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墙——天娜

“喂，酒店房间的费用还是我付的！”

“你听过老板买男妓出来过夜，还让男妓负责分担房费的吗？”

“我靠，你说过陪我的。”

“陪和上床是两个概念。”徐肃手一摊，看着程俊气鼓鼓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好笑，谁又能知道在事务所里拽得要死的这个家伙

，居然也会跟个孩子一样被气到跳脚。

“好，算你狠！”程俊脱掉上衣，赤裸着结实的上半身走到徐肃身边，明显的身高差让徐肃不得不微微抬起头看着他，就在徐

肃还没反应过来时，程俊忽然一倾身，胳膊往前一抓，将他抗到自己肩上，而后哈哈大笑着拍了下他屁股，说：“既然小爷付

了钱，今儿你就别想睡！”

“放我下来！”这回轮到徐肃生气了。

“师兄你太轻了。”虽然知道他比自己矮也比自己瘦很多，但至少看上去身型也还算适中，可这一扛上肩头，才再次想起他的

体重真是轻得过分，“做男模是要控制体重没错，但你似乎控制得太过头了！”

来到浴室，程俊终于放下徐肃，一边给浴缸放水，一边坐在浴缸边歪着脑袋看向徐肃。

哗啦啦的水声充斥着整间浴室，回声将水声放大，盖过了落地玻璃窗外车水马龙的声音，眺望窗外，二十五楼的高度让将这座

小城市的夜景坦然呈现在两人面前。

“好美。”徐肃忍不住赞叹。

“喜欢吗？”程俊挪到他身边。

“恩。”

两人就这么静静得并排坐在浴缸边沿，一边听着水声一边看着窗外的夜景。

几分钟的沉默后，徐肃终于开口了：“入事务所的第一年我认识了许默然，那时我才二十岁出头，我们这一批进去的新人里，

他是最被看好的一个，而我是最默默无闻的一个。训练的时候，我和他，还有子辛和小非经常四个人在一起，关系变得越来越

好。他一直很照顾我，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渐渐我对他也越来越依赖，直到有一次我们喝醉了。”

“怎么听着跟八点档一样！”程俊插嘴道。

“呵呵，是啊，特俗气。”徐肃也跟着自嘲着笑了笑，又接着说：“虽然同性恋这事在圈子里并不见怪，但我和他发生关系后

，两个人也都觉得尴尬，有阵子关系变得很奇怪，子辛和小非还以为我们吵架。再后来，他找了个女朋友，我原本以为这样就

结束了。谁知道，没过多久他却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住。”

“你答应了？”

“恩。”徐肃点点头，抿着嘴轻轻一笑，说：“他这个人其实很闷骚，那时候喜欢我又不敢面对，找了个女朋友后见我没反应

又特别生气，所以火气一冲头就跟我表白。我当然很高兴，自然一口答应他。但因为顾虑到彼此都在一个事务所，而且那时候

他刚刚展露头角，所以我们决定对外保密，就连子辛和小非都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不过我估计子辛多多少少已经猜到了。”“

那怎么会分手的？”程俊想到许默然总是冷着张脸的样子，实在无法想象他居然和眼前这个天天笑脸迎人的人会是一对情侣。

“住一起后，他自然知道我在‘月色’打工的事，因为我只是做服务生，所以他也没反对。就这么开开心心过了两年，也就是

我在‘月色’工作的第三年。我一直记得那一晚，他刚刚从新加坡做完秀赶回来，为了给我惊喜特地跑到‘月色’等我下班，

却撞到我被一个喝醉的客人吃豆腐。你也知道，在那个地方，这种事常有，应付一下也就过去了，更何况被摸几下也没什么大

不了的，又不会少块肉。偏偏他一冲动，奔上来就揍人，于是我们自然就吵了一架。”

“说明他紧张你啊，不是应该开心的吗？？”

“是，冷静下来后我也这么想，反而还挺高兴的。可是从那一天起就变了，他让我辞掉‘月色’的工作，可是我需要钱，怎么

可能辞职？结果他说他养我。我也是个男人，我自己的事可以自己解决，为什么要他养我？为了这个，又开始吵架。何况，那

个时候他变得越来越红，成了知名男模，忙起来几天都不见人，我们沟通地越来越少，彼此间的矛盾却跟个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

徐肃清晰记得分手的那一个凌晨，当他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许默然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他的面前是一个插满了烟屁股的烟缸，茶几边还倒着他的行李，明显也是晚上才刚到的家。

“怎么没睡？”看着许默然冷着一张脸，徐肃突然觉得陌生。

“等你。”许默然闻到了徐肃身上浓烈的劣质香水味，不悦地皱眉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辞职？”

“我说过我不会辞职。”

“我也说过我可以帮你还债，帮你供妹妹读书，也可以养你。”

“不需要，那是我自己的事。”

“‘月色’是什么地方你心知肚明，天天被那些客人抓一把捏一下，你还能做得下去？”

“我不偷不抢，有什么做不下去的？”

“今天做服务生，明天就能做男妓，你不觉得自己很脏？”

“许默然，你再说一遍！”徐肃厉声吼道。

“只要你在‘月色’多呆一天，我就觉得你很脏。”许默然看到徐肃眼里的震惊。心里跟着一颤，明白自己是说过头了，却无

论如何都不愿意道歉。

“你就是这么看在‘月色’里的男妓的？”

“是！”

“笑话！”徐肃气得发抖，在‘月色’这些年里他也认识不少做男妓的朋友，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以的地方，徐肃从没有

鄙视过他们，甚至经常为他们心酸，而今这些朋友却被自己爱的人如此侮辱，甚至连自己也被他看轻。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不愿辞职？”

“不辞！”

许默然将手间燃尽的烟头掐到烟灰缸里，然后站起身拉起一边的行李箱，面对徐肃说：“小肃，我们不适合，还是分手吧。”

“好。”

第四章

“现在想想，我这么个小角色怎么配地起他这尊大佛，会分手也是必然的。再之后，就是你知道的，为了给妹妹筹出国的学费

，我主动跟老板提出改行做‘男妓’，反正我也是单身，没什么好顾虑的。”故事说完，徐肃长叹口气，转头看着一边没有声

音的程俊，撩了撩胳膊撞了他一下，说：“喂，你也发表点意见啊。”

“那他后来怎么知道你做了男妓？”

“呵，说来也巧，半年前有天我跟客人去开房，刚要进房间的时候，隔壁房走出来一男一女，男的是许默然，女的我也认识，

是事务所新招的女模里的一个，那阵子事务所就有传闻说他俩是一对，没想到竟然给我撞见，好在那女的走在前面没注意我。

不过，许默然眼尖，一眼就认出我了，晚上他就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做男妓去了，我说‘是’，然后他就把电话挂了。”

“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和许默然分手。事务所里第一红的是萧霄，第二红的就是许默然了。你要是一直和他在一起，现在也不用混到这份上。以他

的收入，还债、供你妹读书都不是难事。”

“我有手有脚，干吗要靠他？也许你们觉得我出来做男妓是很低档很不要脸，但我至少是靠自己。如果那时候我真的什么都靠

他，那我和他就不会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上，这和包养一个男妓有差别吗？”

“我是该说你有骨气好呢，还是说你固执好？”程俊笑着摇头。

“你到底是要洗澡还是要水淹金山寺？”徐肃指了指背后浴缸，里面的水都快要漫上边沿了。

程俊站起来，大大方方地边脱裤子边说：“当然是洗澡！”

噗一声，水从浴缸边溢出，顺着白瓷的表面哗哗地流到大理石地面上。

程俊舒舒服服地坐在浴缸里，怀里抱着一声不吭的徐肃，安静地有些诡异。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直到水微凉，程俊终于动了东有点麻木的手臂，轻轻拍了下徐肃的背，却没想到怀里的人已经困倦地靠

在他怀里睡着了。

“呵，果然是年纪大的人，这样也能睡着。”程俊嘴上这么说着，可手里的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的。

只见他空出一只手捞起挂在一边的两根裕巾，而后哗啦一下抱着徐肃从浴缸里跨了出来。

“怎么了？”这一动静到把徐肃弄醒了，到发觉自己整个被程俊以公主抱的姿势搬移到了床上，他不好意思地抽过一边的浴巾

，连忙擦干身体。

“你怎么不叫醒我？床都弄湿了！”

“醒了？”程俊拿起另一条浴巾随便抹了几下，把身体大致擦干。

“恩。”徐肃点点头，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自己光裸的身体，又抬头看了看同样一丝未挂的程俊。

“看什么？没见过那么好身材的男模吗？”程俊大大方方地将浴巾往地上一扔，而后双手叉腰站着。

“其实，只要你用心努力，一定会红的。”

徐肃的表情到是认真，只可惜，听这话的人却有些不耐烦地一挥手，说：“我只是来玩的，没真心要做模特，也许过一阵我就

会辞职，反正我迟早都要回去接手家族生意的。”

“果然是个小少爷。”徐肃叹息着摇摇头。

“废话那么多干吗？”听到徐肃用“小少爷”三个字描述自己，程俊有些不乐地爬上床。

“那个，能不能跟你商量件事？”一见程俊蹭到自己身边，徐肃有点不自然地挪开半分，看着对方不解的眼神后，赶紧解释说

：“我今天真的很累，能不能只做一次？或者你可以扣钱？”

“切，我当什么事呢！”程俊抢过徐肃捏在手里的浴巾扔到地上，而后把他按到床上，替他盖上被子，跟着自己也钻进去，侧

身贴着徐肃的身体，一只手臂还不忘搭在他的腰上，“今天本少爷就饶你一次，先欠着！”

说完，他一抬身，伸出另一个手臂关上了壁灯。

原本明亮的房间突然一阵昏黑，程俊的鼻息里充斥着徐肃身上淡淡的沐浴乳的味道，明明只是酒店里的普通沐浴乳，可他却头

一次觉得特别好闻。

“谢谢。”

徐肃轻柔的声音在程俊耳边响起，他忽然觉得浑身一阵鸡皮疙瘩，有股想要马上压倒在他身上的冲动，还好不过是一瞬间，冲

血的脑门又冷却了下来。

“不用客气，费用我照付，回国后记得还我。”程俊话一出口，心里也跟着得意了起来，于是顺理成章地在徐肃脸上亲了一口

，而后说：“亲一下，当是我讨利息。”

隔天，一夜好眠的二人就上了飞机回国，经过十几小时的飞行，一落地，他们就按照公司规定进先回事务所报道。

“小肃，你回来啦！”小非远远看到徐肃就乐呵呵跑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个不紧不慢的子辛。

“你们怎么一起回来的？”子辛走到他们跟前，看了眼徐肃，又看了看跟在他身边的程俊，一脸迷惑。

“正巧碰上的。”徐肃轻描淡写的谎话让程俊有些不爽，他冷哼一声，然后就拖着行李箱朝老乔的办公室走去。

“还是一样讨人厌！”小非朝着程俊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你们关系不错嘛！”到是细心的子辛看出了点端倪。

“还算好啦，其实他这个人是面冷心热。”徐肃替程俊辩解，却不想话一落，就见到从走廊转角处走过来的许默然。

子辛顺着徐肃的目光转头，也看到了许默然，脑子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些事情，可惜还没等他想明白，冲动的小非已经跑到

许默然面前，拉着他说，“默然，我们四个好久没聚会了，正巧小肃回来，你也在，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好啊。”许默然答应地轻易，听在徐肃耳里却是一颤，再看向许默然，正见他斜着眼瞟了下自己，而后原本平静的面容上忽

然挂上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那晚上老地方等，不见不散。”

所谓的老地方是一家窄小朴素的烤肉店，徐肃是最后一个到的，店里为数不多的位置已经坐得满满的，子辛他们正挑了个最靠

角落的位置。

“小肃，这里！”小非看到徐肃推门进来，伸长手臂招呼他。

徐肃走了过去，看了眼面对面的两排位置，子辛和小非坐在一排，许默然坐在他们对面，旁边的位置自然是为他空出来的，这

样的安排与多年前一样。

他顿了顿，还是放下包坐下，胳膊不当心碰到许默然的手臂，两人不着痕迹地猛然分开。

“小肃，你怎么那么晚？”子辛一边为他倒上啤酒，一边笑眯眯地问他。

“先回家放行李，再赶过来又正好碰上堵车。”徐肃话说到一半，就见许默然将烤好的五花肉夹到了他的碗里，他愣了一下，

转头说：“谢谢。”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见外了？”许默然一边忙活着手里的烤肉，一边侧脸看着他微笑。

“是啊是啊，每次不都是我和默然做苦工伺候你们俩吃啊！”同样忙着烤着手里的香肠的小非跟着符合，“你们两个真是大爷

啊，光吃不做！我和默然命苦哦！！！”

“不乐意烤就不要烤，我有求着你吗？”子辛瞥了他一眼，轻轻一句话就让小非立刻闭上嘴。

“小非，原来你现在是妻管严啊！”许默然的调侃被子辛一个白眼截住，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只听子辛慢条斯理地说：“

想想当年你和小肃关系好到老让我和小非怀疑你们是一对，结果吧，我和小非到是光明正大在一起，你们两个人的关系反而没

以前亲了。”

“谁说的？”

子辛以为许默然会尴尬，谁知他却大方地一把揽住徐肃的肩膀，靠上前几乎要贴着他的脸的距离说：“我和小肃好着呢，你们

少乱说。”

“你看你看，我都说他俩没吵架吧！”小非高兴地叫了起来，谁知声音刚高了几分，就被子辛在桌子底下掐了下大腿，他“唉

呦”唤了一声，而后不甘示弱地抱住子辛，嘴里嘟囔着，“你敢谋杀亲夫！我要重振夫纲！”

徐肃原本僵硬的表情在看到小非的嬉闹后放松下来，他稍稍向前倾身，趁着去夹泡菜的动作从许默然的怀里挣脱开。

许默然只是看了他一眼，很识趣地将手臂收回，然后又夹了一个鸡翅放到了徐肃碗里。

“多吃点，你越来越瘦了。”

许默然关怀的口吻让徐肃一时难以适应，可在子辛和小非面前，他又不得不挤出笑脸，一边夹起鸡翅往嘴里送。

“当心烫！”

“恩。”

曾几何时，原本最平常的对话却成了刺心的痛，徐肃默然低下头，只觉得喉咙一阵哽咽，咬下嘴的肉也变得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