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关系 上——没有鱼的水煮鱼

云溪仍然点头，不说话，何翊就笑：“你别这样，让我觉得我做了天大的错事了，你刚在干什么？”他走到床边把报纸拿起来：“找兼职？”

“嗯，不过很难找，我不到十八岁，也没什么特长，平时还要上学只有周末有时间。”云溪指着报纸给他看：“画黑线的都不可以，剩下的也没几个可以的，唉，医院那边每个月就像无底洞……”

他沉默了，何翊说：“我上次说的奖学金，我先拿出来应该能抵一段时间，我现在在一家健身中心兼职，只用周末上班一个月有一千多，剩下的你别担心，我们慢慢想办法。”

云溪点点头：“嗯。”

何翊犹豫了一下：“其实打工是不好找，有些不正当的中介更不靠谱，我打算去住他家的那个同学，他和我说过，他周末在一家奶茶店打工，要不我问问他？”

云溪眼睛一亮：“好啊！”

“他和我关系很好，我等会去他家问他，总之你别担心，”何翊握着云溪的手：“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第二十四章

柏小林个子小小，说话声音细细软软：“这个要戴好，是我们的制服帽子，你戴着很好看呢。”

何翊拍拍他的肩：“麻烦你了。”

“哪里，我们是好朋友嘛，”柏小林笑笑地说：“正好老板说也缺人，就是薪水不太高，而且不光周末，晚上也要上班，六点到十点半，时间很长很辛苦哦。”

云溪点头：“谢谢，以后要请你多关照了。”

云溪容貌秀美身体纤细，奶茶店的粉红制服一穿倒显得雌雄莫辨，奶茶店只是个几平米的街边小屋，事情说简单也简单，冲泡包装收银，云溪很快熟悉起来，他边和柏小林说话：“何翊这几天住你家给你添麻烦了。”

柏小林边擦台子：“不麻烦，我和他小学六年加初中三年高中一年十年的交情啦，别说住几天，就是住几年几十年都没问题。”

他个子小又长一张娃娃脸，爱笑爱说话，和何翊倒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云溪就问：“你和何翊差别挺大的，怎么会关系这么好？”

“我和他同桌很久，他人很好呀，长得帅一直是校草，运动又好，就是话少点，不过女生就喜欢这种，说很酷。”

云溪嗯一声：“你对他评价很高。”

“嗯！对他评价高的可不止我一个人，他都转学这么久还有很多女生惦记着他呢，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柏小林吐吐舌头：“对不起哦。”

云溪笑：“没事，他现在班里也很多女生喜欢他呢，他真的很优秀。”

柏小林靠近他，低声说：“说错了你别生气哦，他和你，是那种关系吧？”

云溪想了想，点头。

柏小林甩手：“我就猜到了，他看你眼神都不一样，我就知道他喜欢你，有多少女生要心碎了，你也这么漂亮，肯定也有很多人喜欢你，又有好多女生要心碎了。”说完又笑了。

云溪也笑：“哪有什么人喜欢我呀？”他摇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两人正说着，有人来买奶茶，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戴副黑框眼镜，他指着奶茶屋上面价码牌：“我要一杯奶茶。”

云溪说：“你好，请问要什么口味？”

眼镜男斜眼看云溪：“要甜的。”

“牛奶味比较甜，行吗？”云溪说着就去准备去冲。

眼镜男叫住他：“我不喜欢奶味。”

“西瓜味也比较甜，还有草莓味也不错。”

眼镜男摇头：“水果是小孩子吃的。”

云溪稍微皱了皱眉，柏小林凑过来：“你好，那我推荐您香芋味，比较甜但不会太甜，好吗？”

眼镜男摇头：“香芋，听名字就是女人吃的。”

这个人是来找茬的吧，云溪想，柏小林仍笑：“要么就要原味吧，原味也甜的。”

眼镜男摇头：“原味太普通了。”

云溪已经确定此人是来找茬了，他不想说话，柏小林笑着说：“我们原味奶茶是招牌呢，很好喝，您要来一杯吧。”

眼镜男指指云溪：“看这位小朋友长这么漂亮的份上，来一杯好了。”

你才小朋友你全家都小朋友！云溪忿忿地转过身，柏小林把云溪护到身后：“那请问您要加珍珠吗？”

“要啊。”眼镜男的视线还越过柏小林去看云溪。

“请您稍等。”柏小林说着就去冲奶茶，动作麻利地装好：“您好，一共八块。”

眼镜男瞪大眼睛：“呀？你们宰我呀？这种奶茶到处都卖五块。”

柏小林耐心解释：“上面牌子写了，原味五块，加珍珠要再加三块，您刚说要加珍珠。”

眼镜男不依不饶：“我眼睛不好，那牌子那么高上面字我看不到，你又没有和我说清，不行，我不会付的，你们在宰我！我不要了！”

柏小林无奈：“可是真的写在上面了，我们也是有规定的，并没有随便说价格啊，而且已经包好了不能退的。”

眼镜男摇头：“反正我不会要的，钱在我口袋你还能抢不成？不要了不要了！”

云溪冲上前：“我们有我们的规定，哪有奶茶密封包装好了还不要的道理！你找茬的吧！”

眼镜男眯着眼睛：“你怎么说话呢！服务行业就是这种态度？你工号多少，我要投诉你……”

“投诉好了……”

柏小林一把把云溪拉到身后：“算了算了，您真不要就算了，大不了这钱我自己垫上。”

“哼，没喝你奶茶还要我付钱，岂有此理。”眼镜男转身就走，还说摇头：“现在的服务业真是太嚣张了，从业人员素质也太低了……”

他说着走远，云溪气得要冲出去：“谁素质低！”

柏小林拉着云溪：“算了算了，什么样的客人都有，计较也计较不过来的。”

“哪有这样的人，这么难讲话，还出言不逊，点了奶茶又不要，我们还得自己补上。”云溪声音低下去，他从小娇生惯养，后来家里出了巨变之后就依靠着谭骁，谭骁……云溪摇摇头，想将这个人永远摇出自己的思想范围。

柏小林插根管子进刚才包好的奶茶里：“算了了，好在是八块钱，我还付得起来，你别生气了，这个给你喝。”

他把奶茶递给云溪，云溪不接头：“不了，怎么能让你赔，如果我态度再好点或许就不会这样。”

柏小林硬把奶茶塞给他：“没事，你才第一天打工还没挣到钱怎么能就让你花钱，我是老人我来，不过刚才那个人那样看你，我也很生气，难怪你受不了，来，喝点奶茶，这个味道真的不错哦。”

云溪默默地把管子含在嘴里，一会说：“这件事别告诉何翊，我不想他担心。”

柏小林点点头，“我知道。”

“不过你脾气真好。”

柏小林叹口气：“何翊也这样说，真的做什么都不容易呀，但是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凡事往好了想就好啦，比如刚才，要想幸好那个人只要了一杯，万一他要了十杯不要，那我们几天都白干了，这么一想是不是心情好多了？”

云溪笑笑：“你还真乐观。”

两个少年都笑起来，云溪咂咂嘴：“不过这个还真好喝，下次我也强烈推荐客人买这个！果然是招牌产品哦，对了，还要加你这个招牌店员！”

第二十五章

何翊在门口犹豫了很久，奖学金的钱和衣服都在家里，他在想要不要现在进去，爸爸这个时候肯定不在家，何翊说不清自己是想见爸爸还是不想见爸爸。爸爸一定还在生自己的气，见自己只会更生气，但一直不见总是躲避也不是办法……何翊和父亲很少分开，他很想知道爸爸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何翊又想了半天，咬咬牙去按门铃，心里忐忑不安像有块石头不上不下。

但是很久都没有回应。

爸爸真的不在。何翊突然觉得松了口气，他掏出钥匙开始开门。

但他发现钥匙塞进去地很艰难，并且丝毫转不动，他怀疑是自己紧张掏错钥匙，又仔细看了看，的确是家里钥匙没错，他又抬头看门牌号，的确是自己家没错。

那么，是爸爸换了房门的锁。

何翊觉得心里那块不上不下的石头突然之间坠落，沉重地砸下来，尘土飞扬。

他有点想哭。

除了周末是两个人上班，平时晚上云溪和柏小林都是一人一天来，晚上下班晚没了公交车，何翊出来接他，他骑自行车云溪坐他车后，夜风吹着两人衣角翻飞。

云溪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好累啊，我现在才知道赚钱真的好难。”

何翊安慰他：“明天我们到十八岁了可以做的活就多了，到时候会容易很多，你别担心。”

云溪靠着他的背：“但是明年要高考，我怕影响学习。”

何翊边骑车：“没事，那点时间我还腾地出来，等我上大学就更好了，以我的成绩至少能上前五的大学，到时候可以带家教，轻松赚得也多。”

云溪沉默了一下：“你会去北京吧，可我……”

“不一定非要上北大清华，我很喜欢这个城市，我不离开。”

风把他的声音吹进耳朵，云溪伸出手抱着何翊的腰：“谢谢，但是……”

何翊就笑：“别说那么远的事了，说近一点的，你老这么晚回去宿舍阿姨骂不骂你？”

“我和阿姨混熟了，她不骂我。”云溪说：“倒是你这么晚回去，多影响别人家休息，毕竟住在人家家里，其实我晚上走回去也没多长时间，你不用天天来接我。”

何翊说：“没关系……”他一眼看见街角有家关东煮的小店，回头问道：“对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

云溪抬眼望过去：“好呀好呀，我好饿了……”

何翊停好车，两人走过去挑关东煮，热腾腾的汤香气四溢，在深夜里格外诱人。

云溪挑了一串鱼丸，一串鱿鱼卷，何翊拿根鱼豆腐，付了钱走出来，两人不再骑车，并肩走在夜的街头。

这条路上已没什么行人，何翊推车，云溪端着小杯子逗他：“哎呀好好吃呀，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关东煮，尤其是晚上冷的时候吃，太好吃了。”

何翊腾出一只手：“给我啦。”

云溪故意不理他，自己拿起鱼丸吃：“好好吃……”

何翊凑过去，云溪以为他要抢吃的，笑着往后退，何翊却是伸手揽住他的肩，突然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迅速放开，他的脸有一点红：“这个更好吃。”

云溪的脸也红了：“喂，你这么正经的人不要……”他就笑了，伸手把鱼丸抵到何翊嘴边：“来，你吃吧。”

何翊咬下一个，“不如刚才那个好吃。”

云溪撇撇嘴：“不好吃正好，我全吃了，”他边吃边叹气：“三根关东煮花了十块钱，唉，好贵呀，我们是不是浪费了？”

何翊搂着他的腰：“不浪费，你饿了我也饿了正好吃嘛，能在这么美好的花好月圆夜一起吃关东煮，还能惬意地漫步街头，你看这条路就我们两个人像包场一样。”

云溪斜眼看他：“以前一直觉得你很正经不苟言笑，现在发现越来越不是这么回事。”

何翊笑笑，揉云溪的头发：“这几天工作怎么样，顺不顺利？”

云溪点点头，“挺好的，虽然我看起来比柏小林大，但是还真是从他那学了不少东西，他人真好，脾气也好，好有耐心。”他歪着头说：“为什么你没有和他在一起，他也挺秀气。”

何翊说：“觉得好的人就要在一起吗？世界上好人多着呢！”他说这话时突然想起另一个老好人——袁新，下雨那天他对他说了那些话之后，他们没再见过，也没再联系过，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不联系好，早点忘了自己，何翊这样想着，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有点可惜。

云溪在一旁认真地说：“不过我觉得你最好。”

何翊已经回过神：“嗯，你觉得好就好。快把宵夜吃完，凉了再吃伤胃，”又笑：“而且吃完扔了杯子我们来手牵手。”

云溪鼓着嘴巴：“那我一晚上都不要吃完。”

何翊捏捏他的脸：“好了好了，开玩笑的，吃完我好骑车，再不回去就太晚了，明天还要上课，学习可别落下了。”

云溪乖乖的点头：“听你的。”

夜色已深，何翊望着云溪的脸，只觉得心被满满地充实，他觉得什么都值得。一点也不后悔。

清晨的阳光洒在这间中式风格的餐厅里，红木的八仙桌边坐着的青年慢慢地喝着牛奶，用商量的口气小心地问：“爸，我不想再见了。”

谭箴仍拿着报纸，不说话。

谭骁又说：“爸，我这几周见的没有二十也有十五了，真的不想再见了，烦死了，白天忙公司的事，晚上见那些女人，我比加班还累呀……”

谭箴开口道：“这么女孩都是你妈和你姑姑挑了很久的，都是很优秀的女孩。”

谭骁低着嗓子：“我没说她们不优秀，可是没感觉啊，爸您是过来人您也知道的，这种事要感觉的。”

谭箴哼一声：“你对袁家小姐有感觉为什么又分手？”

“开始有感觉后来就没了嘛，爸，我才二十七没必要那么急着结婚，再过两年好不好，再过两年我一定带女朋友回来！”

谭箴放下报纸：“这是你说的，你可不能骗你父亲。”

谭骁合掌：“我骗谁也不骗您啊！我保证！”做生意这么多年尔虞我诈您也明白，骗您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反正我一定要和小溪在一起，天打雷劈都不能把我和他分开！

第二十六章

“虽然我这阵子没来看你，但相信我真的是因为太忙了，小溪你开门好不好？”谭骁抱着大捧的香槟玫瑰锲而不舍地敲着门，他已经敲了十几分钟。

“小溪开开门啦，别生气啦，我不来不代表我不想你呀！”谭骁继续软言软语地说着，仿佛那扇紧闭的门都是他的情人。

“小溪你再不开门我要自己掏钥匙开门进去啦，当心会有不可逆转的行为发生哦。”谭骁有点郁闷了，他胳膊夹着玫瑰去拨云溪的手机，仍然是关机。

楼上探头看了好几遍的人终于在这个时候发话了：“好像，这户人家已经搬了。”

“什么？”谭骁抬头望过去。

楼上的邻居说：“感觉很长时间没见过住在那里的男孩了，物业上次来收费时也敲他门敲了很久，好像是搬了。”她说着就缩回头，关了门。

谭骁在楼道里呆住了，云溪搬家了，没有告诉他，他是彻底想和自己分开。

谭骁没有犹豫，他掏出钥匙打开门。然后他清楚地看见，原本就空旷的房间更加空荡，并且积了很久的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