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戈 上+番外——红熨斗

作者:红熨斗  录入:02-02

听了这话,穆则轩面色一怔,目光晃然一闪,“……将军是这样认为的么?”

付明戈微笑着点头。

“……为什么?”穆则轩紧盯着付明戈的脸问道,眼神居然十分认真。

“为什么?……唔……”付明戈垂下眼帘仔细思虑,眼睑下方一片淡灰色的扇形阴影,那认真思考的样子,居然让他整

个人看起来异常华贵,“……虽说你的为人看起来线条很粗,实则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懂得体恤旁人的感受,知冷知暖

,又是相貌堂堂,年轻有为……这样贴心的人,恐怕谁跟了你,都是前生修来的福气罢。”

穆则轩嘴唇轻轻一抿,拉出了一个极小的弧度,却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让他心情愉悦的事情,故意平静下情绪,“将军

这样说……末将深感欣慰。”

“我说了实话而已,”付明戈轻笑着说,“——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好好努力……等着喝你的喜酒。”

“……”穆则轩嘴唇动了动,似是有什么想说。

“嗯?”

“没,没什么……”穆则轩说道,“将军没事就好,营里还有些琐事,末将就先告退了。”

说罢,竟也没等付明戈答话,自行先退了下去。

穆则轩走后,付明戈站在原地思虑半晌,才想起一个问题——什么叫“将军没事就好”?穆则轩过来,难道不应该是他

有事要问自己才对?怎么聊着聊着……就倒过来了?

付明戈再想出去把人叫回来问问的时候,离开的人早已没了半个影子……

不过看穆则轩的样子,也不像是营里有事儿,那便算了……

——或许,他真的只是过来看看付将军 “有没有事儿”的罢。

第十章:苏醒

须桓之坐在一处临水回廊之下,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张围棋棋盘,对面坐着的,正是韩太师家的独子,韩泠风。

手执白子的韩泠风略微斟酌一番,在一处落下一子。

棋局已开了半晌,只见四方的棋盘上,黑白的颜色穿插交错,黑色将白色包绕,白色看似凌乱不堪,实则攻势犀利,是

占了上风。

按照二人往日习惯,这样的阵势却是绝不可能出现的——须桓之的棋风素来狠绝,以攻为守,一波接着一波的连番打击

往往让人防不胜防;倒是韩泠风,是擅长以退为进的。因此总是会出现两人一个攻一个守、一个进一个退,周旋辗转,

却无论如何也难以分出胜负的情况。

可是,今日的须桓之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韩泠风落下那一子之后,须桓之许久没有动作,甚至连眼神都没有落在棋局上。

“……咳,皇上,”韩泠风提醒道,“臣已经落下一子了。”

“……嗯?”须桓之被叫回神儿来,“刚有些走神……棋子落在了哪里?”

“……”韩泠风伸出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指了指一个位置。

满眼黑白交错,须桓之略微思虑一番,突然心头生出一股烦躁,拿在手里的棋子也被他随手扔了回去,对着身后某处扬

声道,“张公公。”

方才不知躲在哪里的张公公立即出现,恭下身子,“皇上,可是口渴?”

“……”须桓之摆摆手,仿佛随口问道,“那个公主,现下怎么样了?”

知道皇上定是会问到,张公公早已将消息知晓清楚,此时立即道,“皇上,方才刘太医来过,公主情况尚好,已经度过

了最危险的时刻,日后精心调理,必然能够恢复。”

“……哦,”须桓之轻轻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面前凌乱的棋局,道,“朕去宁芳殿看看……泠风,这棋,就摆在这儿

,下次继续罢,可好?”

韩泠风立即起身,恭敬道,“臣请求与皇上同去看望公主。”

须桓之听到,也起身,随意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锦缎龙袍,“好,那你便随朕去。”

炽沐瑶毕竟不是中原的娇弱女子,这个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荒漠上驰骋骏马的女人在全身上下被利剑划出十三道深可

见骨的伤口之后,在经历了整整三日的深度昏迷之后,借着众多太医们妙手回春的精湛医术,竟也是相安无事的醒了过

来。

众太医看到这个情形全都暗自揩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松了一口气。虽然并未有什么仪式或名分,但做为目前为止后宫

之中唯一一个女人来说,她的死活,还是牵动着很多人的性命的——谁知道皇上把她放在宁芳殿里,究竟是存了个什么

心思呢?要知道,那可是先皇宠妃的寝宫。

虽说……皇上这些天来,并未亲自来看过公主一眼。

此时的炽沐瑶完全没了当日绝代风华的艳丽。

白色纱布把她缠得紧紧的,仰躺在床上,她一动也不能动。

透出白布的殷红给视觉上带来了极为强烈的冲击。

听到殿外太监的通报,众太医齐刷刷的在宁芳殿门口跪了一排,折腾了好几天,几个老骨头甚至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须桓之看了看仰躺在床上的炽沐瑶,轻轻蹙起了眉。

往日里活泼善动的年轻公主此时一动不能动的躺在面前,绝美的容颜因为高烧几日而十分苍白,干裂的嘴唇也几乎没有

血色,紧闭的双眼和紧蹙的双眉昭示着炽沐瑶此时十分不好受。

——该是怎样仇恨的情愫让那人对这样一个女子痛下杀手?!

……须桓之心里不禁有些恻恻然。

而这种恻然,在须桓之略微查看了炽沐瑶身上的伤口之后,变得复杂起来。

——那些伤口……的确是利剑所伤。

炽沐瑶并不是娇弱女子,她身上也有不错的功夫,然而与那人对战竟然是丝毫上风都不能占到上风……

须桓之内心并不愿相信那是付明戈下的手……可这朝堂上下,除了他,又有谁还有这样的功夫?!

那复杂的情绪,仿佛瞬间又包绕了须桓之。

殷红的血迹似乎有种割裂感,刺痛双目,可一闭上双眼,脑子里却都是刚刚棋盘上黑白交错的颜色……

——明明只是安静的颜色,却不知为何让须桓之觉得整个人都处在一个喧闹不已的环境中。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那口气……须桓之冷冷的对身后的一干众人说,“照顾好公主,若有差错,朕必重责

!”

说罢,转身便欲离开。

却不料被一股力量攥住了衣角。

须桓之看过去,发现居然是炽沐瑶。她的手臂和手掌全都被白布包得紧紧的,只有一截指尖留在外面,她用手指颤抖着

抓住须桓之的衣角。

不知炽沐瑶何时醒了过来,澄澈明亮的双眼紧盯着须桓之,像是有话要说。

须桓之心上一动,顿了顿脚步,还是俯下了身子问道,用尽量平和的语调问道,“公主,想说什么?”

“……他要……杀我。”炽沐瑶十分艰难的吐出四个字,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极为虚弱。

旁人并未听清楚炽沐瑶在说什么,毕竟这也是她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因此只当做是公主爱慕皇上,死而后生之后情

绪激动。

惟独须桓之听清楚了,他胸口猛一朕窒息,凑近了人问道,“谁?!”

“……”

须桓之冷着脸,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宁芳殿。

今日阳光并不炽烈如火,偶尔还有卷着花香的清风吹过,清爽明媚。

然而天子寒凉如冰的眼神却让周围所有人都冷到发抖。

韩泠风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也闭口不言。

谁都不知道炽沐瑶对皇上说了两句话之后,皇上的脸色为何变得如此难看。

而须桓之耳边却是不停的有炽沐瑶沙哑着声音对他说的那个人的名字……

各种情绪激烈的交错着,须桓之矛盾极了。

走着走着,年轻的帝王却是突然停下了脚步。

转过身,用眼神遣退了下人,须桓之看向韩泠风道,“泠风,你对公主有何心思?为什么要随朕来看望她?”

“……”韩泠风一愣,“……皇上,公主是西靳夏国的贵客,臣以为理应来探望。”

“就没有其他理由?”

“……没有。”

“那么,”须桓之眯起眼睛,“——你对公主遇刺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韩泠风又是一愣,“……公主既然已经苏醒,臣想该是没有大碍,况且太医们医术高明……”

“不是这个,”须桓之冷冷的打断他,“——你对出手刺伤公主的那人,有什么想法?”

韩泠风轻咬了咬嘴唇,“……臣愚钝,不知那人是谁……也……没有任何猜测。”

“若朕要你必须说一个人出来呢?!”须桓之以冷冷帝王之气相逼,那股绝然让韩泠风不禁胆寒。

“……或者……是个武将。”

“还有呢?!”

“……他……是用剑……”

“这要你说?!”须桓之陡然大怒,“——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的东西,要你说?!”

韩泠风咬紧嘴唇,扑通一声跪在须桓之面前,却是再不说话。一张清隽的脸上面色变得苍白。

僵硬的气氛在君臣二人之间胶着着,须桓之面无表情的站着,眯起的双眼中,是意味不明的目光。

半晌,才有一阵卷起树木花草沙沙声的风吹过,算是勉强缓和了气氛。

只是,待须桓之正要再开口说什么的时候,一个声音却从一处传来,“皇上——皇上——”

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兵部尚书郑启锋一脸焦急的赶了过来。

一见到皇上,郑启锋便跪了下来,气还未喘匀,便说道,“皇上!不好了,西南边境告急!”

十一章:请命

拜西南边境紧急的境况所赐,第二日早朝的气氛居然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据从边境那边来的最新战况,南滇国是在五日之前突然派出军队,以迅雷之势攻陷了边境并不牢固的兵事防御,然后又

迅速侵占了靠近边境的几个富饶村落。

此时战事已然到了西南界最大的城市——双柏城的城门外。

只差一个城墙,南滇便要占领大须西南的要塞城市了。

与西北边陲的西靳夏国不同,南滇国的民风并不属于野蛮彪悍的那一种。

因为地处热带,物种丰富,因此虽说国土面积并不大,但是百姓生活也算是富足。

而在这一次战争之前,南滇与大须的关系甚至比西靳夏国还要更为亲密一些。

为表示友好,每年夏季,来自南滇的各种热带水果和有特殊作用的草药都会源源不断的从南边运至京城,供皇室贵族享

用;而大须则会用各种精美瓷器和来自江南的丝绸作为回礼。

双方礼尚往来,百年来都相安无事。

三年前的春夏交际之时——也是须桓之弑杀亲生大哥须濂之的那一年,南滇国的前国主驾崩。

继承君主之位的人,是前国主的大儿子滇玉王。

后来的历史中,因为继位时间和年龄几乎相差无几,同样堪称一代明君的滇玉王经常被史官拿来与须桓之进行比较。

——但不论何种比较,总是会出现那么一笔“滇玉因性孤傲而不自量力,终为大须所并。”

不过这是后话了。

但滇玉的确也是个心气极高傲、视尊严为上的君主,所以他才不能忍受每年都要向大须进贡大笔财物的事实。

况且,近几年他们的军事得到了发展,实力大增,同样雄心壮志的年轻帝王看到环境优美气候适宜的大须土地就在眼前

……怎能不动些心思?

“皇上,臣以为,应对南滇军队进行招安,以财物利诱之。这样的话,既可让南滇知晓我大须国力强盛,财产富饶,也

可避免战争带来的血光之灾,可让边境的百姓得到安宁。”有大臣站出来献策。

“皇上,臣以为不妥,”马上有人站出来反驳,“南滇此次对我大须,明显是以侵略为目的,况且近些年他们的实力的

确有所增加,财力也增加不少,招安,恐怕不会有什么成果。”

“皇上,臣也赞成对其用兵。”

“皇上,臣反对。”

“皇上……”

“……”

挑起了话头之后,逐渐的,地下的大臣们竟是争论成了一大片。

一帮子认为应当用以怀柔之策,一帮则宣扬武力。

两帮策略不同的老学究们口水仗打的不亦乐乎,反倒是真正要出征带兵的武将,因为嘴皮子不像文官那般利落,从头至

尾都没来得及插上几句话。

须桓之则像是置身事外一般,坐在龙椅上,对下面的臣子们作壁上观。

但他冷然的神情微微蹙紧的双眉昭示着这个年轻的帝王正在衡量着什么……

——比如若是用招安之策,该以何种方式与滇玉王对话?

比如若是出兵以武力击之,该派出多少兵?

后备的粮草该以何种方式征集?

国库里的饷银可够用?

……以及,该派谁去做带领军队指挥作战的大将军?

思及此,他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到一直站在一旁的付明戈身上。

从一开始,付明戈就一直安静的站着,并不与任何人争论什么。

肃穆威严的朝堂之上,惟独那人站着的地方周围,带着一种静逸恬淡的感觉。

仿佛晨光微透的清晨,仿佛潺潺流过的溪水,仿佛……日光艳丽的江南,和他们从前一同度过的岁月时光。

满堂的争论声依然没有停下来,大臣们恭敬唤着“皇上,皇上”……须桓之却是忽然间心生一股疲惫。

身居高位的帝王,百姓遵从他,臣子顺从他。

他的一句话,就可能引出一个事件;史官笔下的一笔一划,是以他为主角的、为后人所传咏的历史篇章。

如今外族侵略,天下人都等着他的一句话——是打,还是不打。

须桓之内心深处无比渴望悠闲恬静的生活,渴望回到三年前,他愿意与付明戈朝夕相伴到相看两厌的程度……

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与他人争夺天下。

须桓之不禁在心中冷笑。

——天下是什么?半壁江山永世长存,在他手中却也不过几十年。

天下之大……终是大不过人心。

“臣请皇上定夺!”有大臣突然高呼,扯了扯官袍,恭敬下跪。

众臣听到便也跟着下跪,高呼“请皇上定夺”。

真可谓是一呼百应。

推书 20234-02-01 :灵玉寒剑 第一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