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皓伸手摸着他冰凉的脸颊,无奈的叹了口气。
边哲却好像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拉着杨皓问东问西的,让杨皓给他讲平时楚寒和楚念爷俩的那些糗事,还有他和楚寒以前的故事。
说着说着说到楚寒他们家家史,提到楚书记当年出车祸的事情。
边哲插嘴道:“听我舅舅说,我大舅好像也是那年死的,好凑巧今天还是他的忌日呢。”
杨皓面上一惊,“你还有个舅舅?”
“嗯,外婆一共生了三个孩子,我母亲还有两个舅舅,听说大舅当年为了追求自己的梦想拒绝接受外公给他安排的人生道路,和家里的关系闹得很僵,后来还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把自己搞得很不堪,又是吸毒又是赌博什么的,舅舅说他也是自杀的,死的时候瘦得都只剩一把骨头了。
杨皓闻言,心里一阵唏嘘,还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呐。
第三十九章:流氓蜀黍
中午吃完饭,有些客人还有事看时间差不多了,大家伙儿都起身向楚书记夫妇告辞。
楚念窝在他爷爷怀里,路过一个客人就逗他一下,逗得满院子都是他嘎嘎嘎的大笑声。
林野和莫恕飞他们揪着楚寒不让他溜,还让杨皓把边哲也带上一起出去乐乐。
楚寒开玩笑的说,“这我可做不了主,人家家长还在这里呢。”
边晔脸上一直是一派和颜悦色,“我只管他吃穿,可没说要限制他人身自由。”
楚寒心里一声冷斥,妈的,都玩软禁了,还没限制人身自由。
当杨皓和边哲听说大家要一起去边晔那个朋友的射箭俱乐部玩儿的时候,两人均是心头一紧,这次不会又发生什么‘突发状况’吧?
楚寒别有意味的说,“这次有林野和莫恕飞他们,如果谁不安分,正好让莫恕飞抓两个回去蹲两天局子。”
一群人闹哄哄的出了楚家大院儿,边晔走在最后,路过楚夫人身边时,四下也无人,他笑眯眯的凑过去在女人耳边说了一句话,楚夫人脸上的笑容和血色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禹一直在地狱等你和他团聚呢。”这是他的原话。
夏禹是谁?
这个世上除了边晔,现在已经没人知道夏禹真的名字其实叫边昀。
冤冤相报何时了,可是偏偏有人就是放不下。
人们总说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到头终有报。
可惜,边晔从来不信那一套。
一群人风风火火的驱车到那家射箭俱乐部,进去看见那些象征着冷兵器极致的复合弓,大伙儿感觉体内的血液瞬间沸腾了起来,那冷澈的质地和尖锐的锋芒太他娘的夺人眼球了。
连许久不碰箭的楚寒都有兴趣想去一亲芳泽。
不过他也没着急,抱着楚念在里厅找了个位置坐下,笑呵呵的说,“边先生经常玩儿这个吧,要不今天也让我们这帮猴子开开眼界?”
边晔谦虚道:“别挖苦我了,我也是以前陪朋友出来应酬才认识这家俱乐部老板的,很少玩这东西,年轻的时候还行,现在老了拉不动了,我倒听说你是玩弓的高手,要不给大家露两手?”
楚寒叫苦,“我也很多年不碰那东西了,不行,拉不动啊。”
话音刚落,莫恕飞鄙视他的声音就飘了过来,“你就得瑟吧你,70磅的复合弓拉起来气儿都不带喘的,还在这跟老子装B,赶紧站到靶子那儿去让我射两箭,你这倒霉孩子太糟爷心了。”
此话一出,大伙儿都跟着起哄。
杨皓也在旁边笑呵呵的看着他,“我怎不知道你还会这玩意儿呢?”
莫恕飞又插话道:“杨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指不定他还瞒着你在外面养了小情儿你都不知道。”
杨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有可能。”
楚寒微眯着眼睛磨牙:“莫恕飞,你丫小时候大脑在过期的三鹿里泡过还是咋滴,竟敢公然的挑拨离间,你个千年王八蛋,嫌命长了是吧?”
“有种过来单挑啊,老子这些年一直在苦练,就是想有朝一日一定要血洗前耻。”
于是,这下他的激将法终于起作用了,楚寒把小不点放到杨皓身上,站起身,挑衅道:“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在你的人生扉页上再添一道败笔,那哥就好心成全你吧。”
“哇哦……”周围顿时一片口哨声。
这边是28米的专业馆,压根儿就没几个人。
他们刚来的时候为数不多的那几个人也走了,此时就楚寒他们这一拨人在玩儿。
所以楚寒也没什么好顾忌的,走到60——80磅拉力的木靶位区内,挑了一张崭新的60磅专用复合弓,轻轻一抬眸,对莫恕飞道:“先拿这个练练手?”
莫恕飞不屑的一声轻哼,“切,谁怕谁啊。”
楚寒淡淡的笑了笑,戴好撒放器,调整好站姿,瞄准距离后稳稳的放了一箭,毫无悬念的正中靶心,引得全场一片掌声,莫恕飞也不甘示弱,同样正中靶心。
之后两人换成了70磅的复合弓,楚寒让莫恕飞先来。
莫恕飞也没多推辞,凝神肃目的拉开弓,右手一松,锋利的箭头如闪电一般飞速而过,扎进了刚才那支箭的旁边,与那支箭的距离不超过两毫米。
场内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架势等着楚寒来破他的纪录。
然而当楚寒那支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中劈开他之前用60磅那张弓射过去的箭后,众人笑不出来了,全都一副傻眼的表情。
莫恕飞回过味儿来后,扑过去掐楚寒的脖子,“你这变态,我要杀了你。”
楚寒捶胸顿足的惋惜道:“有人说把狼驯化成狗很困难,把人变成蠢人则十分简单,哥真后悔当初把你调-教得这么蠢,现在想教都教不回来了,唉,真悲哀。”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杨皓把楚念放到地上,小家伙兴高采烈的跑过去扑倒他爸爸怀里,甜腻腻的喊他。
边晔在远处微眯着眼睛,饶有兴味的看着嬉笑的一群人。
在心里猜测楚寒的最大臂力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
其实单从某个角度来说,他还是挺欣赏楚寒的。
有人跟他说楚寒是块很特别的玉,有雨花石的圆滑,羊脂玉的底蕴,还有刀子的锋芒,不管何种处境的背水一战,都能无所畏惧地亮出锋刃,像把妖刀,不按常理出牌,颇有个性。
他钦佩他的一步一个脚印,欣赏他谋而后动和顺势而动的处事方针。
很可惜的是这种人不愿与他为伍。
坐在他旁边的边哲无意间瞟到他舅舅的眼神,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
每次他舅舅想发火或是在想什么坏点子的时候,眼里就是这种奸佞阴狠的神情。
后来林野说要和楚寒比台球,楚寒却笑着说有台球大神在,他那点技术拿不出手。
大都以为他们说的是边晔,起哄闹着要边晔露两手。
谁知边晔却连连摆手道:“让我打打高尔夫还成,台球我只认得颜色连塞规都不清楚。”
众人又把目光扔回楚寒身上,楚寒微笑着用漂亮的下巴指了指杨皓。
“我只负责介绍,至于请不请得动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了。”
大家先是一惊,然后集体洗刷道:“杨皓,深藏不漏啊你。”
于是杨皓就这样被楚寒出卖了,大伙儿非得揪着他去一较高下。
怎料杨皓一上场,硬打了个通关,大半天了,林野他们连球都没摸到。
一个个儿恨得牙痒痒。
自作孽不可活的真谛,今儿他们真是领悟得特别透彻。
楚念也跟着跑过去凑热闹,拿着边哲给他削好的苹果去喂他爸爸,可是人还没到楚寒那里,手里的苹果就被一群坏叔叔你一口我一口啃到只剩苹果核了。
小家伙瞅着手里的苹果核,郁闷的嘟着嘴,心里很疑惑。
叔叔们的嘴巴怎么这么大呢,几下就给啃没了,早知道就不给他们啃了。
楚念那纠结又可爱的表情,逗得一群坏叔叔忍不住又想蹂躏他。
楚寒赶紧把人捞到自己怀里,一个人屁股上踹了一脚。
“一群强盗,竟敢抢我儿子给我的苹果,找踹。”
边哲趴在沙发上,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景难得心情愉悦的跟着笑了起来,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他舅舅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来我今天带你出来,是正确的,你就那么喜欢杨皓?”
边哲吓得心里一抖,小声辩解道:“没有,我只是看着楚念挺好玩的。”
边晔轻飘飘的丢出来一句,“你喜欢小孩?那明天舅舅去领养一个给你玩。”
边哲立马大声拒绝道:“不要!”不要再伤害无辜了。
边晔本来还想说什么来着,恰巧有人打电话给他,他也就没再继续吓边哲了。
边哲战战兢兢的坐在他旁边,刚脸上那点可怜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
男人淡淡回应了几句,无非是‘嗯’‘好’之类的。
挂了电话他就对旁边的助理说,公司临时有事他得先去处理,要提前离开,让助理等会儿去跟楚寒他们解释一下,然后以不容置喙的语气对边哲道:“阿哲,走吧,跟舅舅先去趟公司。”
“舅舅……”边哲的声音带着哭腔,黑汪汪的眼睛里全是哀求。
边晔有些心疼,搂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好了,什么事都没有,你伤还没好。”
舅舅不会对你做什么。
温润清朗的嗓音听起来会给人一种错觉,觉得他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
只有边哲知道,那份虚伪的温柔只是为了掩盖男人刚烈火爆的脾气而已。
这种类似的话,他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回了。
第四十章:风推云聚
边晔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听电话,之前的语气一直很温和,怎料正当边哲窝在沙发角落昏昏欲睡之际,男人突然一声阴沉凌厉的低吼将他吓得跟被挨了一鞭子似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发现边哲正紧张的望着自己,男人不自觉的又软了些语气。
“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你办事的成效,就这样吧。”
见他舅舅面色不虞的挂掉电话朝自己走来,边哲揪着自己衣服的手又使了些力气。
“困了怎么不去里面睡?”边晔挨着自己的外甥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细嫩的脸蛋,掠起一片惊悚的酥痒感,边哲有些畏惧,薄唇抿成细线,乖巧而倔强的沉默着。
“晚上舅舅有个慈善活动要参加,跟我去么?”
男人本想伸手去掰边哲绞着自己衣服的手指,皱了下眉,又变了主意,站起身,弯着腰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温声问:“你的沉默是默认还是拒绝,嗯?”
“舅舅我今天很累。”
边哲在边晔推开办公室那间卧室的门时开了口,用近乎哀求的语气。
男人递给他一个温和无害的微笑,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还这么怕这间卧室?”
他第一次要边哲就是在办公室的这间卧室里,那天是边哲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男人说要送边哲一个很特别的生日礼物,后来他的确也送了一个让边哲终身难忘的生日礼物。
也是从那一天起,边哲对他的信赖和崇敬就在开始一点一点的流失。
这两年来边哲从来都没再踏进这个房间一步,今天再次被男人抱到这张床上,他心里还是惶遽难安,小声哀求道:“舅舅让我回家好不好?”
边晔面不改色的柔声拒绝了他:“慈善晚会的地点就在公司附近,既然你不愿意去,那等舅舅晚上忙完后,咱们再一起回去,刚刚你说你很累,就在这里面躺会儿吧,舅舅陪着你。”
之后边哲心惊胆战的躺在男人怀里,只要他稍微想挪开一点,边晔就会箍得更紧一些。
安静得让人窒息的空气和异常缓慢的时间凌迟着边哲的神经。
他脑中的瞌睡虫早已不见踪影,现在大脑越来越清醒,清醒到连他想装睡都快没法装了。
“阿哲,是从什么时候起,你对我除了畏惧就只剩怨恨了?”
男人磁软的嗓音响彻耳际,边哲浑身一震,不敢接话。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你就一心一意只想离开我?”
“……”一股不祥的预感不受控制的冒出心口,边哲愈发忐忑不安起来。
“好像都是从你知道杨皓是你亲哥哥的事情之后,是吧?”
边哲呼吸一滞,立马否决道:“没有,不关杨哥的事。”
这样欲盖弥彰的辩解让边晔深邃的眸子里蓦地爬上了一丝阴戾,“你就这么护着他?”
“没有,我没有护着他,也没有怨恨你,更没有想过要离开,舅舅你相信我。”
边晔拍拍他的脸,安抚着他略显激动的情绪,轻声问:“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是大舅的忌日,为何你每年都要刻意提醒我?
边晔的手又开始轻轻蹭弄边哲柔软光洁的肌肤,淡淡的开口道:“你大舅从小就心地善良,性子就跟你一样温润淡泊,从来不与人结怨,没想到他却落了一个那么不堪的下场。”
就因为他爱错了一个女人。
“……”
“以前我跟你说你外公是病死的,其实……我骗了你。”
“……”
“他是在看了关于你大舅自杀身亡的新闻后受了打击才会犯心脏病的,管家发现他时尸体都硬了,那张报纸上满满的一页,全是关于你大舅的报道,还配了两张触目惊心的照片。”
“……”边哲很想制止他再说下去,可他最终还是没敢开口。
“据说他的那些债主把他关在那栋危房的顶楼饿了他三天三夜,后来他已经饿到连咬断自己手腕动脉的力气都没有了,所以才选择跳楼的,六楼摔下去,脑浆混着血溅了一地,那些流浪狗把他的尸体啃得到处都是,后来警察找死了都没能给他拼一个全尸。”
房间里空调的温度调得很高,边哲却觉得有种透心透骨的冰冷在吞噬着他的感官。
“他不过就是爱错了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受到那样的惩罚?就因为那个女人是市长夫人?所以她就可以人前当圣女,人后当婊子,还可以来去自如,随时抽身离开不管别人的死活?”
当年边昀要不是因为谢云姗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决心要离开家,然后与他父亲闹得那么僵。
最后害得他和二姐也成了孤儿。
要不是谢云姗他大哥就不会误入歧途,有家归不得,让他母亲含恨而终。
要不是楚幕天心生嫉妒设计陷害,他大哥就不会沾上毒瘾迷上赌博。
他父亲也不会死得那样狼狈。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姓楚的两夫妇的错。
他要让他们为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沉重的代价。
边哲根本不敢看他舅舅此时的眼神,只能一动不动的僵在他怀里。
他好想开口求他舅舅放下心中的怨恨,可是话到喉咙却始终蹦不出来。
边晔也感觉到了他的恐惧,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我答应过你不杀杨皓便不会杀他,但是楚家的人……”一个都不能活。
小时候他没那个能力,中途又被楚寒误打误撞的给溜掉了,等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楚幕天也好好尝尝丧子之痛的滋味,他绝对不会再放弃任何机会。
然而边哲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后突然挣开了他的怀抱,声音里带着歇斯底里的哭腔:“舅舅,你明明知道如果楚寒哥出了事,杨哥也活不了,还说不会伤害杨哥,你根本就是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