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 上——空心节竹

靠，真是不念旧情，虽然曾经是情敌，但是好歹也算是兄弟吧，至于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么？他可对韩叔没有非分之想啊！

吴潇发泄似的，对着白色的面团一顿狠揉，等把面团揉的十分劲道之后，盖上白布开始醒面。

电话就在这时候响起来。

他擦干刚刚洗过的手，拿起手机看，发现这个人就是他刚刚一直在心里吐槽的那位。

他为什么会打给他？

吴潇有点奇怪，卫诃除了跟韩叔意外，和任何人都不亲近，这几年来联系他的次数少的可怜，大部分都是通过韩叔，他们才能见一面。这实在太反常了，莫非他神通广大，居然感觉到他刚刚在心里骂他？

吴潇有点心虚，暗暗咽了口唾沫，才接起电话：“喂？你今天怎么……”

“今天来我家吃饭。”

对方干脆利落的说明意图。

“啊？”吴潇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挠挠头，问道：“什么？去你家干吗？”

“吃饭。”

卫诃似乎心情不怎么好，声音里带着不耐烦。

这么不乐意，干吗还叫他去吃饭？

吴潇气呼呼的，“靠！这么大脾气，肯定没好事吧？韩叔在我就去，不在我不去！”

卫诃道：“你少打他主意，还有今天必须来。”

斩钉截铁的下了命令，电话就被挂断了，吴潇傻眼的看着自己的手机，半天才爆出一句。

“靠！”

第四章：去韩予家

夕阳即将落山的时候，面包店的小门被推了开来，吴磊满头大汗的背着一个小包跨进来，体校特制的运动背心前胸后背的地方湿了个通透，那一股子汗味顿时就把店里面包点心的香甜味盖了下去。

吴潇一脸嫌弃的从墙上的挂钩上扯下一条毛巾，扔给吴磊，“你就不能洗个澡再过来啊？你们学校不是能洗澡吗！都是汗味。”

他开的这个面包店，主要客源就是女学生和带小孩的主妇，女人一般对细节很看重，要是店里有股子刺鼻的汗臭味，店员也脏兮兮的，卫生质量会被质疑，就算面包做的再好看，再香，也会把客人吓走。

所以一般情况下，他都禁止吴磊一身邋遢的出现在店里。

吴磊挠挠头，把自己的脏兮兮的背包塞到柜子里，用毛巾擦着自己：“人太多，挤不进去呗，来晚了你又得借机扣我工资了！”

吴潇撇嘴，笑骂：“别把我说的跟周扒皮似的，就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工作态度，扣光也不算冤枉。”

吴磊此时正埋在柜子里找自己的工作服呢，听到这个，连忙拔出脑袋，讨好的傻笑着。

他心里其实挺明白的，这样有一天每半天的打工仔，没哪家会要的，也就是吴潇看他花钱没计划，月月到底的时候吃泡面，才同意他有功夫的时候就来帮个忙，薪水月底发，虽然不是太高，但是按照他的工作强度，跟接济没有差别了。

所以被骂两句，被踹两脚也不算什么了。

吴磊两三下把汗湿的背心脱下来，换上皱巴巴但是还算干净的工作服，像只大狗似的涎着脸认错：“所以说小吴哥你最好了，月底发了工资我请你去吃小区门口的大排档！”

“请个屁请，”吴潇冲着吴磊竖起中指，没好气道：“还不是老子给你的钱？我告诉你，发了工资可不许再去造，不然别想从我家里蹭顿！”

吴磊连连点头，一双黑豆似的眼睛眨巴眨巴的，配着魁梧的身躯，看着很好笑：“知道了，除了请你吃大排档，和吃饭以外，保证不瞎花！不跟人唱K，也不去打台球！”

吴潇懒得理这小鬼不知第几次的保证，抬头看看时间，发现已经快五点了，便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来，挂在挂钩上。

吴磊看着他的动作，好奇道：“小吴哥干嘛去？买晚饭太早了把？不过我还真有点饿了……嘿嘿……”

“就知道吃。”吴潇背上自己的背包，向门口走去，开门的时候回头叮嘱道：“今天七点半关门就成了，记得把门锁好了，自己去吃点东西，我去韩叔家一趟。……还有，”他警告道，“不许勾搭小姑娘！更不许认什么乱七八糟的姐姐妹妹！”

说完，不理会身后的哀嚎声，便推门出了店。

下午的时候天气没有那么热了，一轮夕阳遥遥挂在天边，染红了天地交接处的一片云彩。

因为时间还早，韩予家离店面也不太远，吴潇便慢慢朝着熟悉的小区方向走去。不管去什么地方，只要不是非常紧急，都喜欢靠双腿走过去，这已经成了他腿伤痊愈后的习惯。

——五年前那段只能靠轮椅和双拐行动的日子，简直要把他逼疯了。

从口袋里扯出Mp3，耳机挂在耳朵上，随着重金属摇滚乐的节奏迈着步伐，不知不觉就到了韩予和卫诃同居的小区。因为关系太熟络，他来这里就像回自己家一样，也没刻意带什么拜访礼物，双手空空的就上了楼，站在熟悉的门牌号前一边敲门一边喊。

“韩叔，我来啦，开门开门！”

开门的的确是韩予，卫诃这个时间还在公司里忙活着呢。

吴潇顺着香味自动自发的钻进厨房里，发现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了，锅里正炖着什么东西，香味一阵阵的扑鼻而来，引得他口水情不自禁的冒了出来。

从上次好好吃一顿饭，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一个月里每天都过着凑合将就的日子，现在终于闻到了肉香味，吴潇简直想直接直接从锅里盛出一碗直接开吃了。

“韩叔，这什么呀？”吴潇咽咽口水，鼻翼一下一下的吸着香味，明知故问，“好香啊，炖的是什么？我口水都出来了！”

韩予正在切黄瓜丝，闻言抬头哭笑不得，看着身边的大青年守着炖锅一副馋嘴的样子，说：“你哪回来的时候我没给你炖排骨？还装不知道？”

“哦！原来炖的排骨啊！我说怎么这么香呢！”吴潇装模作样的惊叹一声，像是真的一样委屈道：“唉，这么久都没吃，肉味都忘了。”

果然，“装可怜”这招一出，韩予脸上立刻显出心疼的表情来了，只可惜这次没像以往一样，直接盛出一碗让他先解馋，倒是引来一顿念叨。

“让你晚上过来吃，你老是不过来，这么见外干什么？要是店里太忙，我晚上给你送过去得了。”

“别，千万别！”吴潇瞪大眼睛，看着韩予开始真的担心他，急忙解释起来：“我开玩笑的，我天天吃的好着呢！就是想吃韩叔你亲手炖的排骨了，饭店的收益完全没法跟你比啊！……再说了，要是你真的天天往我那边跑，卫诃那个醋坛子还不弄死我啊！”

韩予脸上一红，尴尬的推了推眼镜，“小诃那边我去说，你别……”

“不用了，真的不用！我要是嘴馋了肯定过来，卫诃赶我我也不走，别担心了！”吴潇打断韩予的话，觉得自己再多呆一会还得被念叨，索性脚步一转走出厨房，嬉笑着说：“我就不帮忙了，在外面看会电视啊。……对了，什么时候排骨炖好了叫我一声，我……我闻闻！”

说完，便关上了厨房的门，把韩予的叹息声也截断在里面，自己在沙发上坐下，却并没有开电视。

吴潇知道韩予对他很好，真的把他当做亲人一样看待，尤其他爸爸车祸去世之后，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让他从颓废里走了出来。

其实，他从来没跟韩予见外过，因为他是真心把韩予当做自己的亲人看待的。可是也正因为是这样，他才更不想过多的去依赖这个人。

过去他太过于依靠自己的老爸，结果老爸去世了，他变得一无所有，差点没办法站起来。所以现在，他不能让自己再去依靠任何一个人。

——他不想再做一个只能依靠别人才能活的懦夫。

第五章：香喷喷的炖排骨

吴潇长长呼出一口气，看了看厨房门口的方向，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机打开，随便调到一个频道放大点声音，做出一副真的在看电视的样子，其实心思完全不在电视上。

说是让吴磊七点钟关店，可是按照经验来看，大概六点出头就呆不住，不知道会跑到哪里鬼混去。从体校里没学到别的什么，四肢是发达的很，但是头脑也简单的像个单细胞生物，整天就知道对着女学生流口水，顶着一张傻乎乎的脸泡小女生。

最要命的是，可千万别看到小女生长了一张可爱脸，就白白拿了店里的小点心送出去啊！

吴潇咬咬牙，想到这小子好几次假公济私拿他做的点心讨好女孩子，就忍不住在心里把他骂个狗血喷头，这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一想到现在吴磊可能正在对刚刚放学的女学生们大开方便之门，他就感到心疼头疼肉更疼，越发觉得把这小子一个人放在店里是个失误，干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啪啪啪的按下键给吴磊拨过去。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通的，那边传来笑意很明显的声音，就连平时让吴潇感觉傻了吧唧的大粗嗓门都刻意放的柔缓，好像一个绅士一样。

“喂，BOSS，有什么吩咐吗？”

吴潇：“……”

——BOSS？他什么时候成了BOSS了？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个这么牛逼的称谓？

吴潇嘴角抽了两下，尽力忍着火气，温和的……爆起粗口：“BOSS？BOSS你个屁！少跟我装模作样的！”

“啊……呵呵，BOSS你放心，我能做得好。”吴磊依然文绉绉的自说自话，那边传来一阵阵少女忍俊不禁的娇笑声，他竟然轻轻的嘘了一声，然后以逗小猫一样的音量说：“美女们，小点声，我在跟我们BOSS谈工作上的事。”

吴潇：“……”

那边又一阵欢声笑语，喧闹了一阵，随着一声开门的声音，电话里终于清静下来。

“……喂？小吴哥，还在吗？”吴磊心虚的声音传出来。

吴潇：“现在怎么成小吴哥，不是BOSS了？”

“啊？……嘿嘿，那么说不是显得上档次吗。”

吴潇按住额角，“操，你他妈真听不出来那些小孩儿是笑话你呢？”

“小吴哥，你这是嫉妒呢吧？”吴磊不愿意了，小声嘟嘟囔囔的：“你是看她们喜欢我不喜欢你。”

吴潇无语，懒得再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直接远程遥控他：“……你现在给我立刻关店，该干嘛干嘛去。”

吴磊一头雾水：“啊？这么早啊？还没六点呢……”

“我怕你在呆一会儿，把店都给我赔光了~！”吴潇没好气的说道，“你左一个姐姐有一个妹妹的，客人都是你亲戚了，我还赚个屁钱啊，你真当我是BOSS啊！”

吴磊为难：“那月底……”

吴潇撇撇嘴，恶意的说道：“喝西北风去吧。”

语毕，他利索的挂了电话，安顿好吴潇店里的事，顿时觉得心里轻松多了，想着找这么个伙计还让自己加倍麻烦，回去得威胁吴磊反过来发他工资才算合适。

“小潇，跟谁说话呢？”韩予探出半个身子，推了推眼镜看着吴潇。

“没什么，就是店里的事。……哇，可真香！”

韩予打开了厨房门，本来就若有似无的炖肉香味扑鼻而来，引得吴潇腹里咕噜噜的开始打架，双眼绿油油的盯着韩予，饿狼投胎一样。

“韩叔，我饿……”

韩予忍俊不禁，看看时间，转身先从锅里捞出来两块炖的熟烂的排骨，递给他，笑道：“先垫垫底，一会儿小诃就回来了，到时候就开饭。”

吴潇连筷子都不拿，直接用手捏起一块就开啃，想了一下，含糊不清的问道：“对了，今天什么日子？怎么吃这么好啊？而且还是那个老摆臭脸的家伙叫我过来的，真够稀奇的，每回不都是他嫌我碍事的吗？今天挂的是龙卷风吧？”

“啊？这个啊……”韩予脸上透出股神秘的味道，眼神躲躲闪闪，一闪身回到厨房里：“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找你有事吧。”

厨房门碰的一声关上，只剩下吴潇啃着一块大排骨，莫名其妙的很。

到底搞得什么鬼？卫诃居然能有事找他？

吴潇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是什么事情，干脆就不再想，只专心的啃自己的排骨，总归卫诃也不能卖了他。

期间韩予开了几次厨房门，都是为了看时间，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一样，到最后简直是隔几分钟就看一眼时间，又不敢完全从厨房里走出来，似乎怕他问些什么似的。

既然韩予不想说，吴潇也就不勉强，等着看卫诃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缠着韩予又拿了两块排骨，一边啃一边看着电视上不知什么时候播的动画片，正啃得满脸油光时，门口传来了细碎的声响。

靠，终于回来了。

吴潇捧着碗不满的抬起头瞪向门口，没过一会儿门就被从外面推开来，果然是卫诃走了进来。

——只不过，后面还跟了一个人。

第六章：最糟糕的重逢

看着卫诃身后依然站在门口的靳弈辰，吴潇有一瞬间错觉自己还没睡醒。

既熟悉，又陌生。

昏昏然的，他依稀回忆起五年前的事。那时情况太混乱，他简直颓废到不想活下去，所以也没注意到身边的情况，等他终于振作一点的时候，才发现一只缠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不知何时消失了。

走的一声不响，甚至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一晃眼，竟然就过了这么多年。

老实说，这些年来不是没有想起这个人过，有时候工作一天疲惫的回到自己的狗窝里，一闭上眼睛，过去发生的零碎片段便闪现出来，其中总会有他的面孔。想起来的时候，就难免会猜测他现在过得究竟好不好，国外的生活是否适应，什么时候会回国，也许回国的时候还会牵着一个外国粉臀肥乳的漂亮妞。

那双清澈漆黑的眼睛，从此会专注的看着另外一个人，就像曾经那样看他一样。

每当想到这里，吴潇总会觉得心中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似乎是失落，又似乎是释然。难以解释，或许是曾经对自己这么痴迷的少年，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不太适应，但是一想到他在很远的地方过着很好的生活，就觉得安下心来。

至于其他的，再也没有多想过，甚至不打算让两个人有再见面的机会了。毕竟习惯别人的好容易，戒掉却太难，他不想多尝试几次。

一个人生活最好的地方，就是在没有一点东西可以失去了。

可是，就是这个打定主意再不联络的人，现在就这么挺拔淡然的站在门口，看向门里的他。

此刻，吴潇吃的满脸油光，两手捧着一大块排骨塞进嘴里，呆怔怔的看着门口，与门外西装革履，斯文优雅的男人有着鲜明的对比。

——这真是再糟糕不过的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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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潇，我们不是故意想瞒你，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而已。”

饭桌上，韩予拿着筷子，看着坐在对面的吴潇闷声低着头，捧着碗只顾吃着白饭，面前的菜动都不动一下，也不说话，还以为他生了气，忍不住解释道。

“……嗯？”吴潇茫然的抬起头来，脸上根本没有生气的神情，非常不在状态的问道：“韩叔，你说什么？”

“我说……”韩予张开口，但是想了想，转开了话题：“刚刚不是还饿的要死要活的吗？现在怎么不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