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鹤始终是个孝子,父母之命他不得不从,最后我们也不得已分来,但我敢用我的一切保证,在你们成亲之后,我们一直是恪守兄弟之礼,万万没有越雷池一步,”说到这里,杜西陵停了许久,之后突然颓唐一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人都已经不在了。”
听到这里,之前不屑的裴虎臣不禁对他们多了几分同情,虽然这两人的的确确是自己不待见的一对,还蒙骗了人家清白的姑娘,让一帮找不到媳妇的大龄光棍羡慕嫉妒恨。可他们至少一直以来恪守世间的准则,没有做出伤害别的事情来,成亲之后也没有背叛妻子。而这互相相爱的两人不能相守,从之前的比邻而居到现在的天人永隔,杜西陵所体会的痛苦也算是对他的惩罚了吧?
“你方才说的可都是真的?”看到杜西陵严肃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话,老板娘的声音开始颤抖,“你跟西门鹤游这么多年,你们竟然一直在骗我?!”老板娘指着杜西陵的手因为气愤在不停颤抖。
“我杜西陵保证,刚才所说的绝无虚言,”杜西陵摇头苦笑,“可是漪萝,你相信我们,这些年我们真的没有骗你。”
这一声声的“我们”绝对是在老板年本来就烧得旺盛的怒火上加了把干柴,老板娘突然转身从架子上拿下了三眼火铳对准了杜西陵,那架势像是马上就要让杜西陵领便当。可她却迟迟不扣动扳机,裴虎臣看到她的身体不停地在颤抖,眼泪也在眼睛里面打转却一直没有流下来。
裴虎臣有些按捺不住,不停在心中大喊,快跑,晚了脑袋上开个大窟窿,你就这么想跟老板娘家死鬼在地底下相逢吗!
可杜西陵却没听见裴虎臣的提醒,只见他闭上了双眼,“漪萝,我知道我和阿鹤对不起你,我也知道你恨我们,”他叹了口气,认命的说道,“你动手吧,这样我就能跟阿鹤相会了……”
这恋爱都痴呆了么!一番话说的情深意重连裴虎臣都不忍心看他领便当了,可裴虎臣刚想抬脚上前救人时,没想到这时候老板娘放下了火铳。
等待许久的杜西陵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爆裂声,于是他缓缓睁开双眼,疑惑的看着老板娘。
“滚!”老板娘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你滚,别让老娘再见到你这个王八蛋!”
“你……”杜西陵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还他妈不走,真不要命了是吧!”老板娘猛的把杜西陵推了出来,幸好门外两人及时闪避,要不然真可能掉在地上砸个大坑。
“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这个死兔子,快滚!”说着老板娘把门“呯”的一声关上,力度之大让裴虎臣看到屋檐下的油灯都在颤抖。
“唉……”杜西陵又是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要是兔子,你们家那位才是……”只见他拍拍身上的尘土,一转身看见装作无所事事看风景的两人,起先是一愣后来便和颜悦色地说道,“两位是来挑选火铳的吧?可惜真不巧,老板娘家女性长辈来了,不方便接待客人,我看你们还是改日再来吧。”
裴虎臣端详着杜西陵,这下他才知道说书先生所谓的玉树临风是什么样子,指的就是眼前的之前差一点被爆头过一会儿又能谈笑风生的这位。裴虎臣自认为这一趟客镖可是见识到了不少美人,自己的上限也在不断被刷新,直到现在一般的庸脂俗粉裴虎臣都能视为浮云。可面前的男人与西门烟柳,慕容城主之类的还不同,他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与众不同的风致,是一种满不在乎的洒脱和风情,裴虎臣承认这种淡然的洒脱是在吸引人,也难怪老板娘都嫁人了心里还一直挂挂着这人。
“多谢这位英雄提醒!”裴虎臣一抱拳说道。虽然他对这个女性长辈的典故不甚了解,此刻他也只能当杜西陵随口编的借口去理解。
这时候一般人都会走了,然而杜西陵绝不愧对自己奇葩一朵的称号,反而眯起眼睛盯着裴虎臣上下打量。
那眼神活像是挑牲口一样,从头到脚打量着,还时不时的露出让人发毛的微笑,看的裴虎臣全身毛骨悚然。
这种看牲口的眼神固然是让裴虎臣不舒服的理由之一,还有另外一个裴虎臣不想承认的原因,那就是自从和西门烟柳推了发生过那种不可说的事情之后,裴虎臣对这种类似西门烟柳的眼神十分敏感。最后裴虎臣终于沉不住气的问道,“这位英雄一直端详在下,可是有什么指示?”
杜西陵笑笑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从枝头上折下一朵桃花拈在手中。
“我很中意你呢,小美人。”杜西陵说道。
这种马!裴虎臣在心中骂,之前还爱的死去活来,刚才还是哭着喊着要殉情八匹马都拦不住的情圣,现在一转眼又开始调戏西门烟柳了,节操呢?敢问这位壮士你的节操呢!看,那碎成一地闪闪发亮的莫非是你的节操,快点捡起来带着回家吧!
裴虎臣刚在心里骂了一遍,可没想到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偏不倚的弹到了自己胸口上,裴虎臣伸手去接,落在手心的竟是之前杜西陵的那一朵桃花。
第四十三章:虎子肥来了
裴虎臣片刻怔忡,这时杜西陵走了过来挑起了裴虎臣的下巴,“小美人,我住在柏茂坊,晚上记得可千万要来找我。”说完就转身离开。
“去你妈的小美人!”裴虎臣刚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调戏了就对着杜西陵远去的身影大声叫骂道。还把手心的桃花扔在地上,最后嫌不解气又跺了好几脚。可心里依旧还有挥之不去的恶心感。裴虎臣这辈子第一次被调戏,对象还是个跟自己一样带把的大老爷们,想到这里裴虎臣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太他妈恶心了,就算你长得再好看又怎么了,好看能好看过西门烟柳?裴虎臣开始怀疑,今天是怎么了,出门没翻黄历就被这些妖魔鬼怪给缠上了。
这种突发事件让裴虎臣兴致全无,再加上今天老板娘的情况,看来是不适合拜访,最后两个人只能意兴阑珊的打道回府。
裴虎臣一回屋,就打了整整一桶水想好好冲冲这几天身上的晦气,刚把衣服脱下来就听得一阵巨响,一抬眼发现西门烟柳踹门进来,还把门从里面拴上。
“熊孩子你三千踢啊!”裴虎臣没来得及把衣服穿上就见西门烟柳扑了过来,自己一个重心不稳就被推倒在床上。
“干什么!”裴虎臣低声喝道,突然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姿势让他想到了几天前发生的荒唐事。
“干什么?”西门烟柳反问道,“当然是干你!”裴虎臣听到起先是一愣,之后明白过来耳根都变得通红,“滚开,西门烟柳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裴虎臣你是我的,你不许喜欢上别人!”西门烟柳这时候抱着裴虎臣的脸说道,“我要是再不动手老婆都要跟别人跑了!”这时候西门烟柳开始在裴虎臣身上乱啃乱咬起来。
裴虎臣在听到“你是我的”的时候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锤了一下,可之后听到老婆之类的字眼时立刻黑脸。之后裴虎臣一发力一使劲,转眼间就成功反压西门烟柳。被逆转过来的西门烟柳用愤怒的眼神狠狠盯着裴虎臣,那眼神凶狠的像是要在裴虎臣身上剜出好几个洞来。
“操,”自诩文明的裴虎臣骂道,“兔崽子别用这种眼神看老子!”接着裴虎臣就把西门烟柳跟小猫崽子似的扔到了门外面,然后从里面拴上了门。
起初还能听到西门烟柳在门外抓门敲门的声音,挠你老母啊!裴虎臣掏掏耳朵,装作没听见的把毛巾盖在脸上潜到澡盆里,水雾氤氲的让裴虎臣心情大好,瞬间有一种报仇雪恨的快感。
传说泡澡的时候是思维最明晰的时刻之一,于是裴虎臣也不负众望的……睡着了。刚眯了一会儿,毛巾掉在突然滑落在水里,产生的震荡让裴虎臣醒了过来。这时水已经变凉,而门外已经听不到小猫挠墙一般的声音,裴虎臣随便披了件衣服出想要出门看看究竟。
可没想到一出门就看见了西门烟柳倚在栏杆上睡着了,当时天上的月亮大的跟脸盆似的,月光洒在地上照的清清楚楚的,裴虎臣都能数清楚西门烟柳有几根睫毛。
裴虎臣挠挠头,一想到这倒春寒还没转暖,把人救这么丢在这里万一染了风寒最后挂掉,没准苦主还得找上门那我是问,闹个天翻地覆,想到这里裴虎臣抬手把西门烟柳抱进了屋子里,嘿咻,跟两袋大米差不多沈,裴虎臣想着。
我才不是因为担心这小子才这么做的,纯粹是害怕他们一家红毛找我麻烦才多此一举的!没错,虽然裴镖师我武功盖世,但是双拳难敌四脚,一帮红毛围殴上我也没辙,对,没错,是因为怕麻烦而已!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裴虎臣在心理不断这样劝说自己。
为了防止这小子半夜起来睡不着再度猥亵大好青年,裴虎臣还特意找来了结实的绳子,把西门烟柳从头到脚捆得结结实实的,保证这厮只准老老实实,不会轻举妄动为非作歹——虽然可以挣扎着蹦躂前进,但是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捆好了以后,裴虎臣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把一颗心塞到肚子里面去了,安安心心的躺在西门烟柳身边。
可别说,西门小子身上的味道不错。裴虎臣这么想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就这样一夜过去,第二天裴虎臣是被屋外的敲门声叫醒的,刚一醒就听到门外有人叫他的名字:“虎臣兄弟,你醒了没有?”
连忙下地穿鞋,裴虎臣一开门发现站在屋外的事铃鸾和苍两个人,铃鸾还是老样子,一副颈椎突出的模样用鼻孔看人。苍看到裴虎臣说道:“虎臣兄弟,你有没有看到西门……”苍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对西门烟柳的合适称呼,“西门宗主……”“裴大哥,门外面的是谁?”苍还没说完就被从屋里传来西门烟柳的声音打断了。
坏了坏了坏了,裴虎臣心说不好,这下可千万别让人误会了。
裴虎臣偷偷看了苍一眼,只见他身子一僵——果然误会了,裴虎臣绝望地想。这时候一旁不说话的铃鸾也往这边多瞅了几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般。
“苍你别多想!”裴虎臣连忙摆摆手,刚想开口解释几句,可这时从屋内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西门烟柳“啊!”的一声惨叫让苍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第四十四章:疏又何妨?狂有何妨?
裴虎臣一看屋里面,五花大绑的西门烟柳正在地上滚来滚去。之前抢先进去的苍站在他的身边并没有什么动作,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西门烟柳扶起来。
“裴大哥,昨晚一定是有歹人进来将我绑住,”西门烟柳故意不搭理苍,径直对裴虎臣说道,“还好裴大哥你没有事情。”
没有歹人,最大的歹人就是你。裴虎臣黑着脸腹诽几句,随后把西门烟柳扶了起来为他松绑,苍站在一边表情复杂的看着他们,却迟迟没有开口。这时候铃鸾走了过来,讥讽的说道,“哟你们这是玩什么花样呢?”随后不知她在苍的背后做了什么,苍脸色一变退后几步,看到苍的表情铃鸾笑得更开心了,“苍我们下次也玩玩看好了。不过,”随后,她话锋一转,“你们先别在这里玩什么闺房情趣了,城主可是在演武场等着你们呢。”
裴虎臣松了口气,这妖女终于就这么放过他们没继续挤兑他们,可是看着苍凝重的表情,裴虎臣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看来今天一定要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解释清楚。
各怀心事的一行人到了演武场,只见天刚蒙蒙亮,可演武场却是人山人海彩旗飘舞。欢呼叫好的,喝倒彩的什么人都有,来瑾霜城这么多天,裴虎臣从来没见过这么些人,今天这么万头攒动一定是发什么什么大事,这么想着他不禁此好奇了。
裴虎臣分开人群挤了进去就看见场上两人两骑正在对峙,看这架势是在对骂。其中一人银枪黑盔,看长相是个英俊的后生,英俊的像是说书先生嘴里的英俊小将,另一名银枪银甲的分明是那天调戏自己的杜西陵!而且不知道这老白脸今天是喝了春药还是吃了大力丸,言笑晏晏比那天第一次见面时更加风度翩翩。
呸,真晦气!裴虎臣心理啐了一口就想转身离开。可随后转念一想,这老白脸关在牢子里这么多年,就算是一身盖世的武功也敌不过两天打渔三天晒网,武艺必定退步不少,再加上老兔子年老体衰,而反观这黑袍小将正当年,单说这体力就高下立现。今天这前浪估计就要被后浪拍死在着沙滩上了。裴虎臣想到杜西陵被打的落花流水的样子便忍不住猥琐一笑,于是决定留下来看这老白脸是怎么丢人现眼,这小将是怎么为民除害的。一想到这为老不修的杜西陵当这么多人面吃瘪,裴虎臣忍不住一阵暗爽。
可与裴虎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铃鸾,她打了个呵欠对苍说道:“真无聊,苍我们回去睡觉好了。”
“是。”苍刚刚应道就只听得小将开口叱道:“杜西陵你这老兔子,”一开口就口气不善,“这回多亏了城主开恩,把你这伤风败俗有违天伦的畜生放出来,我要是你早就找个洞藏起来!”他挑衅的讥笑几声,“可不会像某些人臭名昭着了还四处招摇!”
好,说得好!裴虎臣都把手举起来准备使劲拍巴掌了,可看到周围人表情肃穆一点没有起哄的意思,裴虎臣只能临时改变本来想鼓掌的手的路线挠了挠脑袋。
“等等,先别走。”铃鸾又打了个呵欠的命令道,看来是对着场内的两人有了点兴趣。
可其他的观众却没这么冷静,只听得场下掌声雷动一片叫好,大多都是为小将助威。看来这杜西陵也的确不怎么得民心。
“段疏狂,”被这么一侮辱,谁都没想到杜西陵不怒反笑,“多日不见,没想到小段你的骂人功力还是没怎么长进。”
“少套近乎!”这一声“小段”让段疏狂瞬间暴跳如雷,“杜西陵你怎么不去跟城墙去比比脸皮哪个厚?不过小爷今天心情好,我就念在跟你师徒一场的份上网开一面,只要你立刻下马在我马前磕三个响头,叫小爷我三声爷爷,今天就饶你不死!”随后段疏狂继续说道,“也免了你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要是你不听,”段疏狂用枪尖指着杜西陵,“小爷我就打到你叫我爷爷为止!”
段疏狂人如其名,委实飞扬跋扈毫不客气,可与内敛沉稳的杜西陵相比,却有几分少年人的狂气和豪迈意气。
可裴虎臣万万没有想到,被侮辱到这种田地的杜西陵依旧没有生气,只见他优哉游哉的摸了摸身下骏马的鬃毛,那跟段疏狂那急不可耐的样子相比就像是聊家常一样轻松,“小段,要是真按输赢定辈分的话,你都不知道是我多少重的玄孙子了。”
话音刚落,场下哗然。裴虎臣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纯粹是段疏狂趁着杜西陵刚从牢子里出来寻仇来了。
杜西陵一番话说的平平淡淡,却正好揭开了段疏狂的旧伤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杜西陵指出来,段疏狂也着实脸上无光,只见他脸上一红,立刻催马上前大声叫道:“杜西陵,受死吧!今天小爷就要一雪前耻,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乐意之极。”在这决战的时刻杜西陵依旧从容的将长枪枪杆横在胸前一点——这是是武人间比武前彼此表达尊敬的动作。
大战之前还能这么从容不迫的保持风度,连之前被吃了豆腐的裴虎臣也快被为风度翩翩的老兔子折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