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五点半我去你公司接你,就这样,拜。”说完,他也不给杨宥说话的机会,直接就甩了电话。
随后纪年扶着额,喟然长叹了一声,“我真是脑子抽了才会想去慰问那家伙!杨宥他根本一点失落的情绪都没有嘛!”
事实证明,认真你就输了。
14、精分玩多了会得病么
晚上五点半,杨宥准时走出公司大楼,纪年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口,他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的位置,一见纪年就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纪年只感觉背脊一阵发毛,迅速发动了车子朝前方驶去,一路上杨宥照旧在他耳边啰嗦,净是些“宝贝儿主动约我吃饭我好感动”之类的肉麻话,后来纪年终于听不下去了,厉声喝了他一句,“你给我闭嘴!”
杨宥很知趣,乖乖地闭了嘴,闲来无事便折腾起自己脖子上的领带。
车里突然安静下来,纪年又觉得有点不习惯,他瞥了眼杨宥,发现那家伙已经无聊到这地步了,不禁抿唇笑了起来,“晚上你想吃什么?”
杨宥抬头看向纪年,这人的脸型本就好看,侧脸则更是惊艳,此刻他唇边仍挂着一丝浅浅的笑。
杨宥很少看到纪年这么笑,这一眼就看痴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凭着本能回答道:“想吃香港菜。”
“哦?你也喜欢吃香港菜?”纪年一边开着车,一边与杨宥随意聊着,“云庭也喜欢,他说他曾在香港住过,但是却没有跟我说过更多有关他的事,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我对他的了解真的不多。”
杨宥是个聪明人,听纪年这么说,大致也能猜出他今天约自己出来的目的了,“你约我吃饭,是因为他吧?”
“不然还能因为你吗?”纪年当即顶他一句,杨宥又扮出一脸的委屈,“你敢不敢不要每说一句话都顺带着把我打击一番?”
纪年一听这话心里就乐了,“我这是在培养你的心理素质。”
“不用这么客气,真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杨宥气得牙痒,沈纪年这混蛋,等他日追到手一定要狠狠教训。
纪年在这一回合赢了杨宥一轮,心情大好,之后他带着杨大少爷找了家很有名的港式餐厅坐下来点餐。
杨宥却还一脸幽怨地看着他,就跟纪年欠他什么了似的,起初纪年还能无视,到后来实在是被盯得郁闷了,只好投降道:“好好好,我下次不敢逗你了,求你别这么看着我了行不?”
杨宥得他这话,立马恢复了满脸的笑容,纪年瞧他前后两张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忍不住又感慨了一句,“你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那晚他们点了不少菜,就这分量而言他们两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不过反正他俩不差钱,点多点少其实都一样。
但纪年却惊奇地发现,杨宥的口味跟云庭像极了,他点的那几道菜都是云庭喜欢吃的。
杨宥刚将一块蜜汁叉烧送入口中,抬眸却见纪年正打量着他,他愣了愣,莫名地问道:“你怎么自己不吃老看我吃呢?”
纪年慌忙地收回视线,低着头拿着筷子戳盘子,“不用管我,你吃就好。”
杨宥发现他有点心不在焉,猜他多数是又想到了什么,则起了戏弄之心,只见他将脑袋往前凑了凑,笑问道:“刚才在想什么?”
“没有。”纪年继续戳盘子。
杨宥又怎么肯轻易放过他,“哦,我知道了,你刚才那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是终于发现我的好了吧?”
纪年猛然抬头瞪向他,“谁含情脉脉地看着你了?”
“你呀!”杨宥把纪年的怒视当做空气,一个劲地戏谑着,“某人刚才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邀请……”
他话没说完,纪年就炸了毛,对方拿起餐刀指着杨宥凶神恶煞地低吼:“老子要剁了你的舌头!”
杨宥被他的反应逗得笑趴在桌上,笑了好久才夹起一只烧鹅腿送到纪年碗里,“来,吃肉消消气。”
“哼!”纪年拿起烧鹅腿,把它当成杨宥般狠狠咬下去,咬完之后好像真不那么气了,随后又问道:“喂!你跟云庭认识多久了?”
杨宥那会儿正在喝汤,听他这么问,想都没想就回答,“三十年啦。”
话才出口,便被纪年劈头盖脸一顿骂:“屁!你今年才二十七岁!耍我玩儿呢你?”
杨宥险些被汤给呛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改了口,“哦不,是十三年。”他到底为什么要假扮成自己的好友?这回可真是玩大了,也不晓得精分玩多了会不会真的变成精神病。
杨宥正郁闷着,纪年的声音忽又响起,“十三年,也很久了呢,你认识他的时候他应该还在广州吧?”
“嗯对,那时我刚好去广州探亲。”杨宥说得就跟真的似的,真正应了纪年的那句话,这么出色的演技,不去当演员实在太可惜了。
“那你给我讲讲云庭吧?”纪年再度提出请求。
杨宥挑了挑眉梢,打趣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反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好,把你所有知道的都告诉我!”纪年的眸中尽是期待,从中不难看出他对云庭的感情。
想到自己就是云庭,杨宥这才稍稍欣慰了点,他无奈地摇摇头,嗔了一句,“你真够贪心的。”言下,他又扬起唇角,笑眯眯地说道:“那你以后可要对我好一点,不然我才不要告诉你呢!”
“你!”纪年气得又想拿刀子指向他,杨宥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迟早要他好看!
然而杨大少爷却一点儿不怕,悠然自得地坐在那儿,甚至还特欠扁地问道:“我什么?”
“你、有、本、事!”纪年咬牙切齿地骂着,一字一顿的,似是要将杨宥的骨头一根根拆了般。
两人闹腾了一阵,杨宥才总算开始讲故事,他的叙述很平淡,很多在纪年听来可以扩展的内容,杨宥都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带过,他说:“苏云庭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他从小就没有父亲,但有个名义上的养父,他喊那个男人叫叔叔。叔叔有个儿子,比他小五岁,尽管没有血缘,他却始终把那个孩子当成亲弟弟。他还有个大哥,只是认的,在广州快过不下去的时候,是那个男人救了他。男人道上混的,在外头喊打喊杀,对他倒是不错,他为了报恩,于是在男人手下做事,转眼就是八年……”
那晚他们聊到很晚,从杨宥的口中,纪年得知了许多以前不曾听过的事情,他一边讶异于杨宥居然知道那么多连他都不知道的事,一边又心疼起云庭,假如他还活着该多好。
饭后他送杨宥回家,听杨大少爷说,自从出了车祸以后他对车子就有了阴影,所以说什么都不再开了。
好在杨家并不远,纪年当然不会吝啬送他这一程。
此刻车子正停在杨家门前,杨宥坐在车里,手搭在车门的把手上,却久久不见动作,他迟疑了片刻,终于开口,“纪年,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纪年心里还是很感激杨宥的,不管这人接近他是否有其他目的,至少今晚,他不打算过多地去防备对方,“嗯,你问。”
“如果云庭没有死,你会不会接受他?”杨宥转过头,认真地对上纪年乌黑的眸子,“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他对你的感情绝对是真心实意的,那你呢?是否也如他爱你一般爱着他?”
纪年没想要杨宥要问的居然是这样的问题,一时间竟答不上来,那句“我也爱他”本已到了嘴边,可就在要脱口而出之际,嗓子却硬生生地哽住了。
他翕动着双唇,发不出声音,原以为自己该很坚定地给出肯定的答案,却不知道为什么,真到该面对的时候反而退缩了。
杨宥这下是真的难过了,之前纪年多次拒绝,他都可以自我安慰说那是因为他现在是杨宥,纪年不爱杨宥,但纪年是爱着云庭的。
而今晚,他站在云庭的角度如此问纪年,不料对方竟是这种反应,这让他再也找不出任何借口来自欺欺人,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想错了,而且错得非常离谱。
“呵呵。”杨宥低声笑着,很想哭一场,可眼睛却是干涩的,“也好,反正假设根本就不成立,这世上不存在如果,你这样……挺好。”他推开车门,走下车。
透过车窗,纪年望着杨宥落寞的背影,冰冷的月色下似乎更显得单薄。他突然很害怕,觉得自己仿佛要失去了什么,感觉背后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他。
纪年来不及多想,眼看着杨宥一点点走远,他飞快地推开车门冲出去。
一路奔跑,纪年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怕什么,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今天他要是不把心里话说出来,日后一定会后悔。
杨宥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刚回过头,手腕就被使劲地握住了。
纪年的手凉凉的,他抬起头,目光投进杨宥的眸中,“对不起。”一句抱歉,他也不确定是对谁说的,只是觉得这是他需要说的话,“我追出来,是想告诉你,不管过多久,我的答案始终都不会变。”
到这一秒,纪年的眼神终于不再迷茫,“如果他还活着,我当然会接受他,你不知道我多希望他还活着,多想每天都跟他在一起,就像他深深地爱着我一样,我也同样深爱着他。”
杨宥一愣,伸出手摸了摸纪年湿润了的眼角,而后弯起眉眼,“我很高兴听到这样的答案,相信他也是。”
15、你有本事起床呐
杨宥的工作渐渐忙碌起来,父亲安排他负责的那笔单子是某大企业的来沪旅游计划,此次参与活动的人数预计有两百余人,大多都是高层管理人员,初步估算至少能出一百间房间。
杨宥为了拿下这笔巨单,可谓是费尽心思,签合同前后他应酬不断,那些当官儿的个个官僚主义,其实一起吃顿饭本没什么,他就是不太乐意陪着这群衣冠禽兽去夜总会腐败。
不过父亲希望他能学着应付各种状况和各色的人,所以杨宥只好硬着头皮陪禽兽们进出各大夜总会,看遍不同款的小姐,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那些头牌都没有纪年好看。
这期间他仍与纪年一直保持着联系,就是两人见面机会不多,好在他会隔三差五地骚扰一下对方。
纪年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每次都是杨宥想他了,两人才能聊上一会儿。
杨大少爷依然说话直白,肉麻的话毫不吝啬地一句接一句说,起初纪年还会凶他,后来大概是习惯了,也就懒得骂了。时间一久,杨宥再说“宝贝儿我好想你”这类的话语,纪年已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回他,“那你自个儿慢慢想去吧。”
这天杨宥难得回来得早,洗过澡躺在床上,便想着给纪年打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开场白照旧是那句“宝贝儿我好想你”。
纪年当时正握着搅拌勺在搅拌咖啡,他最近也很忙,经常要熬夜工作。
听杨宥说想他,纪年却表现得十分淡定,仿佛那真的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哦。”他答得敷衍,显然是对杨宥的任何话都有了免疫。
“杨大少爷今晚怎么那么闲?你没有在十二点以后给我打电话我还真有点不习惯。”纪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而后幽幽问道。
杨宥惬意地靠着枕头,抓住他的话柄又是一番调戏,“我想你啊想你啊想你啊,所以等不及十二点了,你不知道我多想立刻飞到你身边去。”
纪年额边的青筋突突地跳着,暗骂自己又多嘴,无端给了这家伙借题发挥的机会,“千万别飞过来,只是通电话你已经让我够苦恼了。”
“你这么说实在太伤我的心了。”杨宥嘴上这么说,语气中却一点难过都没有,“啊对了,我手头的活儿快忙完了,等收尾工作做完后,我们来约会吧?”
纪年刚喝了一口咖啡,却被他这句话呛得差点把咖啡喷电脑显示屏上,他咳了好几声,惊声问道:“你说什么?”
杨宥大抵能猜到纪年这时的表情,心里偷偷乐了一把,“约会啊,一起出去玩,吃饭、看电影,然后牵手、拥抱、接吻……”
“闭嘴!”纪年实在听不下去了,杨宥的脑回路是不是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他这也太自说自话了吧?
“我说杨大少爷,你刚才说的这些好像是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
杨宥依然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是啊,约会都这样嘛!”
纪年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谁要跟你约会了?杨宥,拜托你搞清楚,我跟你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别以为跟我吃过几顿饭你就是我男朋友了!”
话音刚落,手机那头就传来一声轻叹,纪年随即意识到自己又把话说重了,正想着要再说点什么来补救一下,杨宥却突然开了口,“我没有啊……”他的声音听上去不像刚才那么愉快了,隐隐中带了一丝委屈,“纪年,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也不是……”纪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杨宥,这些日子以来,他跟杨宥走得越来越近,对这位大少爷的脾气也多少有了点了解。
杨宥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却总会突然莫名的情绪低落,最开始他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事后回想起来,才发现杨宥每回不开心全是因为自己。
两人相处到现在,把彼此当朋友,有些之前不能确定的事,如今也差不多看透了,纪年终于认识到杨宥对他是认真的,尽管那人总是嬉皮笑脸,表白也像在开玩笑。
但知道是一回事,接受与否又是另一回事,有些感情太沉重,绝不是单凭有勇气就能承担得起。
“我不讨厌你。”沉默许久,纪年终于开了口,“杨宥,相信你也感觉到了,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年多,可我还是没办法忘记过去,对不起,不是你不够好,只是我太固执了。”
杨宥听着他这番话,委实心酸得很,“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我不愿意。”纪年的语气很平静,他向来清楚自己要什么,因而每次拒绝都能那么洒脱,“我不想忘记他,也不打算找个替身来取代他。”
杨宥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鬼使神差地,他突然问道:“我说我就是他,你信吗?”
纪年轻声笑了,“别开玩笑了。”
杨宥握着手机的力道紧了紧,垂下眼帘,他淡淡地回答,“好,不说笑。”
“什么时候忙完,出来吃顿饭吧?我们确实很久没见了,再过一阵子我就要开始忙年会的事,可能就抽不出空听你唠叨了。”
“那就这周六吧。”想到周末能见纪年了,杨宥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那晚他们确定好时间,临挂电话前,杨宥又说了一句,“我还是等你,哪天你要是想通了,记得回头看看始终在你身后的我。”
周六很快到了,杨宥迎来了一个小长假,而纪年也忙里偷闲抽出一天空来,昨晚两人互通电话时,杨宥屡次关照要他今天早点过来,所以纪年特地起了个早,到杨家时才刚过了九点半。
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混蛋居然还!在!睡!觉!
纪年满脸阴郁地瞪着床上那个睡成熊样的家伙,果然他就不该把杨宥的话太当一回事,这人说话就跟放屁似的,没一句可信。
“喂,你到底肯起了吗?要再不起我可就走了。”纪年琢磨着若是这样还叫不醒杨宥,他就去洗手间装一盆冷水来泼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