未婚妻更亲密些、吻吧吻吧……

我抱着胸口，猛抽了口气，呼呼，真是可怕的幻想！

好不容易升降机门终于开了，我马上冲出来，对着走廊的窗户狠狠吸气。呼呼，好、好辛苦……怎么办？现在一想到哥哥就怕得要死了……

二十八楼实在太高了，我从外面吸入的都是高空的空气，氧气不足够！忽然我又听见铁闸声，吓得我抓着胸口闪到防火门后面，不敢跑出来。

「欸欸欸，有了有了，你先进去！」

「好好，你也快进来啊！」

……那是两个守望相助的大婶在聊天，然后一同乘升降机。唉……天啊，我、我是怎么搞的？……

我好像还没有心理准备去见哥哥。

我坐在无人的楼梯间，待到呼吸调顺，才给刘敏聪发了个短讯。

第4章：故人啊故人（节1）

刘敏聪十分不够朋友，他到了中午一点多才出现。他刚从升降机门口慢步踏出，我就悄悄打开防火门，缩到他身后。

「怎样了？」

「我……我不敢一个人找哥哥，你帮我按铃。」

「他在家吗？」

「不知道。」

我明显看见刘敏聪的文气的金丝眼镜下冒现红光，幸而我紧紧抓住他背后，我把头别开他就不能瞪我了。他满口无奈地叹气，最终还是领着我才到属于哥哥的单位，看了我一眼，就对准电铃按下去了。

空气送来叮铃叮铃的悠扬音乐。

「呜！」

该死的我又呼吸不稳啦！我把刘敏聪抱得更紧，以防自己站不住脚摔倒。好不容易把头升到刘敏聪肩膀的位置，露出双眼，但耳朵也正好把刘敏聪有力的咬牙声听进去。

真是的，被我抱一下有什么不爽啦！我崔逸向有很多人想搭讪抱抱都不行耶！

唔……不行、不行啊！崔逸向，冷静，先回想之前的计划！

如果哥哥对我念念不忘，我说几句话他就情难自禁，那我可以当场把刘敏聪赶走，在哥哥的沙发上直接做了。如果哥哥的女朋友在这时候突然出现，我更可以挑拨离间，最后结局是我和哥哥双宿双栖，回到山上小屋度过新仙眷侣的生活。

如果哥哥像那些言情小说的大老板男主角一样，脑里只想着赚钱、公司，什么冷酷、寡言、残忍、无情等气质集于一身，那我崔逸向也可以拍拍屁股跑了，连订婚典礼甚至往后的结婚典礼都不用参加。

如果是其他情况……我也不知道了。例如哥哥温和地招呼我，跟我保持安全距离……我、我该怎么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