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遇尔,吾身幸甚+番外——临川煮药

作者:临川煮药  录入:05-10

也不知过了很久还是片刻,九涟听到推门声,抬头看见有人进来,隐约是三殿下的样子,忙起身去迎,却不想刚站起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手足虚软,眼见就要软倒下去,三殿下顺势接住将人揽进怀里,轻捻了下巴抬起他的脸,盯着他不知在瞧什么,复又起手替他拢了碎发到耳后,眼里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嘴里喃喃着“世人常言,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种病,相思病最苦……这个中苦涩我可是尝尽了……”

九涟听得清话却昏昏然理不清其间的意思,只觉温凉的指尖在额迹轻点,只隐隐听得一句:“九涟,往后你便是怪我,我也……”而后眼前一黑,就此失去意识。

第4章

“殿下,勾陈帝君来了,现下正在厅上等着。”红衫轻扣了房门,缓声说到。

片刻,房门自里拉开,三殿下踏出房门,携起身后一阵甜香,正了正衣襟,微微点头,“走吧……”

大厅里,座上水墨宽袍的帝君,长腿交叠,手肘斜斜支着桌角,端着上好的彩瓷茶盏,一派雍容雅致。

“帝君来得倒真快。”,门后传来一如既往清清郎朗的声音,然后是一袭湖绿的下摆。

“他人呢?”轻轻放下茶盏,抬眼看过去,一贯的语调,却是天差地别的语气。

三殿下也不在意,看了眼被放下的茶盏,自顾自的继续道:“帝君觉得这顾渚紫笋如何?”

“三殿下!”勾陈帝君微蹙了眉。

“呵,帝君还怕我做了什么不成?”说着缓缓走到勾陈帝君身前,轻靠着一旁的桌子,背光而站,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

抬眼望了望眼前的三殿下,勾陈帝君的眉头紧了又紧,“殿下就这么想要九涟?”

“想要?那倒不至于……在下……”说着倾身向前,一手捉了勾陈帝君的手腕,一手自腰际滑过,从后环住,“只是想让他离帝君远一点!”

旋即一个使力——

然后,美人在怀,一诉衷肠,管他是强取豪夺还是什么,拖回内室,芙蓉帐暖,一解相思……

当然,想是一回事,做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三殿下的计划是美好的,只是——

微抬头,勾陈帝君的俊颜近在咫尺,不似其他武将的英武凌厉,其实勾陈的容貌是偏于柔和的,只是眼眶深,反而将长相衬得英气而俊雅,现下正挑高了一边眉毛垂眼淡淡望着他,墨黑的眼里明明暗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殿下心里咯噔一下,他千般计较万般打算,设想好了各种应对,吃惊的,抵抗的,愤怒的……可是他就是没料到他会冷冷静静的一点儿没反应……鼻间萦绕着淡淡的沉香香气,三殿下突然意识到,千万年来竟是第一次离的这么近,第一次被他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忽然脸上就烧起来,手足都不知道怎么摆,不受控制的心跳扰乱了脑子里构想好的那一套一套的说辞,一瞬间一片空白,只有突突的心跳声在回响,三殿下有史以来第一次面色通红的紧低着头呐呐不能言,设想好的风流潇洒的作派早不知丢到哪个九天云外去了。

觉到手中的手腕微微转了两下想要挣脱,倏然抬头,也不管现下怎样一副狼狈模样,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急急脱口道“勾陈你喜欢喝淡茶,看书经常会忘了时辰,若是没人在边上看着,随手拿到凉茶也只管喝。最喜欢顾渚紫笋,要相抱似笋品相好的极品紫笋。怕麻烦,喜欢吃石榴却不愿剥皮,宁愿拿了石榴酒来代替,不怎么爱吃甜食,但是酒却最喜欢‘且笑’。喜欢有安神作用的沉水香,尤其睡前都会点一些……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你,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了近万年,喜欢了近万年,我也不知道九涟哪里强,哪里就讨得你如此倾心,但是总之有一点我是比他强的……”

“不好了,殿下,大事不好了,九涟……啊!”匆匆忙忙闯进来的翠袖看到眼前的一幕没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慌慌忙忙告了罪准备退出去,却听得勾陈帝君一句“出了什么事?”只得停了下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头也不敢抬,只拿了眼去瞄,这会子三殿下已松了手转过身来,脸上什么表情倒是瞧不清。

“说吧……”三殿下实在是无力,算了,早晚也是要让他知道的。

“……九涟似乎没有到凡界,中途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被送到……送到了另一个时辰去了……”

“!”两人俱是一惊。

三殿下有些怔怔,惶惶回过身来:“我只是想把他送到人间界……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却不想勾陈帝君一袖将他挥开,怒气冲冲丢下一句“胡闹!”,挥手招来祥云急急忙忙向东去了。

三殿下完全没有防备的经这么一推,脚下一个踉跄,撞上了后面的桌角,正好撞在身体最脆弱的腰脊上,生生疼出了一身冷汗。

完了!

都到这一步了,竟然……

千万年来,遮遮掩掩的揪心牵挂,不能说不敢说,他是天界的三太子,虽不被要求受他人景仰做万仙之楷模,天族皇家的面子他却也要担一份,其实更多的,还是怕他的厌恶。找他麻烦抢他心仪的仙子特特给他送去最喜欢的“且笑”,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蠢,只是希望他稍微多注意一下他,只是怕他会属于别人,却又怕真的惹恼了他回回都挑上他喜欢的去赔罪。喜欢了,就卑微了,越喜欢,越卑微。

九涟,起初只道不过是他又一个新欢,同千万年来在他身边出现又消失了的旧爱们一样,从他身边抢过来就好,分开的久了他也就慢慢淡忘了。可是,看着他与他日益亲近,看着他露出从来没有的情绪,他发觉,有什么不一样了。当看见他第一次在他面前毫无掩饰的怒气时,他才后知后觉,他是认真的,他这次是认真的!决定了,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留住他,可是,到了最后的最后,才发现,他甚至禁不起他一个厌恶的眼神。

千万年来,仿佛对着所有人,都是那么一副温和有礼平淡疏离的样子,笑,笑不进眼里,怒,怒不在面上。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只有那一个人吧,只有那个人的事,会让他蹙了眉敛了眼,连音调都会变那么一变,现在,甚至为他震怒于前,失了往日的冷静自持……

不管喜欢多久,不管多么喜欢,他却从来不拿他当回事,他终究不是那个人,再怎么用心也没用……

这以后,恐怕只有形同陌路,恐怕只剩下咫尺天涯了吧……想到这里,三殿下只觉心脏一阵紧缩,疼的眼眶都发酸,做点什么,一定能做点什么……

翠袖看自家殿下被伤,慌忙来扶,“这勾陈帝君也太无礼了……”下一瞬,瞧见三殿下煞白的脸色和发怔的双眼不由一惊,轻轻扶着坐到椅子上,急急在旁边唤到“殿下?殿下?可是伤到哪了?严不严重?殿下你哪儿疼跟翠袖说一声啊……”

只听翠袖在旁边唤了半天眼见着都带了哭腔,三殿下这才回过神来,勉强定了定心神,道“九涟之事非同小可,不能让他长时间在那里呆着,要速速想法带他回来……”他把九涟还给他,还给他总行了吧,这样总能补救些什么吧……

人常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当三殿下为把九涟带回来而忙的焦头烂额却毫无头绪之时,另一个震惊天外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天界——勾陈帝君擅闯禁地被关进了天牢。

“什么?!擅闯禁地?他闯的什么禁地?”

“据说正是天界极东的那处……”

“?!……他疯了吗?”三殿下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他不是没想过那里,极东处的禁地,正是一处可以通贯古今未来的异地,但是要知道,因果报应自有定数,其他时节中一草一木的变幻于现今便是滔天灾祸,轻则时局动荡变换,重则生灵涂炭。所以,天界早早的封了此处,胆敢擅闯者当处以重刑。其实刑罚倒是其次,只是那往返所要担的风险以及可能加诸己身的罪业……他何时是这么不冷静的人?!

“不行,我得去见见父皇。”

金碧辉煌的殿堂内,轻烟袅袅,案桌后一身黄色云纹龙袍的天帝以手撑额,一脸无奈的看着跪于案前的三殿下。

“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放了他,朕又要以何理由去遮悠悠众仙之口?”

“……魔尊若是知道勾陈帝君被禁,定会趁机率军来扰,儿臣怕那时……”

“八大元帅,五极战神,也不是养来看的。”

“……”

“唉,先关一关吧,等这阵子过去朕再……”

他何尝不想放他,在这天魔交战的非常时期,没有他座下这第一爱将,天兵就等于失了左膀右臂,他也不想冒这个险,可是……平时很有分寸的一个人,怎么会想起来闯什么禁地,问他缘由也不说,这到底是中了什么风邪?

天帝不禁揉了揉太阳穴,难办!

“报——”

“奏。”

“启禀陛下,勾陈帝君脱出天牢,向极东禁地去了!”

“什么?”父子俩俱是一惊。

“那困仙阵呢,阵是否被破了……?”他最担心的是……

“回三殿下,困仙阵尚无破损。”

“!”三殿下一听这话,只觉一阵晕眩。

困仙阵,顾名思义,正是用来困住天族仙家的法阵。若只是待在阵内,并不会觉得有何不妥,但是若想出来,除非法阵自行崩解,若是被困者强行离开,其仙力则会被迅速抽空,最后元神俱毁。

他知道九涟对他很重要,可是,已经重要到了连命都不要的地步了吗?

来不及理清思绪,也顾不得礼数,身体早于大脑做出判断,等三殿下反应过来,已踏上祥云赶赴极东禁地。

九涟颓败地坐在巷子深处,低垂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那微微耸动的肩膀,还有隐隐约约的抽泣声,分明昭示着底下必是怎样一番泪眼朦胧。

他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隐约只记得之前是在三殿下的广陵宫,后来……后来他似乎睡着了,醒来之后,就到了这里,没有勾陈帝君,没有三殿下,没有仙童宫娥,没有琼楼玉宇,这里不是他所熟悉的天界。

也许是人界,可是他从没接近过人类的城镇,他所接触的人类也多是一副要屠杀他的凶残嘴脸,本对人类没有太多的好印象,前几日还因为这一头诡异的赤红长发,被一群一脸惊恐的人持着棍棒追得无路可逃,自此便躲在这深巷中不敢露脸。

突然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接着便有一片黑影笼罩下来,九涟惊恐抬头,却因背光看不清来人的脸。

“九涟……终于找到你了……”

温和低沉的声音,熟悉的刺激着耳膜。

“帝君……”九涟难抑激动的一窜而起扑进来人的怀里,却不想帝君退了好大一步才稳住身形。

九涟觉出不对,微微退开,一看之下,大惊失色——这哪里还是平日温文清俊的勾陈帝君,脸色苍白,气息微弱,浑身甚至呈现诡异的半透明状。

“帝君……你这是……”

“时间不多,九涟速速随我回去再说……”勾陈帝君知道,元神俱碎的他坚持不了多久。

只希望……这最后一点元神之力还可以为他做些什么。

唉,真是让人操心的家伙,这以后,再不能陪在他身边,他会不会难过?他能不能照顾好自己,他那么笨……

这一年,天界出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天界迎来了三千年一回的瑶池盛宴,王母盛邀群仙,举天欢庆。

另一件,天帝座下爱将勾陈帝君因数闯禁地,目无天法,天帝震怒,将其囚于幽冥仙境,罚其思过千年,任何人不得探视。当然,这其中只有极少一部分天庭重臣才知道,这世间哪里还有什么勾陈帝君,这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托辞罢了,困仙阵是闹着玩儿的?更何况元神俱碎还滥用神力……

另外,听说天界三殿下这其后不久突生一场大病,卧床不能起,自此便搬去了西王母的瑶池仙境,安心养病,闭门谢客。

隐隐约约的,众仙都能感觉到,天界万年来的祥和宁静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第5章

瑶池仙境因受神池福泽,其间灵芝,瑶草,琪花,香蕙各色仙药乙木遍地不说,更有传言,此域灵气富溢,在此修行,可事半功倍;那瑶池水,更是不得了,有修元复神之妙效,哪怕只有一丝元神,得此水滋养,不肖千年,也可恢复如初……不过这样玄乎的传说总归是传说,其中多少真实性尚不可考,毕竟西天王母的天庭别府,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出的。

瑶池仙境中,极偏僻的一处院落。

“殿下,您去休息吧,红衫替您在这看着。”一边将桶中的瑶池水缓缓倒入灵池,一边轻声的劝说坐在灵池旁仿佛入定了般的三殿下。

三殿下一瞬不瞬的盯着池中一团金色烟雾,缓缓摇了摇头。

“没事儿,我不累,我再陪他一会。”

看着日渐消瘦,眼下阴影日益深重的三殿下,红衫心下凄凉,“殿下,帝君那是形神俱散啊,您都耗了千年的修为,也没见起色……可是再这样下去,您会,您会……”说着已哽咽住。

没有震惊,没有难过,三殿下只微微垂了眼,脸上不知道是淡然还是绝然,“可是,也总比在屋里郁郁而终的好,最后,也总算为他做了点什么,这是我欠他的……”

当初若是知道他会对九涟情深至此,会为了他连形神俱散也不顾,他怎么样也不会去招惹他。

这条命,是他欠他的……

红衫一听自家殿下说出这般重话,震惊非常,终是眼眶一红,在旁低低啜泣起来。殿下你这是何苦,是何苦……

奈何奈何。

只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直教人生死相许。

叹世间之良辰美景何其少,皆为奈何天,寂寞日,伤心时。

五百年后

“唔……”

床上轻微的动静引起了屋子里坐在另一边的粉衫女子的注意。

她起身走到床边细看,床上的人微微睁着眼,眼里是长期昏迷后初醒的失焦。

女子转身一言不发的向外间走去。

等她端了温茶进来的时候,那人已经坐了起来。一手抚着额边,一边环顾屋内。

粉衫女子把茶盏递过去,那人看了看她,接过去喝了。

喝了茶,觉得嗓子舒润了些,清了清嗓子,那人终于开口,

“这是哪?”

“瑶池仙境中的西院。”粉衣女子面无表情,连语调都没什么起伏。

“……我怎么会在这?……我又是谁?”

“你叫禄景,之前犯了事儿,要上诛仙台,殿下救了你,带你回的这。”

推书 20234-05-10 :钢铁心——悬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