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厨房转了一圈没看见冯大娘,不是没起身就应该是出门买菜了,趁着这个空挡,陆行远正好将霍衍昨夜留下的药拿来煎上,
待药香传出,再小火慢熬。
待陆行远忙活完,冯大娘挎着菜篮子回来了,还真是出门买菜去了,陆行远见她买了不少牛肉,便起了做包子的心思。
“大娘,要不咱今日做些牛肉包子?”陆行远笑道:“挺久没吃,有些馋了。”
“行啊,”冯大娘生的五大三粗,身板比陆行远壮不少,当下便一拍大腿,道:“原本合计着做些酱牛肉,不过公子要吃包子
咱就做包子,莉姑娘和松子儿一定也爱吃。”
陆行远点头,看了看篮子里的牛肉,道:“用一半做包子,剩下的还是做酱牛肉,咱府就这么几个人,多做也是浪费。”
“好咧,”冯大娘道:“我这就剁馅儿,公子你歇着去吧。”
陆行远赶紧摇头,道:“我精神着呢,一会儿咱一起包包子,反正我也闲的很,就给阿什莉和松子儿做些零嘴儿吧,大娘你忙
你的。”
冯大娘知道陆行远下灶不输女人,也就不再阻止,而是笑道:“好好,咱俩各忙各的。”
陆行远这次打算炸些五香花生,这东西无论是当零嘴儿还是下酒菜都不错,阿什莉和松子儿再能吃也吃不了几斤,他做起来也
不费多少力气。
刚炸好一锅花生,一大一小两个馋虫就寻着香味过来了,围在陆行远身后急的口水直流,不过陆行远没发话,两人也不敢伸手
去拿。
直到将花生全部炸好,陆行远才施恩般的开口道:“好了,想吃就拿去吃吧。”
阿什莉接过装着花生的坛子,一溜烟跑了,松子儿见势不妙,也追着跑了出去。
少了这两个捣乱的,陆行远松了口气,转头对冯大娘道:“好了,把他们俩打发走了。”
冯大娘早已剁完了馅料,此时正和着面,闻言笑眯眯的开口:“还是公子聪明,咱俩能清净一会儿了。”
待阿什莉和松子儿抢完了吃够了再回到厨房时,陆行远跟冯大娘已经包完了整整两屉包子,就等出锅了。
阿什莉此时也终于意识到,她上当了。
陆行远看了看在一旁闷闷不乐的阿什莉,咳了几声,承诺道:“下次,下次一定带你一起做包子。”
阿什莉信以为真,顷刻便恢复了笑脸,又跟着松子儿围在笼屉边,使劲闻着那里隐隐传出的香味。
陆行远则在心里摇头,对不住了阿什莉,就算真有下次,你这个破坏分子也休想跟着一起做!
香喷喷的牛肉包子,陆行远只吃了三个就不敢再吃,他可不会为一时的口腹之欲让自己身体遭罪。
端起碗慢慢喝着牛肉汤,陆行远这顿饭吃的十分满足,阿什莉和松子儿胃口都不小,吃了七个包子才停下,冯大娘则吃了六个
,皆是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情。
饭后,陆行远满院子溜达消食,不自觉的就看向西边天际那一块块炫目的火烧云。
日子过的似乎太安逸了,陆行远想,也不知这份安逸还能维持多久。
第五十五章
并没有约定,也没有刻意去保持,陆行远与霍衍之间仿佛形成了某种默契,彼此心照不宣。
连续五日,霍衍每日于凌晨到访,堪堪停留半个时辰后又趁着黎明前的夜色离开,除了陆行远,他没有惊扰到府里的其他人,
不过这并不代表府里的另外几人就不知情。
冯大娘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发现不对劲的,她也不指望阿什莉和松子儿能给她解惑,只好暗自留心。
公子近几日下灶的次数频繁了,而且每次都会刻意留出来一份食物在厨房放着,到第二日一准儿消失不见,冯大娘可不觉得是
公子自己半夜爬起来吃了,他没有这习惯。
毕竟在一起生活也有些日子了,冯大娘对陆行远的偏好也有些了解,他自己可能都没发现,最近他做的最多的不是自己喜好的
素食,而是荤食。
将一切看在眼里没有问出口,冯大娘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也无需去求证什么,若真如她所想,陆行远非但没有危险,反
而会被护的更加周全。
霍衍静静站在陆行远身后,看着在灶前忙碌的身影,心底不是没有触动的。
陆行远的身子已无大碍,自己似乎也没有理由再每日过来扰他清梦,可霍衍还是刻意忘记了此事,每日早早起身,走上半个时
辰的路,只为在天亮前能见陆行远一眼,说说话,亦或是看着他的睡颜。
霍衍从不知自己也能生出这种难舍难分的小女儿心思,可每当看见陆行远也早早起身等着他的到来时,他又觉的这样并无不妥
,他不想错过这少有的机会。
热完碎肉饼和一大碗牛肉汤,陆行远转身道:“好了,回房吧。”
一直沉默的霍衍则上前端起托盘,跟提着灯笼的陆行远出了厨房。
“贤哥儿就要过来了,”陆行远在霍衍对面坐着,笑眯眯道:“昨日接到了信,说是再有几日就能进城了。”
“也好,总算能团聚了,”霍衍放下手中的汤碗,道:“我原以为你不会在此时接他进城。”
陆行远一顿,随即明白了霍衍的意思,苦笑道:“大战在即接他回城确实不是好法子,可不接他回来我又总是提心吊胆,就怕
厥人发疯,万一不攻打宁州城而是绕道而行怎么办?我也知道这纯粹是庸人自扰,可我宁愿这时候他在我眼皮子底下,也省的
我惦记了。”
“放心,厥人攻不破宁州。”
说完这句,霍衍不再言语,而是专心进食,陆行远则在一旁陪着坐了一会儿,无奈困意上来了,只好回床榻上接着睡觉,让霍
衍自便。
临走时看了眼床榻上睡的香甜的人,霍衍顿了顿,随即动作轻巧的关上房门离开。
霍衍将贤哥儿回城这事记在了心上,回去吩咐了几句,也正因为如此,几日后李全一家与贤哥儿进城才会畅通无阻。
“这事儿在信上还真是说不清,”
站在书案前,李全摇摇头,道:“寺里来了一位香客,原以为是宁州城里的哪家夫人,后来才知,这人是从江南来的,也不是
什么夫人了,而是被夫家休离的下堂妇,不知是不是心灰意冷下才带着几个仆从北上,原本也是想进宁州城的,后来不知怎么
的就在天禄寺落了脚,这才招惹了小少爷,耽搁了回城的时间。”
“那女子随身带着个笛子,时常在厢房里吹些曲子,小少爷难免生出好奇,那日就寻着笛声去了人家的厢房,那女子许是知道
小少爷与别的男子不同,也就没将小少爷赶出来,如此一来二去,小少爷便总去找那女子听曲子。”
“小少爷心思明净,哪会有什么不堪的心思,可男女间的规矩还是得守,我好说歹说才将道理给小少爷讲通,之后他也不再去
那女子的厢房,谁想到那香客倒大方的紧,时常做些点心拿给小少爷吃,后来到出发之日小少爷竟生出了几分不舍之情,要不
是对大公子您思念的紧,我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劝不动小少爷进城。”
李全话里话外都意有所指,陆行远不可能听不出来,只好道:“还有什么,你直说就是。”
李全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那女子怕是对小少爷有别样心思。”
陆行远一愣,好一会儿才明白李全的意思。
贤哥儿这是招桃花了?陆行远失笑,继而想到了弟弟的情况,笑容里便多了几许苦涩。
仕贤如今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陆行远也有心想给弟弟寻门好亲事,无奈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加上缘分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
慢慢的也就怠慢了。
“那女香客品行如何?”陆行远问道。
李全皱眉,老大不愿意的道:“长相倒是过的去,品行可就不敢说了,被休离的恶妇罢了,在寺里对小少爷大献殷勤定是有所
图,幸好小少爷进城了,跟她没了瓜葛,再说大公子,小少爷是与别人不同,可也不能娶些歪瓜裂枣回来啊!您再心急也得悠
着点儿。”
陆行远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
他不过是顺便问问,没有要撮合的意思,没想到被李全误会了,不过给仕贤找媳妇,他还真没那么多条件,门槛这东西,是会
坑死人的。
“不急不急,我急什么?”陆行远道:“仕贤的亲事先搁搁,没遇到好姑娘我就养他一辈子,绝不草率做主。”
“小少爷的亲事是有些难,”李全道:“要不这样,等新铺子开张后,叫我家婆娘对上门的女客多留心些?”
“也好,”陆行远笑道:“也是个好法子。”
主仆二人在书房里又商量了好一会儿,天色暗下才前往正堂,冯大娘则拿出了看家本领,备好了满桌美食。
等了数月,终于吃上这顿团圆饭了,不止商仕贤高兴,陆行远也来了兴致,喝了几杯。
如今的商仕贤又高了几分,身板壮了不少,也黑了些,原本总是依赖着陆行远的少年此时端坐在那里,眉目间少了几分天真,
多了几分成熟,可眼神依旧清明干净,没被世俗所染。
陆行远不禁感慨,看来在天禄寺这几个月,对弟弟来说是益处颇多,现在的他就算脑子依旧不灵光,可也不失为一个好夫婿、
好归宿。
看着才一天就与弟弟混熟的阿什莉,二人鸡同鸭讲竟也诡异的相处融洽,陆行远有些小小的遗憾,真是便宜了杨冲,阿什莉若
是能给他当弟媳,他未来的侄子侄女得多漂亮啊?!
想想就觉的心痒,陆行远几杯酒下肚,已经在考虑挖杨冲的墙角了。
这顿团圆饭众人吃了半个多时辰,席间笑语不断,饭后除了陆行远有些醉意早早回屋休息外,其他人均在院子纳凉,李全的婆
娘女儿跟冯大娘说了好些家常才意犹未尽的回了屋,松子儿则被安排给了商仕贤做小厮。
霍衍依旧于后半夜前来,不过陆行远因醉酒睡的很沉,并无意识。
在床榻边静坐了一会儿,霍衍还没动作就见原本安睡的人折腾起来,嘴里无意识的嘟囔着要喝水,神色有些痛苦。
看来是喝了不少。
霍衍皱着眉给陆行远喂了水,又绞了块巾布给陆行远擦净了满脸的薄汗,直到陆行远重新踏实睡下才起身离开。
霍衍这次悄无声息的离开,成了短暂的分别,二人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面。
宣德三十八年,十一月初,两万敌军突袭宁州,宣厥两国正式开战。
第五十六章
将军府在书房内端坐着的四人脸色均不好看,其中以杜锦华最甚。
“不过五日,第一道防线便被攻破了,”杜锦华嗤笑一声,道:“果然名不虚传,镇戎军所布的防线能抵过敌军五日,我是不
是该拍手称赞?”
杜锦华说完竟当真拍起巴掌来,杨冲脸色沉了下去,开口道:“督军大人谬赞了。”
杜锦华哼了一声,道:“敌军如今已行进十里,不知霍大将军有何应对之策?车营那些个大炮再不用怕是要生锈了吧?敌军既
然已在大炮射程内扎营,为何不下令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时机尚未成熟,”严青山此时出声,道:“督军大人莫要忘了,在城外十里处扎营的敌军不过一万五千余人,厥人后备军可
有整整六万,车营的弹药不是白来的,还不至于用在这么几个人身上。”
杜锦华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大概,当下脸色恢复了几分,斟酌一番,开口道:“如果这是你们使的诱敌之计,我无话可说,若我
没记错,城外七里处有个小山沟吧?”
杨冲与严青山对看一眼,皆眉头微皱,杜锦华见二人神色间露出诧异,不免笑道:“我虽是文官,但也不是酸腐愚昧之人,你
们平日对我有所防备,不愿将军情尽数相告我倒也不在意,不过我在军中也呆了些时日,若再琢磨不出什么,就愧对督军这职
位了。”
说完便转头看向霍衍,道:“霍将军许是在那道山沟设了埋伏,待敌军士气大涨行至伏击圈时,就是我军大开杀戒之日,几位
大人,我说的可对?”
霍衍不语,微微点头。
“果然如此,将军好计谋,不过我尚有一事不明,望将军解惑,”杜锦华道:“将军对歼灭那一万余敌军有多少把握?毕竟我
军人数与之相差甚多,万一被敌军突围,后果便不堪设想。”
那道山沟是宁州城外最后一道天然屏障,其作用自然不在话下,可一旦被突围成功,宁州要面对的则是敌军兵临城下。
“督军须知,我军所设的伏击圈不会只有一个。”
说完这句,霍衍便不再言语,而是看起了探子的密报,杜锦华则早已对霍衍的冷脸见怪不怪,心知霍衍能说出这句已经是给他
面子,当下便道:“有将军这话,我便能安心了,想必几位还有事相商,我这就告辞。”
杜锦华走后,杨冲先开了口:“他倒是识时务。”
“此人不容小觑,”严青山道:“若还当他是只会舞文弄墨的状元郎,就是我们的愚蠢了,短短几月,他从我们放出的少之又
少的消息中抽丝剥茧,将我们的安排猜出了大致,的确有几分能耐。”
杨冲撇嘴,道:“有些小聪明罢了。”
“我们只记住以后不要小瞧此人即可,多说无益,” 严青山道:“不过有一点他倒是猜错了,被敌军五日内攻破第一道防线,
可不在我们的意料之内。”
这才是三人忧心的原因,原以为至少能防敌军十日的防线五日便被攻破,折损了近两千弟兄,这是事先万万料想不到的。
杨冲恢复了正经,皱眉道:“回来的弟兄说了,此次厥人凶猛异常,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虽砍了他们近五千人,可我们这次
也没了两千弟兄,厥人使的兵器远落后于我军,这样的伤亡完全是意料之外。”
“想必他们也是快到山穷水尽处才会如此,”严青山道:“十几年前,宁州城里的牧民都是在草原上过日子,与几个外族间也
一直相安无事,谁料阿史那族竟选烈丹之父当了大汗,此人凶残成性,当廉耻礼义是狗屁,当权后不但攻打吞并了其他几个外
族,连我宣国的牧民都敢招惹,那时大宣只顾着对付北边的鞑子,哪有闲功夫理会这个不成气候的小族?如此才令阿史那族越
发壮大,也越发猖狂。”
“啧,他们如今也是遭报应了,”杨冲道:“好几年前宣国牧民就全回城里过日子了,阿史那再能抢,手也伸不到城里来,加
上咱们大军在外驻守,他们再也得不到不义之财,按说他们以前从牧民手里抢去的牲畜也不少了,若是精心饲养,如今草原上
跑的还不都是他们的牛羊?何至于过不下去日子,非得来跟我们背水一战。”
“也好,这样也好,”严青山道:“这一仗早晚要打,圣上素来以仁礼治国,绝不会准许我们主动出兵,如今他们孤注一掷送
上门来未必不是好事,阿史那族一直是老将军的心病,这次能将他们连根拔起最好不过,若是不能,也必须重挫敌军,让他们
在十年内再也翻不起什么花儿来。”
“重挫敌军,谈何容易?”杨冲突然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霍衍,道:“将军你倒是说句话啊!如今军中能上战场的弟兄不过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