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错染落银

‘叮咚——’，对讲机萤幕亮起。Lion抖抖报纸对折摆餐桌上，对厨房里回头张望的皮诺比了个手势，便自己过去应付。

没半分钟，Lion走回来对皮诺交代：「我经纪人赵姐来了，等下介绍你们认识。不过你千万记住，别让她知道你住我这。」

皮诺点点头，「我知道。」然后手脚麻利的将蛋与火腿夹进圆面包里，洒一点胡椒和番茄酱，摆上盘子，再连同咖啡一起端上

餐桌。

「你吃过了？」

「还没。」

‘叮咚——’，这次换家门口的电铃响。皮诺看着Lion，后者手一挥，「去开门吧。」皮诺于是踩着拖鞋‘啪搭啪搭’地跑去

开门。

门一打开，外头是一位穿着红色套装的女人。皮诺忍不住多看几眼，平常人很少敢穿红色，但是女人皮肤白皙，身材凹凸有致

，反而更显得高贵艳丽。

「赵姐早上好。」

「哎呦，这是哪家的孩子走错门了吧？还穿围裙呢，真可爱！」

皮诺很难得看见漂亮女人，更不必说和她们说话。于是在女人面前他只能傻兮兮的笑，手脚都不晓得摆哪里好。Lion正一大口

咬下汉堡，他朝门口女人抬手摆了摆，就算打招呼。

「请问，赵姐想喝点什么？新鲜果汁怎么样？可以养颜美容。」

「好，麻烦你给我来一杯。」

赵姐不着痕迹打量忙着洗水果的皮诺，一张娃娃脸看起来不超过二十五，可偏偏Lion说人家早出社会工作三年。赵姐在演艺圈

子里打滚十几年了，做的又是经纪人这个行业。皮诺是个什么样人，赵姐心想，除非皮诺能拿影帝，否则就跟一张白纸一样白

。

她也不客气，迳自在Lion身边的位子坐下，便开始念叨：「你日子过的倒滋润，收了贴心的小助理给你忙前忙后，也不知道替

我着想点，收收你那大少爷脾气！我就搞不懂你，你说这么甜头的角色你不要，非得要演个死人躺平了你才甘心么？」

Lion吮了吮手指上沾的番茄酱，把最后一口汉堡吞进胃袋里。

「赵姐，从出道开始我哪次不是听你的？我真演烦了那些花花公子富家大少爷的角色，能让我不对着女主角脑残一回么？等我

老了死了，追思会放的全是我捧着玫瑰花下大雨在那里傻逼的鬼吼鬼叫，我就是死都不瞑目。」

皮诺不晓得Lion和赵姐争执什么，但也不敢多嘴，捧着黄澄澄颜色的杯子端到赵姐面前，恭敬地讲：「赵姐请用。」

「谢谢你啊。」

「不客气。」

皮诺正想躲回厕所去，却被Lion抓住手腕拦下来，说：「你不是还没吃？别管我们，赶快弄弄去客厅看电视。」

「啊？喔。」皮诺顺手想收Lion吃完的盘子，又被后者挡住。「我还用。」

皮诺不太明白地眨眨眼，却没往深处想。可赵姐不同，她带Lion这么多年，自家艺人的脾气当然清楚。

「皮诺啊，我叫你PINO好不好？」

「不好。」

皮诺与赵姐皆是一愣，Lion否决掉这个玩笑般的提议，「赵姐，我只把他介绍给你认识。他就管我，其它不管。」

见对方如此维护，赵姐脸色有点下不来，皮诺马上凑到赵姐跟前讲：「赵姐想怎么叫我都行！我以前同事都叫我PINO，没问题

！」

伸手不打笑脸人，赵姐很快恢复笑容，可话中仍然带刺。

「你是Lion的人，我怎么敢逾矩呢？倒是赶紧帮我劝劝你老板，再不肯接戏呀，恐怕你得陪他喝西北风了！」

Lion不搭腔，皮诺只能干着急。赵姐也不多做纠缠，话是点到为止。她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一本子放桌上，涂了红色指甲油的

纤细手指轻轻在书皮上点了点，说：「呐，别说我不帮你争取。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梁丘的本子，11号试镜，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过……」

Lion盯着白色书皮，好像其它都入不了他的眼。

「我知道。不成功，我没第二句话。」

赵姐叹了口气，拎上包便走了。

皮诺一路送赵姐到门口，走回餐厅，见Lion面色凝重地看着本子，却迟迟不翻开内页。

「你刚说……没第二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手脏不脏？」

「啊？不脏，我刚洗干净。」

「帮我本子拿回房间放书桌上。」

「好。」

皮诺乖乖照做，进一趟卧房又出来。可是他还记得刚才的问题Lion并没有回答，开口想再问一遍，又觉得Lion应该是不想讲才

支开自己，何必苦苦相逼。

这时Lion正站在厨房水槽前洗盘子，难得的举止更让皮诺担心。他歪着脑袋想看清楚Lion的表情。

「Lion，上个月我都吃你的住你的，所以，你不用给我薪水没有关系。」

Lion好像才回过神，转头看皮诺脸上写满『要饿死了』四个大字，他觉得好笑。「你想到哪里去？放心吧，该给的我不会少给

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不是被逼要接你不喜欢的工作？如果是这样子的话，我现在就去找工作，你千万不要勉强。」

Lion无奈笑笑说：「可是我是艺人，就算红透半边天了，也不能随便推掉工作。」

「但是工作需要热情！热情你懂吗？！我就是一直觉得原来的工作很无聊，同事也相处不好，所以每天都过得很不高兴。」

「喔，那么现在你高兴吗？」

「高兴啊！你比我以前认识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好，真的！」

Lion接受过很多赞美，绝大都是称赞他的外表长相。他也清楚自己脾气不好性格不佳，所以被人用这么坦白直率的言语表扬，

还是第一次。

突然觉得，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骂他差劲那又如何？只要有这个倒霉蛋认认真真的说自己好，便足够了。

心动，其实并不在某个一瞬间。

而是要有一双无形的小手，慢慢地推啊推。像小时候拔乳牙一样，有点害怕，有点好奇的去摇动它。

于是心动了，变得不受自己控制。

变得，只掌握在所爱之人的手掌中。

Lion又一次在大脑没运作过来的情况下抱住皮诺。他的心理过程如下。

『啊……啊？……啊！……喔。』

于是，他理解了，接受了。

并且，决定要行动了。

「今天几号？」

「11月1号。」

Lion突然想到，稍微松开皮诺，不意外看见他通红的脸颊，与不自在闪躲的眼神。

「你知道，今年的11月11号是世纪光棍节么？」

皮诺一愣，随即苦着脸点头。「11号啊……你算的到底准不准……」

「当然准。找到一个能跟你凑成11的人，就是你的真命天子。」

皮诺没听出来『天子』和『天女』什么差别，他哀叹一声：「唉……我看到时候只有你和我两根光棍子一块过节了。」

Lion眯起眼一笑，就着搂住皮诺的姿势，低下头，精准地往皮诺的两片嘴唇一印。

轻浅的吻，Lion忍不住多舔了一下才离开。看看皮诺的样子，呐喊的孟克又回来了。

「八点我有一个广播通告，你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吃饭。无聊的话，去帮我把剧本里男主角的台词用萤光笔画起来。」

Lion若无其事地交代着，皮诺的脸已经可以冒烟烤BBQ了。

「……你、你……我、我……」

可怜的孩子，当机了。

Lion是个明星，自然明白自己的魅力何在，哪个角度怎么样笑最迷惑人。他手掌捧着皮诺的脸颊，感觉过热的温度，缓缓勾起

一抹微笑。他蓄意压低了嗓音，目光紧盯着皮诺不放。

「我保证，我算的一定准。」

Lion挥挥衣袖潇洒上工去，留下皮诺独自一个人窝在家里各种草泥马狂奔，各种纠结。

皮诺大概懂Lion的意思。他在念书的时候也曾有过一小段蠢蠢的，啊不，纯纯的恋爱。当时顶多牵个小手就紧张死了，他记得

交往满一年的时候，还是女方主动亲了自己一下。软软的，带着一点唇膏味，点到即止。

虽然最后仍然分手收场，但那时的所有美好都留存于脑海中，占了一个小小的位置，偶而还可以拿出来怀念。

但是，Lion不一样。

没看过猪走路也吃过猪肉，皮诺改编过的俗语一旦用在自己身上，感觉实在五味杂陈。

『蓝色大门』他有看过，『断背山』他也有看过，连『霜花店』他都转电影台看过，还替那个皇帝掬了一把同情泪，巴不得皇

后赶紧炮灰。

但是，Lion……不一样啊。

更不一样的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想抗拒啊啊啊啊啊啊！！！！

皮诺站在浴室镜子前面，看见自己红成关公的脸，然后又心虚地瞄向垃圾桶。

早上见到那一幕，他忍不住也起了反应，就……

水龙头哗啦啦地开，皮诺有种想把自己淹死的冲动。

因为这个秘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一刻，他想着的人是Lion。

再不能装做不知道了。

中午十二点半，Lion婉谢了与电台制作人共进午餐的邀约，他一心想立刻冲回家。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一旦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便不管不顾地一头热，直到成功达阵为止。

大口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心里排练过好几套台词，方方面面周周到到，定要将这个倒霉蛋网进自家窝里孵。

他转开门把，门一开，发现餐厅和客厅都空荡荡的没人。心一沉，想皮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跑？！目光一转，才看见卧室里亮

着灯，不自觉提到嗓子眼的这口气才又慢慢地缓了下去。

Lion缓步走过向卧室，当然香艳刺激的场景在脑中一闪而过，但被他立刻驱赶出境外。如果皮诺敢在一个称不上吻的KISS之后

，自己脱光光躺床上任君享用，那么，就不是自己看上的皮诺。

他的皮诺，一直笨笨呆呆的不晓得变通，固执的坚持着这年头没人在意的是非对错。

最重要的一点，是善良。还有那双藏不住喜怒哀乐的眼睛。

‘叩——叩——’

Lion抬手敲敲房门提醒他存在的现实，皮诺恍惚回神，脑袋从书桌前仰起来转头望向来人。Lion一愣，立刻走上前去，声音听

得出紧张地问：「干什么？你哭什么，我又没逼你！」

「你、你回来了……那个，那个木工师傅好可怜，最后死掉了！」

「蛤？」Lion明显跟不上皮诺思维，英俊的脸也呆成了一张傻子样。

然而皮诺的抱怨还在继续。他拿袖子擦掉眼泪，可怜兮兮地红着眼睛控诉：「你看，木工师傅这么好，为什么就没人喜欢他？

！四个跟过他的女人利用他而已，连他病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可以这样啊？！太不公平了！」

「……」Lion此时觉得，深呼吸的频率应该要更大一些。「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因为我早上亲了你所以烦恼，而是因为看剧本

看到哭么？！」

「呃……我、你不是叫我帮你划台词吗？所以我就顺便看……完了……」

Lion闭上眼几秒钟后再睁开，杀气弥漫。他当场一句话不说掉头就走，皮诺着急了站起来喊：「Lion！」

被喊住的男人没有回头，只冷冷扔下话：「别叫我，我怕忍不住掐死你。」抬腿要走，皮诺又追加着喊：「我有考虑！」

止步，男人在原地不动，留一个背影供皮诺瞻仰。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清楚再答覆你，可以吗？」

时间彷佛静止，皮诺听见男人长长的叹息，心里突然跟着既酸又疼。

「可以。但是别让我等太久。还有，我不接受我不想要的答案，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Lion式的回答让皮诺心里松了气，他点点头，想到对方看不见，便开口讲：「你不要叹气，幸福会溜走的。」

什么时候，原本腻到死的『呕』像剧台词竟然也被自己说得那么自然？

Lion偏过头，皮诺只能看见他半边侧脸。背光中，隐约勾勒出鼻梁与下颚的线条，模糊不清的面容却感觉更加性感。

他说：「我的幸福，不是正抓在你手上么？」

一时间，两人隔着一堵墙。

卧室里一个红着脸，客厅里另一个酸倒了牙。

时间：11月2号。上午九点整。

地点：卧房。

「过来。」

「……干什么？」

「叫你过来。」

「干什么啊？！」

Lion含糊不清骂一声，掀被下床。站在床尾巴的皮诺掉头就跑，可怜腿长与爆发力太过悬殊，五步之内擒获，拖回被窝里消化

。

「放、放开我！」

「你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

「咳，职业病抱歉。需要我再换一句？」

皮诺摇头，决定做一回鸵鸟将脸埋进棉被里。Lion从背后抱住他，这倒霉蛋身上总有一股香味，大概是因为做了很多好吃的。

当然，Lion现在最想品尝的是蛋料理全席。

「昨天你躲了我一下午加一晚上，还不够你想清楚么？从了我吧，嗯？」

露在外面的耳朵通红，靠近点甚至能看得见红红紫紫的微血管。Lion一点一点顺着耳壳亲到脸颊上，皮诺没反抗，却更没接受

的样子，眼睛闭得死紧，说是慷慨赴义也不像。

「你有什么不满意？如果你真的这么讨厌我，你讲，我就再也不纠缠你，我们做回朋友。」

皮诺总算肯稍稍转回头看背后的男人，盯了几秒钟之后，问：「真的吗？」

「假的！」Lion恶狠狠瞪他，原本温柔神情瞬间变成一张雷公脸，磨牙。「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接：『我不讨厌你』才对么

？」

皮诺撇撇嘴，很不以为然的吐槽：「又不是在演戏。」

「你觉得我对你是在演戏？」

皮诺一愣，垂下眼睛闪躲对方迫人视线。「……没有。我只是觉得……好像太快了一点。」

「哪里太快？已经很慢了！」

皮诺不说话，Lion感觉他一定有自己过不去的坎，只好再退一步。

「不然，你想怎么样？」

飞快偷瞄Lion一眼，皮诺吞吞吐吐地讲：「应该一个步骤一个步骤，慢慢来。先牵手……」

「牵过了。」

「再拥抱……」

「抱过了。」

「最后才、那个……」

「你接吻摆最后？」

「……」有人冒烟了。

Lion笑了笑，手摸摸对方烫红的脸。「其实你已经接受我了，是么？」

一个月的朝夕相处，或许太快了，更或许早已萌芽而不自知。

俯下身，让四片嘴唇贴合，残存的最后一丝犹豫与青涩，皆融化于甜美的定情之吻里。

几分钟再几分钟过去，皮诺终于受不了使劲推开伏在自己身上的Lion，大口喘气宛如一条待宰的活鱼。Lion舔去皮诺嘴角边的

津液，「这么快就不行了？」

「……哈……不行……我、我头好晕。」

「好吧，暂时放过你。拿剧本去客厅陪我对戏。」

皮诺点点头，两眼依然迷茫状。

等皮诺终于缓过来恢复清醒，整理好自己乱七八糟的衣服裤子，从书桌上拿了剧本走向客厅的时候才想到奇怪，干嘛Lion自己

不拿先跑了？

幸而这个问题很快得到答案，因为奇诺一转头就看见Lion从厕所出来，整个人有种发泄过后的气味。他难得聪明一回，当作不

知道。

「这部剧11号试镜，成功的话我就不必去演下一出偶像剧。」Lion盘腿坐地板上，随意的姿势，却因其本身的气场而展现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