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萧淑妃却没有想到,玉嫔之所以命大,完全是因为紫依生性纯善,不愿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却又碍于主子威严
,不得不动手却只敢加了一小半的料,故而太医才能及时保下胎儿。
直至被侍卫按在地上杖责的时候,紫依还在暗自庆幸自己之前的举动,幸好没有铸下大错,眼下这二十杖打在身上虽然
痛的很,但不过是皮肉之苦,若是皇嗣真的流掉,只怕自己必然往后一辈子都于心难安。
萧淑妃此时怨恨,却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天,远在蒹葭宫的静昭仪竟也传出喜讯,轩辕痕那一夜翻云覆雨,竟然让她有了
身孕,原本注定在冷宫呆一辈子的她便也有了转机。
轩辕痕心下欢喜,再加上对静昭仪本就有愧,便将她晋为静妃,原本不怎么瞧得上眼的玉嫔,也顺势晋为了玉妃。
萧淑妃见状更是分寸大乱,自己和德妃虽然是名义上的六宫之首,可一旦有人诞下龙子,这皇后的位子是怎么也轮不上
她来做的。
坐在镜前,萧淑妃看着卸下胭脂水粉后显得有些灰暗的脸,内心惶乱不已,自己明明还是二十不到,芳华正好的年纪,
看上去竟是这般苍老、疲惫。
一入宫廷,一年过起来就像十年那么漫长,人前她是趾高气昂,高人一等的萧淑妃,可每每入夜,看着冷清得寝殿,她
竟会觉得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所以她不惜一切想往上爬,想要获得帝王的关注,然而总是事与愿违,萧淑妃不由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里,她却一
点儿也不觉得痛,过了许久,萧淑妃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眸中有些落寞凄苦,更多的却是决然。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家族,她都必须成为这宫廷斗争的胜者,掌心的疼痛拉回了她的注意力,看着染血的指尖,萧淑妃
不由怔了怔,而后将那鲜血一点、一点、一点抹在了自己唇上,看着铜镜中的那一抹鲜艳的红,萧淑妃嘴角渐渐弯了起
来,笑的形同鬼魅。
晋了玉妃的玉嫔在后宫头愈发抬得高了,身子刚刚好一点儿便迫不及待的下了床,领着贴身的宫女太监说是要游御花园
,但任谁也知道玉妃不过是想好好的炫耀一把,虽然她头上还有淑妃和德妃,但怀上龙种的玉妃已经开始把自己当成皇
后一般娇宠了。
“哟,这不是德妃姐姐么,怎么,也出来走走么?”
“嗯,寝宫里闷得很,便出来散散步。”德妃只穿了便服,带着雪江、雪涧二人打算去阙华殿坐坐,好巧不巧的便遇上
了玉妃。
站在清辉殿那一大群人身边,看着身着华服的玉妃,德妃不由暗暗觉得好笑,自己一行三人真是显得寒酸许多,玉妃显
然觉得自己已经狠狠地把德妃比了下去,脸上又笑开了几分。
“那德妃姐姐慢走,妹妹也要再往前走着看看,便不打搅了。”说罢,一手扶上腰,玉妃款款离去,似乎是在向德妃炫
耀肚子里的孩子一般。
“嗯。”德妃看着渐渐走远的玉妃,忍不住皱眉,脸上也严肃了许多。
“娘娘?”雪江见德妃出神,不由出声提醒。
“哦,咱们走吧。”德妃脸上看着轻松了许多,心里却不由担心,玉妃这么嚣张,萧淑妃能忍得了多久……只怕,玉妃
这个孩子未必能安然生下来啊。
到了阙华殿,却见卓然和小宇玩的正开心,德妃心里有些惊讶,大概知道阙华殿又住进了一个人,没想到竟是个孩子。
“德妃娘娘。”卓然远远看到德妃,便向她拱手问了个好,德妃微微一笑算作回礼,注意力却还是放在卓宇那边。
“这是……”
“这是犬子卓宇,小宇,快向德妃娘娘问好。”然而卓宇却把整个人都躲进了卓然身后,只探出一个小脑袋,有些畏惧
地看着德妃。
“卓大哥太客气了,叫我筝儿便好,你与家兄也是多年的交情了。”裴筝此次来阙华殿的心情和上次是截然不同,已经
决意要离开皇宫,放下那些争斗的心思,她开始好奇卓然是什么样的人,幼年的记忆很是模糊,但裴筝也知道自己的哥
哥不是随意带朋友回家的人,卓然到底有何特别之初,能让这么多人都围着他打转。
“这……”德妃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但卓然又总觉得不太妥当,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头道:“没想到筝儿竟也
是大气之人。”
“不敢当。”
“不知你这回来有何见教?”卓然抱起小宇,头偏了偏,示意德妃进屋再聊,小宇大病初愈,身子还有几分虚弱,很快
便累极睡了,将睡熟的小宇交给小喜子带回内殿安顿,卓然亲手砌开一壶茶,为德妃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
“尝尝这茶。”
看出卓然有话要说,德妃便让雪江、雪涧先去外面候着,云清、云澈亦是知趣的退了下去。
“你……做好打算了?”德妃显然明白卓然要说的是什么事情。
“嗯。”
“不后悔?其实陛下对你真的不一样。”没了家族的压力,德妃倒开始不想卓然离开了,虽然轩辕痕许久没来过紫阳宫
,但从家里的传信来看,这一个月来天子真的变化甚大,少了很多东西也多了很多东西。德妃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样的感
觉,但她隐约觉得皇帝只怕对卓然有了特别的感情。
她是一个女人,她憧憬爱情,甚至开始想撮合轩辕痕和卓然,对与轩辕痕,她看得很清楚,看似霸道,却是个无比细腻
的人,如果他们能有个好结果,德妃乐见其成。
“我不知道,但我已经决定了,这里……不适合我。”皇宫的气氛太压抑,待得久了,卓然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所以他宁愿早早地逃离此处。
“唉——既然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会找机会的。”的确,皇宫像个笼子,连自己都想着离开,更何况是自由
惯了的卓然呢,德妃见卓然决心已定,便也不再说什么,只默默的品饮杯中的茶。她就是这样的人,不强求,不多言。
“谢谢你,筝儿。”
“没什么,倒是那孩子……”裴筝看了看内殿紧闭的门,眼中闪烁着疑惑,“那孩子……长得有几分像陛下。”
卓然闻言一愣,原来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卓宇这几日饮食有专人照顾着,脸上也渐渐有了些肉,看上去愈发
的像轩辕痕。
“你可要当心着点儿……只怕有心人见了这孩子会有加害之心啊……”一个肖似帝王的孩子,又是新近进宫,虽然天子
素行检点,但谁也不敢保证他是不是在外面留有什么风流债,只怕很多人会误会卓宇和轩辕痕的关系。
卓然原先并没有想那么多,此时听德妃一说,也开始有些担忧。虽然轩辕痕看重卓宇,但宫廷本就是泥淖,卓宇会不会
有什么意外,谁也不知道。
第五十四章:酒入愁肠
卓然原先并没有想那么多,此时听德妃一说,也开始有些担忧。虽然轩辕痕看重卓宇,但宫廷本就是泥淖,卓宇会不会
有什么意外,谁也不知道。
“如今你一提起,我真是放不下心,往后小宇在宫里,还要筝儿你多加帮衬啊。”
“那是自然,不过只怕我也待不了多久了,陛下现在对裴家比往日好了许多,我也没有必要再把自己锁在这笼子里了。
”
“……这倒是好事。”卓然笑了笑,裴筝能看透这一切,真是难能可贵,可小宇……又该托付给谁。
“其实你尽可以安心,陛下的能耐远非你所见,他不会让人伤害小宇的,要是不放心,你不如就留在宫里算了。”轩辕
痕对卓然的感情裴筝也看得出来,卓然留下未必是坏事。
“你不明白……”裴筝再怎么强势,终究是个女子,三从四德教导出的女子,可他卓然不是,他不需要依附,他要的是
广阔的天地。
“罢了罢了,你们的心思,我确实不明白,天色不早,我也该走了,你自己也要多小心,最近接二连三的有妃子怀孕,
还都封了妃,静妃怎么样我没见过,可那玉妃的性子我是一清二楚的,我怕她找你麻烦,她母凭子贵,到时候要出了事
儿,淑妃再添把火,谁也不知道陛下会怎么处理。”
卓然闻言也是大吃一惊,自己这些日子,竟从未听说过轩辕痕有了孩子,难怪这些天来的少了。
“怎么了?”
“没事……”心里有些说不上的感觉,好像堵了些什么。
“无事便好,我也要走了,你这里我可不敢多待,上回来了一次,我那紫阳宫都差点让陛下给掀了。”德妃说话间便起
了身,想起上回轩辕痕在紫阳宫的火气不由苦笑。
“啊?!”德妃一番话没头没脑,听得卓然云里雾里,只能疑惑地看着已经走到大门口的裴筝。
“对了,父亲想见你一回,你要是出了宫有机会的话还是去一趟裴府吧。”虽然不知道父亲裴矩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
裴筝还是把话带给了卓然。
“好。”提起裴矩,卓然的印象有点儿模糊,毕竟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卓然唯一的印象是裴矩对他的态
度相当的温和,全然不像平日里裴笛所言那般严肃。
裴筝一走,整个阙华殿便陷入了一片静谧,卓然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双目毫无焦距地盯着面前的茶碗,显然是在发呆。
轩辕痕的妃子有了孩子的事情让他着实受了番惊吓,第一次发现,他们二人中间原来真的隔了其他人,明知道轩辕痕有
妃子,却到此时此刻才第一次有了真实的感触。
卓然烦乱地甩了甩头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统统赶出去,可越是这么做,他心里的惶惑就越是明显,不知不觉间,他
的心境已经改变了许多。
“公子在烦恼什么……”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有些突兀,卓然惊得猛一抬头,便见朱雀直挺挺的站在自己面前
。
“是你……”
“嗯,听说德妃向这边来了,我来看看,公子这样莫非是动摇了?”朱雀心里一直记着卓然的事情,眼下轩辕痕好不容
易把注意力从阙华殿稍微离开了一点儿,要错过这个时机,往后只怕难有机会再让卓然离开。
思虑再三,朱雀还是决定再来阙华殿一回,却意外地看到了德妃来访。
“我的想法从来没有变过,你尽管放心。”
“如此甚好,过两天是淑妃寿辰,再怎么样陛下也会到场,届时我会和你联络,你和德妃商量好出宫后的打算,我的手
伸不到这么长,出去以后还要靠裴将军打点城门才行。”
“我知道了。”卓然闷闷地说,但显然他并没有发现自己这种异乎寻常的低落,朱雀却敏感的察觉了,不由皱了皱眉,
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卓然。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朱雀的目光让卓然难以忍受,总觉得被她这么瞧着,心底深处最不堪的记忆都纷纷涌上了
眼前。
卓然没有回头,但身后突然消失的压迫感让他清楚地知道朱雀已经离开了,暗自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的心情怎么也轻
松不起来,明明渴望已久的自由就在眼前,但却不像原先想象的那般痛快。
“真是乱七八糟……”
将壶中残茶一口饮尽,卓然起身进了内殿,小喜子尽心尽力地照看着小宇,似乎是真的想把他当弟弟看待。
“你先出去吧。”
“是。”
遣走小喜子,卓然坐在榻前,静静盯着熟睡的卓宇,眼中满是痛苦、挣扎和愧疚,但似乎又隐隐藏着一丝决绝。
“爹爹似乎又要失信了……”还记得答应小宇再也不离开的时候的信誓旦旦,没想到这一切来的这么快,卓然不想辜负
卓宇的信任,但他更想不顾一切的离开这个地方,这其中包含着连他自己也体会不到的急切和逃避。
“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自己变了好多,也许……是因为你娘的忌日到了……”
仿佛是在辩白,卓然的语气中有着微妙的虚弱感,就好像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从嘴里说出来的话。
又一次,卓然有了大醉一场的欲望,尽管他发过誓要戒酒,但不可否认,酒这东西总能在你需要的时候让你及时地逃避
现实的一切。
而皇宫之中,多的是琼浆玉液。
当云清、云澈听到卓然的嘱咐的时候,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似乎是第一次,卓然主动地想要什么东西,而那东西——竟
然是酒。
但云清云澈向来是本分为奴的人,主子的吩咐从来是摆在心里第一位的,纵是惊讶,还是低声道了声“是”,便默默退
了出去。
卓然见状心里冒出了一点儿不合时宜的戏谑之意,他不由想到,此情此景若是换了紫音,只怕自己想要一醉解千愁的心
思就要破灭了,凌落以后的日子只怕是苦不堪言啊,但也着实甜蜜得很。
胡思乱想间,云清便利落地将窖藏的女儿红送了上来,卓然也不用酒盅,执起坛子便这么喝了起来,云清再怎么迟钝也
发现了卓然的不对劲,悄悄扯了扯一旁的云澈,云澈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便和云清一道退了出去。
“主子好像不太对,这么喝酒也不是个事儿,咱们要不要向陛下禀报一下?”
“也好,要是出了事可就糟了,还是谨慎着点儿。”
两人商量着便匆匆去了御书房,却只遇到了德煜一人,原来轩辕痕早早地处理了政务便去静妃那儿陪着了。
云清、云澈闻言不由面面相觑,在阙华殿待的时间长了,就连她们都渐渐忘了后宫其他人的存在,此刻听到不免觉得有
些突兀。
“你们先回去伺候着,我这就去找陛下。”
云清、云澈行了礼便回了阙华殿,心里还隐约有些感叹君心难测,原以为皇上对公子一片真心,可一转眼便又去了别人
那里。
但她们又哪里知道轩辕痕的心思,玉妃、静妃有了孩子,他虽然高兴,面对卓然却总觉得心虚,不知不觉便不敢再去阙
华殿,无处可去之际便想起了那一夜之后便被他抛之脑后的小宫女,愧疚再加上对孩子的期待,轩辕痕便往静妃那儿跑
得勤快了些。
当德煜匆忙跑到蒹葭宫的时候,轩辕痕也是吃了一惊,卓然是个自持的人,有的时候甚至冷静的过分,不曾想他也有贪
图一醉的时候。
轩辕痕的第一感觉是卓然显然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所以他想也不想便抛下说话说了一半的静妃跑了出去,静妃有些无
奈地笑了笑,便自行收了桌上的茶点,一言不发地回了内殿歇息。
一进殿门,轩辕痕便听到阵阵龙吟之声,显然是剑身灌注内力悍然削破长空,起先是欲冲破头脑的尖锐,慢慢地平缓下
来而后成了呜咽之音。
轩辕痕不必去看便知卓然现在心情很不好,剑鸣中带着哀伤和怀念,显然是在思念凭吊着谁,轩辕痕有些失望,德煜最
先来报的时候他甚至有些期待卓然是因为自己而借酒浇愁,猜测着也许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卓然会为自己吃一回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