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 上——空心节竹

“什么？”吴潇条件反射的问道，问完就懊恼的皱起眉。

靠，变没变跟他有什么关系，不该多此一举问的。

他扭头改口道：“不，你不用说了，我不想知道，也没兴趣陪你发疯，你赶紧放我下车。”

此时已经很晚了，陈旧的小区里面空无一人，昏暗的灯光一闪一闪，好像随时都会彻底熄灭一般。吴潇觉得这一天经受的惊吓太多了，他满脑子一片混乱，迫切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理出头绪。

“我喜欢你。”

“我说了我不想听！”吴潇烦躁的一挥手，过了半秒，才意识到靳弈辰究竟说了什么，他转头瞪大眼睛，震惊道：“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唯一没变的，就是喜欢你这件事。”靳弈辰静静与他对视，暗沈的眸子深沉的像是幽深的湖泊，他拿下唇间含着的香烟，带着虔诚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我喜欢你，潇哥。”

第二十九章：决不放弃

吴潇不是第一次听到靳弈辰的告白了，事实上，五年前的时候，还是少年的他就对他热烈的告白过，甚至一度对他展开热烈的追求。

可是那时的他并没有当真过。

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小孩子，虽然长得漂亮点，皮肤白嫩点，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雄性动物，怎么可能真的对他产生爱情？至于时不时撒娇缠着他接个吻，也不过是青春期对这些比较好奇而已。

在他看来，那一段时间荒诞的追求游戏，不过是小孩子对于强者下意识的崇拜而已，他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少年找到真正心仪的女孩儿，就会回归正途了。

可是，现在他没办法再拿这套说辞来说服自己了，因为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理智的，成熟的成年人。

“你……你……”吴潇感觉自己喉咙干涩，声音沙哑的像是卡在胸腔里，咽了口口水湿润了嗓子，颤抖道：“你……你是不是疯了？还是脑子出什么问题了？！你看清楚，我是男人，不是女人！”

“我一直都很清楚你是男人这件事，不用刻意提醒我。”靳弈辰吐出一个烟圈，把燃尽的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勾起唇角，“可是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你，从小到大，一直只喜欢你。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可是……你让我怎么办？”

带着淡淡自嘲的口吻，仿佛溃堤的洪水，将压在心底的苦闷爱情全部诉说了出来。

“潇哥，从我回来的那一天起，不，应该说从我被送到英国开始，每一天最多的时间都是在想你。我想抱你，想吻你，就算被你骂爱哭鬼也没关系。可是从我回来，能做的只有跟你保持距离，……因为我怕连朋友也做不了。”

“……你不该这么好奇的，潇哥，如果你今天不去找我，我没准还能坚持的时间长一点。但是现在，我不想再忍了，我想跟你在一起，以爱人的身份。”

“爱人……？”

吴潇呆愣楞的看着靳弈辰带着无奈的眼睛，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怎么也没办法挪开自己的眼睛。随着青年低沉的倾诉声，他仿佛从他的眼底看到了许多苦涩的感情，一瞬间甚至认为，两个人中真正做错的人是他。

也许，真的是他。

早在少年对他产生暧昧的情愫时，他应该狠下心干脆明白的拒绝他的，更不该总是对他祈求的目光心软，任由对方亲吻自己。如果当初他拒绝的够干脆，如果没有那么多过于亲密的拥抱和接吻，少年真的会回归正路，找一个善良漂亮的女孩恋爱，结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不会在他身上投下那么多的感情，经历这么多苦涩。

所以，他不能再暧昧不清下去了。

用尽力气把自己的目光从对方充满爱意的双眸中拉出来，吴潇低着头看着自己钻成拳头的手，沉默了许久，说道：“小子……我不能。”

……果然。

靳弈辰眸光闪动，问道：“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咱们两个都是男人，男人怎么能跟男人在一起？”吴潇转头看向车窗外，“小子，我可没什么好的，又穷，腿还不好用，女人才是真的好呢，又软又温柔，抱着舒服，关键还能生孩子，能……给你一个家。”

他一边说着，脑海中闪过自己老妈还在世的时候，温柔的妈妈，严厉，但是一心为家奔波的爸爸，再加上一个他，就是幸福的一个家。

所以，家当然必须由男人女人和孩子组成，两个大男人算是什么事？

可是，似乎这样想的，只有他一个。

靳弈辰面色沉静，并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情绪，手指一下一下有规律的敲击方向盘，半晌，才一条一条的反驳他：“第一，男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卫诃跟老师就很幸福。”

“你、你怎么知道他们……！？”吴潇猛地转过头震惊道。

“这个很明显吧。因为，他怎么看老师，我就怎么看着你。”

吴潇无语，脸悄悄烧起一团热意。

“第二，我不要你的钱，也喜欢你身上每一处好或者不好的地方。”靳弈辰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第三，我也可以给你家庭，我们结婚，如果你想，我们可以要孩子，现在科学很发达，孩子的问题有很多方法可以解决。还有别的问题吗？”

“我……我……”吴潇结结巴巴的张开口，却真的想不到什么问题，索性硬起声音，坚决道：“讲道理我讲不过你，但是我们绝对没有可能，以前是兄弟，以后也只能是兄弟，以后你再做这种事，我绝对对你不客气！现在赶紧让我下车！”

这次靳弈辰没有再阻止他，吴潇逃命一样冲下车，向自己小区的单元门跑去，身后青年的声音却紧追不舍的缠了上来。

“潇哥，我不会放弃的。”

第三十章：就算是变态，也会有人心疼

像是害怕被追上一样，吴潇咚咚咚的一口气冲回家，碰的把门重重关上，落了锁。

随着门紧紧关上，终于回到了安全的地方，他虚脱的靠着门板重重喘着气，手颤抖着抬起来，用力擦拭自己的嘴唇。楼下并没有车子发动的声音，一直安静着，大概靳弈辰还没有走。

他不敢开灯，踮着脚尖偷偷走到窗口，拉起窗帘的一个小角向下看去，发现靳弈辰果然没走，甚至也从车里下来，正靠在车门上，抬头望向他的窗口。

心底一虚，他手抖松开了窗帘，又怕窗帘动的太明显，被靳弈辰发现自己在偷看，便手忙脚乱的按住了窗帘摆动的一角。等到窗帘终于不再晃动，他才发觉自己的行为实在有些可笑。

——且不说靳弈辰从来没上来过，根本不知道他住在哪个房间，就算真的知道这扇窗户后面是他的家，一片漆黑中又能看清什么？

吴潇轻轻啐了一口，暗暗骂自己真是笨到家，一碰到这小子，岁数都活回去了，索性仗着黑暗的掩护，缩在窗户后面观察楼下的男人。

微弱的灯光下，青年俊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抬着头，看不清面容，但是却始终面冲这个方向，吴潇甚至错觉，自己已经被他发现了一般。

在这双炽热的眸子下，无所遁形。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又有加快的趋势了，身体的不自然的发热，像是整个人在火焰中炙烤，连耳根都很烫。

简直是太奇怪了！他已经开始被靳弈辰带的莫名其妙起来了！

吴潇懊恼的一拳捶到墙上，受不了的拉开窗帘，把窗户推开，随手捞了晾在阳台上的一只刚刚刷过的鞋，冲着楼下的人抛了过去，左右望了一下，见没有人，便探出身子低声吼道：“快滚！回你家去，不许在老子楼下傻杵着了！”

靳弈辰身形终于动了，他站直身体，将扔下去的鞋子捡了起来，抬头道：“潇哥，你刚才一直再看我。”

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吴潇被拆穿，恼羞成怒，碰的关上窗户，再也不理楼下的人，整个人扑到床上，良久，听到楼下终于有了车子开走的声音，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下来。

＊＊＊＊＊＊

靳弈辰驱车向家开去，被吴潇扔下来的鞋子，就放在副驾驶的座椅上。

他心情很好，几天来的阴郁全部烟消云散，仿佛今晚不是求爱被拒，而是终于得偿所愿，热烈的展开了梦寐以求的爱情。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看了下来电，勾着微笑按下接通键。

“雷伊？你看到杰瑞米了吧。”

“……嗯。”

“那，你把他处理一下吧。”

“……处理？”雷伊冷笑一声，“你把他当垃圾？”

靳弈辰终于听出了不对劲，皱起眉，带着疑问道：“雷伊？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应该是你怎么了吧？就算你对他没感觉，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啊！”

“雷伊，”靳弈辰抿起唇，“他手脚不干净。”

“是啊是啊！他手脚不干净！可是这是第一次对你出手了吗？咱们认识了两年，他追了你两年，从英国追到中国，他的心思你是第一天知道吗？哈，现在知道他手脚不干净了，在拳击台上的时候怎么不避讳着点？如果没有他，你以为整个俱乐部，谁还敢跟你对打？！他是不介意被你打，但是绝对不是受虐狂！你懂不懂？”

靳弈辰安静的听着电话那边的怒骂，眼睛里面波澜不惊：“你冷静点，我承认今天出手重了点，但是绝对不是因为他想对我做什么。——他想对潇哥动手。”

“……潇哥？就是……你以前提起的Mr.吴？”

“嗯。”

电话那边沉默半晌，最终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算我多管闲事，反正……你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就我大惊小怪而已。”

靳弈辰沉吟了一下，问道：“雷，你是不是……”

“呵……”雷伊苦笑一声，自嘲道：“你和这个小子，一个是疯子，一个是变态，多般配~可偏偏我就是那个犯贱的。”

第三十一章：过去

靳弈辰挂了电话便陷入沉思。

跟雷伊和杰瑞米认识是他出国三年后的事情，那时他正处于最矛盾最压抑的时期，心中总是充满破坏一切的欲望，尤其在想起吴潇的时候，更是克制不住自己心底翻腾不止的想念。但是他不能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来破坏自己优等生的形象，每个人都认为他是个礼貌温和的绅士，只有他自己才清楚这只不过是虚假的表象。

真正地他，其实不想听从任何人，不想当什么该死的优等生，不想做什么父母的骄傲，更不想呆在那个陌生的国家。

他只想守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而已，可是这个愿望是不被允许的。

心烦意乱的即将崩溃时，他刚好误入了一家刚刚开张的拳击俱乐部。那是个拳击发烧友开的，品位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差，明明是健身的地方，却装修的像个下三流的破酒吧。

他的本意是想要喝一杯的，如果不是因为这附近没有别的酒吧，他绝对不会选择这一家，可是走进去后，却发现进错了地方。

店主是个很豪爽的人，一看到他，便扔了一副拳套给他，咧嘴笑道：“嗨~伙计，虽然挺失礼的，但是看你一副臭脸弄得我很不爽，有事拿拳头说话吧。”

然后指指沙袋，教了一些基本的防护常识，便扔下他跟一个长相阴沉的人聊了起来。

一次误入，却成为了他们认识的开始。

靳弈辰不太记得自己第一次打拳时的感觉了，那一段过程好像是在梦中完成的，过后全身酸痛的让他差点没办法起床，可是，却意外的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仿佛所有的压力和暴躁全部被释放出去了，身心都觉得愉悦。

从此就迷上了打拳，迷上了释放自己的那种快感，迷上了一点点变强时的满足感。

雷伊和杰瑞米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人性格天差地别，他不太明白，性格豪爽粗犷的雷伊，怎么会跟阴沉好色的杰瑞米相处在一起，总之，他是对杰瑞米没有一点好感的，——尤其在这个人对他纠缠不清的时候。

有了秘密的爱好，留学的生活便没有那么煎熬压抑了，他白天弹琴的手，总是在晚上时套上拳套，很快，雷伊都不需要在对他做什么指导，整个俱乐部也没人敢跟他对赛了。

而这时，他也终于完成了学业，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国了，却没想到，杰瑞米和雷伊居然也跟着他来了中国。

他知道杰瑞米一直对他有暧昧的欲望，但是却不明白雷伊为什么也要来这里，明明是完全陌生的国家。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表面粗犷的男人未必不是心思细腻的人。

想起那天因为一个女人跟他争吵的吴潇，靳弈辰忍不住自嘲的笑一下。——他们两个，情路还真是都挺弯曲。

他车子开的很慢，想起回家后母亲的训斥，就觉得有些无法呼吸。可是再慢，终究还是看到了家的大门口。推开家门，意外的没有看到高贵的靳夫人坐在沙发上等他，不知是放松还是别的什么，长长舒了口气。

把外套挂在衣架上，靳弈辰整个人靠在柔软的沙发上，闭上眼睛假寐。

“小辰，你回来了，吃饭了吗？”江翠听到外面有声音，便出来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靳弈辰坐在沙发上，不由关切道。

靳弈辰睁眼，看着江姨慈祥关爱的眼神，想起这几天母亲在家时的压抑，不由得神情放软，微笑道：“还没，帮我弄点吃的吧，谢谢江姨。”

江翠许久没见过这样乖巧听话的靳弈辰，一下好像又回到了过去，眼睛一阵发热，忙去热晚餐。

等到把晚餐端上来时，她才想起什么。

“小辰，今天吴同学来找你，……就是你几年前带回家的吴同学。”

“嗯，我知道，我见到他了。”

“那……”江翠有点局促，不知道靳弈辰会不会怪她管得太多。

靳弈辰顿了一下，垂眸道：“没事，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比起我父母，江姨，你才是真心对我好的。”

“也别这么说，先生太太都有自己的事业，也不是不关心你……”江翠叹口气，继续道：“可是，太太下午走的时候说，如果你再不去学校报道，就让老爷回来……”

靳弈辰停下筷子，沉默了半晌，才答道：“知道了，我明天就去。”

第三十二章：恋爱的季节

本来单纯的感情发生了质变，吴潇觉得挺烦心，更怕靳弈辰会紧追不舍。他一向就对他没有什么抵抗力，想要拒绝用那么深情的眼神看着他的人，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接下来的风平浪静告诉他，一切的顾虑都是他的自作多情，因为靳弈辰从那晚之后，并没有再出现过。

吴潇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复杂。

按理说，麻烦的人物不出现他高兴才是，可是真的好几天见不到那个人，又觉得莫名的不爽。

——刚刚表白过的人，难道不该是上杆子追求示爱吗？怎么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该不会是在耍他玩吧？

吴潇不知道靳弈辰究竟再搞什么把戏，是耍他玩还是欲擒故纵，只知道，既然他家里给他安排了工作，大概就不会再来店里帮忙了，于是把逍遥了一段时间的吴磊捉了回来。

这小子最近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名堂，总是早出晚归的，很难见到他的人影，让他回来接着干，居然还老大不愿意，说是打扰他跟女朋友相亲相爱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