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墙——天娜

“你确定这是你家？”

“准确说这是老太爷的家，也就是白家的本家，小舅舅的别墅在别的地方，我还有一个小阿姨在新西兰。”

“可是这是庄园。”

“老太爷祖上是开葡萄园的，一直做红酒生意，最大面积的葡萄庄园在阿尔萨斯省的南部，有空了我带你去那里玩玩。说起来

，我们家老太爷做生意比较多元化，地产业、旅游业他都参了一脚，所以越做越大。不过红酒一直是家族主业，这也是我哥喜

欢红酒的原因。”

“那我们还买红酒当新婚礼物？你见过自己开酒庄的还要去买别家红酒的吗？”

“放心，我哥有收藏红酒的癖好，你挑的那瓶他一定喜欢。”

“但愿如此。”

下了车早有三四个人等在一边，看到程俊后齐齐鞠躬，喊道：“欢迎少爷回家”。

程俊习惯性地点头，顺手将手钥匙给了站在最前头穿着黑色西装的管家。

“小少爷，小姐正在厅里等您。”老管家灰白的头发，戴着副老花眼镜，不苟言笑的脸看不出表情。

“家里还有谁在？”

“老爷前几日去了阿尔萨斯，过两三天才会回来，大少爷在公司，家里只有小姐在。”

管家口中的小姐自然就是程俊的母亲白雨霖。

听到老太爷暂时不在家，程俊回头看了眼徐肃，见他也正好看向自己，俩人对视中都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知道了。”程俊点点头，拉过一边的徐肃说：“成伯，这是我朋友徐肃，跟我一起参加我哥的婚礼，这几天就住这里。”

“我马上让人准备客房。”

“我隔壁不是有间空房吗？就让他住那间吧。”

“可那是留给白少爷的房间。”

“表哥又不太来住，就用那间吧，离我近点。”

“好的，这就去准备。”

进了屋，入眼的先是高达三层楼的落地玻璃窗，明亮的阳光透进屋子，将整个客厅照地暖洋洋的。

徐肃跟在程俊身后，忐忑地走到一圈沙发边，就见一个盘发的妇人摘下眼镜，黑色的双眼轻轻扫到自己身上。

“妈咪，我回来了。”程俊站在沙发前，毫无顾忌地牵起了徐肃的手，“这是肃肃。”

徐肃见到那妇人略一皱眉，而后视线落到两人相交的五指间，赶紧抽出自己的手，背到身后。

“伯母好，我是徐肃。”

“你就是徐肃啊，来，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白雨霖拉了拉身上的披肩，瞟了眼自己的儿子后说：“你也坐过来，离我那么

远干吗？我会吃了你吗？”

“我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程俊撇撇嘴，“你以前看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冲上来抱我，今天怎么这么镇定？”

“这不是未来儿媳妇在，我好歹也得庄重一点。”白雨霖的话让程俊眼角抽搐，徐肃也是干瞪着眼，明显被吓到的表情。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白雨霖笑着朝边上坐了坐，保养得甚好的一张脸怎么看都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

“妈咪，你会吓到肃肃的！”程俊难得也红了脸。

白雨霖撑着下巴端详着徐肃，疑惑的表情一闪而过，开口问道：“既然我儿子叫你肃肃，那我也叫你肃肃吧，行吗？”

“伯母随便叫我什么都可以。”徐肃看着眼前这张和程俊相似的面容，之前的紧张好不容易消除了一些。

“你住我们家不必客气，有需要了跟管家成伯说，程俊要是欺负你了，你就跟我说。”白雨霖微微一笑，继续道：“至于你和

小俊的关系，我早就知道了，开门见山地说，我不是很满意你。”

“妈咪！”程俊见徐肃的脸白了几分，焦急地瞪向白雨霖。

“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白雨霖哼了一声，又看向徐肃说：“你别紧张，我没说不同意，只要你们两个坚持在一起，我

会尊重你们。至于老太爷那边，你们自己搞定！”

“妈咪，老太爷到底知不知道我和肃肃在一起？”

“我告诉他你会带朋友一起来参加你哥的婚礼，老太爷什么也没问。”白雨霖一耸肩，说：“至于他肚子里在想什么，我也问

不出来，你们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吧！”

“不给点提示？”程俊坐上前勾住她的手臂，用央求的口气道：“妈咪，我不信你打听不出来。”

“唯一的提示就是，老太爷最近脾气不怎么好，哎，还不是因为小芙的事！”白雨霖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瞟了徐肃一眼，

果然见他怔了一下。

“小芙怎么了？”

“小芙怎么了？”

“病了。你也知道小芙她爷爷和老太爷几十年兄弟，现在小芙因为你哥结婚的事情绪很不好，老太爷自责，说是没管教好外孙

。”白雨霖看着程俊眼里的关切之意，又看了看挨在他身边坐着的徐肃，“你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有空你替你哥去看看小芙

，道个歉。”

“干吗要我去道歉，又不是我不要小芙的！”程俊不满地哼了声。

“是是是，我到是忘了，你小时候还老喊着要娶小芙做老婆呢！”

白雨霖话音刚落，程俊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徐肃，徐肃却只是朝他笑笑，眼里一片平静。

“我看你们也累了，先上去休息会，吃饭的时候张婶会去叫你们的。”

“恩。”

程俊的房间在三楼，这一层向来只住小辈，对面是程朗的房间，隔壁是白如风的，只不过白 如风不太回白家住，也就一直空闲

着，另外还有三间书房，分别是配给三人用的。

行李已经被送到了二人的房间，上了楼，徐肃站在白如风的房间门口有些踌躇，拉了拉程俊说：“不如我还是住客房吧。”

“客房在二楼不方便，而且，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你睡白如风的床，你晚上自然要过来跟我睡！”

程俊拉着徐肃进了自己的房间，哗啦一声拉开窗帘，顿时满屋亮光。

徐肃好奇地走到窗边，看着不远处的一幢日式四合院，问道：“这里怎么还有四合院？”

“那是老太爷的地盘，他喜静，所以一个人住那里。”说罢，程俊又指了指另一边一幢小红顶的二层欧式小房，说：“我妈咪

住那边，还有去了新西兰的小阿姨的房间也在里头，她每年回来看老太爷的时候就住那。”

“你们一家人怎么分开住？”徐肃惊讶道。

“地方大呗，再说了，分开住才好，这样晚上就没人能影响我们了。”程俊暧昧得眨眨眼，压低声音笑道：“你还欠了我很多

债呢。”

徐肃一缩脖子，从他身下蹿了出来，横了他一眼说：“你不是说你哥还住对门吗？”

“你的意思是，只要他没回来就可以了？”

“我可没说过！”徐肃一闪身，躲过程俊抓上来的魔爪，谁知一不小心碰倒了放在书架上的相框，只听啪嗒一声，玻璃面跌在

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呀！”徐肃赶紧蹲下身捡起相框，呈现在眼前的照片却让他为之一愣，这是张单人照，颜色已经有点黯淡，看起来放上了许

多年的样子，照片里是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辫，标准的美人脸上有一对浅浅的酒窝，她手里正织着围巾

，像是忽然被人打扰到，诧异地抬起头睁着一双水灵的眼睛看着镜头。

徐肃看着照片里熟悉的脸部轮廓和那对酒窝，忽然想到萧霄，再一转念，立刻就知道照片里的人是小芙，他抱歉地站起身，将

相框递到程俊面前：“不好意思，玻璃裂了。”

“等会让张嫂给配个新的。”程俊接过相框，眼神落在照片上，嘴角情不自禁上扬，“这是小芙十五岁的时候我偷拍的，那傻

姑娘在给我哥打围巾呢！”

“其实你很想要吧？”徐肃见程俊小心翼翼地打开相框，从里头将照片取了出来，他轻轻别过脸，靠在一边的墙上。

“什么？”程俊没注意到徐肃的后退，只低着头抹了抹照片周围被卡到的印子。

“那根围巾，那时候你一定很想要吧。”

“哈哈，最后那围巾还真归我，我哥看我喜欢就送我了，小芙为这事好几天没睬我，把她气地不得了。”程俊叹着气摇了摇头

，说：“不过想想也是，费劲心思给喜欢的人织了条围巾，结果反被送给别人，是我也气死。”

“那你还拿？”

“嘿嘿，那时还小，不懂事！”

“十五还小？”

“你怎么知道我和小芙同年？”

“照片上写着日期，算一算就知道了，我又不是白痴。”徐肃心思细腻，早将照片上的日期记在心里，只是他不愿多想，说完

话后就站起来环顾四周，想借机叉开话题。

谁知这一看又是一震，原来床头、茶几、甚至墙上都有小芙的照片，有单人的，有两人合照的，有十几岁的，也有近年来刚拍

的。

徐肃心里颤抖了一下，只觉得某个角落开始摇摇欲坠。

程俊这时终于注意到徐肃的异样，看了眼房间，突地蹦了起来，立刻跑了一圈将那些相框一个接一个盖下，又将粘在墙上的照

片撕了下来。

“我一年多没回来了，房间没整理过，这些照片……”

“我知道，你忘了我们认识的时候你可没少说她。”徐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放心，我不会跟你的‘旧爱’吃醋的。”

“真的？”程俊捏着手里被折得一塌糊涂的照片看着徐肃。

“我信你。”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程俊红了眼，哗啦一下扔了手里的照片，他嗖一下冲到徐肃跟前，直接把人扑倒在床上，“完了完了，

我现在就忍不住了。”

“门没关！”徐肃踹了他一脚。

“没关系，现在也没人。”程俊三两下就把徐肃的毛衣连着背心给扒了下来，而后动手开始解自己的牛仔裤，刚把皮带和纽扣

解开，就听门口有人咳嗽了两声。

程俊一个激灵反过身，顺手拉起一边的被子盖在徐肃赤裸的上身，一扭头，看到程朗正站在门口，一张板着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

“哥？”程俊尴尬地抓着脑袋，“你怎么那么早回来？”

程朗看了眼只露出脑袋的徐肃，又看了看自己弟弟：“穿好衣服，过来找我。”

当程俊衣着整齐地出现在程朗面前时，程朗正在书房里看文件，见程俊走到跟前，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说：“坐吧。”

程俊难得老实地坐在书桌跟前，看着对面这个永远严肃着一张脸的哥哥，心里感慨着他是从几时开始不爱笑了呢？

“想什么？”见程俊盯着自己发愣，程朗开口问他。

“没什么。”程俊摇摇头，“哥你找我有事？”

“怎么，这么久不回家，哥哥找你聊聊也不行？”程朗一抬眉，声音加重几分道：“我到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人

了？”

“哥……”

“你不是从小就喜欢小芙的吗？”“可小芙喜欢的是你啊！”程俊涨红了脸，看着程朗平静的表情，忍不住问：“哥，我走前

你们关系不是还很好的？”

“我只拿她当妹妹。本来只要老太爷满意，让我娶她也无所谓，可是……”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程朗的脸上忽然多了一抹温柔

的神色，稍稍一弯嘴角，说：“现在我有想娶的人了。”

“哪个大罗神仙能把你套牢？”

程俊一见程朗的样子就知道老太爷怎么会在这事上妥协，这么多年了，谁见过程朗这副要笑不笑的温柔样？白雨霖常感叹这个

大儿子跟个千年冰山一样，严谨刻板的性格与小儿子的洒脱不羁成了强烈对比，连老太爷偶尔也念叨说大外孙的个性太刚硬内

敛，比他这个老头子还闷！

“很快你就会见到的。”程朗动容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到面无表情，原本英俊的一张脸刹时蒙上一层阴郁，“我找你来是有件

事让你帮忙，这几天有空你替我去看看小芙，听说她天天闹地要死要活，老太爷让我去看她，我当然不会去，她那大小姐脾气

，你比我更清楚。”

“她就是性子倔了点，从小不喜欢服输，你结婚这事肯定得把她气到跳楼。”

程俊顺口这么一说，就见程朗漫不经心地扫了自己一眼，神色里大有轻藐之意，“她再闹我也不会娶她，你替我劝劝她，顺便

帮我带句话给她，就说‘这婚我结定了’！”

“哥，你不能这样！”程俊脸上有了怒意，“她已经够惨了，你怎么还能去刺激她？”

“小芙的性格你比我更清楚，你们都叫我说些好听得去劝她，可是会有用吗？反而她会觉得我对她心软，对我还抱有希望，你

觉得这样就好了？”

“可是……”

“没有可是，你既然为她报不平，那你去娶她。”

“哥你瞎说什么！”

“让你不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去娶小芙，你愿意吗？”

“可是小芙要嫁的不是我！”

“如果她愿意嫁给你了呢？”

程朗一问让程俊顿时没了声，几分钟后，才听到他回答：“我现在喜欢的是肃肃。”

程朗轻轻哼了一声，却说：“你喜欢谁是你的事，但你要搞清楚，我想娶的人不是她，所以她怎么样都跟我无关。而你，劝得

了她最好，劝不了就少管，别忘了你这次也是带了人回来的！”

“我没你那么冷血！”程俊拍着桌子站起来，双脚一蹬椅子，转身就要走，却又被程朗叫住。

“小俊，上次你跟老太爷低头认错，要帮的人就是他？叫徐肃？”

“是，干吗？”程俊警戒地看向程朗。

“老太爷有问我这个叫‘徐肃’的人是你什么朋友，我说你没跟我提过。不过，这次既然你带他来，就小心一点，老太爷那关

不好过。”

“知道了。”

“有事找我商量。”

“谢了，不必！”

程朗见程俊还是一副气未平的样子，只得摇摇头，等人走了复又拿起文件，突然一个短信声传来，他拿起来一看：[ 臭男人，

吃晚饭了吗？别又‘废寝忘食’，我可不饶你！]

程朗笑了起来，认命地把文件收回文件夹里，开了门下楼。

晚饭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着，徐肃低头扒着饭，碗里是程俊给他夹的菜，堆得跟小山一样高。

白雨霖一副吃味的样子，一边吃一边嘟囔着：“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