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揽清风（多情剑客无情剑）上——越舞风

第一章：酒楼邂逅

“望月楼”，算得上是这个江南小镇最有名的酒楼了。江南富庶之地，往来客商云集，当今太平盛世，商贾更是络绎不绝，来来往往的客人使得这家酒楼的生意分外兴隆。

这天天气甚是炎热，大路上一骑快马一路飞驰而来，马背上的年轻人已是满头大汗，感觉快要中暑了。时值中午，又累又饿，年轻人翻身下马，走进了酒楼。他住店里一瞥，不禁大为失望，这酒楼里似乎已经是客满了。正在发怔，店小二迎上前来。“客官，您是要用饭吗？”小二问。

“是啊，可你这儿有地方吗？”年轻人回答。小二看了看，只有靠墙角的一张桌子，只有一个客人。他便领著这年轻人来到那张桌前，两人共享。好容易能歇息下来，年轻人颓然坐下，终於能喘口气了。

这个年轻人，名叫韩逸北。他是公推的当今武林盟主－隐逸山庄庄主杨静云的大徒弟。他武功尽得其师真传，尤其是剑术出神入化，罕有敌手，因人品正直，心地善良，在江湖上有剑侠之名，被誉为青出於蓝而胜於蓝。

韩逸北坐等酒菜，闲坐无聊，便打量起身边的客人。这一打量，顿让他眼睛一亮！

眼前这人，看样子不过二十二三岁，生的眉清目秀，气宇非凡。他穿著一身黑色的粗布衣服，一望而知并非富贵打扮，然长发垂肩，额上束一条蓝布发带，如此装束，显然不是普通百姓。斜眼一瞧，果然在他身边横放著一把长剑。

只是此人虽然容貌出众，气质却是冰冷，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便是沈默不语，身上也散发著一种凛冽的气息，绝非常人可比。

“是个高手？”韩逸北心中暗想。因他不住地打量对方，对方显然查觉了，看了他一眼，皱起了眉头。韩逸北自知失礼，赶紧收回了眼光。

此人身上带剑，莫非也是个剑术高手？他是剑道行家，看到高超的剑术，便难免产生兴趣。虽说与此人素不相识，却直觉地认为，此人一定不同凡响。不过，还没容他搭话，那个俊秀的青年已经吃完，付账走人了。所谓萍水相逢，不过如此。看著面前空空的椅子，虽然有些淡淡的失望，却也不在他的心上。

酒菜送上来了，韩逸北不再多想，早就饿得够呛，吃饭要紧。正在吃饭，周围的酒客们，闲聊的话断断续续地传入了耳中。本来他并不感兴趣，但是那些只言片语落入耳中，也不禁让他留起了心。

“前几天，碧云庄的主子玉萝夫人被杀的案子，可抓到凶手没有？那玉萝夫人好厉害，号称飞天魔女，一对峨嵋刺谁不怕她，不知道谁武功那麽高，能要了她的命？”

“我听说，”一个中年男子神秘地说道：“这是江湖仇杀，凶手也是江湖上的杀手。”“杀手？什麽杀手能杀得了飞天魔女这种人物？”众人好奇地问。

“听说，是那个江湖上的头号杀手，追风使者！”

“追风使者？”韩逸北不觉微微一怔。

他听说过追风使者的名字：此人乃玄英门的顶尖杀手。这玄英门，乃是近年来江湖上极有名气的一个暗杀组织。其首领是一个女子，手下有一批出色的杀手供其调遣。其中最厉害的，便是手下四大使者：追风，护花，踏雪，奉月。这四人名号虽然动听，却是人人谈之色变的阎罗使节。只是虽有耳闻，却从未谋面。

“这个追风使者，到底是什麽人？有多大，长什麽样子？”有人好奇地问道。方才的中年男子笑了起来。“呵呵，听说除了被杀的死鬼，好象没人知道他长什麽样子。不过我倒是有听过传言，说追风使者其实不过二十出头，喜欢穿白衣服，长的更是温文尔雅，美貌如花！”

“真的？！”众人大哗。“什麽世道，这种公子哥似的人都是杀手？！”

听到这里，韩逸北顿觉无趣。就连他们这些江湖中人都不知道追风使者是什麽模样，何来的传闻说他美貌如花？死人说的？既然已经到了胡扯的地步，他也就没有兴趣听下去了，吃完饭，就打算赶路了。

付账的时候，他问店夥计：“请问，这里离杭州还有几天的路程？”夥计见他一身武人打扮，笑道：“若是骑马，只有两天的路程了。”“哦，还得两天哪。”韩逸北点了点头。夥计笑道：“公子爷没听说吧？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既然已到了江南地方，不好生地观赏景致，一味埋头赶路，未免可惜。”“到了杭州再说吧，我急著赶路呢，哪有那个闲心瞎逛。”

夥计见这个人，也是个不懂何谓情趣的，心中笑了一声，暗道真是一介武夫。

韩逸北现下哪有心情一路游山玩水？他奉了师父之命，前往杭州为其老友孟家庄的庄主孟天行五十大寿祝寿去的，要是一路游山玩水，晃晃荡荡的耽搁下去，等到了杭州，黄花菜都凉了，那还了得，岂不被师父责骂死？还是赶快赶路吧！

如此炎热的天气，在烈日下真是挥汗如雨，不要说是人，就是座下的马匹也受不了，怪只怪孟天行的生日不是时候，若是生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岂不是好？偏偏生在这炎热的六月？夜色降临时，不但他感到疲惫不堪，就是马匹也是走不动路了，他翻身下马，寻找过夜的地方，看到前面一家客栈，便牵著马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造化太低，来到店门，那客栈老板便说：“对不起客官，都已经客满了。”韩逸北心想真是倒霉，只好问：“你们这儿，还有别的客栈吗？”老板回答道：“这个镇上只此一家，客官要住店，前面三十里外的五柳镇上另有一家。”

“三十里？！”一听此言，韩逸北差点没有晕倒。

就现在这副德性，不要说三十里，就再跑三里大概也不行了。无可奈何，只好对那店老板好言央求道：“店家，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你看我这马，今天是再也跑不动了，我要是再让它赶上个三十里路，只怕它就撑不到明天了，我也实在是疲惫不堪了，哪怕有间柴房，也能将就。”

“实在是客满了。”店家说：“不过，我记得有个单间，多出来一张床，我去问问那位客人，肯不肯搭你一晚？出门在外，也不容易，谁又能顶著房子赶路呢？”店老板返身上了楼。

过了好一会儿，店老板兴冲冲地跑下楼来，“公子爷，你有造化，遇到好人了。你快上楼去吧，我就把你这马牵到马槽去。”“太好了！”韩逸北心花怒放，“是哪一间？我一定要好好地谢过那位客人。”他兴高采烈地上了楼，来到那间房前，敲了敲门。“请进。”屋里有人回答，韩逸北便推门走了进去。

一和那人对面，韩逸北不禁目瞪口呆。“你……是你？！”

竟然是中午吃饭时同桌的那个俊哥！

那人剑眉一扬，似也大感意外。“你？”

韩逸北更是意外，想不到那个看起来冰冷的男子，居然有如此的好心，真是人不可貌相。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兄台，想不到我们还真有缘。打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那人点了点头。“无妨。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在下姓韩，名逸北，字飞扬。”韩逸北抱拳说：“请教兄台贵姓？”

“我姓封，名无霆。”那人回答。“封无霆？”韩逸北念了一遍，觉得这名字颇为怪异。不过初识之人，彼此陌生，也不能多说。

饭菜已经送来，封无霆坐了下来。正要吃饭，却看见韩逸北站在那里。他将手一伸，说道：“阁下，你也请吧。”“又叨扰了。”韩逸北尴尬地抓了抓头。又住人间的房间，又吃人家的饭，欠下这陌生人的人情，可怎麽还呢？

封无霆拿起桌上的小酒坛，开了封，倒出酒来，斟了两碗酒，将一碗推到韩逸北面前，“请。”也不等对方响应，先干为敬了。韩逸北不太爱喝酒，酒量也有限，但见封无霆喝酒如喝水，煞是佩服。“兄台好酒量！”封无霆菜吃得少，但是那酒却是喝得不少。不多时，便放下了筷子。

他站起身，说：“阁下请自便，在下有事出去，恕不奉陪了。”韩逸北点点头，也不管他，反正有酒有菜，不吃也是浪费。自己想想，又有些好笑，刚刚才算认得，就这样定心地吃人家喝人家的，倒真是不见外！

吃了晚饭，取了水洗漱完毕，韩逸北往床上一躺，打算先行休息了。封无霆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正在朦胧，有人敲他的房门，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在外面唤道：“十二哥，你在吗？”

韩逸北打开房门一看，门口站立著一个俊俏如女子的少年。“你找谁？”

“咦？”那少年吃了一惊，“你是谁？怎麽在我十二哥的房里？”

“你十二哥？莫非是封无霆？”韩逸北也是一愣。

“是的，我十二哥人呢？”“他吃过晚饭就说有事出去，还没有回来。”

“奇怪。”那少年打量著他，不客气地问：“这不是我十二哥的房间吗？你是谁？怎麽在这里？”韩逸北抱歉地说道：“惭愧，这客栈客满，我没地方住，是封兄好心，容我搭夥的。”“哦。”少年皱了皱眉头。

这时传来了上楼的脚步声，来者正是封无霆。少年忙迎上去叫道：“十二哥！”

看到少年，封无霆怔了怔，“红玉？”他皱起了眉头。“你来这里做什麽？”

“十二哥，大小姐说你没带多少盘缠，要我送给你。”少年笑道。“不用，我不需要。”封无霆回答。“十二哥，这可是大小姐叫我送来的‘银票’哦。”少年狡黠地晃动了手中的信封。

封无霆愣了一下，才伸出手去，接过了他手中的信封。“你回去吧，告诉大小姐，就说银票我收到了。”“是，十二哥，你要小心。”红玉转身走了。

看著封无霆漠然的拿著信封，韩逸北不禁笑道：“封兄，有人给你送钱还不高兴？要是有人肯给我送银子来，我绝对笑纳！”封无霆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是吗？”便跨进房里。

“封兄，你这个小兄弟看起来很机灵呢！”韩逸北有点没话找话地说。“不过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麽标致的少年，活像个女孩儿家似的。”“嗯。”封无霆应了一声，取水洗漱，对韩逸北的话明显地心不在焉。

韩逸北觉得颇有些无趣，本来他是困了，可是看到封无霆回来，就想和他聊聊，不甘心就这样倒头睡觉，可是封无霆话本来就不算多，加上两人初识，好像也找不到什麽话题，韩逸北只好拿他的“十二哥”这个称呼做文章，说道：“封兄，你在家中排行十二吗？刚才那个少年，也是你的兄弟吧？我韩逸北自小是孤儿，无父无母的，一个兄弟姐妹也没有。真是羡慕那一大家人的感觉呢。”

封无霆眉头挑了一下，看著韩逸北，听他口气真诚，而且还略带著伤感之意，不由答道：“我是排行十二，不过，你也休要羡慕，我虽上有十一个兄弟姐妹，活著的只有我一个，并不比你强。”

“啊？”韩逸北目瞪口呆。“原来是这样…那少年称你为十二哥，我还以为他是你的第十三十四的小兄弟呢。”封无霆微微一哂。“在下排行十二，也以‘十二’为字。是以身边亲近之人，喜称我为十二哥。”

韩逸北吃惊地瞧著他，怪道他刚才只报姓名，没有报字，他的字竟然是“十二”？比他的名字还古怪！“原来他不是你的兄弟啊，是我弄错了。”

封无霆瞧了他一眼。“当然不是。她是我家小姐的侍婢。”

“侍婢？是女孩子？！”韩逸北吃了一惊，等回过劲来，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捶著自己的头笑道：“我还没老，眼睛倒先花了。这是什麽眼力？连个小姑娘都认不出？！我就觉得纳闷，天下哪有这麽娇豔的少年？还长得像个女孩似的，根本就是女孩嘛！”

封无霆脱去外衣，打算上床休息。其实韩逸北也够累的，刚才要不是那个叫红玉的女孩来打扰，这会子已经去会周公了。只是看封无霆回来了，他有心要和这人攀谈，才不欲睡。

看见封无霆躺下了，他也就回到自己床上去睡觉了。睡了一会儿，却是睡不著，便轻声问：“封兄，你睡著了吗？”“还没有，怎麽？”封无霆答道。“没什麽，只是…不知道封兄意欲何往？”“并无定所，随意而已。”封无霆说：“韩兄要去哪里？”

“我去杭州。”韩逸北笑道。“一向听说杭州风景如画，百闻不如一见，我这次正好可以开开眼界。”

此时天时并不算晚，只是行路之人，旅途辛苦，才早早地歇息了。但韩逸北想和人聊天的兴致上来了，竟也不觉得困了。“封兄，我在路上听到传闻，说是玉萝夫人被追风使者所杀，你听说过这人吗？”“嗯。韩兄认识她？”

“不认识。只是我想，风使者的犯杀对象，总该是个名角吧？飞天魔女？我跟著家师多年，认识的江湖人不少，从来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号，看来还是井底之蛙，孤陋寡闻啊。”韩逸北认真地思考著。

“不过是个杀手，谁付钱就可以买命，管他有名无名？” 封无霆答道。

“那可不是这麽说。”韩逸北说：“追风使者称得上是江湖第一杀手，岂是想雇就雇得起的？再说，玄英门那麽多杀手，随便杀一个阿猫阿狗的，也要动用追风使者，当真是钱多得没处使了吗？一定是个有名头的主儿，才会招惹上那个煞星哩！”

他似乎听到封无霆笑了一声。真是少有呢，封无霆会觉得好笑？韩逸北总觉得此人性情冷漠，说话态度也是淡淡地不甚热情，也亏了自己磨著他讲话，要不然他早就睡了。

“只是不知道那个追风使者是何方神圣，若是有机会，倒想见识一下。”

“你和他有仇？”封无霆问。

“我跟谁都没仇！”韩逸北笑道：“只是听说他剑术奇高，追风剑法独步江湖，在下不才，也一直研习剑术，所以……若有机会切磋一下就好了。”“阁下想的太单纯了。”封无霆说道：“既然说是杀手，怎麽可能正大光明地现身於江湖之中？更勿用说和人切磋比武了。那样招摇，岂是杀手所为。”

“封兄，你说得极为有理。其实，人生在世，得一知己难，得一真正的对手也是最难得的。”韩逸北笑道。“不过我在酒楼上听到市井谣传，说是那追风使者外表温文尔雅，貌美如花。以後若见到这样的人，就多多留心，说不定就是他了。”

“貌美如花？”封无霆用难以形容的怪异语气重复了一遍。“这样的人，江湖上也不是没有。但是不是追风使者，也就难说得很了。”说罢，他将薄被拉上，似已困倦，韩逸北也不好意思再和他说话，自己也睡了。

第二章：行刺孟家庄

韩逸北两天後便赶到了杭州城外的孟家庄，拜见了孟老庄主。孟天行见到知交的得意弟子，也是欢喜异常，一定要韩逸北在庄中多住几日。这孟家庄现在可算是贵客盈门，韩逸北在庄内也见到了不少新知旧交，大家聚在一起把酒言欢，真是何等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