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在外面等你。”他有些失望地道,轻掩了门。
看到他的表情,我很后悔,为什么没说可以呢?
我急急地穿好了衣服走了出去。
威利果然在外面等我,斜靠着墙,双眉轻蹙。
他走过来,抬起手似要触摸一下我的头发,却在距离一寸处硬生生地停住,尴尬地收了回去。
“你这其间有没有,呃,受过什么苦?”他问得有点奇怪。
“没有。”如果他的意思是指失身的话。挨打是有,挨了李重尧那一记耳光。
我很想问一句你会在乎吗?为什么?就因为我被你上过?你不愿意我再被别人上?这算什么?
艾瑞克走过来,拉威利到一边低语。
看着他们亲腻的样子,我心头酸涩。庆幸刚才没让威利进浴室,不然一定会暴露我的自作多情。
骆宇也已洗完了澡,穿着睡衣,很自然地过来拥住了我。一起经历了这一番出生入死后,我们之间的感情更为亲密,我
坚信彼此将成为一生的知己。
威利和艾瑞克交谈了几句后,去home office打电话。我和骆宇坐在餐桌旁大嚼美味的早餐。艾瑞克坐在对面一脸怜惜
地看着我们毫无风度的吃相。
威利从office走出来,神情严肃。
“杰森,骆先生。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警方无法联络到李重禹,也就是说他失踪了。”
“什么?”我有点发蒙。
“李重禹今天凌晨两点左右抵达香港,绑匪在发现你们被救后可能立即联络到了他,并改变了接头地点和联络方式。现
在的情形很不乐观。”
第25章
李重禹,你怎么会这么傻?竟然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去牺牲自己的性命?我忽然发现我原来一点也不了解你。我不值得
你这样待我。
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湿了胸前的衣襟,我都没有察觉。
威利铁青着脸又回到office去联络救人。骆宇抱着我和我一起发怔。
艾瑞克再三地劝我们去睡觉,我心里着急但知道如果我们不去睡的话,他这个作主人的也定会陪着。其实昨天晚上他和
威利都没有睡。艾瑞克看起来很弱的样子,他才真正地需要休息。
于是我勉强自己去睡觉,把这一切交给威利吧,不管怎样,我总是信任威利的。
我和骆宇各自去自己的客房小睡,因为被不安煎熬着,我睡了一下子就醒了。睁开眼却看见艾瑞克正坐在床边出神。见
我醒了,他笑道:“这么快就醒了,再多睡一会儿吧。”
“不睡了,有什么消息吗?”
“威利的人发现了些线索,他带人去追踪了,应该很快知道。”
“威利带人去的吗?有没有危险?”我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很傻的问题。
艾瑞克摸了摸我的头,说:“威利的身手很好,你别担心。”
唉!但愿他们两个都平安地回来。
艾瑞克倒了杯咖啡给我,自己也端了一杯,慢悠悠啜了一口,然后问我:“睡不着的话,要不要听故事?”
“听故事?”我发笑。睡前故事吗?自从妈弃了我们父子之后,我再没听过那些童话故事。今天要重温一下?
“比如……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当然想。”我来了兴致。
他的眼睛迷朦起来,注视着远方,声音也变得悠远:
“我上大学的时候爱上了一个人。他喜欢摄影,当我第一次看到他拍摄的那些照片的时候,就对他产生了好奇。他总是
拍那些熊的照片,拍它们怎样在残酷的环境中努力地生存下去。从他的照片里,我能感受到那些动物也和我们一样有快
乐、有悲哀、有无奈,也有挣扎。我感动于他所表达出的那种生命的震撼力。他和我同龄,可是他与我们所有人都不同
,他的精神世界是我们无法融入进去的。我问他为什么只拍动物不拍人,他说人类太丑恶,动物不会欺骗、不会背叛。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他眼里化不开的悲愤和伤痛。我不知道在他的身上曾发生过什么,但我知道从那一刻起,我的
生命再不是为我自己。”
正午的阳光从厚厚的窗帘缝里透进来,在艾瑞克的头发上镀了一层金光,他的眼睛格外的明亮,我忽然觉得他是如此的
动人。
“我不管不顾地抛下一切去跟随他,跟着他去世界各地有熊出没的地方追踪拍摄。他爱死了那些熊,说熊是他的情人。
我知道他这样说是故意气我,我的心思他明白却从来不回应我,在我几次想放弃的时候又会给我希望。我就这样被他吊
着,上也上不去,下又下不来,很痛苦很痛苦,我既恨他这样对我,又没办法不爱他。我的家人都很生气,特别是威利
恨不得要杀了他。我爸把我囚禁起来,我想办法逃出去继续追随他。可是他对我总是忽冷忽热,我一直以为他不爱我,
他的心里从来没有装下过任何一个人类。
出事的那天,那只熊不知怎么就发了狂。他本来可以逃出去的,但我跌了一跤,扭伤了脚……他做出决定的那一瞬间,
他看我的眼神……我才知道原来他是爱我的,在生死存亡的那一瞬他发现了自己的感情,但是已经太晚了,我们没来得
及珍惜……”
“杰森,当一个人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时候,他一定是爱你的,你千万要珍惜!”
艾瑞克抓紧了我的手,大力地晃了晃,好像要把我晃清醒一般。
“我讲自己的故事给你,希望你理解我的用意。你现在的情形是,这两个人都愿意为你付上生命。你刚刚为李重禹流泪
的时候,威利气得手都在抖了,后来他一言不发,带上人就走了。这一趟也是有危险的,而且他去救的人是他的情敌,
那种痛楚又是另一样心情。这两个人都值得你好好珍惜。你是不是该理清一下自己的感情,不要伤害到他们其中的任何
一个。”
“我……”我震惊到极点。
“威利……怎么会?你和威利不是在……”我从未如此笨嘴拙舌过。
“在恋爱?”他莞尔,伸手在我头上敲了一记,“小傻瓜,威利爱的人是你呀!他以前的确追求过我,但我从来没有回
应过他。他只有在你那儿尝到过两情相悦的滋味,这可是他的原话。只是他认为你还没有从对李重禹的感情中解脱出来
,正象你以为他仍在爱我一样。”
“那个……既然……他离开那段时间为什么连一个电话也不给我打?”
“他也需要时间想清楚。”他停了一下,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况且,我那时候极度的脆弱……也非常需要他的陪伴…
…”
他重重地闭上眼睛,脸色惨白,嘴唇也在颤抖:“我是……亲眼看着他……被那只熊撕碎的……是为了我……他是爱我
的……他是爱我的……”我忍不住一把把他抱进怀里,他一遍一遍低低地重复着那句话:“他是爱我的……他是爱我的
……”
我轻柔地拍着他的背,说:“艾瑞克,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在这儿,我们都爱你。”
可怜的艾瑞克,刚才还像个知心大哥哥一样在开导我,现在却变得那么脆弱,那么需要保护。此刻我忽然理解了威利。
“艾瑞克,威利是个好情人,你为什么不试着接受他?”决定转移话题来分散他的注意力,也乘机问问我关心的问题。
这招果然管用,艾瑞克开始思考。过了一会儿,破涕为笑,又在我头上敲了一记:“小傻瓜,以前他爱我的时候我都没
有接受,现在他心里有了别人,我更不会接受了,爱和同情是两回事。威利在你的心里是个珍宝,但我有我的珍宝,他
在这儿,”他指指自己的心口,“永远都在……”
第26章
这一天在煎熬中度过,我和骆宇都是坐立不安,吃不下也睡不安稳。艾瑞克极尽体贴地安慰我们,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
心神不宁。
焦虑中,电话响起,三人都是一惊,同时跳起来奔过去。
我和骆宇眼看着艾瑞克接起了电话,然后一前一后巴在听筒旁,艾瑞克按下了免提键,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李先生已
经脱险,只是肩部受伤,现在圣玛丽医院,没有生命危险。威利先生也在那里,他让我先打电话回来抱平安。”
圣玛丽是一家私立医院,保密性极好,免于媒体的干扰,威利做事一向周密。我和骆宇赶到医院,没有看到威利。李重
禹刚刚做了手术,正在昏睡。病房外三个大汉是他请来协助的国际保全组织,其中年纪稍长的黑人是个头儿,他说:“
李先生再三叮嘱我们,没有见到您绝对不可以动手,我们投鼠忌器,幸亏威利先生很快赶到,我们才知道您已经获救。
但李先生交换人质时被缴了械,没能全身而退,中了两枪,还好穿了防弹背心,只是肩上那一处被打穿了,要休养一阵
子。”
“哦,真是谢谢你们。”我开了张支票给他算作小费,他们很高兴地走了。
轻轻推开病房的门,见骆宇坐在床边,正抚着李重禹的额头,眼圈发红。
见我进来,骆宇站起身打了个手势,出去时带上了门,让我能够单独和他待上一会儿。
不管平日的李重禹如何强势,他睡着的时候毫无防备的样子就像个婴儿般可爱。他的脸色有些青白,面容憔悴,可想而
知我被绑架这几天他亦饱受煎熬。
我为他整理一下零乱的发,然后拿起他那只未受伤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心里不断地重复着:重禹,对不起!重禹,
对不起!
他们两人当中势必有一个人将被我伤害。重禹,重禹,尽管我曾经为你痛不欲生,却不愿将这痛亲手加在你身上。为什
么你要爱上我,在我结束了那些前尘往事之后?
我伏在他身上抽泣,我宁愿被他伤害也不原伤害他,反正我是被伤害惯了的。但纵使我千般不愿,我总要作出抉择。
好象是有感应似的,我蓦然抬起头。
此时威利正站在门口,看到的是我伏在李重禹的身上,满面泪痕。他仿佛石化了一般,脸上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他
慢慢地退了出去,还轻轻为我们关上了门。
看着威利的举动,我心里隐隐地感觉不妥,正想追出去,却听到李重禹唤道“岩岩”,他恰在这时候醒了。
他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手指抚过我的脸,然后放到唇边舔去上面的眼泪,他笑了:“岩岩,这是你为我流的眼泪。”
“傻瓜。”我红了脸,骂道。我以前为你流的泪还少吗?只不过你是第一次看到罢了。
李重禹在医院住了不到两个星期,我和骆宇轮流着去陪他。我因为这几天耽误了不少工作,忙于清理堆积的事务,反倒
是骆宇陪他的时候更多些。(忘了在前文交代,骆宇在G大作教授,甚为清闲。)
李重禹虽在住院,可也没闲着,在床上批文件,病房里一拨一拨的人,与其说是来探望的不如说是来请示开会的。李重
禹是个极有担当的男人,也正因这一点使他格外地吸引人。
这天我赶去医院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一进门就发觉气氛有点异常,骆宇倚在李重禹肩上,眼睛红得像只兔子似的,李
重禹铁青着一张脸,不知在和谁生气。这景象还真透着那么点儿和谐。以前这两个冤家总是拌嘴,自从李重禹舍身救我
们之后,骆宇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不但不再挑剔他,反而尽心尽力地照顾他。
一问之下,得知骆宇的那位“小浩”前几天联系不到骆宇,急得风一般地跑来了香港,看到骆宇天天来医院看病人,跟
踪而至,见了李重禹醋意大发,一通大闹,被李重禹叫人赶了出去。唉!真是乌龙。
“骆宇,你真的不打算跟他复合了?他上次不是说要离婚吗?” 小浩如果真心爱他,舍弃了未免可惜。
“那女人怀孕了,他是男人的话就该担当。” 骆宇的眼神决绝,我知道多说无益。这小浩真不是个东西,当初为了权
势负了骆宇,现在又要为了骆宇再负了妻子和孩子,整个就是一个自私加自负的混蛋。
骆宇现在终于看清了他的面目,当然是在见识了李重禹和威利这样出色的男人之后,人总是认识了什么是真才能鉴别什
么是假。我由衷地为他的成长高兴。
我有打电话给威利,谢谢他营救我们。威利客气而疏离的口气让我有点沮丧,我约他吃饭也被婉拒了。我叹了口气,心
想既然已经决定了,也不必急在这一时,等李重禹养好了伤,那边解决清楚了,威利这边的疑惑也自然尽释。
弗兰克听说了我被绑架的事后,坚决地要求我立即回去。我忙完了交代工作,准备动身回维加斯时,李重禹已出了院。
我想该是壮士断腕的时候了,不能再拖了,否则他会伤得更重。
摊牌晚餐约在那家日本料理,我喜欢那里偏僻清静。李重禹一路好心情,满脸满眼的温柔甜蜜,令我越发地觉得自己没
良心。但心只有一个,也只能容得一人。我也是为了他好。
李重禹喝了两大杯清酒,仍是神清气爽,他是海量。看了看他灼热的双眼,我暗里咬了咬牙,浇上一大盆冷水:“重禹
,我曾经以全部的身心爱着你,也是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那种。”
“曾经?” 李重禹的眼神顿时冷却了下来,预感到什么,面色凝重地等待下文。
“重禹,我们是相互爱过的,只是爱的时间错过了,我爱你的时候你不爱我,而你爱我的时候我已经爱上了别人。”
他仿佛被当头打了一棒一样,傻在那里,许久,才苦笑地道:“岩岩,你骗我的是吗?你还是不信任我。”他抓过我的
手握住,紧紧地盯住我的眼睛,“我那时候年少轻狂,根本不懂得爱,只是喜欢追逐的过程,从来没有好好地认真对待
过谁。对不起,岩岩,我伤害了你,你怎样报复我都行,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岩岩?岩岩?”他发急地攥紧了我
的手。
“痛!”我低呼一声。
他一抖,赶紧松开。一向霸气的他此时竟然手足无措地像个情窦初开的大男孩,紧张又无奈,完全失去了平日掌控局面
的自信。
“不,重禹,”我觉得自己在残酷地撕裂他,“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孟岩了,那时的孟岩是爱你的,无怨无悔,但我现在
是杰森,爱人的品味也变了,我知道我要什么,也知道我给不了你幸福。”
“那个人会给你幸福吗?”他咬着牙说道。
“我愿意去尝试,给他也给我自己一次机会。”被绑架以为自己必死的时候,我已决定。
“好,只要你能幸福……但是,如果他敢负你,我决饶不了他……”
李重禹虽然心如刀割,但话还是说得漂亮。
令人意外的是,我们在停车场竟然遇到骆宇和“小浩”,“小浩”的脸色和李重禹相似,看来这两人也是来摊牌的。真
是巧啊,想起上一次在这间店子看到他们时的情景,已是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