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 上——空心节竹

小宝腼腆的很，才刚刚足月就被从母犬身边带离，对于周围陌生的一切都充满了不安和恐惧，缩在吴潇怀里被带回家的时候小小的身体一直抖个不停，叫也不敢叫一声，只偶尔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呜咽。

回了家，把它放在床上，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坐在床上，黑葡萄似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

靳亦辰很细心，篮子里弄得很舒服，可以直接做窝，不用他再费心小宝该睡在什么地方，甚至连幼犬狗粮都准备了一大袋。

不得不承认，对于这么细心举动，吴潇的确有些感动，可是这些感动在看到自己蹭了许多奶油的衣服时，就烟消云散了。

在桌子上折腾了一通，身上到处都是油腻，感觉格外不舒服，他把脏衣服全都脱下来扔在门口，指着床上的小毛团的鼻子说道：“我去洗澡，你不许乱跑。”

小宝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傻愣愣的歪头看着他。

看着小狗的一脸胆小样，吴潇估摸着它也没胆子乱动，便放心的去洗澡了，可是等他从浴室出来，才发现自己太小瞧了这小家伙。

——只是十几分钟的功夫，床上就没了那团灰色毛球。

嘿！胆大包天，刚来就敢不听主子话了！

床是房东随便搭的木板简易床，离地面不高，大概是趁他洗澡的时候跳了下来。

他开始翻箱倒柜的找。

大门关着，所以不担心会跑到外面去，可是房间虽小，杂七杂八的家具不少，那么小一个毛团子，随便躲到哪里都不好找。

“小宝？小宝？”吴潇一边细细的搜索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一边喊着小狗的名字，叫了半天小狗也没有出来，气得他开始威胁：“再不出来老子把你做成狗肉火锅！”

回应他的是一室寂静。

“靠……跑哪去了！”找了半天，累的全身又出了一身汗的吴潇郁闷的一头倒在床上。

结果他一躺下，枕头旁横七竖八堆着的杂乱衣物突地颤了一下。

吴潇顿住，慢慢的转过头看向那团衣服，只见衣服几不可查的颤动着，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没办法发现。

他无语的伸出手把自己的衣服扯开，果然看见灰色小毛团窝成一个球在里面哆哆嗦嗦。

洗完澡出来没在床上看到小宝，条件反射就是跳到地上藏起来了，压根没怎么注意床上，合着找了半天，这家伙根本没下床啊。

本来想着找到小宝，一定得教训它一下，让它长个记性，现在看它这副可怜相，最终只是弹了下它的小屁股聊作惩罚。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之后几天里，只要吴潇稍微不注意，小宝就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这样做自己就更安全一些似的，但是不论家里还是店里，躲藏的地方就那几个，他也找出了经验，随手一捉就把它捉出来。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一个星期才有了好转，等小宝熟悉了周围的环境，吴潇终于不用每天早上一张眼就先找狗了，这一伟大的进步，让他内心五味杂陈。

……总有种自己养的孩子终于认爸爸了的感觉。

可惜人生总是不够圆满的。

小宝不认生了，胆子也逐渐变大了，小狗活泼爱闹的天性也渐渐现了形，开始吴潇发现自己衣服上的扣子总是莫名其妙的不见还很奇怪，等到从小宝睡得篮子里发现各种各样的纽扣后，才隐隐觉得头疼。

这……算是破坏狂的前兆吗？

第六十七章：烤肉的诱惑

吴潇猜测的果然没错，没过多久，小宝就体现出哈士奇破坏狂的天性来了。

床单，柜脚，暖壶，衣服，只要能让它够到的东西，都是它的玩具，短短一个月就撕坏了两个床单，柜脚床脚也到处都是它刨出来的小爪子印。

吴潇总觉得纳闷，明明是这么小小的身体，跑起步来脚都忙不过来的毛团子，怎么就这么爱闹腾呢，难道刚刚到家时一副腼腆的样子是伪装出来的，现在才是本来面目？

不止如此，他发现小宝跟他熟悉了之后，变得格外的粘人，爱撒娇，不管他走到哪里，小东西总是扭着小屁股睁着大眼睛，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好像生怕他把它扔下自己出去玩似的，有时候他真害怕一个不留神，把它踩在脚底下。

但是这些都不是大问题，最让他头疼的是，小宝起得太早，一到早上四五点的时候，就会闹着要他起来陪着玩，两双小爪子搭在床沿边上刺啦刺啦的挠床单，如果这样他都起不来，就会尖着嗓子呜呜的叫唤了。

别看这小东西身体小，嗓门儿可绝对不小，在这样粗制滥造的简易房里面，能隔得住风雨就不错了，隔音那种效果是没有的，所以这祖宗每天早上的这么一撒欢，吴潇能受得了，左邻右舍可受不了。光左边住的一对小情侣，就已经上门跟他协商过好几次了，口气一次比一次差，他也只能装孙子似的赔笑脸，谁让他理亏呢！

长久下去可不是办法，吴潇第一次有了搬家的冲动。

他上网搜了一些哈友的经验之谈，大部分都表示哈士奇的确性格爱闹，并且害怕孤单，极度依赖人，如果没有人陪伴容易得忧郁症。

啧啧，忧郁症都搞出来了，吴潇咋舌，一把把趴在自己脚边挠着自己小脚趾的小宝捞起来放在桌子上，摸着它的小爪子陪它玩，边玩边自言自语道：“可真难伺候，不陪你玩是不是就搞自闭啦？”

小狗无辜的歪歪头，好像在思考吴潇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半晌也搞不懂，干脆抱着他的手指舔了起来，舔着舔着，就上牙齿了。

“哎呦……还敢咬你老子我！”吴潇被啃得手指头发麻，从小宝嘴里把手指抽出来，看着上面的牙印无语。

这家伙，居然拿他手指头磨牙！

当天下午，吴潇就出了门，直奔宠物用品店，买了几根磨牙棒和宠物玩具回来，以防小宝再拿他的手指或者他的衣服扣子磨牙。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股扑鼻的香味，晚饭还没着落的他左右四顾，居然发现对面街角新开了一家烤肉店。

临近晚饭时间肚子的确有些饿，加上因为养小宝也要支出一部分钱，他只能从自己的伙食里面节省，荤食一般一个星期吃一次打打牙祭，想想快到周末了，干脆提前犒劳自己一下好了。

于是他买了半斤靠肉，再拎了两个白馒头上了楼，刚刚打开门，一道灰色的小身影就从门缝里窜出来了，兴奋的在他脚边上转圈圈，喉咙里呜呜咽咽的哼唧个不停。

吴潇把它弄进屋，失笑道：“还真是一会儿都不能离人啊，这么激动干嘛，你爹我刚刚出去一个小时。”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小宝并不只是欢迎他回来才激动的，最主要的是因为他手里拎着的烤肉袋。

狗粮再怎么好吃，也肯定没有真的肉好吃，闻着空气里的靠肉香味，小宝馋的撒欢似的转圈，最后干脆抬起两只前爪搭在吴潇膝盖上，水汪汪的眼睛祈求的看着他。

“好吧好吧，”吴潇无奈，从袋子里捏出一小块靠肉放进小宝的小碗里，嘟囔道：“馋死你！”

小宝很快吃完这一块，再次抬起头看向他。

吴潇根本没办法抵抗这充满渴望的视线，很快，一袋子靠肉就被一人一狗分着吃完了。

第六十八章：小宝病了

满足的吃了一顿烤肉，吴潇睡得格外香。早上天微微亮起来的时候，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到小宝在呜呜咽咽的哼唧着，大概是又想把他叫起来陪它一起玩了。

这一段时间，小宝简直就像上了发条的闹钟，不到六点准时就把他折腾起来，在这样的摧残下，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懒觉了，今天睡得这么舒服，实在懒得起来陪小东西玩儿了。

他困得要命，眼睛黏在一起张都张不开，耳边都是小狗的哼哼声，烦的他索性把头用被单罩住，企图隔绝小宝的声音，再多睡一会儿。可是小宝却不同意，呜咽的声音逐渐变大，一直像在哭泣似的哀叫，赶走了他的睡意。

再这么下去，一会儿估计就不止是哼哼了，那小嗓门非得把整个小区的人叫起来不可。

吴潇无奈的掀开被子，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此刻刚刚四点半，比平时还要早一个小时折腾，顿时抓狂，对着脸猛地一阵揉搓之后，才睡眼惺忪的坐起来，打算跟小东西算账。

大脑清醒了，身体的各个感官也慢慢跟着开始工作，最先让他察觉不对的，是空气里弥漫着的淡淡臭味。

吴潇用力抽了两下鼻子，皱眉辨别这是什么味道，心底怀疑小宝是不是在房间里上了大号。

可是小宝虽然调皮点，却知道绝对不在屋子里随地大小便，憋急的时候就会挠门缝，示意想要出去方便，更何况昨晚临睡前散步的时候明明在外面已经方便过，应该可以坚持到早上遛弯的。

吴潇摸索着打开小台灯，眯着眼向地上看，只见地上散布着几摊稀便和意思呕吐物的东西，蹭的房间里到处都是，而小宝正虚弱的趴在自己的篮子里，感觉到吴潇有了动静，轻轻抬起头，颤着声呜了一下，眼睛里水汪汪的泪水浸湿了周围的绒毛。

就算没有养过狗，吴潇也知道小狗拉肚子是大事。睡意一下子全都被惊醒，他趿拉着拖鞋把冲到小宝躺着的篮子旁，不顾小狗一身的脏污，把它抱了起来。

小宝似乎已经难受了很长时间了，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脑袋无力的耷拉在吴潇的臂弯里。篮子里也有一些呕吐物，他仔细分辨了一下，看着似乎是晚上吃的那些烤肉。

“小宝！小宝！”

看着小奶狗虚弱的样子，他潇急的汗冷都渗了出来，生怕它有个三长两短。

他现在对死亡有太深的恐惧。

吴潇手足无措，条件反射的抓起电话，拨出靳亦辰的电话，仿佛这个号码是他唯一的支柱。

电话没过多久就接通了，对面传出靳亦辰依然带着睡意的声音，“潇哥？这么早，出什么事了？”

“靳奕辰，你快过来！小宝快不行了！！它拉稀了，还吐了好多！”吴潇对着电话口不择言的解释着。

“不行了？前天不是还好好的？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昨天就喂了它吃了点烤肉，然后就这样了！”吴潇急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感觉怀里的小东西抖得更厉害之后，说道：“你别过来了，我现在就带它看病去！”

电话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靳亦辰声音沉稳的安抚吴潇：“潇哥，你别急，小宝不会有事的，你在小区门口等我，我马上过去，一刻钟……不，十分钟，十分钟我就到。”

“好！”吴潇抓起钥匙往外走，想了一下，补充道：“别太快，开车小心。”

第六十九章：看病

凌晨时分的小区安静的很，就连街上都没什么人，吴潇穿着背心短裤，怀里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狗站在小区门口，一面轻轻抚摸着小狗的脊背安抚着，一面伸长脖子，看向街的尽头。

靳亦辰没有让他等太长时间，十分钟左右的时候熟悉的白色莲花就从街角拐了过来，在他面前停下。

吴潇马上搂着小宝，跑到副驾驶那边拉开车门坐进去。

看得出来靳亦辰出门得很匆忙，也是穿着自己的白色条纹睡衣出来的，平时梳理的整齐的头发也有些凌乱，细碎的刘海微微遮住眼睛，但是眼睛中闪烁着的温和却与平时一样，让吴潇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般降下来。

“靳奕辰，小宝吐了好多！”

吴潇声音有些茫然失措，向靳奕辰那里凑了凑，让他能看清小宝的现状。

靳奕辰伸手抬起小宝的下巴，仔细观察它含着水汽的眼睛，还摸了摸它的鼻头，最后安抚的拍拍吴潇的肩膀，道：“别担心，小宝不会有事的。”

他的声音温柔又带着让人安心的淡定，似乎只要相信他，事情就会慢慢变好。

吴潇长长呼出一口气，非常内疚。

“要是我没让小宝吃那么多烤肉就好了……”

此刻，吴潇陷入了极度的内疚之中，靳奕辰知道此刻他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便没有在说话，发动车子箭一样冲出去，在路边寻找着24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

现在时间还太早，街边的店铺大都没有开门，更遑论宠物医院，费了一番周折才总算找到了一家，下了车吴潇就抱着小宝往里面冲。

里面只有一个值班的医生，看着吴潇着急上火的样子，还以为小狗出了什么大问题，结果一番检查下来，只是吃的有些多拉肚子，导致有些脱水而已。

小宝胆子小，给前腿剃毛的时候就开始害怕起来，虽然全身都虚脱了，还是扭着圆滚滚的小身体往吴潇怀里躲，可是这时候轮不到它来撒娇，只能流着眼泪呜呜叫唤的插上了输液针。

医生看着小狗一身的脏污还在主人怀里蹭，建议吴潇把小狗放在软垫子上输液，但是吴潇怕小宝疼起来乱动，不敢放下它，直接让小宝躺在自己大腿上，握着它被剃了毛的前腿，以防跑针。

不知道是针扎的疼还是身体还在难受，小宝脑袋枕在吴潇的手上，不时求助一样看看他，再看看靳弈辰，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吴潇觉得心底软的一塌糊涂，又觉得心疼。

为什么生活在他身边的，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会厄运连连呢？先是老妈，然后是老爸，现在又是小宝，下一次……也许就是靳弈辰了。

……也许他真的是天生带煞，专门克亲近的人。

吴潇愣愣的看着小宝光秃秃的前腿出神，心里一阵阵的抽紧，又像是回到了五年前，对自己充满了质疑。

靳弈辰看出吴潇的脸色不好，知道他因为小宝的事又想到了五年前的事，一手揽住他的肩膀，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窝处，低声安慰道：“别想太多了，小宝会没事的，刚刚医生也说了没有大问题，放心吧。”

吴潇木然的听着，没有反驳，神情也没有放松下来，过了几分钟，才问道：“你觉不觉的，我就是个害人精？”

……果然。

靳弈辰皱起眉来，有些不悦：“潇哥，别这么说自己，我不想听。”

“你不承认我也知道，我就是个害人精，老是拖累别人倒霉。”吴潇苦笑，“老妈，老头子，小宝，……以后可能还有……”

“别说了。”靳弈辰站起来，立在吴潇面前低头看着他，然后双手捧住他的脸，满脸的认真：“潇哥，别这么怀疑自己，那些都是意外。还记得吗？老师病的昏迷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如果不是你，老师病的那么严重，很可能就有危险了！”

“还有，如果非要说谁是害人精的话，那个人肯定是我！你的腿，还有伯父的意外，我也有责任！”

吴潇仰着头，看靳弈辰满脸认真的样子，终于觉得心里的懊悔轻了一些，低头摸摸小宝的头，说道：“过去的别提了，刚刚我心情不好，以后不会了。”

靳弈辰嗯了一声，勾起放心的笑容。

医生一脸无语的站在门口看戏，半天才不冷不热道：“只不过小狗拉个肚子而已，又不是怀孕，用得着争着抢着负责任吗？”

吴潇，靳弈辰：“……”

第七十章：争执

因为小宝不习惯输液的感觉，点滴调的快一些就会乱动，所以吴潇给它调的很慢，一直到天大亮了才输完。

输完液的小宝看着精神了一些，身体不再发抖了，只是还有些蔫蔫的。吴潇出来的急，身上一分钱也没带，靳弈辰交完了费用，还开了一些药回来。

“医生说，磨成粉末混在它的食物里，每天晚上吃一次就可以了。”

吴潇点点头，随手把药塞进自己短裤口袋里，跟着靳弈辰往外走。

经过一番折腾，此时已经快十点了，街上车来车往非常热闹，一身睡衣装扮的两个人显得格外扎眼，还好车子就停在门口，车门一关，便阻绝了行人好奇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