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关系 上——没有鱼的水煮鱼

何翊抬起头，认出是刚才的袁新，他指指车轮：“扁了。”

袁新也认出是何医生的儿子，他一个劲道歉：“对不起啊，我刚想事情所以没看到后面有自行车，真是抱歉，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何翊摇摇头：“不用。”

袁新说：“用的用的，我全权负责，对不起啊，我刚真没看到，我真不是故意的……”

何翊说：“没事。”说着推车就走。

袁新拉着他的车：“等等啊，你车轮都扁了，就算你不去医院至少我付修车钱给你，这是我名片。”他赶紧腾一只手来掏名片递过去：“而且万一你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来找我，我们去医院，伤筋动骨可不得了。”

何翊不接，他觉得这人真啰嗦，但他本着多一句不如少一句的原则，强行拖着车走。袁新没他力气大，自然被他拉着松了手，他递名片何翊也不要，只好讪讪地缩回手站在原地看他走远。

何翊推着车一路走到学校边的修车铺旁，好在没有多远，修车师傅说：“这新车吧，后轮怎么扁成这样了？”

何翊说：“撞的。”

修车师傅说：“怎么撞的啊，年轻人骑车要注意安全啊，这车看起来很有档次，撞了不心疼啊？”

何翊说：“已经撞了。”

修车师傅说：“被车撞的吧？被什么车撞的啊？让他赔啊，现在的人都不怎么遵守交通规则……”

何翊沉默，心想为什么今天尽碰上罗里啰嗦的人。

第三章

上了几天课之后何翊对学校渐渐熟悉起来，还有班里的女生，一中以校风严谨学风刻苦闻名，何翊倒是没想到女生竟然会这么主动，不过对比周围的男生的相貌水准他也稍微明白了点，压抑太久了啊。

当然除了一个人，他的同桌——云溪。真是错性别了，如果是女生大概是校花级别的，何翊想，也不会被排斥地这么厉害，不过同性恋的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表面看起来云溪和一般人没什么不同，沉默寡言，准确说是根本没人和他说话，云溪时常缺课，上课时常打瞌睡，但他不管怎样也没老师管他。

他像是个被刻意孤立的人。

何翊有点同情他，不过有这么个安静的同桌总比一个聒噪的好，不说话好！

周四有体育课，跑完步做完操就开始自由活动，何翊在从前学校是篮球队的，他对篮球还比较有兴趣，自由活动时问了器材室在哪就打算去拿个篮球出来玩。

器材室是独立的房子，在操场跑道的尽头，何翊走过去时附近没有人，然后他听见器材室里有人说话。

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说：“你头发真漂亮，要是个女人多好。”

何翊没有推开门，但他直觉那个男人说话的对象是云溪，他站住了，手掌停在离器材室门几厘米的地方。

另一个陌生的男人说：“你比女人还漂亮呢，难怪有人愿意和你搞同性恋，让我也亲一下。”

之后是暧昧的声音，何翊突然觉得脸红了，他一把推开门。

室内一览无余，秀美的长发男孩跪坐在地上，他的长发被一个男孩挑起，另一个男孩捏着他的下巴在亲他的脸，三人见有人闯入都惊了一下，望过来。

何翊走过去，说：“这是器材室。”声音波澜不惊，眼睛望着跪坐在地上的云溪。

那两个男人也穿着校服也是一中的学生，看起来似乎是更高年级，一个男生说：“你管什么闲事，一边呆着去。”

另一个男生就像是被人吓着似的解释：“我们好奇而已，我们可不是同性恋，你别误会。”说完拉着他的同伴往外走。

云溪坦然自若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仿佛刚才被挑逗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何翊走到一旁从篮球架上拿篮球，边说：“为什么不反抗？”

云溪在他身后说：“为什么要反抗？”

何翊拿一个篮球拍两下试手感：“你是男人。”

云溪笑了一下：“我是一个人，他们是两个人，一看就反抗不了啊，搞不好他们还会打我。”

何翊哼一声，换一个篮球试：“打你不会还手？！”

云溪说：“一看就打不过，顺从的话他们觉得没意思了就会放过我了，”他笑：“对了，你是我新同桌哦，何翊，你蛮热心嘛。”

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何翊热心，他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懒得问，他想说你这样叫什么男人，想想又觉得对着一个长发飘飘比女生还漂亮的少年说这种话有点那个别扭，就说：“你怎么这样？”

云溪轻笑：“因为我很贱啊。”他语气云淡风轻，类似在说天气不错啊。

何翊无语，云溪已经走了出去。

何翊看着他背影走远，才突然想起自己一个男人不应该这么盯一个男人的背影，他收回视线，随手匆匆拿个篮球准备走，这时徐林莉走进来：“看你拿篮球拿这么长时间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她走进来又对门外望：“刚好像看见云溪从这边走，他刚也在这里？”

何翊嗯一声准备走，徐林莉跟着说：“你可别招惹那个变态哦，他是同性恋的。”

何翊回头望着她表示在听，徐林莉说：“我不是骗你，我们好多人都见过他和男人接吻，他是个变态还祸害人，那个七班的杨宾，原来成绩很好，碰到他之后就像丢了魂一样，现在都是倒数……”

何翊说：“这也赖他？”

徐林莉被他噎得说不出话，一会说：“当然怪他，其他男生头发都按校规不过耳，你看他留那么长发，看人都吊梢眼，从来不跟女生玩，都和男生混在一起……”

何翊说：“男生当然和男生玩。”

徐林莉又被他噎了一下，想想说：“他就仗着和校方的关系就破坏校规，你看他头发，看他平时的样子，不上课又不遵守纪律……”

何翊说：“校方？”

徐林莉好不容易被问一句，急忙回答：“是啊，我们图书楼是一个企业家参与投资建的，那个人就是那个变态的亲戚，所以他怎样都没人管他，不过群众眼睛是雪亮的，也没人理他，哼……”

何翊没再说话，拍着球往外走。

班里同学们都聚在操场上自由活动，何翊拿篮球过去几个男生就围过来准备开始比赛，女生们自然地站在一边看，何翊看见云溪站在篮球架旁，他很瘦，校服穿着身上显得大，长发束一束被风吹得发尾扬起，眼神有点眼巴巴的可怜兮兮。

其实，他是很希望能有人一起玩的吧，何翊对他做个一起的手势，示意可以一起来。

云溪愣了愣，慢慢地摇头，果然何翊身边的一个男生说道：“我们不带变态玩。”

何翊说：“都是同学。”仍对云溪招手。

男生不干了：“他是同性恋，谁和同性恋玩谁就是同性恋！”

云溪看着何翊摇头，何翊说：“你说谁是谁就是么？”说着甩开篮球就走。

几个男生身后叫道：“为一个变态至于吗！”

云溪跟着他跑过来：“喂，你和他们玩吧，我本来就不会。”

何翊往前走：“无所谓，我就是看不惯。”

云溪跟在他身后：“没什么啊，我都习惯了，你去和他们玩吧，你新来的应该和同学们多接触接触，别被他们孤立了。”

何翊突然停下脚步，云溪差点撞他身上，何翊回过身说：“我再去拿个球。”

云溪笑：“我真的不会，我听女生说你以前是篮球校队的，你技术这么好别浪费在我身上，和他们玩去吧，还有，”他又笑：“别和我说太多话。”

他笑起来嘴唇有点翘，弧度并不大，却异常优美，何翊看着他粉色的嘴唇突然有异样的感觉。

他想亲上去。

他马上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云溪接着说：“真的，别和我太接近，不然，他们会说你是同性恋的……”

何翊说：“他们说谁是谁就是吗。”他停了一下：“你真是吗？”

云溪望着他，半晌轻轻摇头。

何翊点点头：“那你管别人怎么说。”

云溪也轻微点一下头，跟着他走，何翊拿了篮球出来，两人在操场尽头的一个无人的篮球架下玩起来。

夏日的校园浓绿热烈，有跑动的少年，飞扬的青春，浮动的心情。

其实云溪打的不错，他身材修长肢体灵活，不过可能太长时间没有进行篮球训练手法十分生疏，但看的出路控球的基本功不错，何翊说：“不错。”

云溪跑得有点气喘吁吁，他脱了校服只穿里面的短袖白T，沾了汗水黏在身上勾勒出身体的曲线，消瘦纤细，袖口领口之外是白得晃眼的肌肤，随着他一次投篮，圆的领口被凹下一个弧度，何翊明显看到了他突兀的锁骨，和锁骨上触目惊心的红印。

他认得那是什么。电视里，杂志里，书报里，网络上，它都有一个相同的名字——吻痕。

何翊觉得动作慢了一拍，以至球砸到篮板上反弹回来他忘了去抢，云溪跳过去一把把球勾过来：“喂！”

何翊眨一下眼睛：“继续。”

开始并没有人围观，后来有同学围过来，有女生说：“诶，他们两居然还挺养眼的。”有男生说：“哟，打的不错！”还有人恶意地说：“瞧，两个同性恋。”

云溪的动作顿时有些错乱。

其实，他很在乎别人怎么看吧。何翊说：“别管其他。”随手扔过去，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两人玩到体育课下课，去水池边洗脸，云溪随便捧水胡两把脸，湿着手去绑头发，水珠和汗珠混着从脸庞上滚下来，汇在尖的下颌处，坠落。

“头发里都是汗，不过很高兴，”云溪侧过脸，认真地看着何翊。

何翊擦着脸等他说完，云溪说：“你打得真好，如果还有机会……”这时传来了手机的铃声，云溪把手机从校服外套里拿出来看了眼，何翊清楚地看见他的脸色立刻变了。

“我有事先走了。”云溪转身跑开，像出了天大的事。

第四章

第二天云溪到教室，不出意外地看见自己的课桌被粉笔写了满桌的字。

同性恋。变态。贱人。FUCK。

居然这次有英文呢，云溪甚至笑了一下，他望一眼何翊的课桌，还好，他的桌上没有。

他松了口气，还好，没有连累到他。

云溪走上讲台找黑板擦，果然一个也没找到，他硬着头皮问：“板擦哪去了？”

有人嗤笑：“写的难道不对吗？”

算了，云溪走回座位，直接拿衣服袖子去擦满桌的粉笔字，好在不难擦，擦完之后他坐回座位，稍稍松了口气。

一会儿何翊到教室了，坐到他身边：“昨天什么事？”

云溪摇头：“没什么。”

何翊不是多事的人，见他不愿说也没再问，又见他衣袖上满是粉笔灰，也能猜到是又被欺负，他暗暗生气，心想下次一定要早点到教室。

天气越来越热，课间操时何翊要出去买喝的：“你去不？”

云溪说：“不了。”又低下头。

何翊见他还穿着长袖的校服，说：“你不热？”

云溪摇摇头：“还好，你去吧，我作业还没做完。”

何翊嗯一声，走出去。小卖部在校门处，他挑了瓶绿茶，旋开盖子喝一口，沁凉的液体灌下去身体也凉下来，他想了想，又拿了一瓶新的，云溪应该也会很热吧，不如给他带一瓶，何翊想着，看见校门口开来一辆相当高档的车。

银色奔驰，线条优雅。男人都爱车，何翊不由得多看两眼，却意外地看见奔驰边跑过来一个人。

是云溪。

他不是要做作业不出来吗，为什么……何翊没有说话，只看着。

奔驰里走出一个年轻男人，衣冠楚楚，相貌英俊，云溪跑到他身边。云溪背对着何翊，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能看见那个男人的，男人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伸手去摸云溪的脸，然后亲下去。

何翊很大程度地震惊了，云溪明明否认了是同性恋，为什么会和一个男人这样亲密，而且地点是校门口啊，很容易被看见啊，这也……太……

男人亲完之后松开手坐进车里，云溪从另一边也坐进车，茶色挡风玻璃使视线并不清楚，但何翊仍能辨认出车里的两个人在热烈地接吻。

何翊在原地觉得手脚冰凉。

银色奔驰发动起来，向前开去，何翊不知怎么的突然心里一动，他冲出校门，正好有辆出租开来，他拦下车跳进去：“追前面那辆车。”

奔驰轻快地朝前开，拐一个弯，开段路又拐个弯，何翊满脑子都是追上那辆车把云溪拉出来，问他为什么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可是他忘了，云溪和谁在一起，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满脑子都是要把那辆车追回来的还有一个人，袁新。

袁新开着车在路上，等红绿灯时左右看了一下，却意外地发现旁边的车里面的两个人在亲热地接吻。

就等红绿灯这十几秒还不放过啊……袁新这么想着，突然想起那两个人中其中一个是上次见过的袁静的男朋友！而另一个还穿着校服的长发少女绝对不是袁静！

不会吧！袁静的男朋友谭骁居然有外遇！

绿灯亮了，谭骁的车朝前开去，袁新来不及多想赶紧跟过去，他车技不怎么样，谭骁的车相当流利地左拐右拐，袁新紧张地手心都在冒汗。

“你不热？”谭骁侧着脸望着云溪。

云溪手肘撑在车窗上，手指触着自己的嘴唇：“我怎么脱？把你打的地方展示给别人看？”

谭骁无所谓地笑：“你知道我脾气的，谁叫你昨天下午不接我电话。”

云溪眼睛望着前方：“我解释过了，打球把手机放外套里，外套放一边没听到，但你什么都不肯听就……”

谭骁腾出一只手去摸他的脸：“我也舍不得打你啊，你这么漂亮，没看我都不打你脸吗？”他对他笑笑，如阳光般灿烂。

但云溪知道，这个男人在这层面具之下有一张比黑夜更可怖的脸，昨天晚上他跪在他脚下苦苦哀求一遍遍地解释，但这个男人根本不听，硬质的皮带抽在身上，一抽一道血，而他根本不敢反抗，反抗只会被更粗暴地对待，更野蛮地进入。

窗外的阳光照在身上，而云溪只觉得冷。和绝望。

“喂，小溪昨天和谁玩啊，玩到脱衣服？”

云溪摇摇头，他已经不想再解释，谭骁捏着他的下巴：“哟，脾气硬了不回答？好啊，等会到酒店看你回不回答。”他笑着，车子开的更快。

到皇朝酒店地下停车场时谭骁停好车：“走啊。”

云溪从另一边出来，谭骁伸手搂他的腰：“嗯，半天不见都好想啊……”

“谭骁！”一个愤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两人回过头，谭骁倒没想到会碰到熟人：“你怎么在这？”

袁新气的声音发抖：“你好意思问！你对得起小静吗！你居然在外面和别的女人鬼混！”

谭骁就笑了：“你也以为他是女的？我就说嘛，小溪这么漂亮，留个长发这么近也没人发觉啊。”他颇得意地挑起一缕顺滑的头发在手里绕着：“袁先生，没事的话请你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