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之后,院中的树荫下。
“嗤……”
“哎哟,你轻点拉……”
“哎哟,你还扯!到底会不会哟你……”
“还不是怪你乱动,再说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梳头。”
这一边宋林痛的龇牙咧嘴,听到第一次三个字不禁吼道,“啊!第一次!!!苏清你是笨蛋吗?”
那一边苏清梳得也是一副皱眉抿唇的模样,语气也十分不耐道“再叫我就用力了。都说让你安静点,以后习惯了就好。”
“习惯……我呸……像你这样,不用两次我就变秃子了……哎哟……”
苏清小眉头一皱,冷冷说道,“不许骂人。”
“呜呜呜,我那有骂人啊,好好好就你有素质,我又不是读书人那能跟你们比呢。好苏清,你轻一点,成吗?我是真的很痛。要不咱算了吧,我觉得其实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闻言,苏清气得反手用木梳敲了他两下,“瞧你这点出息,村里的那个哥儿像你一样成天蓬头垢面的,你还有理了你!”
宋林轻哼一声,不知羞地辩解道,“哼,我为什么非得要跟他们一样,我这叫独树一帜,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
“苏清啊,清儿啊,还没好哇?”
“恩。”木梳啪地一放,苏清大出一口气,满意地点头道,“还不错。”
宋林好似没听见般,只是偏过头死死地瞪着石桌上的木梳,而木梳上的那一撮头发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手不自觉伸向放在一旁的花生壳,垂下眼皮,慢慢地抓起一些在手中捏的咯咯作响。
第二十二章
苏清一愣,急忙拿回木梳,向后退了几步,轻声道,“呵呵呵呵意外,下次保证不会了。”话一说完,人就跑开了。
宋林唰的一下站起来,立即追了上去,还咬牙切齿地叫道,“苏清,你给我站住,我也要给你梳一次。”
苏清回头冲他无辜地眨了眨眼,语气略带抱怨道,“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你还这样,真是小气。”
“小气!这和小气根本不是一回事!你再不停下来,今天我就非打得你哭着叫爹爹啊么不可。”
闻言苏清抿嘴轻笑一声,便开始满院子的乱跑,
苏祺路过堂屋时,就看到两个人在院子里追来追去的,嘴角也不由地露出一抹微笑,柔声道,“清儿,宋林快停下来休息一会,准备洗手吃饭了。”
宋林停下脚步应道,然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等苏祺离开才狠狠地瞪着苏清,那眼神好似要活吞了他般。
苏清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木梳,心头一番思虑后便缓缓走过来,乖乖地伸出手掌,蹙了蹙眉道,“清儿错了,你打吧,清儿不怕痛得,也不会哭。”
宋林望着他,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却拿他半点没辙,无力地揉了揉额头,正想说算了的时候屋内却传来了婴儿哭啼声。宋林一愣,用手指了指屋内道,“呃,你弟弟醒了。”
苏清眉一挑嘴一勾,毫不犹豫地收回拿木梳的手,另一只手牵过他边走边说道,“嘻嘻,走吧,我带你去看洛儿。”而刚才的事,眨眼之间就被抛于了九霄之外。
两人来到屋内时,李钰也醒来正在给苏洛换尿片,方才就听到他们在院子里玩闹,这会儿见到宋林,更是高兴地合不上嘴,左一句右一句地问道。
李钰表现地更加淡然,好似那件事从没有发生过般,宋林暗暗地舒了口气,才明白原来一直都是自己在庸人自扰而已。然而一旦某些事想开了,宋林也不再拘谨,不仅笑着回答李钰的问题,还时不时地问上几句。
等李钰一弄完,两个小家伙便忙跑了上去,对着襁褓里小苏洛就是一番评头论足,而小苏洛也乖乖地配合,眨着一双大眼睛一会看看自家哥哥,一会又看看那个第一次出现的人,两只小手握成两个小拳头露在外面胡乱挥舞着,十分可爱。
见此,宋林也咯咯一笑,也许因为自己也是从婴儿活过来的,所以每次见到婴儿时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而那从未断过地记忆,无论是牙牙学语还是今天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他也早已不再是上世的那个王林,他再次活了下来,以一个崭新的身份活了下来,体会到以前从没体会过的温暖,他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好看吗?”苏清忽然问道。
宋林点点头,却在心底默默加了句没你好看。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小苏洛睡得这个摇床就是当年苏清那个,不免又兴奋了一阵。只是在逗弄了半天也没能把襁褓里的小人儿逗笑后,便不禁有些失落道,“小洛儿乖乖,你笑一笑呀,这样就会笑口常开哟。”
李钰靠在床边失笑道,“洛儿才满月不久,还不大会笑呢。”
宋林微微偏头咿了声,随后自言自语道,“可是苏清在满月的时候就会笑了,笑起来好好看。”
“是吗?”
“是啊,我记得可清楚了,当时他就会死死地抓住我的手不放,还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呢。”话毕,还伸手抓住那只在空中乱挥舞的小手,得意地笑了笑,只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苏清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只是把嘴角微微的翘起,也没多说什么,仍旧埋头专心地逗弄着襁褓里的弟弟。
这时,李钰缓缓起身,从柜子里拿过一个包袱放在床上,将它打开后才唤了宋林过去。
宋林看着床上那一套崭新地衣衫和一双新布鞋,心里顿时说不出什么滋味,堵堵地,闷闷地。
“呵呵,林儿喜欢吗?这是怀着洛儿在家闲着时候做的,本想等你来了给你的,后来又发生这些事,便一直拖到今天。你先穿穿看,如果小了好重新做过。”
宋林听得心头一酸,缓缓地摇了摇头,沉默好一会儿才说了句谢谢。他宋林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却能在桃林村无忧无虑的生活下来,这其中除了因为桃林村本就民风淳朴,还有就是有像白家和苏家这样无条件地关怀着他的人,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就能让自己心安理得享受着这一切。
就在他快要落下泪时,耳旁便传来苏清的声音,依旧冷冷清清的,但就是在那几句冷声冷气的话语打击后,他又立即破涕为笑,瞬间驱散了他心底的那丝哀愁。
宋林有些无奈地望着苏清,暗道这就是所谓的冤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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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过饭不久,苏祺便换上粗衫穿上草鞋,扛着锄头准备下地。宋林看着他,足足愣了片刻后喃道:这样的先生实在有些……
因心里念着家里那几十只兔子,宋林便也背起背篓打算离开,虽说出门时加的兔草和水充足,但心里多少还是不放心,毕竟春季是兔子繁育的佳季,他可不敢怠慢半分。
而在离开时,苏清也跟着他一起来了。
到田边后,苏祺径直下了地翻土,他们则在附近的田埂割兔草。开春后田埂上长出了许多地苦菜,而兔子最喜欢吃这个,宋林看着自然欢喜不已,很快就割了半背篓。
然后正当他再次抬头时,却看见白勋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正气冲冲地朝他走来。
宋林站起来,手里还拿着一株苦卖菜,看这眼前的白勋微微惊讶道,“白勋,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昨天晚上不是说好今天进城的吗?”
宋林皱了皱眉,他知道这样的白勋是真的生气了,于是看着手中的苦菜乖乖道歉道,“对不住,我忘记了。”因一心记着答应了苏清要找他玩,结果竟然把进城的事给忘了,此刻真是后悔不已啊。
白勋瞥了他身旁的人,不禁又气道,“我找了你半天,桃林村都走遍了,担心的不得了。结果你却和他在这里,你是要气死我吗!”
宋林眨眨眼,总觉得白勋这句话说得有些奇怪,可是又一时说不清到底怪在那里,抿了抿唇道,“那个……我昨天先答应了苏清的。”
“你……”
苏清见此眉头微蹙,不耐地打断他冷声道,“白勋,你说话那么大声干什么?会吓住宋林的。再说他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第二十三章
白勋头一偏,望着他就叫道,“我当然知道他好好站这里,不然你以为我是在对谁说话?你不过是个小娃娃懂什么?呵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性子冷漠,等有天你重要的人突然不见了,我估计你也是无动于衷吧。”
苏清凑上前一步,竟直直地瞪了过去道,“我怎么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宋林都道歉了,你还这样不讲理,真是好笑。况且,我是不是小娃娃干你白勋何事,我生来就如此,莫要对我评评点点。倘若真是最重要的人,我又怎会对他如此大吼大叫。”说完还握住宋林的手让他不要怕,然后把他拽在身后。
白勋比苏清高出了快一个头,此时二人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白勋在欺负苏清。只是白勋在看到苏清握住宋林手的那一刻,心中立即犹如一把火直往上烧,平日里温和模样顿时不见,嘴一抿,又大又圆的眼睛便瞪向宋林,好似在说今日无论如何,你都的给个说法。
一个十二岁,一个七岁多,而两人的对话怎么听就怎么别扭呢?这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又都一副这个样子。宋林无奈地望着这二人,他知道白勋只是担心多余生气,所以才这样。想想也是,自己在桃林村无亲无故的,和白勋认识这么多年,白勋待他如何已不需要言语来说,而自己这样若真出了事,白勋不也只有干着急么?
这么一想,宋林突然明白自己这次的确是错了,挣开苏清的手,轻轻柔柔地唤了声白勋,又认真地道了一次歉。
白勋这次闻言后神色也渐渐温和下来,静默片刻,走过去夺过他手上的小镰刀,说道,“算了,下次去那一定要给我们说一声,不然我们连去那找你都不知道,记住了吗?今日你可是让我担心足了,还以为你跑那里去了,你懂吗?”
宋林立即冲他讨好地一笑道,“我懂……我都懂……”并举手保证以后再也不犯这样的错误。
见他这个模样,苏清鼻子一哼,倔强地背过身不再理会他。
白勋和苏清早就认识,只是彼此不太来往而已,如今碰面中间还夹着一个宋林,刚才还争吵过一番,此刻二人间更是没有多余的话可说。白勋也懒得去理会他,只是心中暗暗惊讶,苏清这人年纪虽小却十分不好地相处,这是全村和学堂里的人几乎都知道的事,平时见他也总是一脸的冷漠和不耐,更不会去亲近谁。但现在他却自顾地围着宋林转,而在看向宋林时眼里也是欢喜的,按理说他们应该认识不久,苏清会这样,只怕是心中喜欢宋林。
想到此处,白勋皱了皱眉,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只是宋林年纪尚轻,对哥儿这个称呼一直也十分排斥,此刻他还真不知如何和他说这些才好,叹了口气道,“我来割,你坐旁边去等着,阿么他们就在前面地里干活,等下过去找他们一同回家。”
宋林摇头,把手中苦菜的扔回背篓里说道,“已经够了,我们现在回去吧。”说着就蹲下去打算背起背篓,苏清见状也忘记了生气,忙上前在后面帮他用力抬起背篓。
宋林轻笑道,“这个又不重,苏清你松手让开点,不然等会起来时要碰到你。”
“哦,知道了。”苏清乖乖地松手,然后退到一旁。
白勋又叹了口气,走过去拉开他自己背起了背篓就要走。
宋林急道,“白勋,等一等阿,我要去和先生打下招呼。”
白勋愣了一下,才说道,“那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宋林恩了声,便带着苏清找苏祺去了。
一路上,宋林都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蹙着眉。
“你不高兴?因为我和他吵架?”苏青突然问道。
“啊?没有。白勋人很好的,以后你就会知道的。”宋林笑道。
苏清垂下头,低声说道,“我知道,在学堂里也听别人这么说的。只是我不喜欢他而已。”
宋林这才恍然大悟道,“我说呢,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也对,你们都在一个学堂呢,我都忘记了。”
“恩,他走了,我会陪着你照顾你的,所以你不要难过。”
这句话苏清说得云淡风轻,理所应当,但宋林听来却是另一种滋味,偏头细细瞧了他两眼,然后轻轻恩了声,轻轻地笑了,
白勋回头望了过去,看着那说说笑笑的二人,随即眉头又是一皱。
苏清微微侧头,凝视着他,道“那以后我可以上你家找你玩吗?”
宋林眨眼笑道,“当然可以啊,我家里养了好多兔子,下次你来我带你去看。”
“可是我不喜欢兔子。”
“……那你别来了”宋林噎道。
苏清两眼微微一眯,嘴角微微翘起,道,“没事,为了你我也会喜欢的。”
“……”
宋林很无语,便没再说话,到田边和苏祺简单说了几句便拿起地上的包袱离开了,最后又和苏清说这几天不来找他玩了,家里很多事要忙,苏清只是点头听着,模样甚是乖巧,看的宋林直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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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都是宋林一个人在叽叽喳喳说不停,也不顾白勋有没有或者愿意听否。
“白勋,你说好不好啊?”
白勋一怔,问道,“呃,什么好不好?”
宋林挑了挑眉,有些不高兴重复道,“我说明天我们赶牛车去城里,多买一些东西回来,省的没事老去城里,很麻烦,正好也要送兔子去云福酒楼。”
云福酒楼是新河县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而云福的掌厨正是严庭平的大哥。年初时宋林便通过这层关系,正是开始他发财致富的第一步,每个月都以市场的半价送兔子过去。虽然这个价格很低,严于然当初还为这个事找了他大伯理论,结果却以若是不愿意那也没法,毕竟养兔子的不是只有宋林一人。
严于然的大伯不过是个掌厨并不能做主,这一切都要上面的人说了算,宋林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况且以他现在的年纪很多事都不方便,只要有稳定地销路,卖高卖低他都不太在意,他先要养活自己,其他的事才能慢慢来。
对于白勋和严于然的愤愤不平,他只笑着回道,不就是几只兔子吗?迟早那云福掌柜会心甘情愿付出双倍钱或许更多来买我宋家兔子的。
然,不到两年,云福的确拿出高价买断了宋林家的兔子,对于这件事最兴奋不是宋林本人,竟是严于然。
这一边,白勋回过神点头说道,“好,等我走的时候,我再陪你去一次。”
“谢谢你,白勋。”
白勋温和地笑道,“什么时候和我这么客气了。早上吃了什么?中午是在苏家吃的吗?”
宋林一笑,应道,“先生做的饭,本来是想走的,结果被留住了。”
“呵呵,是苏清吧?他很霸道。别看他不怎么近人,肚子里的心眼可多着呢。在学堂里谁惹了他或是背地里说他什么,他都会给先生们打小报告的,而且在课业上他也会想方设法整回来的,他聪明绝顶却喜欢争强好胜。”
宋林一愣,经过这两次相处,他发现苏清的确是少年老成,平日表现的冷漠懵懂无知,殊不知真正的他不仅聪慧、懂事,做错事然后装无辜,但他却是故意做错事,却不想还喜欢争强好胜,又喜记恨,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