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报告!对方开枪了,周围人很多,我们不敢贸然开枪!”有人汇报道。左玉禾突然道:“把对讲机声音关掉!用耳机!别被房间外面的人察觉了!”
我知道他为何动怒,我们如今根本不敢贸然行动,我眼睛看不到,很有可能会拖后腿。而外面还有平民,一旦起冲突,还会伤到那些无辜的人。
“老大,他们冲进来了,在一楼。”有人对左玉禾汇报道,“他们劫持了急救室的人……一楼被控制了。”
我不由抓紧了被子,觉得有些心慌。许岩的电话响起来,说是方沈玉珍女士派来的人已经到了楼下。
“我们的人也到楼下了,冲不进来!”有人对左玉禾说。
“警察来了没?”左玉禾问
“来了,已经在楼下了。”
“好,让警察去解决,我们的人先混到平民里面,静观其变!”左玉禾说。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外面的警察开始喊话,我似乎听到了直升飞机的轰鸣声,还有继而连三抵达的警车的警笛声。
“别着急,不会有事的。”向瑾瑜低声安慰我。我点点头,没说话。我也只能这样,不成为他们的累赘已是万幸。
不知道外面谈判了些什么,不久之后我听到许岩手下接到报告,方逸民的人有几个已经投降,但是却被方逸民射杀。
“他们冲到四楼了!和警察发生了冲突!”手下汇报道。听到这个消息,我心中又是一紧,方逸民这样不济后果地向上推进,根本就是针对我来的,看样子要把我置之死地才甘心。
“警察从楼背后开始行动了!”又有人汇报。不久之后我们这间房间被从外面敲开,有人轻声说:“警察,快跟我们一起撤离。”
这时候突然传出一阵音乐声,大家都被吓了一跳。我这才想起那时我的电话,被许岩揣在了身上。我朝声音的方向伸出了手,许岩说:“是方逸民。”
我呼了口气,接通了电话,按下了免提键。那边方逸民冷冷地说:“四弟,向来可好?”
“谢谢关心。”我淡淡地说。
“说罢,你在几楼,哪个房间?”他问我,“你最好乖乖说出来,不然我每上一层楼,抓住的人全部杀掉!”
“疯子!”我震惊地道,“你疯了吗?杀无辜的人做什么?!”
“反正我也没打算活着出去。你和老太太把我逼到这种境地,我还有活路?你就自求多福吧,以后每年清明你可得多烧些纸钱,免得那些孤魂野鬼找你索命。”说罢,他身边有人惨呼:“不!不要杀我!求求你!啊……”
“听到了吗?!”方逸民疯狂地说,“听到这声惨叫了吗?还想不想听?”
“方逸民,你想怎样?!”我问他道。警察在旁边轻声说:“稳住他!稳住他!”我强压住怒火,又平心静气地问:“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我想你死了给我陪葬,还能怎样?”方逸民冷笑道。
“我们谈谈条件如何?”
“条件?有什么条件可谈?”
“你没有去找方逸男,而是来找我,这是不是说明你还没找到她的下落?”我尽量平静地说。
“那又如何?”
“你放掉那些人,我告诉你方逸男在哪里。”
“我凭什么信你?”
“这由不得你!”我冷道,“你如果说要害那些无辜的人,我保证你一辈子都别想看到她,还有你的儿子!”
那边停了一下,才又说:“儿子?”
“是的,二姐怀的是个男孩。”我放轻声音说,“母子两人都挺好,孩子发育得还不错。是个男孩。”
那边半天没说话,好久,才继续说:“如果是假的,四弟,你小心些。”
“当然,你看到了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实话。”我说。
“好,既然这样,我就信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你知道,我要针对的人是谁。你打算怎么平息我的怒火呢?”
“一切好说,你先放过那些无辜的人。留在那一层楼,我这就打电话让人把二姐接过来。”
“好,但是我放掉那些人,我手上就没人质了,你是不是考虑一下过来做我的人质?”他笑道。
“我去给你当人质。”左玉禾抢过了我手里的电话,我看不见,只能干瞪眼。
“你?”方逸民冷笑。
“对,我。我现在已经执掌义安了,至少比你四弟管用。我在你手里,你说不定还能得到义安的帮助,能逃出去也不一定。”左玉禾循循善诱。
“我来了就没打算出去!”
“那你让方逸男来跟你见面,是想她来送死?”左玉禾冷道,“她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
那边没吭声,不一会儿方逸民才恶狠狠地说:“好!你叫方逸辰马上把逸男给我带来!一个小时之后她必须到我身边!否则超过十分钟,我就杀一个人!”
“咔嚓!”电话被挂断了。
谈话终止,我们所有人在警察的保护下有条不紊地从逃生绳上滑到地面。我眼睛不方便,所以耗费了不少时间,等到落到地面,脚一软,差点跌倒。
“小心,逸辰,你没事吧?”向瑾瑜一把扶住我,把我弄到一旁坐下。无辜的伤者已经被救护车救走,后续寻找到的被困者也都陆续离开,不过因为我牵扯到这件事里,所以还得继续在原地等待。
不一会儿,带着方逸男的车子驶进了院子里。我让许岩打了个电话过去,方逸民说,要么让我,要么让左玉禾带着方逸男进去。
“玉禾!”我站起来胡乱拉了一把,逮住了他的袖子,慌乱地看向他,可是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心里沮丧无比。
“没事。他要的不过是带着方逸男走。不会有事的。”他安慰我。许岩和向瑾瑜也来拉我,劝我不要冲动。我的身体无端地发愣,抖个不停。
我看不见,光听周围的声音之觉得慌乱无比。不想去听,也不想去想,可是又由不得我不去想。电话又响起来,我接过来一听,方逸民的声音美滋滋的:“四弟,你还真守信。”
“客气。”我攥紧拳头命令自己一定要冷静。
“只可惜你是个胆小鬼。”他嘲笑道,“还是个瞎子。”
“二姐已经给你了,人质也有了,你还要什么?”我问他。
“一辆直升飞机,还要五百万美金,现金。”方逸民说。
我看不见,所以警察只能凑到我耳边用微小的声音告诉我该怎么说。我点点头,对电话那边说:“现在交通管制,直升飞机不可能给你,能不能考虑陆上交通工具?”
“你耍我?”他冷笑,“陆上交通工具,警察很快就能从海陆空抓到我!”
“你不是还有人质吗?”
“看样子你挺舍得左玉禾,也不怕他被我一枪打死。”方逸民笑着,似乎踹了左玉禾一脚。我听到他闷哼了一声。
“大哥,别这样,有话好好说。”我尽量让声音平静。
“你还把我当大哥啊?”他哂笑道,“不是你,我能走到这一步吗?”
“那是因为你一开始就错了,贩卖毒品,弑父杀弟,如果早点收手,也不会这样。”
“说得好,头头是道。”他笑道,“不过已经没有意义了。我提的条件,你和警察好好考虑。五百万美金对你来说不算大数目,如果凑不齐,可以找义安。我想你们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左玉禾死在我枪口吧!”
“好,你给我时间。我去想办法。”我说,“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钱倒是好准备,只是交通工具警方坚决不同意提供直升飞机,毕竟在陆地上进行抓捕会比较方便一些。僵持了大概有两个小时,方逸民终于同意我们的意见。警方开始部署,准备等方逸民露面的时候伺机对他进行狙击。
车子停在了楼下,方逸民提出要验钱,并且不同意警察送钱过去。许岩自告奋勇,但是方逸民拒绝了——许岩是搏击高手,方逸民的担心是不无道理的。
方逸民又开始针对我,让我送钱。可是我眼睛看不到,不仅许岩反对,警察也不同意,最终确定下来的人选是向瑾瑜。
我感到无端的紧张害怕,就像送走左玉禾时那样抓住了向瑾瑜的袖子。瑾瑜在我额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提着钱袋过去了。我身上冷得厉害,手脚发软,若不是许岩在旁边搀扶我,我恐怕就要瘫坐在地上。我觉得我亏欠左玉禾和向瑾瑜二人的,恐怕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就在我失神的时候,我听到旁边警队指挥官在对着对讲机指挥,声音不太大,但是我勉强听到:“注意,注意,嫌疑犯马上就要到门口,各方位狙击手注意,抓住最佳时机……”
我不安地站起来。
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听到“砰”的一声狙击步枪射击声,然后是“哒哒哒”的扫射声,许岩一下子把我扑倒在了地上,然后警察开始大喊:“嫌犯开枪了!有人受伤了!快!快!快制服嫌犯!”
我脑子里面是空白的,我不知道该干什么。谁受伤了?我大哥呢?他死了?还是受伤了?二姐呢?她有没有事?瑾瑜呢?瑾瑜去送钱,刚才的扫射有没有打到他?玉禾,玉禾会不会受伤?
我发了疯一般地爬起来挥舞着双手朝前探,我想知道他们到底如何,我恨我看不到。许岩过来一把搂住我,在我耳边不断地说,逸辰,逸辰别慌!
可是救护车上待命的医生和护士在说:“快,人质受伤了,快,担架!”
我慌乱地,跌跌撞撞地朝前跑,被人撞倒,然后爬起来,我听到医生在喊救援,于是顺着那声音朝前摸索。许岩拗不过我,半扶半抱着我保护我不会再次跌倒。我终于到了医生救援的地点。我朝前摸,摸到一片粘稠的血。我颤声问许岩:“许岩,谁……谁受伤了……”
“不会有事的,逸辰,你别担心。”许岩说。
我固执地摸着,摸到伤者的脸,那是一张刀刻一般刚毅的脸,那是我多年前深爱之人的脸。我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玉禾……玉禾……”
“没……事……”他虚弱地抽气,“只是……擦……伤……”
“快抬走!”医生把我推开指挥抬走。我东倒西歪地闯到前面去,摸到了向瑾瑜那只肥猪手。那只手一直喜欢在我身上揩油,或者做美味的饭菜给我吃。我摸索着,摸到他满脸鲜血的脸。我的心失去控制地抽搐起来,我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逸辰,没事的,不会有事的……”许岩抱着我,可是我为什么感觉不到一点温度?为什么……其实本来应该被击中的人是我,不是吗?他们为什么都要护着我?为什么……
第四十六章(大结局)
左玉禾中枪的地方时腹部,所幸子弹从侧面打过来,并没有伤到重要的脏器,做了手术把子弹取出来,养好伤口就好了。可是向瑾瑜却比较麻烦,他肩部中枪,倒下的时候头磕到了台阶上,造成了昏迷,大夫说幸亏治疗及时,脑中的淤血都被疏导出来,不过有可能会造成某些影响。而且他一直昏迷了一个礼拜都没有醒过来。
这一个礼拜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我是深受头部淤血的折磨,最终做完手术还留下后遗症,视力受到了影响。我不知道大夫所说的“会造成某些影响”到底是什么样的。为此我吃不下,睡不着,心里乱成了麻。
不过还有更让我烦心的事情。方逸民在医院劫持人质的事情被媒体曝光,方家的丑闻大白于天下,导致盛合股票大跌,一路跌停,惨绿一片。由于丑闻的曝光,盛合资金链断裂,部分签约合同被单方面终止。月底,盛合申请破产保护。
曾经风光无限的盛合帝国在轰然间倒塌,公司大批员工离职,社团一些能力强的成员乘机自谋出路,有大部分投奔了义安。而方家,老大方逸民身中六枪,被警察逮捕,在鬼门关闯了一圈终于捡回一条命,但是面临多项指控,可能被判处死刑。二姐方逸男因为这件事情的刺激导致流产,一个刚成型的婴儿胎死腹中,她本人却依旧整天乐呵呵的,什么都不知道。三哥方逸年依旧处于昏迷之中,不过医生表示情况乐观,坚持治疗的话或许过个一年半载就会醒来。在其他剩下的方家成员里,逸思和逸舟做不了主,我这个半瞎的人只能主持大局。
我经常沉默寡言地坐在桌前听秘书读文件,然后开会、处理事务。眼睛看不见,所以配了两个专门给我读文件的秘书,但是事情很多,我眼睛不方便也导致办事效率低下,经常需要熬夜。
武小姐和方沈玉珍女士时常来劝我,可是我停不下来。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拖累,我只想不停地工作,完成各项任务,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左玉禾和向瑾瑜两人就是因为被我拖累才受了伤,如果不是我的眼睛……
我不想再去想这些,一旦想到这里我就会强迫自己停下来,继续专注于文件和工作。但是无论我怎么努力,盛合帝国还是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分崩离析。盛合涉及黑帮事务,财务方面本来就有漏洞,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更是雪上加霜,加上义安荣叔早就等着蚕食盛合,因此这次事件一来,加上左玉禾又受伤住院,所以在荣叔指挥下的一系列针对盛合的报复行动如暴风骤雨一般朝我们砸下来,在没有资金支持的情况下,我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我想,盛合已经走到末路了。物竞天择,它根本就没有任何竞争优势,完全依仗老爷子的人脉已经往日风光才维持之前的局面,如今墙倒众人推,怪不得别人,只能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都是盛合内部有问题,是方家自取灭亡。没有支撑到一个月,盛合正式宣布破产。
不过好在武小姐和方沈玉珍女士有自己的产业。武小姐的几家夜总会风生水起,方沈玉珍女士投资的房地产也做得不错,方沈玉珍女士不希望方家分家,所以主动把自己的棺材本都交到我手中,希望通过我的运作让方家重振旗鼓,往日风光谈不上,但至少能保证方家人衣食无忧。
这是我的责任,我不能推脱。所以我马不停蹄地连轴转,重组所有资产,成立了一家中型企业,主营房地产和娱乐业,这个公司完全比不上盛合的规模,但是好歹也是我们重新开始的希望。公司刚刚起步,由我牵头。逸思和逸舟两个已经成年,我把他们抓来给我打工,顺便学习公司管理方面的知识,免得有朝一日我倒下,方家后辈里头没人能撑起这家业。
日子过得充实而忙碌。我每天工作到凌晨三点,睡四个小时,早上八点继续上班。中午去医院看望玉禾和瑾瑜,瑾瑜依旧昏迷,我便偶尔陪玉禾吃饭,下午继续回公司工作。没人劝我,因为他们都劝不住。我只有在这样的忙碌中才会忘记之前那些枪声和血腥,不然我觉得我肯定会颓废得疯掉。
有一次我去医院看望瑾瑜的时候不小心遇到了瑾瑜的妈妈,向太太不由分说一耳光抽到我脸上,然后极其冷淡地说我是害人精。我无话可说,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知道我对不起瑾瑜,害得他父母也跟着受到了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