奁拍了拍良的头。
“我已经知道你喜欢我了,所以抬起头让我好好帮你擦药,然后我帮你放水好好去洗个澡,快上床睡觉,知不知道?”
“……”
良揉着眼睛起身,抬起眼睛窥伺奁藏在银边镜框下的眼神。
“我一点都不觉得你恶心,而且如此被人喜欢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你在我眼里非常可爱且令人怜惜,或许以后的我不
会再让你感到那么痛苦了,所以你不需要觉得自己肮脏而讨厌自己。因为会被肮脏的你喜欢上的我必定也是肮脏的……
你讨厌肮脏的我吗?讨厌吗?”
“……喜欢……”
下一句好喜欢已经消失在口里了。
奁的唇好温柔,好甜蜜。这一切就好像在梦境中发生的事情一样令良不敢相信。
……他的吻。
“你吻了我……”
轻轻在口中低吟,良从脸颊一直延伸衬衫底下的最深层皮肤都火红地烧了起来。
“所以你听不听我的话?”
“…听…”
“好,明天你就把东西整理一下搬到我房间来。”
“嗄嗄……?”
皱起眉头,没来由的不安让良轻轻摇头。
“但是…中途换房间……”
“三楼很好哦,伦伦绝对不会上来。”
奁轻笑着窥探良的反应。
“你不愿意吗?怕对我幻灭?”
“不是……你又不是一个人住。”
“反正饭干和加贺泽都是一个人住,把我室友赶过去就行了。”
“但是…不能因为我……”
“我不能再让你与结城住在一起。”
奁不悦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良看着奁的态度又不安地低下头。
“…他……”
“对你来说他毕竟还是朋友…。算了,这件事等明天再说。……你们的个性根本和不来,而且只有四肢发达脑袋空空的
人才会用暴力解决问题,你跟他怎么都不像是用体格来决胜负的人。”
“…你没有对我幻灭吗?”
“嗄?”
“…我其实是一个…郁卒的家伙……”
“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
听着奁噗嗤一笑的开朗声音,良也不表意见了。
“明白了就把手伸出来。”
看着自己渐渐被绷带包缚的手叠上奁那细致雕刻的手,良的视线又逐渐模糊。
眼泪一滴滴地落在奁的手心上,这次他没有再说什么了。
6 恋爱关系
一拉开发出叽嘎叽嘎惨叫的拉门,一股油彩味扑鼻而来。
“呀呵……”
和在十月正式成为美术社新社长的饭干一起进入美术室的新副社长良,摇曳着一头茶色的明亮发色笑着向室内的人招手
。
“怎么样了?”
专心在各自作业上的社员纷纷转过头来询问。
“有没有提高?”
“当然有。”
良得意洋洋地对他们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哦哦……!”
无视于社员兴奋地拍手叫好,饭干带着复杂的表情挑了一张桌子坐下。
“社长你怎么了?”
停止拍手,岸本首先发问。
“学校同意我们可以提高百分之三十的社费不是值得庆祝吗?”
“不过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
始终无精打采的饭干这时才叹了一口气。
“他们说下一期发表的作品一定要得奖才行。”
“嗄嗄嗄……!”
听到社员异口同声发出的惊呼,饭干只有无奈地摇摇头。但是在一旁观看的良却满脸自信的微笑。
“虽然他们提出的条件很苛刻,但大家不要忘了,本社还有去年才十七岁就入选日展铜奖的新田奁大师啊!”
大家皆对发出白鸟丽子般笑声的良投以疑惑的眼光。
“但是这位大师今年有打算出赛吗?”
“当然有啦,这可是美术社唯一的机会耶。”
“那位忙碌的大师能配合比赛的时间吗?”
看到连饭干都投以怀疑的眼光,良严肃地抱着双臂。
“虽然奁学长是我们最大的依靠,但各位也很有希望啊。”
“嗄嗄?”
众人眼里的疑问更深了,不禁纷纷抱住手臂陷入沉思中。
“除了参展之外还要得奖哩。实在太困难了……”
“事到如今也只有尽力去做了,对不对?大家加油吧。”
“好吧!反正是你提出的提案就由你来作吧。”
“嗄?”
站在门口的良听到饭干的宣言不禁冷汗直流。
“请问一下您对我有什么期待呢?社长。”
“水彩画也无所谓,你得提出一件作品。”
“唔……”
即使是精神百倍的少年在这种时候也变得愁容满面。
因为良对美术真的连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入社的动机原本就不单纯,之后对于社团的活动也是兴趣缺缺。
“总而言之,大家快努力创作吧。虽然还没有正式决定要提高社费,不过总比只抱着期待的戏剧社要好多了。”
“这么说戏剧社今年的预算也吃紧罗?”
“不只是吃紧而已……”
对于岸本的问题,饭干的视线一下子变得虚无飘渺。
“他们的西部长明年要不扮女装的话可能就有危险了。”
……想扮女装的人都挺强壮的……
岸本边充着冷汗边自言自语。
“……我真想不透怎么会有人想穿女装……”
“良,有没有人来找你扮啊?”
“找我的人可没有小东多哦。”
嘻、嘻,良发出奇怪的笑声准备着咖啡。
“你说的小东是指传统桌球社的东山吗?”
“是啊,他可厉害着呢。一开学的时候桌子旁边就围满了学长。对不对啊,岸本?”
“西学长常常到我们的房间来哩。”
全员揶揄地看着脸色越来越不耐烦的岸本。
“是不是因为爱巢被破坏所以不甘心啊?”
“我可不允许任何不道德的事!”
岸本无心的一句话却让良突然心跳加快,但是没被任何人发现。
“小东的确很可爱,但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老是有人想叫他穿上女装。”
“听说是加贺泽不肯放人吧。东山不但长得可爱又聪明连乡音听起来都分外亲切。”
校内美少年的话题一下子在美术社里热烈讨论了起来。
看到跟着众人一起谈笑的良,饭干和岸本偷偷松了一口气。
良和结城的问题被当作宿舍里每年必然发生的无法互相适应的冲突而解决了。
结城住回原来的房间,而良则搬到南栋与奁同住是大家默许的事实。
不管对结城的处置公不公平,至少大家都不想看到良继续痛苦下去。
经过了这件一开学就发生的事件,现在的学校是风平浪静的。
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坐在北栋灰暗窗口的书桌前,结城一个正在自言自语着。
内容除了功课之外,还有不能称之为朋友的朋友的事。
他对在班上发生的事情发表一些客观性的感想,不过他经常都是以“他们都是笨蛋”这个结论来作结束。而自己絮叨半
天的目的只要顺利引导出这个结论而已。
有时突然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他就会在黑黑脏脏、用铅笔胡乱涂鸦的笔记本上不停地捶桌大笑。
他还会说话。
向着已经不在这间房里的那个有温和笑容个性明朗的室友说话……。
究竟有谁能够像自己一样如此明白这个优等生的内心深处而原谅他的罪恶,进而深爱着他呢?
没有人。根本没有这种人存在。
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了解他室友的真心,更别说爱他、原谅他了。
“早点回来吧……”
他像亲人般呼唤着,用脸颊去磨擦笔记本,黑色的芯粉纷纷掉落。
九月举行的实力测验,他终于被摒弃在排名之外了。
但是看到他的室友又回归到第一名的位置,他释怀了。
“……都是我的功劳啊,所以第一名应该是我。”
他微笑地想起母亲在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在暑假的每一天不时用尖锐的声音提醒他要用功。倘而听到他在实力测验得到
第一名的时候整个声音都变柔和了,回到原来温柔的母亲模样。
他才是第一名,不是我。
应该把实话告诉她才对。
“……算了……”
如果能让她高兴的话,撒点谎又有何妨呢。
而且这也不算谎话,因为都是我的功劳,说是实话也不为过。
要不然他又怎能回到首位上呢?
“……为了你,我在最后一天休息了……”
他已经忘了后天有再补考一次的事。
“恭喜你考了第一名……我不气你打了我,所以你快回来吧……或者你还在为那张照片的事生气?应该不会吧……因为
你是那么温柔……非常的温柔……”
从桌缘一角垂下去的手在摸索些什么,他拿出一台包着护套的黑色随身听,轻柔地爱抚着表面。
“……你不回来吗?喂,你不回来吗……你不回来吗……?”
他边念着“国木田”边把耳机戴上。
塞入充满耳垢的耳管深处所引起的一阵酥痒感让他吃吃地笑了起来。
压下表面的触键,一个混着杂音而令人怀念的温暖声音响了起来。
他又低语了一句,
“……国木田……”
看着等自己出来后打算进入浴室的奁,良清楚深深吐了一口气。
自己的话是不是太多了?从吃完晚饭开始良就一直不停诉说着社团里的事。
虽然进入了十月还有点热,良走到窗前让风吹干自己刚洗过的头发。不过入夜后的风吹起来还是有点冷。
“哈啾!”
良打了个大喷嚏把窗子关上,没办法只好用毛巾擦干。这个方法虽然麻烦倒是不用花多少时间。
看着自己的掉发,良边偷偷祈祷将来可别秃头边把女用的定型液抹在头上。
良并不排斥使用女性洗发用品。因为如果用到不好的男性洗发精说不定会把发质洗坏。而且良从小就习惯跟姊姊们共用
洗发用品。
良的发质属于油性而且又细又容易变形。只要睡上一晚发型就会改变。况且进入夏天后良就没剪过的头发,实在也不好
整理。
上次跟着青叶台的学姊们提过这件事,结果他们就推荐良用这种定型液。
“好香的味道。”
把头发弄干后发着呆的良没注意奁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
“你洗澡好快哦。”
良从毛巾里把脸抬起来,凝视着最近好不容易才看习惯的自己最爱的男人没戴眼镜的出浴模样。
“你有洗头吗?”
“有啊。”
“但是好像不太湿。”
“我刚才在里面用吹风机吹了一下。”
自然成型的奁的头发带着乌黑的光泽。虽然没有滴水但也没有全干。
没有戴眼镜的他看起来比平常更成熟、更有男人味。
“真不公平,为什么一年级禁止使用吹风机,而二三年级却偷偷解禁呢?”
“想用的人就用啊。”
奁伸出手指弹了弹良额前的发丝。
“你也可以用。”
“反正就算可以用我也不想用。”
良避开了奁的手指,用幽怨的眼光凝视着他。
“我可不想让头发再变红下去。”
“你又不是女孩子。”
弯腰坐在椅子上,奁戴起眼镜嘲弄似地说着。
良不悦地移开目光咬紧下唇。
其实良也不是不喜欢自己茶色的头发和细柔的发质。
因为习惯了的关系,良也不觉得特别注重头发的保养和挑选洗发精是一种女态的表现。
“别为了这一点小事闹脾气。”
对于良把头转到一边的这个动作,奁显得不是特别在意地说着。把明天要用的课本准备好了之后奁就打开看了一半的小
说继续看着。
“……”
良起先还沉默地擦拭着自己的头发,后来还是耐不住寂静而抬起头来。
奁把手肘撑在桌上,状极无聊地看着书。
这本由饭干极力推荐的小说是描述一个精神异常者陶醉在变态的杀人世界里的B级恐怖故事。但是对奁来说是无聊到看
了会想睡觉的故事。
倦于简单明快却毫无新意的内容,奁发觉了黏在自己颊上的目光。
啊啊,他又在看了。奁知道自己嘴角已经绽开了一抹微笑。
对于良这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要求,只是凝视的笨拙表现,奁感到好笑。
原本以为同室之后他会有比较强烈的爱情表现,但是与奁的想像刚好相反,良绝不会主动去靠近奁。
而且因为奁睡在下铺的这个事实,让这个可爱的学弟几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所以连黑眼圈都出现了,但这样更让奁觉
得可爱。
“光看就满足了吗?”
“?”
眼睛盯着书本的奁不经意地问出这一句话,良惊得桌椅都微微颤动起来。
“你还没有那种情绪吗?”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
良满脸通红地瞪视着奁。
“什什什……么情绪……你……你真是!”
“说的也是,我还没问过你呢。”
把椅子转过来,奁把书一丢用手撑着下巴歪着头。
“你把自己想像成哪一边?”
“嗄?”
思绪紊乱的良无法理解奁话中的含义。
“哪……哪边是指哪个哪边?”
“同性做爱不是分男生女生吗?还是一号零号?”
“别别……别别……别说了……!”
把双手往前一推,良含着泪水拼命摇头。
“别说了!求你不要再说这种事了啦!”
“你怎么说话越来越娘娘腔了?”
“我没有娘娘腔!”
“唔喔!”
看到良愤怒的表情,奁这次先打退堂鼓。
“你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那种禁止开黄色玩笑的大小姐。还是你认为我不是你想像中的样子所以幻灭了?”
“不是……!”
良泪水盈眶地凝视着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