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师傅有些搞不明白了。他上上下下露骨地把人给扫了一遍,愣是没反应过来。
这个下人是怎么回事儿?他难道不知道他们是谁么?
倒是另外一边同来的黄师傅反应过来了,赶紧上前一步不留痕迹地挡在了莫师傅的身前,唤来自己的副手将衣服送上前
来对他道:“沈公子请试衣。”
莫师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眼前这人不是什么下人而是皇帝新认的御弟沈烟是也!天呐!他刚才对着他的说话,岂不是
大不敬了?!
他恐惧地朝沈烟看去,结果沈烟对着他微微一笑,又点了点头,态度似是在同他打着招呼。那样子看得人不禁心里一松
。
沈烟在黄师傅的指导下将几层的衣服套在了身上。神奇的是,看似繁复厚重的衣服穿在身上竟然显得轻薄极了,而且穿
起来也很是简便。仔细一看,原来是把几个夹层缝到了一起,从外头看来质感也是极好。而这布料自然也是十分金贵的
,他捏着一瞧,果然——用的是宛南特产的青蚕丝,轻而暖,就是放在了冬衣里做内衬也不会冷。这东西他可是盯了许
久了,就思量着啥时候能进一批在彩衣坊里卖卖,只可惜,这东西名贵极了,若要拿去在坊里卖也不知道何时才会遇到
个买得起的主。
——平价店卖高级货,不好做啊。
“怎样?”沈烟转了个身问向身后正在吃着饭的关铭。
眼前的沈烟一身黑白,明明就是拘谨的颜色穿在了他的身上竟然显得合衬极了。沈烟的肩膀不宽,只因他个头不高大所
以看起来也无甚关系。但是,若要算起来总归会难免失了些大丈夫的气概,但此时他穿在身上的这件衣裳却让他的体型
显得更加的饱满,不再略显瘦弱了。虽然同站起身来的关铭一比,人还是要小了那么一号。
对此,制衣的师傅也是花了心思的。只见几条黑色的束腰带看似闲散地缠在了他的腰部,事实上也的确是装饰的成分要
更多一些——因为沈烟那放在男子堆中太过瘦弱的身体,就连腰也要比别人细上了那么一圈。因此,他们在裁量之初便
在他的腰围处多花了功夫,让他看起来不会显得嬴弱。现在看来,如此似是正好了。真是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黄师傅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略带得意地看着沈烟。
关铭站起身来在他周围前后看了看,最后微微一笑,上前执起了他的下巴赞道:“真好看。”
沈烟被他亲昵的动作惹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脸上对着他的赞美还是很高兴的。他一个转身又是朝黄师傅走去了。
“师傅您的手艺真好。”
“承蒙夸奖,这是小人应该做的。”黄师傅谦恭地低头,丝毫不敢居功。
“等下领赏罢。”关铭越看沈烟这身越爱,心里一个高兴就准备好好打赏他们一番。
“烟儿,以后给你多做几套好不好?”
沈烟对他附耳说的话感到有些好笑,回了头轻笑着摇头:“要这么多衣裳做什么?我又不是女人家家喜欢这些。”
关铭知道他不喜欢这些东西,可就是忍不住想看他穿得漂亮的样子。
“你穿着好看,我喜欢。”他在他耳鬓处厮磨了两下,嘴里轻轻地撒着娇。
沈烟对他这副样子近来已是习以为常了,就是府里伺候的下人们也是看得习惯了。可那几个制衣的师傅们却是惊得眼珠
子都差点要掉出来了。不过,到底是混迹宫中浸淫了不少年岁的人,眨眼间的功夫就赶紧转开了眼当自己刚才瞎了啥都
没有看见。
只是,在心里头对着沈烟的地位仍然都是产生了些许的疑惑。
“你吃完了?那轮到你了。”沈烟说罢稍稍退身,莫师傅知道该自己上场了。
看着关铭利落地换好了衣服,沈烟不禁感叹:这人长得好看了,穿什么都是漂亮的。
同他的衣服不同,关铭的衣服显得有气势多了。其实他在以前就有做过不少衣服,因此制衣处对他的身材样貌体格气质
都已备录在案。这回做起来自然是格外贴身了。
他一身黑底配着金纹,贵气又不流俗。宽袍大袖飘逸威严。若说沈烟清淡平和,那他便是浓墨重彩了。更何况他本就身
形伟岸,平时看上去是没有多少壮实,可一穿上这种极衬体型的衣服就显出了他的好来了。再加上他本身又是那天下至
高的皇亲贵族,所以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是霸气得很。现下这么看来,他同皇帝还真是一母同胞。
沈烟想起初次见着皇帝时也是觉得对方颇为威严的,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恐怕也只有得了天下的人才会有罢。
等他回过神来,关铭正站在了他的面前拿眼询问着他的意见。
“很不错!”沈烟对着他一笑,又竖了竖大拇指。关铭见状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位制衣师傅的好处自然是不在话下。
第二日申时他们便已经进宫了。其实,这晚宴自然是要很晚才开始了,起码也得等日落了以后。而本朝的习惯亦是从酉
时末才正式开宴的。换作今时,便是晚上七点左右。可是他们几乎是提前了一个时辰就进宫了,对此沈烟有些不太明白
。
不过等他一到宫门外,就明白过来了。
眼下他们是坐在了庭轿中,宽得像是马车的轿子在宫门当中显得娇小无比。而两旁侧立等候的,则都是些应邀而来的下
等臣子——本朝礼制,参宴入场也得按照尊贵次序,如此算来,关铭和另外几个王爷自然是要头一批进去了。而关铭又
是皇帝唯一的亲弟弟,所以他又是这头一批里的头一个。他若是不早点进去,只怕等这些跟在后头的人全进入完毕了,
晚宴也该改成夜宴了。
沈烟撩起幕帘偷偷地看了外头一眼,随即咋了咋舌又是缩了回去。
宫门外林立两侧的人都安安静静地等候在那里,看上去是个个严肃人人正经。他本以为这种热闹事儿大家伙都应该吵吵
闹闹才是,没想到就在这里他们还是这副认真的样子,这倒是显得他有些不恭谨了。
进到了内宫院,便得靠走的了。
举行宴会的地方叫“延庆宫”。那里是专门用来款待贵客,举行宴庆的宫殿。
“王爷,小心脚下。”为他们撩帘的也是专门的宫人,个个都是礼部训练出来的专事人员。他们比起太监的规格要高了
不少,不过也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到这种待遇的。只有几位王爷和一品大员才能有此特权。
关铭从轿中走出,随后朝轿内伸手,牵出了另外一人来。
这一幕,看得不远一人握紧了双手。
此人,便是同朝为王的恭亲王岳炅青了。
眼见得沈烟就在自己几步之遥的地方,他却不能走过去同他说话。因为他只是“亲王”,关铭才是真正的“王”,这份
区别放在了平时也许没啥多大感觉。但是,放在了礼制上就不一样了——入宴关铭是走在第一个的。而他自己,则必须
按照顺序跟在几个同辈却要比己年长的人身后一同入内。
他看着关铭牵着沈烟的亲密样子,显然是如他所想的不会错了。
一双深沉的眼中暗暗隐藏了几丝妒意,以及,某些阴暗得叫人难以辩驳的东西。缓缓手,他吸了口气收敛了自己不断跟
随的眼神。
沈烟跟着关铭走在了头一个的位置,眼见得前头除了侍卫和宫人再无他人了,这叫他心里有些不安。拐弯时他特意瞥了
眼身后跟着的一串,又是赶紧收回了目光。想他若是以真正的身份来讲,怎么可能进得到这里来?就算是皇帝认的“弟
弟”,也终究不过是个外人罢了,怎么也不可能同这些真正的皇亲一路同行的。更别提眼下的他还走到了那些人的前头
,同关铭一道领了头了。
可就在他不安地一瞥时,似乎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这叫他不禁又是回望了第二眼,而这一望,人不禁有些激动了。
于是连关铭都似是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转过头来关切地望向了他。
沈烟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外露了,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让他以为自己是因为不习惯这里所以兴奋了。而关铭也就真的
这么以为了,他宽慰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放松,随后又紧了紧自己的手拉着他跟在了领路的人身后。
第43章
沈烟看着关铭的位置,觉得怎么看也不像是坐得下两个人的样子。
可是关铭不管,他拉着沈烟就要过去。于是沈烟只好尴尬地跟在他的身后,等他坐下了,他自己还是站着。
“沈公子,”为他们领路的青年微微一笑,和气地做势指向了另外一处,正好是在关铭的斜对面而不是正对面,看样子
在离开皇帝最近的位置还有别的人要坐在那里的。
“您的位子安排在了那边,请随我来。”
沈烟朝他颔首后想要跟他走去,结果还没迈出一步手上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关铭又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正拉着
他的手不放。
“你坐这里,我坐那里。”沈烟一看的样子就知道他在不满什么,所以对着他安抚性地笑笑,待他眼中的不满稍淡一些
后才欲抽手。
孰料,就是如此关铭还是不愿放开他。
“关铭……”沈烟见状有些哭笑不得。没办法,只得对着疑惑的宫人笑笑,随后附耳过去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
关铭边听边眼光流转,他却是说得不禁有些脸红。最后他又捏了捏沈烟的手低声说道:“莫要反悔了。”
沈烟点了点头,对方这才算是松开了他。
地上座位处都是铺了软毡的,所以就是知道自己坐在了地上也丝毫不会觉得硬冷,反而还宽敞了不少。然,两腿交叠毕
竟不能久坐,因此每个人的位子都被分得开了一些,切实也是便于伸展和放松。
感觉到对面有人注视着自己,沈烟抬眼对着他笑笑。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是对自己与他分得这么开很是不满。
而他不知道的是,关铭心中岂止是不满,简直就是埋怨极了。他觉得这一定是皇兄在报复他所以才故意为之的。否则,
他大可叫人将他们安排在就近处,又何必像现在这样分得这么远!?当中隔了这么大的一块空地,只能望见却触摸不到
,真是气煞人也。
与他们一道进殿的,还有另外几位亲王。只是沈烟唯一认得的,除了岳炅青外便没有别的人了。而当他看见自己身侧一
屁股坐下的人是谁后,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岳炅青不顾领路宫人略显呆滞的眼神,挑了沈烟的旁边就坐了下去。随后他趁隙瞄了对过满脸阴沉的关
铭一眼,心中却开始得意的偷笑了。
其实关铭不知道,这位置虽然是事先定好了的不错,可若是他想换,那也是不是不可以。反正皇帝也不知道自己下首坐
的位置该是谁的,而那些礼部的官员也犯不着为了这些个无伤大雅的问题而得罪于人。再说了,关铭也不想想,以他的
身份,就是要同沈烟坐在一起又能怎样?皇帝都拿他没办法的人,谁又治得了他?
不过对此岳炅青自然是不敢偷笑出声的。若是因此提醒了对方叫他又派人把沈烟拉回去了,那他不就白坐这个位子了?
所以就是要笑,也得等他周围的人全部坐满了以后。
领路的宫人见他自然地坐在了沈烟的旁边,心下也不多想。因为这种情况他们也是事先就被吩咐过的,更何况这些王公
贵族想要做什么可不是他们这种人说上一句两句就会有用的。于是他不动声色地低头退下了。
“没什么,见着你高兴呗。”沈烟呵呵笑了两声,看着他说。
岳炅青此时亦是难得的眉眼带笑,温柔无限地注视着他。
“刚才我就望见你了,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而且又因为走在了前头,回头停着望人怪不好意思的。”沈烟对着他似
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见他久久盯着自己一言不发,心里虽觉古怪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也望见你了。不过也是因为你走在了前头,所以没办法喊你。”岳炅青看出了他的困窘,逼着自己收敛了神色,如
往常般不苟言笑地淡淡回到。
“喔,那就好,那就好。这下咱俩各欠一回了,呵呵。”沈烟见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又是恢复如常了,这才让他放松下
来。
欠?
这个字听得岳炅青心中苦笑不已。而他苦笑的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当所有亲王就位后,居下一品的大员们这才鱼贯而入。而这其中,又不乏沈烟他们二人相熟的。于是一时间看得他又是
激动又是兴奋,想着自己的确是好久没有与他们一道聚聚了。
当他望见了别人之时,孰不知自己也正被人望着。而且这个望着他的人,是越望越冒火。一双眸子阴沉得不像话,坐在
手旁的大臣心下一惊,寒气嗖嗖地从脚底板直往上头冒。
结果还真巧了,董君荣同祝谨互坐了对面,而前者又正好挨在了岳炅青的身侧,也就是说沈烟、董君荣和岳炅青三人是
同一排了。
他们坐得如此之近,倒叫和关铭同排的祝谨看得心下有些不爽了。眼见得他们三人说笑了起来,唯独自己一个偏偏被人
放在了外头。……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
于是一个箭步,祝谨就快速地绕到了对面,朝着坐在董君荣下首位置的礼部尚书露了个笑脸,随后耳语了几句对方就乖
乖的把位置给让了出来。待他得意洋洋地坐在还没被人坐暖的软毡上时,礼部尚书却是以肉眼可见的快速“跑”到了他
原先的位置。
“好久不见了,小烟儿~”
沈烟对着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这人究竟平日都做了些什么啊,叫人家这么怕你?”
董君荣听得他这番问话心里也是哭笑不得起来,随后代了祝谨回他道:“不过就是抄了人家手底下几个爪牙的家,把人
家整个部制都搅得天翻地覆罢了。”
沈烟闻言吃惊不小,随后却是用着明显嫌弃的眼神看向了祝谨,口里满是同情地说:“可怜了那位大人,都知天命的人
了竟然还要在这里被人吓到跑。”
董君荣闻言知他是在故意调笑祝谨,所以故意帮腔。不过他说得也确实好笑,于是当下就不给人面子地轻笑了起来。就
连在外头一向不苟颜色的岳炅青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顺道还睇了那个和他一直作对的人一眼。
这下可把祝谨气得不轻。心想董君荣笑便也罢了,你个扫把星又凭什么笑!
不过他心里因着见到了沈烟而欢喜得很,见他对着自己和以前一样开着玩笑心里就更加高兴了。因为在他看来,沈烟的
这番话可要比对着另外二人的招呼亲密多了。至少,在他面前的沈烟要更加鲜活。
他喜欢这般有情绪的沈烟。礼貌不礼貌的,他可不在乎。
“我们四个又坐在一起了,真好。”沈烟微眯着眼,满足地叹到。
他这一句话听在另外三人耳里,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们是不是同他一样高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要知道
他们这三人同是在朝为官,每日上朝几乎都要见着一回。再加上平日的交往也少不了合作的机会,所以自然不似他那般
感叹了。更何况,他们之间若是真要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应该乐于见到对方的关系。只是这些沈烟又都不知道了罢。
想到这里,三人心中俱是大叹。
“可惜少了南真哥。”
“对了,他在哪里?今天会不会来?”他扭过了头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