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哥!”林小帆吃惊地回头,大叫一声挣脱了林东海的怀抱扑了过去,扶起董勇抱在怀里“勇哥你怎么样,骨头摔断
没有……”
“没事,哥没事……”董勇摸着他的脑袋把他护到身后,有些恐惧地看着林东海和他身后走进来的随从“你们是谁?想
干什么?”
然而林东海没有回答他,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手臂后的林小帆,难以置信地听他在自己面前叫别人“哥”。
“小帆,你认识他们吗?”董勇刚才确实听到对方喊林小帆的名字了。
“啊……”林小帆知道什么也瞒不过了,他别开脸,硬邦邦地说“他是名震武林的林家堡堡主,林大侠。”
“帆儿……”乍听这可笑的称呼,林东海心头像是被鞭子猛抽了一下。
“勇哥,我们惹不起他。今晚上张大爷那挤一挤,把这里让给他们睡吧……”林小帆扶着董勇站起来,朝门口走去。然
而,林东海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帆儿,你不认哥哥了?”
“呵……林堡主说笑呢,我哪配跟你称兄道弟呀。”林小帆苦笑地扯了扯嘴角。.
林东海听了这话,身子猛地摇晃了一下,抓住他胳膊的大手,慢慢地松开了。眼睁睁看着林小帆扶着董勇,慢慢地朝半
山腰走去。
“要查查那个男人的底细吗?”冷冬寒看着林东海微微颤抖的肩头“要是觉得他碍事,我今晚就可以解决他。”
“不用了。让大家都进来,今夜在此落脚。”
“真能忍啊。自己的亲弟弟跟别的男人睡在一个被窝里了,你还能如此沉着。”
“上床睡觉!”
回头再说林小帆和董勇,相互扶着到看原子的张大爷那住了下来,两个人挤在一张狭窄的木板床上。本应该是炽热的气
氛,却在这个入冬的夜里清冷了下来。
董勇侧着身,看着旁边逼近眼睛的林小帆。他知道林小帆有事情瞒着他,依照刚才的情形看,他和突然出现的那个人一
定有什么特别的关系。这种怪异沉默的气氛,让他觉得不安。
“小帆,你睡了吗?小帆……”
“嗯……唔……”林小帆哼哼两声,仿佛睡梦中初醒来般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勇哥……还不睡呢?”
“小帆,我忘了问你,你以前,有没有跟别人拜过兄弟?”
“没有啊。我就跟你一个人好过……”林小帆在被窝里摸着自己被那只缠着绷带的手,那只手是个教训,提醒着他不能
把自己过去的事情说出来。否则,他就会像失去林东海一样失去董勇。连亲兄弟都介意他的过去,更何况是毫无血缘关
系的董勇呢。所以,他不能说实话,说了就会像这只右手一样,即使没有偷东西,也会被冤枉,最后被打断!
董勇看着他飘忽的眼神,心里更沉闷了。林小帆越是假装,他越觉得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在威胁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威胁着他即将得到的幸福。
“小帆,明天你就跟我回家好不好?我想早一点,带你见见我的家人……”
“勇哥……”林东海来了,他要是知道了会怎么说怎么做呢。草,想他干什么。他林小帆早就不是林家的人了,他要当
董家的儿子,谁管的着“好,我们明天就回去。”
“真的……太好了。”董勇抱住他,生怕他跑了一样用被子包紧了,互相捂着睡去。
林小帆和董勇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想要加快了办亲事的步伐,然而他们心里似乎都有那么点意识到,这种努力不再像从前
那样是为了单纯地在一起,而是在很大程度上,为了避免夜长梦多。
第二天,他们就穿戴整齐下了山,到董家大院去见了董老爷子。事情还算顺利,就如董勇所说,当地的风俗并不反对他
们两个在一起,只是董家老爷子希望作坊能够后继有人。林小帆匆忙地答应让董勇日后找人留种的条件,这就让事情迅
速地定了下来。
依照当地的习俗,结拜“兄弟”就跟结婚一样,由兄长负责操办喜事。事情一定,董勇就迫不及待地准备了起来。林小
帆独自回到作坊,有些魂不守舍地呆了一会儿,又想起他的肥皂来。
他依稀记起那天跟雷震天谈话,无意中触及的“干净”概念。他先前做的肥皂容易变质,大概是因为草木灰本身就不太
干净的缘故。如果他有绝对干净的纯碱,那也许他就能做成了。
这样想着,他翻出前些天三榨的橄榄油,又到灶上找了些发馒头用的小苏打,洗干净手,放在新木板上,像和面一样揉
和起来,直揉到手心滑腻,自己觉得均匀了。这才停下喘口气。可当他将小苏打做的团子放进水里试验时,团子竟然迅
速地在水中溶解开来,溶解得一点不剩。
“唉……”水是很像肥皂水,可哪有肥皂是一泡水就融化了的?还是不行啊……
林小帆搅着盆里的水苦想着改进的办法。照目前盆里的水来看,油加碱的组合是没错的,关键是怎样的搭配,才能让做
出来的东西凝固并且耐用。怪只怪自己辍学早,化学课没上过几节。要是当年能坚持读下去,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茫
然。
正想着,一只温暖的大手伸进水盆,包住了他冰凉的手指。
“大冷天的,洗什么呢?”
“啊……”林小帆猛一回头,就对上了林东海那满是心疼的双眼“你来干什么?”
“哥有话要和你说……”林东海用布擦干他的手,握在掌中捂着。
“别一口一个哥的,我可攀不起你这高枝。”林小帆一把抽出手来。
“帆儿,”林东海有些尴尬地缩回手“哥那天在林家堡没让你回家,是有苦衷的。”
“哼,你当然有苦衷了,我让你丢脸了嘛。你怎么好意思有我这么个弟弟!”
“帆儿,不是这样的。林家堡出了内奸,一时还不知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哥怕有人趁这个时候对付你,对你下毒手,所
以才对外谎称,你不是林家后人。你走了之后,哥找过你,哥真的派人找过你……”
“那又怎么样,就算找到了你又能怎么样?你能再带我认祖归宗,把本该属于我的林家堡给我一半吗?”
“我能!”林东海低吼一声抓住他的肩膀,睁大的眼睛直直地逼视着他“帆儿,我告诉你,我能。正道的人马已经就位
,明日北风一停,就前后夹攻,打上山去。到时候我会提着雷震天的人头,带着你回去认祖归宗。我会当让全天下的人
都知道,你林小帆是我的亲弟弟!”
“那然后呢!”林小帆不甘示弱地嘶吼着“我是你弟弟又怎样!你能守着我过一辈子,能堂堂正正的爱我,能当着天下
英雄的面承认你跟我睡过吗!”
“我……”林东海一时语塞。林小帆看见他这反应,心中的悲伤再一次蔓延开来,他眯起眼,泪水像决堤一般涌了出来
。就在这时,大门哐当一声打了开来,董勇一脸痴痴傻傻的表情站在门口,摇着头看着泪眼朦胧的林小帆。
“小帆,你们果然……相好过的……”董勇用力地一甩头,转身跑走。
“勇哥!”林小帆见状,脑中“轰”地一声,想也没想拔腿就追,却被林东海一把拦下死死抱住“你放手!放手!走开
——”
“不准去!他是个男人,哥不准你和他成亲!”林东海强硬地搂着他大吼。
“你知道了”林小帆猛地刹住,转过身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都知道了?你昨天才来你是怎么知道的!你都做了什么
!”
“在这巴掌大的镇子上,想打听一些事情并不难。我只是想查一查跟在我弟弟身边的,是个什么人。”林东海拉着他“
帆儿,他能给你什么……”
“我来告诉你他能给我什么。他能给我一辈子。”林小帆一把推开他,冲出了门槛。
“帆儿!”林东海在门槛前喊出他“你就为了跟这个男人成亲,不要家,不要哥哥……”
“林东海……”林小帆撕扯几下拆开右手上的绷带,缓缓举起到身侧,回头看着他“我手断了你知道吗?我这只手废了
你知道吗?兄弟如手足,手足也是可以打断的!”
说完林小帆头也不回,追远了去。他沿着山路一直追下来,追到董家大院门口,却见董勇关紧了大门,敲也不开。
“勇哥,勇哥你听我解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不是我哥!我跟他早就一刀两断了——”
林小帆不知疼痛地用双手捶着门板,脚也用上,挣扎到筋疲力尽才停住,万念俱灰地靠着门板坐下来。董家的雇工出来
赶了他两次,他也没走。
终于,在天黑的时候,董老爷子带着几个家丁打开了那扇门,神情难过地看着满脸泪水,趴睡在门槛上的林小帆。
“老爷子……”林小帆听见动静,抬起头来匆匆忙忙地抹着脸上的泪水“我和勇哥有些误会,你让我见他一面,听我跟
他解释……”
“金小帆,我们家勇儿没见过什么世面,容易轻信别人。可他心不坏,他对你不赖呀。你怎么忍心骗他呢?”
“我……你都知道了?我不是故意要骗他……我对他也是真心的……”
董老爷子摇摇头:
“我们董家在玉泉之乡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我希望我儿子能找个厚道人过日子。当初他跟我说你会算账,会写字,脑子
好用,我才同意他跟你结拜兄弟,我是想让他找个打理家业的帮手。可是没想到啊”董老爷子用拐杖笃着地“你居然骗
他!”
“我……我没有啊……我对他是真心的……”
“你还敢说!这几天来到的那些外乡人都是知道你底细的吧,我今天才听说了,你以前是个贼,还是个江湖骗子!差一
点就骗了北方林家堡的家产!现在你又看上了我们董家的油作坊,要来骗我家勇儿了!”
“我没有——”
“你走吧。我不会再同意勇儿跟你做兄弟了!”
“老爷子!我是当过贼,可我不是骗子!你让勇哥出来,我跟你们把话说清楚!我没骗他!我是真心的!”林小帆跳了
起来,就想往里走。董老爷子气得全身发抖,怒喝着让家丁拦住他。
“勇哥!勇哥你出来——你听我解释——我没骗你——我不是骗子——”林小帆推着家丁往里冲。
“打出去!”
“别拦我——”林小帆抡起手臂挥开面前的阻挡,无意中推中了董老爷子,险些将他推倒在地。董老爷子气急败坏,推
开左右的搀扶,举起拐杖夯了下来。林小帆本能地举起右手一挡,那拐杖结结实实落在他刚刚愈合的断骨处。
只听一声惨叫,林小帆捂着手滚倒在地上。周围家丁再要动手,就听门外大吼一声“住手”,一股强大的气劲迎面袭来
,震散众人。林东海闪身进门,一把抱起林小帆。
然而,就在下一刹那。一声清脆的巴掌拍在了他的脸上。他有些愕然地看着怀里,那双充满了愤怒与仇恨的双眼。
“帆儿……”
“你不是我哥。你害我!”林小帆狠狠咬了一口咬在他肩头迫使他松开手来,绝望嚎叫着跑出了董家的大门,朝黑暗中
跑了去。
第二十八章:无解的答案
“帆儿,不是哥哥。真的不是哥做的……”昏暗狭窄的客栈房间内,林东海搂着林小帆,为他重新接上手骨,一圈圈地
用布条缠绕起来“哥是不想让你跟那个人在一起,可哥不会用这种手段,你相信哥!哥怎么会糟蹋你的名声……”
林东海不厌其烦地重复强调着,深夜里搂着他的身体不停地哄劝着。然而林小帆就那么神情木然地躺着,脸上的表情既
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先前的愤怒,然而就是这什么都没有的神情,直教林东海看着心疼。
“帆儿,你说句话呀……你想要怎么样都成……”
然而林小帆依旧沉默。于是林东海只好继续搂着他,一同靠在床上,也不睡,也不说话了。
时过半夜,门外忽然传来走动的脚步声。林东海扭过头去,只见冷冬寒推门站在门口。
“怎么了?”
“风停了。”冷冬寒看着他了然的神情“阎夏雷也到了,说是山那边陆掌门也已经就绪,你准备好了吗?”
林东海深吸一口气,摆摆手让他先去。待冷冬寒走了,他才重重地将那口气吐出来,忧心地抚摸着林小帆的脑袋,轻吻
着他的脸:
“帆儿,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天一亮,哥就能带着大伙打上山去,杀了雷震天。”林东海抚摸着他手上厚厚的绷带“帆
儿,等哥哥一天好吗?就等一天。哥就带你回家,你想要什么,哥都给你。先前你不是想要一辈子吗?哥当时答不了你
,可现在哥可以告诉你,哥给你,哥能给你……”
林东海说完这些,松开怀抱,让他躺好,拉过被子来给他盖上。抚摸着他的脸,珍惜地看了半天,终于舍不得地放开了
手。
“在这等着哥回来……”
就这样,林东海起身离开了房间。
多年的夙愿,攻打巫邪教的这天终于来到了。多年来他等的就是这一天,这一战出了报仇雪恨,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就是逼问出多年前家变之时,被雷震天夺走的,父亲尸骨的下落。这件事林东海对谁也没说,甚至对林小帆也没说。他
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林家的父辈无法葬入祖坟,更不想让弟弟背负这个耻辱。这一战,有他就够了。
北风初停的这个清早,远山河川还笼罩在幽蓝的晨色之中时,他就带着自己最信任最得力的部下:冷冬寒与阎夏雷,以
及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愿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的门徒,无声无息地踏上了复仇的道路。
林小帆没有理会他的道别,也没有说什么保重的话,他就躺在客栈那张有些硬的床上,看着窗外深蓝的天空,面无表情
地淌着泪。这个北风初停的早上,他觉着自己又像是回到了庙街,那个老妈火化的白天,那间狭窄得不能再狭窄的老屋
,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自己。林东海跟他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可他们好像从一开始就注定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林东
海的人、他要做的事永远就像电视上演的剧情,他永远体会不了,永远帮不上忙,他永远只能是那个坐在庙街菜市场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