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神龛,摆了一尊不知名的菩萨,香烛小碟的供着,煞有其事的模样。
张奶奶熟门熟路地掏出五十块钱压在门边儿不远处桌子上的木盒底下,双手合十冲桌边人施了施礼。苏澄清这才注意到原来这
儿还坐了一个专收“进门费”的“门神”!
只见一身黄衣的“门神”站起来也冲三人回了一个礼,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去拜拜菩萨上柱香吧,爷爷过会就出来。
”“爷爷?”安闲不由轻问出声,张奶奶扭头轻声解释:“法师的尊称。”又让苏澄清搀扶着她走到神龛前,从旁边抽了三根
香在烛火上点燃了,拜了三拜,插进香炉里。苏澄清瞟了安闲一眼,后者一副“无法理解”的神情冲他耸了耸肩。
这时,右边的一扇房门打开来,走出一个着一身大红色绵绸衣的中年男人,张奶奶立刻一瘸一拐地走上去急切的问:“爷爷,
你前日让我今天来找你为我孙女儿小云做法的,东西我都拿来了,您挑个时间帮帮忙吧。”
苏澄清睁大了眼,这男人目测不到不惑之年,竟然是众人口中的“爷爷”?就这年纪,也敢受耄耋之人的一声“爷爷”?只见
中年男人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大手一挥:“给菩萨送个礼钱。”张奶奶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压在香炉底下,口
中念念道:“应该的应该的。”再转身回到法师身边,结果人从黄衣女手中接过一把香,不由分说给张苏安三人每人一根:“
上了这根香再说吧。”
张奶奶见苏澄清和安闲的神色,安慰道:“等法师唱完一阵,我们将香插上就可以了,不用多久的,图个心安嘛!”苏澄清和
安闲相视一眼,面面相觑,法师已经开始又唱又跳起来。
不听还好,一听安闲觉得这法师简直太不专业了,这都唱的什么东西?柬埔寨印度缅甸美国英国澳大利亚?你若真不会说你也
念的含糊点不要让人听懂啊。安闲心下这么想着,身边站着的两名妇女却轻轻交谈着:“这庙建的可真广啊,都建到外国去了
!”“是啊是啊!”
安闲不由满头黑线,苏澄清显然也是听清楚这法师念的是什么了,忍不住扬声道:“法师!听说您料事如神,不知道您是怎么
给人算命理的呢?”突然被打断的法师面色十分不悦,身边的老人妇女也叽叽喳喳起来,张奶奶站在一旁拉苏澄清的衣摆:“
你这是干什么呢小苏?”苏澄清却没有理老人,跨步走到法师跟前:“难道法师只是胡乱猜测吗?”
红衣法师眉头深锁,硬声道:“我受菩萨垂怜,凭借杯水即可知晓世事!”苏澄清冷笑一声:“我好奇时也曾看过一些有关命
理的书籍,到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通过看杯中之水就能看透一个人祸福的方法!”法师一怔,嘴上硬气道:“受菩萨垂怜之
前我自然也是通过看面相手相八字和卦式来帮人预测祸福的,现如今有幸得菩萨附身,何必再多此一举?”
“那请大师告诉我,《周易》里所说的八卦是哪八卦?各自卦象又是什么?而在八字命局里,哪些命局可以算作吉哪些又视为
凶?再说面相,若一人日月角带锥尖天庭窄小有何不好?前额两侧靠近发际位置,在眉毛上方外侧部位有痣的人要注意什么?
鼻翼,下巴,脖子上的痣哪些好哪些不好?至于手相,大师是否能告诉我,三大纹路是哪三样?八大丘又是哪八个?”苏澄清
一口气说下来,气都没有换一口,气势逼人,直把红衣法师逼得退了两步。
安闲啧啧称奇,没想到苏澄清还挺有一手啊,说的玄玄乎乎的样子。眼见着屋子里的人渐渐议论起来,红衣法师也有些站不住
脚了,大声吼道:“真是胡搅蛮缠!我会些什么本领岂要向你报备?不尊重菩萨的人我不看!看了也是白看,不日必定有大祸
将至!你快走,不要让其他人沾了晦气!”
话音刚落,突然从另一个房间走出两个高大的黄衣男人,话不多说直接上前抓了苏澄清的手臂就要往外拉,双拳难敌四手,更
何况这两人比秀气的苏澄清还要高大的多。安闲见势不好,立刻上前去扯黄衣人的手臂:“你们干什么呢!话不好好说动手动
脚地做什么!”
两个大汉滞了滞,原本站在门边的黄衣女人尖锐地喊了一句:“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两人赶出去,免得耽误了大师为其他人祛
祸降福!”大汉立刻又加重了力道,推推搡搡间苏澄清腹部被人暗中击了一拳,不由痛地弯下了腰。安闲见苏澄清痛的脸颊都
抽了抽,不由怒火中烧,顺手捡了地上的塑料凳子就往正在强行拖苏澄清出门的男人身上砸去,反弹一下又砸到了拥挤的房间
里的其他人,被祸及的人群一窝蜂的往外涌,结果桌子凳子哗啦倒了一地,混乱中不知谁碰倒了神龛上的香炉,乒乒乓乓香灰
弥漫,场面更加混乱了……
最后,不知是谁报了警,民警赶到了才把打架的四人拉开来。面对警察的质问,安闲往前一步将苏澄清护在身后,一边揉着嘴
角,一边冲警察道:“警官同志,这里有神棍诈骗!我和小区保安来查看却遭殴打!希望警官一定不要放过这群宣扬迷信骗人
钱财的骗子!咦?那什么元元法师呢?”
安闲这么一问,大家才发现,那红衣法师和黄衣女人竟然已经趁乱不见了踪影!直到这时,还在场的香客们才意识到,他们或
许是真的遇上神棍了!
警察看了看房子里的情况,冲周围的人群道:“东四环那里有个小区也出现了神棍诈骗的案子,以前还有过病人不就医被神棍
弄疯了的案例,相信科学破除迷信,希望大家理性认识!信仰没有错,可是一味糊涂地听信迷信传言而造成财产损失或对人身
安全造成危害就得不偿失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打架的四个留一下!”
苏澄清和安闲被热心民警教育了一顿“正义之心是好的,但是也不要轻举妄动,有事情先找民警协助”等等,安闲实在听不得
那么多啰嗦,揉着被打青的脸冲还意犹未尽的警察大叔道:“同志,你看我们俩还都负了伤,您说的我们今后就知道了哈!现
在还是先让我们去看看伤成不?”大叔大手一挥,去吧。安闲立刻拉了苏澄清,相携而去。而两个黄衣汉子则被留下来盘问诈
骗神棍的下落。
19 三人行,必有我敌
“安哥,你……没事吧?”苏澄清别扭地挣开安闲拉住自己的手,又指了指脸颊问安闲的伤势。安闲用大拇指蹭蹭嘴角,不由
倒吸一口冷气,苏澄清面容焦急,一把拍开安闲的手:“哎呀你别用手去碰,嘴角都裂了呢!”安闲“哎哟”一声怪道:“我
是伤者欸,你还打我!”苏澄清扭头:“我这还不是为你好!”
这时,电梯门开了,苏澄清率先踏了进去抬手就按关门键,安闲眼见电梯门正在缓缓关闭立刻蹿了进去。一时间,两人都没有
说话,电梯里静悄悄的。
“咳,你没什么事吧?”安闲看着变换的楼层数开口。与此同时,苏澄清盯着脚尖也轻轻开口了:“谢谢你。”
听到对方也同时说话,两人不由转头,四目相对。目光刚刚接触两人又同时撇过脸不看彼此。
——没什么事。
——不用谢。
几乎又是同时开口。莫名的气氛洋溢在狭窄的电梯内,两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五楼进来一
对夫妻和两个小孩。电梯里突然便热闹起来,安闲往苏澄清身边挪了两步,与进来的几人保持了安全距离,却没有发现自己和
苏澄清之间已经是一拳之隔的亲密距离。
或许是有了小朋友的调剂,出电梯时苏澄清和安闲都已经恢复常态。“安哥,我陪你去买点药吧?”苏澄清看着安闲时不时用
手掌去碰自己伤口说道。安闲回头,却眼尖地发现苏澄清衣服左腹部处有一个烧坏的圆圈痕迹:“澄清,你这怎么烧坏了?没
伤着吧?”
安闲没说还不打紧,这一说苏澄清还真觉得自己腹部某处有些火辣辣的疼起来,掀起衣摆,果真有个烧痕,大概五毫米直径的
一个黑点儿,周围已经红了一圈了。“估计是开始我手中拿的那根香混乱中弄到自己身上了。”苏澄清放下衣服猜测道。
“痛吗?”安闲问。苏澄清笑了笑:“还行,一开始你不说我还没什么感觉呢!”安闲一瞪眼:“还笑的出来你,现在这么热
的天伤口很容易感染发炎的,我们一道去药房,你也买点药膏擦一擦。”苏澄清想了想,道:“成!”
“澄清,安先生。”易居礼原本是回家,远远看见苏澄清和安闲在路边说着什么,便将车停到一边,走到两人身边打招呼。苏
澄清依旧是笑脸迎人:“易大哥!”安闲就没那么好脾气了,只是微点了点头。“你们这是?”易居礼奇怪地看着二人的狼狈
模样问道。
安闲是懒得回话的,只在一旁不咸不淡地催促道:“快一点,不然你的伤口可得发炎了。”苏澄清看了看安闲脸上的伤,对易
居礼说:“还真是一言难尽,以后有机会我再和你说好了,我现在陪安哥去药房买些药。”
易居礼却听到安闲说的是“你的伤口”,于是又问:“澄清你也哪里受伤了吗?”苏澄清不在意地又掀了掀衣服,就这么看一
眼,伤口倒是被苏澄清白皙的皮肤衬得有些严重的模样。
安闲在旁边气的冒烟,这苏澄清怎么这么随随便便就掀衣服给人家看!于是拉了苏澄清的手腕就要走,谁知易居礼眼明手快拉
住了苏澄清的另一只手。安闲一瞪眼,挑眉看向易居礼,意思是——你要做什么?!易居礼扫了安闲一眼,对苏澄清说:“我
恰好开车回来,我送你们去吧,你们走过去起码得十五分钟去了,我开车才几分钟。”
“那多不好意思,易先生你还是忙你的去吧,我们不耽误你时间。”安闲抢先在苏澄清之前开口。易居礼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这两天休假,没什么事情,更何况我和澄清是朋友,这举手之劳不帮实在也说不过去。”言下之意十分明显,我和澄清是朋
友,而送你只是顺便。
安闲还欲开口,苏澄清拉拉他的手,说:“安哥,你看你嘴角又流血了,咱们就坐易大哥车去吧,快一点。”听到“咱们”两
个字,安闲心里舒爽了些,于是随苏澄清拉着上了易居礼的车。
在药房用碘酒消了毒,两人都现抹了药。易居礼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现在都快十二点了,你们去哪儿吃饭?”这个问题,
安闲和苏澄清还真没想好,易居礼笑着提议道:“要不去我家将就一下吧,我刚好买了菜,你们俩受了伤也应该吃清淡点,外
卖口味太重了些。”
安闲扭头看着窗外,道:“澄清下午还得上班呢,去你家现做谁知道要多久去了!”“我向来做菜速度还挺快的,十二点四十
五之前保管有饭吃,不会耽误澄清上班,倒是安先生如果有事的话,那易某就不挽留了,毕竟小清就在小区上班,一下楼就到
了。”小清?叫的这么亲热?安闲气的咬牙道:“我这人什么都不多,偏偏时间多的很,那就厚着脸叨扰易先生了!”于是,
当事人苏澄清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安闲和易居礼便敲定了吃饭的事情。
易居礼行动果然很快,四菜一汤很快便端上了餐桌,安闲坐在沙发上看看墙上的挂钟,还差一分钟才四十五。苏澄清走到餐桌
旁,竖起大拇指:“好香啊!易大哥你真厉害!”易居礼站在厨房门口解围裙,一边笑道:“就几个家常菜,不然哪只花这点
时间。等你伤好了,我做海鲜给你吃!”苏澄清笑着应好。安闲在旁使劲一拖椅子,一阵“吱吱”的摩擦声,打断了两人的谈
话。
易居礼走出来,招呼:“坐吧坐吧,菜冷了不好吃。”苏澄清奇怪地看了安闲一眼,也跟着坐了下来。虽然安闲看易居礼不顺
眼,可是也不得不承认易居礼的手艺还真的挺不错的,简单的苦瓜炒蛋,家常豆腐让向来舌头挑剔的安闲也挑不出毛病来。
相较于安闲的沉默,苏澄清就活泼多了,一边吃一边夸易居礼菜做得好。易居礼给苏澄清夹了一筷子苦瓜炒蛋,苏澄清笑嘻嘻
道:“咦?易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苦瓜?”易居礼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很快恢复正常:“哈哈,喜欢就好。”两人
一来一去,听的安闲消化功能都不好了,吃了一碗饭便放了碗筷。
“安哥,你怎么就吃一碗啊?”苏澄清看着安闲问。“今天胃口不是很好。”安闲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易居礼推推眼镜,道:
“肯定是我手艺一般,做的菜不合安先生口味了。”安闲看着易居礼,毕竟是吃人嘴软:“易先生谦虚了,饭菜都很可口,只
不过我嘴角裂了,嚼起来自己不舒服罢了。”“安哥,那你再喝碗汤吧!”苏澄清听了安闲的话,站起身给安闲添了一碗汤。
既然是苏澄清亲自盛的汤,安闲便继续坐着一边慢悠悠喝汤,一边听苏澄清继续夸易居礼这也好那也好,眉头是越皱越紧。苏
澄清终于吃完第二碗饭,拍拍肚子道:“易大哥你做的菜真的和我妈有的一拼了!”说完,又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哎,不
过我妈跟着我爸去海南了,这两个星期都吃不着她做的饭菜了。”
易居礼听了,说:“这两个星期你来我家就是,我今天恰好提前休了年假。对了,小清你也不住在这附近吧?要是不嫌弃我这
地方小,就在我这住两个星期。我注意到你们是一个星期换一次班,下个星期就是晚班了你,正好在小区里你上下班也方便,
不然你回到家空荡荡冷冰冰的又没有饭吃不是?”
“哟,易先生你还真是关注澄清啊!什么时候上班,怎么换班都清清楚楚。”安闲在一边阴阳怪气地开口。易居礼又习惯性地
推推眼镜:“学心理嘛,总是比别人对周围的事情要敏感一点。”安闲不再说话,心里却憋屈死了,答应了毛毛让苏澄清借宿
,床也买好了,还把台球桌都收了,结果还没来得及和苏澄清说便被这易居礼捷足先登了!偏偏自己还不能说出口,不然搞得
好像在和一个男人抢另一个男人一样,岂不是太尴尬?
苏澄清还没有回答,手机却响了起来,是爸爸的号码。苏澄清抱歉一笑,一边接通电话一边走到窗边:“爸!”“我是你妈!
你爸在上厕所呢!我们刚吃了饭没多久,现在在房间休息,过会便出去玩。你吃了饭了吗?”“这不是爸的号码嘛!我刚吃完
呢,毛毛乖不?”“你爸打电话可以报销嘛!不然长途多贵?毛毛乖着呢!哎哎哎,他要和你讲电话……”