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某个男子看着萧守那样子,笑得却很是欢畅:“珞珈,萧守这一逞强,一示弱,倒是把流风公子耍得团团转。真乃妙人也。”
珞珈淡淡说道:“他不过是托那付皮相的福罢了,若非他尚有几分姿色,萧袍晖又怎么可能由得他顶撞。”
洛子枯垂了眼睑:“替我看着点萧袍晖,别让他打萧守的主意,”
珞珈瞟了萧守一眼,撇撇嘴点头应了。
52.试探了
饭厅,以萧守为中心,方圆五米噤若寒蝉。萧守那吃饭的架势,怎彪悍二字了得。他拿的不是筷子,是刀剑,饭桌是俨然成为了他的战场,擅入者必死!倒不是说萧守的吃相有多么凶恶,而是他那吃饭的气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萧守心心念念的王霸之气,总算在他的憋屈之气蓄到MAX时,爆发了。虽然作用有点诡异……
不出五分钟,萧守就解决了这一餐。他拎了银酒壶,往外走去。一醉解千愁,若是这些不痛快能都像酒水一样穿肠过就好了。
萧守本来很期待这次诗会的,费尽心思得到的结果却是周太傅那不咸不淡的评价,预想中的赏识,崇敬,小弟,美女,一样都没得到。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萧守可以接受失败,他只是讨厌自己失败得这样不明不白。
当真是没有背景就没有前景了么?
萧守踱到花丛后边儿的草丛里,倚着棵树,懒懒地躺了下来。未时的日头虽烈,树下却是一片阴凉,萧守的半边身子晒在树荫之外,倒是暖洋洋地正舒服。萧守眯着眼慢慢地嘬着酒,安慰自己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醉意一点一点渗透四肢百骸。
按照晋江定律,凡小受喝酒那就一定得发生点什么,这年头,酒的出场率,比春药还高。以至于形成了“上酒=上小攻=上小受”的定律。(相信大家能明白此“上”和彼“上”的区别。)小到酒后吐真言,大到酒后乱性,都充分说明了酒是催生JQ的第一道具。
所以,过了会儿,喝得正爽的萧守听到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萧守微微睁开了眼,一片巨大的阴影挡在了自己面前。一个男子逆着光,走到自己面前。衣袖在他手的起落间翩翩舞起,就是那样随意的姿态竟将平凡的衣物展现得雍容和堂皇。大袖在举手投足间翻飞、恍若临风而舞的苍鹰,凌厉到华美。
两个人,一壶酒,一棵树,隔了人群,隐了身形。
目光迷离,薄汗微透的少年慵懒地卧在青草上,歪歪头,笑得有些傻:“楚林?”
来人笑得温和:“萧守,你怎么这般糟蹋花草?”
萧守不在意地笑笑,空出的手在身边拍拍:“种草不让人去躺,不如改种仙人掌。”
洛子枯于是也躺下身来,侧卧着看向萧守,嘴角噙笑:“说得有理。”
萧守于是也侧卧着,有些泛红的眼睛呆呆地看着洛子枯:“楚林,好久不见了。”
洛子枯微微蹙眉,淡淡开口:“萧守,你醉了。我是洛子枯。”
萧守仿若未闻,将身子挨得更近了些,撒娇一般的口吻:“楚林,我头疼。”
洛子枯伸出手,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揉:“好些了么?”
萧守闭上眼,笑得有些勉强:“嗯,只是有点疼,不碍事的。”
洛子枯继续按揉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守精致的脸,并不说话。
萧守好像真的喝多了,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事,从街道口老李家的馄饨特别好吃,一直说到今早上自己一脚踩到水盆里。都是很无关紧要的小事,萧守却说得兴致盎然,反反复复,零零碎碎。洛子枯却也听得很认真,总是带着兴味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萧守突然神神秘秘地凑在洛子枯耳边,低声道:“楚林,我这些日子看了很多东西,验证了那个猜测,这个诞皇大陆果然……呵呵。”
洛子枯伸出手,挨上他的脖子,轻柔地帮萧守整理了一下衣襟:“萧守,清醒点。我不是楚林。”
萧守垂了羽睫,笑笑:“你不是楚林是谁?不要以为换个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
洛子枯又随手替他顺了顺发:“我带你去厢房里小憩可好?”
萧守吮着酒壶嘴,咽了口酒,含糊道:“这儿很好,我不换地方。”
洛子枯夺了他的酒,双臂一捞就把他抱了起来:“你醉了,一个人待着容易出事。”
萧守不满地嘟囔:“我没醉,我还能走呢,你放我下来。”
洛子枯抱得更紧:“别闹,连人都认不出了还说没醉。”
萧守扭了扭,没挣脱:“放我下来,我一个大男人,被你这样抱着,成何体统!”
洛子枯笑笑,把萧守往怀里压了压:“萧守,别总是死撑着。只知道刚的人,难免会被折断。”
萧守瞪着他,挣扎得更加剧烈:“只有柔的人,到头来终是懦夫。”
洛子枯低下头,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亲昵的气息带着安抚的味道:“行,行,你刚柔并济成了吧。放心,我们从这边绕过去,不会有人看到的。”
萧守气鼓鼓地看着洛子枯:“楚林,放我下来。”
洛子枯不为所动:“我不是楚林,所以我不会放开。”
说罢洛子枯有些报复性地在萧守腰侧捏了一把,萧守凄惨地嗷嗷两声,老实了。
洛子枯抱了萧守绕过花丛,来到芙蓉阁的内室,不知是不是早有吩咐,这一路竟然真的没遇到别人。洛子枯来到床边,将萧守轻轻放下。
轻蹙着眉头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垂下的眼睫有如收拢的鸦翎,安然而宁静。甘甜的酒香萦绕在他的周围,引诱着观赏的人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好品尝一下那润肤玉肌汗上的点点光珠是否也像闻起来那样香醇。
洛子枯看着秀色可餐的萧守,既没有响应广大人民号召地兽性大发扑上去,也没有狗血地乘机来段真心告白。
他只是伸出手将萧守翻了个身,换做比较安全的侧卧,又替他拉了被子,便不再逗留,迈步出了房间。
修长的大手轻轻掩上了守护萧守的门,门外的人隔着门想着屋内人那醉呼呼的样子,笑得很意味深长。萧守,你故意装醉是想试探什么呢,不知你对我的表现是否满意。
屋内的人听见了关门声,本来闭上的眼睛瞬间睁开,眼神不再是彻底的迷离。的确,他是装醉。萧守不会放任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醉倒,他还不够强,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这种任性的权力他还不打算拿来挥霍。
当萧守看到不请自来的洛子枯时,却是在瞬间就做出了装醉决定。他只是想通过醉酒来试探洛子枯,醉酒是一个饵,诱惑洛子枯放松警惕进而展示出真实一面的饵。
萧守觉得自己至少可以确认两件事,第一,洛子枯真的不是楚林,最起码洛子枯没有身为楚林时的记忆。楚林是个中医,自己说头疼的时候,洛子枯的选择是揉按太阳穴,如果是楚林,他的第一反应绝对是诊脉,况且洛子枯的按法相当业余,完全没有专业人士的痕迹。
第二,洛子枯是可以作为托付背后的伙伴的。当自己暗示说有个关于诞皇大陆的猜测时,洛子枯并没有将错就错冒充楚林询问下去,不随意刺探,不肆意利用,这样的品质很难得,萧守估摸着自己就多半做不到。况且洛子枯还对自己多加照顾,虽然方式霸道了些,但至少是真的在为自己考虑。
萧守有些惆怅也有些欣慰,洛子枯,虽然你不是楚林,但应该也是可以作为哥们儿的吧。萧守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弱势了,但这次诗会的失败,让他明白了掌握权势的迫在眉睫。不然,无论自己表现得有多么优秀,也是很难获得上攀的机会的。萧守选择了洛子枯,他试探,他确认,然后托付。一个人,终究是太累了些……
萧守安心地闭上了眼,顺便提醒自己,以后泡美眉的时候要记得避开洛子枯。
萧守这厮,算计无数,却不曾料到这次自己其实是被反算计了。之前的人会被萧守骗到多是因为他们不了解萧守,被先入为主的印象所蒙蔽。萧守以有心算无心,自然百战不殆。
但洛子枯不一样,他关注萧守,不是一两天了。他可不会把萧守当做纯洁柔弱的小白兔,就算这是只兔子,那也是镶着铜牙的彪悍兔子。洛子枯以戒心算有心,自然不会着了他的道。
当他一看见谨慎的萧守竟然醉到连人都不分时,第一反应不是扒光了上,而是有猫腻。所以在萧守提到有个猜测时,洛子枯才会伸手挨到他的脖子,果然,肌肉紧绷,脉搏加速,防备着自己。面对着能吐露秘密的亲密伙伴时,可不该是这种反应。语言可以欺骗,但身体永远诚实。洛子枯索性表现得君子一些,将计就计看看萧守想干什么。从试探到依靠,现在看来,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这场醉酒,无关温情,无关旖旎,不过是演了一场戏,看谁先把谁当了真。清醒的人装醉,明白的人装傻,一个虚情一个假意,配合得刚刚好。晋江的这场经典JQ戏,让这两个腹黑的家伙,生生演绎成了试探与反试探的暗战。纯洁的晋江孩子,捡到爱情,腹黑的起点孩子,就只能捡到骗局了。
小攻忽悠小受,叫调戏;小受忽悠小攻,叫勾引;攻受相互忽悠,叫爱情。虽然这俩狡猾孩子还上升不到爱情的高度,至少,萧守那颗心不再是爱情的盐碱地了。
53.分析了
萧守在床上滚了两圈,没睡着,本就喝得不多,这一躺,反而更加亢奋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袋里转圈圈,萧守今天虽然相当不如意,但好歹也算小露了一把脸,况且终于找到了可以托付背后的盟友,实是幸事一件。
萧守索性不睡了,轻轻爬了起来,坐在床边,一时却也不知做什么好。
带了几分氤氲水汽的眸子在房间里肆无忌惮地扫荡了一圈,最后锁定在窗旁的高几上。几案上摆了文房四宝,萧守取了纸笔,沾上清水,信手勾出了诞皇世界的地图。
宣纸的正中央画着一个硕大的鸵鸟蛋,图的右下角一个鸡蛋,图的右上角一个鹌鹑蛋。你没看错,这就是诞皇世界的地图。
当初萧守看见诞皇世界地图的时候也很是无语了一阵,这年头的游戏地图都不带这么恶搞的。但这也坚定萧守对自己玩转这穿越世界的信心,如此明显的人工痕迹,只能说明这个世界是被人特意设计出来,为某种目的而服务的。结合那提示框,只能说明这世界是一个为穿越者而存在的华丽舞台。
好比那些单机游戏的世界,广博的大地,错综复杂的政治势力,悠久的历史设置,瑰丽的宝藏,多如繁星的英雄,也不过是一个为玩家而存在的游戏场罢了。大地就是拿来踩的,势力就是拿来玩的,历史就是拿来改的,宝藏就是拿来挖的,英雄就是拿来当炮灰的。
萧守经过山崖那场血的洗礼,才算对这个世界多了点参与感。但每当他面对诞皇世界的地图时,那三个炯炯有神的蛋,无时不刻在动摇着他对这个世界真实性的确认。
萧守看着蛋蛋图……不,世界地图,打算把思路理一理。既然已打算好将洛子枯作为伙伴,那就有必要把形势分清。毕竟所谓伙伴,是一种对等的存在。如果不能显示出足够的才能与潜力,那么很容易就变成了对方的附庸,尤其是在目前这样的身份差异下。
萧守宁可发展得慢一些,也不想成为某个人的依附者。虽古语有云: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但萧守明显只有女为悦己者整容,士为知己者装死的觉悟。
鸵鸟蛋,诞皇大陆。萧守轻轻在蛋上写了个洛字。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今后就会成为洛子枯这边的人了。洛子枯身为麟亲王之子,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实权,但据前几日搜集到的信息,麟亲王年事已高,常年卧病在床,王府的实际掌权者正是世子。
最妙的是,整个麟王府竟然只有洛子枯这一个子嗣,所以洛子枯若是借着王爷的势力,无论想私下干点什么,恐怕都不会有阻碍。
洛子枯其人,在萧守看来,有礼、有才、有德,虽说古往今来所谓王爷世子这种存在,就是对上拍马逢迎、欺瞒舞弊,对下作威作福、党同伐异,对民奸淫虏掠,巧取豪夺,对内贪污受贿、花天酒地,对外丧权辱国、割地赔款用的。但洛子枯明显走出了王爷这一经典角色形象套路,俨然成为新一代有为青年。
按理来说,萧守应该是交得放心,靠得舒心。但实际上萧守隐隐有些不安,一个人可以很好,但不能太好,如此完美只能说明两种可能,第一,他是圣人;第二,他在伪装。
一个人身居如此地位还保持着这般气度节操,往往说明他所图的并不简单,而能让一个拥有王爷权力的人图谋的,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那么一个东西罢了。
萧守可还记得,初见时,自己说的是兵战的问题。自己能被那么快赏识,说不准正是因为暗合了他的心思。
况且现在皇上已经是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太子四十多了还没能真正掌握皇权,而皇帝最宠爱的二皇子正当壮年,还掌握了不少权势。一旦老头子出点什么事,那这局势就乱定了。浑水正好摸鱼。只是不知道最大的那条鱼会掉到谁的嘴里。
萧守并不在乎洛子枯是否要吞掉这条大鱼,毕竟那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自己是不稀罕的,连老婆都不能随便挑,有什么意思?那个位置好比女人的博士后文凭,看起来风光无限,实际却是一本灭绝师太认证书。权势诚可贵,美女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萧守在乎的是,若是洛子枯当真以那条大鱼为目标,自己就不能随便站队了,那个圈子,竖着进去,等出来时,就只能横着了。但萧守也不可能因为这一猜测而放弃洛子枯这一大助力,因噎废食不是他的风格。所以只能尽量未雨绸缪了。
萧守的目光在另外两个蛋上逡巡,未思进,先虑退,这是明哲保身的不上法门。
鹌鹑蛋,诞百岛。萧守在旁边勾了个叶字。乌月国,叶家的天下,落后的家族制度,碧凌皇朝属国。完全不适合作为安身之所。除了医毒之术外这个国家貌似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萧守咬了下笔头,自己跟这个势力估计是不会有交集的了,希望这一辈子都不要有交集,不管是被医还是被毒都不是什么好事。(这厮到分手都没问明白叶翎叫什么)
鸡蛋,诞柯岛。各族征战中,虽然统一草原这一名头听起来很是美好,但不管是自己直接操刀子上还是扶植傀儡都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萧守提笔在鸡蛋上随意点画,当然,诞柯岛作为栖身之地却是很不错的,不被统一管制的地域,意味着数不尽的漏洞空子。
萧守又信手在各鸡蛋间添上了不少波浪线,还有一个势力……游离于各个陆地之外,却强大得诡异。萧守在空隙间写上了一个武字。萧守想起了那个说不上是敌还是友的家伙,了解得越深入,越明白武刑空所处势力的强大。
虽然当初放弃这样一个靠山有些可惜,但自己终究不是习惯于被俯视的人。会选择洛子枯,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洛子枯从未显示出那种上位者的傲慢。
萧守又在武字旁边打了个问号。在萧守看来,诞皇世界有些地方很不合常理,比如江湖势力与政治势力的势均力敌。任何一个国家都没理由容忍别的势力来垄断自己的海陆交通吧,但武家的海佑和姚家的石诺居然就做到了。
除了历史原因应该还另有隐情吧……
虽然地图上不过是三个蛋,但势力之复杂并不输于那些长得不像蛋的大陆。萧守一番思索后,也有了些倦意。
于是将手中狼毫饱蘸清水,在宣纸上胡乱画写,将之前用清水画出的痕迹毁了个彻底。褪了外衣,勾搭周公他闺女去也。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太阳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还在睡觉?新的一天就在萧守的一场好眠中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